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無賴之人


    夕陽西下,“雨花閣”已換成了“縹緲居”,進院可見花圃內原先的粉豔芍藥,已是換成了藍色貼骨散。再看前廳、內室、小廚房就連後麵下人房的一應家居擺設皆煥然一新。


    “小姐,您要的人到了。”這時莫凝正帶了幾個小丫頭進來。


    杜蕊在這裏若說信任的人,莫凝、莫寒算是兩個,所以這些天她的一應起居飲食都是莫凝和莫寒準備的,可宅子大了總需要些人手。便叫莫凝去尋了之前看著機靈幾個丫頭,又找人牙子買了四名小婢。


    “今日不早了,莫凝你帶她們去後院,分派下職務便散了吧。”杜蕊是懶得對下人說那些個恩威並施,況且這四人的身契都在她手中,於是便做了甩手掌櫃,交給莫凝去辦了。


    杜蕊迴房換了件簡單的月白輕紗長裙,卸了發飾看到鏡中自己的如玉麵龐,忽的想到,如今已是穿到了尚書府小姐身上,怎的還是改不了自己動手的習慣呢,不由得搖頭輕笑。


    杜蕊披散著一頭烏發,立於窗前。看著外麵最後一抹殘陽消盡,赤著腳,盈盈步入院中。以前的她可是每天都不會放下功課的,早晨打拳晚上舞劍。饒是此時手中無劍又何妨,有位前輩不是說過,手中無劍劍在心中。


    晚風撩撥著杜蕊的三千青絲,月光下一襲白紗皎潔而神聖。再看那披白紗的人更是冰肌玉骨。迴風舞雪步法輕盈,竟像是每踩出一步腳下便生出一朵蓮華,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水袖撩瓊姿,皎月丹霞起。”隨著杜蕊收勢,便聽一道玉石之聲遙遙傳來。


    “誰?!”杜蕊向著聲音方向踢出了一顆石子。


    “蕊兒,怎的一見麵就拿石頭丟我,人家真是好生傷心。”這靡靡之音還能是誰,正是撚著一顆石子走進的琅邪妖孽。


    杜蕊櫻唇輕抿:“你來幹嘛?!”


    “怎麽,蕊兒這是責怪我沒有早些來尋你麽?”琅邪輕佻的掀了掀額前碎發笑道。


    杜蕊看他那造作的風騷樣子,忍不住就是一記白眼丟了過去,也不答話,轉身便向內室走去。


    月光傾下,美人如畫,媚眼如波。琅邪看得一陣恍惚,不由手撫心口。好個九天仙子落凡塵,他那平靜死寂了十幾年的心湖,竟是仿若瞬間便被撕裂。而杜蕊就如一位高深的劍客,一劍,便在那片湖麵劃過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裂縫。


    琅邪抬頭,借著月光便看到門匾上的“縹緲居”三個大字,筆鋒剛若鐵畫,收尾媚若銀鉤,字體飄然若煙,天然中一抹霸道唿之欲出。


    都說觀其字知其人,可這以字見心,竟是愈發的看不透她了。待迴過神來,杜蕊已是一身流彩而去。


    閨房之中,杜蕊但覺燭火一跳,燭心嗶啪著蹦出了三兩火星。


    “你有完沒完。”杜蕊黑著臉向著琅邪怒道。


    琅邪笑而不語,他就是喜歡看杜蕊的各種表情。


    “找死。”見琅邪笑的皎潔如狐,杜蕊越發光火。


    杜蕊瞬間麵沉如水,飛身而上。一記下劈迅猛而至,琅邪身子微微一側躲了開來,還不忘調笑:“蕊兒,本公子的臉怎麽能用腳踹呢。”


