第三三七章:巧戲(三)

    琴音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沒想到屏風女子還真答應了這個下人的要求。隨即她又暗暗放心下來,她倒也想看看,這姓張的到底有何能耐,能從曲子中找出瑕疵來?有了這個想法,琴音好奇心泛起。她嫵媚地看了一眼張皓雲,神情看似甚是曖昧。

    “隻是--小女子乃一弱勢女流,若是公子的要求超出小女子能力之外,小女子辦不來,公子可不能責怪。”屏風女子卻非愚笨之人,自不會輕易給人算計。

    “這個當然!”張皓雲對琴音那令人無限遐思的眼神視若無睹,他看出這花魁對自己有那麽幾分好奇,可惜他對這花魁實在不感冒。張皓雲便也懶得理她,依舊看向屏風朗聲道:“既然姑娘答應了,那我就不客氣咯。”

    “悉聽公子教誨。”不卑不亢的迴答。

    “姐姐,這曲子真的有破綻麽?雲師弟話說的這麽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把握?”雙兒輕聲問雲飛雪道,她小手緊握,臉上很是擔憂神色。

    雲飛雪微笑道:“妹妹你大可放心,張雲這痞子看似玩世不恭,平時也無賴得緊。但論本事,卻是胸有丘壑之人。我看他自是打好了主意,才會這麽說的。”

    “姐姐對雲師弟倒挺了解的。”雙兒隱秘笑道。

    雲飛雪心思一直在樓下,自是沒聽清雙兒的話外之音。見那花魁琴音對張皓雲眉來眼去,雲飛雪甚是看不順眼,忍不住輕罵了一句:“這無恥的狐狸精——”

    雙兒兀自微笑,眼睛向樓下瞅來,隻見師弟已經站離了座位,正煞有介事引頸發言。

    張皓雲踱了兩步,方開口道:“單品姑娘曲律,可見姑娘的琴藝極為高超;這點我不否認。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更容易進入盲區。說句不好聽的話,姑娘的技藝已經到了頂峰,要想更上一層樓,怕是很難!。”

    眾人聽得有些糊塗,卻是不敢打斷,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張皓雲,靜靜聆聽他說的話。

    “我想問問姑娘,姑娘對自己的琴藝有何看法?自認為達到了怎樣的境界?”張皓雲未待對方迴答,已是自答道:“姑娘或許會說,你已經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琴技,自信你的琴藝已屬一流,無須再突破高頂。若姑娘是這般想法,那我隻能說姑娘的眼光太狹隘了。剛才這此曲自姑娘彈唱出來,確實不同凡響。但在我聽來,卻有三處不妥。”

    “哦?有哪三處不妥?小女子洗耳恭聽公子教誨。”屏風女子疑惑詢問,語氣軟了些。

    “第一,曲樂過於單調乏味。雖知龍鳳方呈祥,琴瑟可和諧。一副古琴,即便是千年良木所製,卻也奏不出兩種聲音。若能結合其他樂器,如管,如簫,相互配合演奏,則必能豐富韻律,琴瑟和諧。”

    屏風女子一陣出神,插嘴道:“不同樂器韻律不同,混在一起,不會產生雜音麽?”

    “姑娘未曾嚐試,怎知效果會是如何?很多事情,就該去大膽嚐試,不然你永遠不會發現新的事物。所謂合奏,未必就要同時奏樂,若是合奏嫌韻律嘈雜,大可以錯開時間,先琴後簫,或者先簫後琴。建議姑娘你有空去試一試,反正又不會損失銀子,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收獲呢。”張皓雲前世看過不少交響樂演出,那交響樂團幾十種樂器,還不一樣能合奏出動人心弦的韻律來。

    屏風女子思索良久,方才點頭道:“公子說的有理,小女子定找機會嚐試嚐試。”

    在場賓客多是富門子弟,自也不少人對音律方麵有所涉獵,聽張皓雲點醒,均是暗暗點頭,直覺他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雲飛雪略沉思狀,她乃書香門第出身,對音律自也懂得,想了一會兒便也明白過來,輕聲道:“沒想到,張雲對音律還有這般見識。”

    “其二,過於臨摹效仿。姑娘的琴技固然出神入化,可是卻一味搬弄前人演奏過的曲子,走前人走的琴風,唱眾所皆知的曲子。縱是名曲,卻也毫無新意可言。須知人為琴之主,彈奏之人若隻注重模仿技巧,自融入不了多少真情實感,那便空有霏霏之音,卻難以動人心弦。說句不好聽的,姑娘這般臨摹效仿,莫過於是東施效顰。”

    張皓雲雖是瞎掰,卻是不無道理。試想一個青樓女子,每日這般彈琴唱曲,唱的還是別人的詞曲,怎能完全融入自己真情實感?隻是一味模仿,那不是東施效顰麽?

    屏風女子沉默不答,似在沉思,她久未反駁,自是默認了。

    “第三,華而不實,無病呻吟。姑娘唱的這曲《雨霖鈴》,詞曲幽怨深邃,纏綿深情;且聽姑娘聲線清脆,年歲應該尚輕,想必尚未經曆這些感情傷懷之事,姑娘尚未領略此詞曲深意,自然無法感悟其中神髓,得其形而未得其神。說的好聽點,姑娘此舉叫做為賦新詞強說愁,說的難聽點,那就是無病呻吟了。此種詞曲,暫時實在不適合姑娘彈唱呀。”張皓雲笑著說道,嘿嘿,你不過隻是個小姑娘,又懂得多少你情我愛之事?現在唱得如此幽怨,如果不是無病呻吟,那便是嬌柔造作,專門做作來吸引客人。若是這樣,那可比那些包裝賣唱的還要不堪了。雲飛雪怔怔聽完張皓雲的話,不由心裏佩服。誠如張雲所言,後兩點破綻極為明顯,可偏偏就是無人能夠意識到這些,就連自己自詡為精通音律,也何嚐不是與這女子一樣,經常的為賦新詞強說愁?張雲觀察細微,卻又能高屋建瓴,看到別人不能看到的地方,實在是個無法估量的人才。

    屏風女子沉默不語,自低頭沉思。張皓雲這番話針針見血,無一不針對她弱點而言,她自是心有不服,奈何言者句句在理,讓人反駁不得。

    “姑娘你可心服?”張皓雲笑著問道。話說到這個份上,這小妞既不說話,自該心服口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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