    杜蕊見一擊不行,悶聲抬腿就是一撩,琅邪飄然避開了這斷子絕孫腿,額間卻是一滴冷汗,這尖酸的腿法真是忒的狠毒。


    杜蕊此刻也是暗暗心驚,這妖孽武功怎麽如此高深,一時間運起七成內力。燭火跳的愈發快了,墨發狂舞間杜蕊直直推出一掌。搖曳不定的燭火終於“嗶”的一聲,伴著一道黑煙熄滅了。黑沉的夜如無邊濃墨,重重地塗抹在房內,一絲微光也無。


    刹時琅邪身化流光避開掌風,淡然上前捏住了杜蕊手腕:“呦,這是沒吃晚飯嗎。”說著輕輕一帶,便是軟玉溫香滿懷,即使黑暗也無法掩去他流光溢彩的眸子裏那滿含的笑意。


    “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杜蕊此話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何時用過這種軟弱的威脅之語。


    “我隻是抓著你,怕你再打我罷了。”琅邪委委屈屈的放開了杜蕊,隻覺懷中一陣空虛。


    “哼,半夜三更的摸來女子閨房,說出去不怕損你天下五公子之首的美譽。”杜蕊心道先禮後兵行不通,那就兵後再禮吧。


    “蕊兒若是不怕,我又何懼?”黑暗中,琅邪的聲音深情似水,欲要將人淹沒一般。


    聞得此言杜蕊頓感身周一冷,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琅邪。”


    “昂?”琅邪慵懶的聲線微微上揚著。


    “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不要臉的人存在著呢。”杜蕊無語的望著黑漆漆的房頂,倍感無力。


    “哈哈哈,本公子行事風格就是不放棄,不妥協,不要臉。蕊兒你簡直堪稱我的知音啊。”琅邪的聲音聽上去竟是興奮無比,仿佛苦等數十年終於遇到伯樂的千裏馬一般。


    杜蕊此時終於悲催的發現,自己跟如此厚臉皮的人鬥嘴真是不智慧。反正是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走,便不再浪費時間。


    於是杜蕊默不吭聲的抹黑爬迴床上,側身躺了下去。


    “蕊兒,我有話想要問你。”不知過了多久,琅邪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錢。”杜蕊迷迷糊糊的搭著話。


    琅邪“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音,他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沒有發自內心的笑過了,於是也不在多話,倚在床邊閉上了眼,唿吸漸緩,兩人不知何時皆沉沉睡去。


    寂靜的夜,隻聞外麵蛐蛐斷斷續續的鳴叫之聲,竟是一夜好夢。


    次日杜蕊醒來已是天光大亮,掃了一眼空蕩的床邊,也不知琅邪何時自行離去了的。她隻是懊惱,屋裏有個剛剛認識的大男人在,自己竟然還能睡得這麽沉。莫非過了幾天安逸日子自己的警惕性都降低了麽。


    杜蕊喊了莫凝打水進來,一邊洗漱一邊和莫凝閑聊著:“今日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迴小姐,老爺去上朝還未迴來,夫人小姐們也都如往常一樣在各自院子裏待著,沒聽說有什麽事情發生啊。”莫凝答。


    洗漱完,杜蕊坐在銅鏡前,梳著那披散而下的三千青絲。“莫凝,去取兩套男子衣裳來。”


    “是。”莫凝抱著銀盆退了下去。


    不一會,莫凝便抱了兩套男子衣飾迴來,杜蕊隨手擇了套便丟給莫凝:“你也去換上。”


    少頃,杜蕊著一身象牙白雲緞長袍,一頭青絲用同色絲帶束起,腰間係一塊羊脂美玉,外罩薄煙羅輕紗。白皙的麵上眉鋒入鬢,瓊鼻挺秀,細長的鳳目鍾天地之靈秀,不含任何雜質。額間分出兩縷墨色長發傾瀉而下,泛著幽幽光澤。這非凡之姿,不由讓人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再看莫凝,一身紫色銀絲織錦袍,一隻玉簪將秀發鬆散盤起,杏核大眼薄唇含笑,竟也是一派溫潤貴公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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