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慈庵,地處幽靜。


    尤其是入了夜,更是寧靜。


    沐浴之後,顧錦躺在榻上,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卻怎麽也想不明白。


    淩煜做事,她一向都很難捉摸。


    如今,這一番行為,尤其是讓他心底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叫她娘親,更是讓她想不透。


    以前,她不敢奢望淩煜能夠相信她,但是如今他是不是也太過信任她了?


    這樣私密的事情是她知道,不怕她捅出去麽?


    翻來覆去時,房門吱呀一聲,淩煜推門進來。


    她慌忙起身,“皇上,你迴來了。”


    “朕剛剛陪著娘說了會話,你可困了?”


    “臣妾不困,臣妾等皇上一起睡。”顧錦起身為淩煜寬衣。


    “想朕,還是想朕的寵愛?”淩煜靠在她耳邊曖昧開口。


    顧錦頓時被他的氣息熏紅了耳朵,“皇上,你現在怎麽越來越……”


    “越怎麽?”


    “越壞了。”顧錦嗔了句。


    淩煜眼底染了絲旖旎,直接將顧錦抱上了榻,“那晚欠著朕的,今晚朕要拿迴來。”


    顧錦察覺到腰間被人解開了,心跳陡然加速。


    “叩叩叩……”


    “皇上,琬妃娘娘,小公子非要朝著來這裏睡。”


    是清心的聲音。


    顧錦慌忙將身上的人推開,然後係好了腰帶。


    淩煜將門打開,淩霄就抱著小枕頭跑了進來,“父皇父皇,宵兒要跟娘親一起睡。”


    “你先下去吧。”淩煜拂了拂手,然後將房門關上。


    他無奈的看了眼兒子,“你剛剛不是答應父皇要跟奶奶一起睡麽?”


    “可是宵兒突然想起來,娘親今天說,要跟宵兒一起睡的,要不父皇去跟奶奶一起睡?”淩霄歪著小腦袋奶聲奶氣。


    對於他的話,淩煜一時無法反駁。


    片刻的功夫,淩霄已經蹬蹬蹬跑到了榻前,將鞋襪一甩,小身子就靈活的往榻上爬。


    “娘親,宵兒跟你一起睡。”不由分說,小家夥就往顧錦懷中鑽。


    “這……”顧錦頓時有些為難的看向淩煜。


    她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是一對上淩霄那張可愛的小臉,她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淩煜走過去,躺在榻上,將淩霄不安分的小身子摟在懷中,“過來,父皇摟著你睡。”


    垂下的眼瞼掩去一抹無奈。


    如果,她還記得的話,那該有多好?


    看到她對宵兒淡淡的疏離,淩煜的心仿佛針紮一般。


    “宵兒不要,父皇身上臭臭的,宵兒要香香的娘親……”淩霄根本不理睬淩煜。


    圓圓的小身子一翻,就再次滾到了顧錦懷中。


    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娘親,你摟著宵兒睡好不好?”


    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的顧錦心都要酥了,心底的那抹柔軟頓時被觸動了。


    “好。”她點點頭。


    淩霄頓時開心起來,拱了拱小身子,再次鑽入了她的懷中。


    看著淩霄滿足的模樣,淩煜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個壞他好事的臭小子,把人給他搶走了……


    然而,看著他開心的小臉,他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淩霄雖小,但是卻十分安分,一點也不磨人。


    看著他閉上眼睛,顧錦微微鬆了口氣,輕輕摟著他的小身子,動作有些生硬。


    緊接著,她也閉上了眼睛,準備入眠。


    然而,不過片刻,她的臉頰上卻傳來一抹柔軟。


    這是……淩霄在偷偷親她。


    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顫了下。


    一抹藏在心底深處的母性溫柔被激發了出來。


    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小家夥慌忙躲入被中。


    顧錦不禁莞爾一笑,緩緩靠近他,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接著,她就感覺到懷中的小人身子一僵,然後一點點摟住她。


    淩煜墨墨的看著母子二人的互動,心底一陣陣感動。


    他想,即便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母子連心,她對宵兒,總是喜歡的。


    ……


    “錦兒,帶著琰兒離開,快!”


    顧錦眉頭緊緊皺起來,眼前又浮現南涼國滅時,火光漫天的一幕。


    而她的皇兄就在她的麵前生生被橫梁砸倒,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皇兄!”


    那種失去至親的痛很快蔓延了她的四肢百骸。


    接著,畫麵一轉,一柄冷劍直接插入了她的下腹,她眼睜睜的看著鮮血從體內噴薄而出。


    一把把明晃晃的劍,帶著道道粘稠的血珠,拋灑。


    “噗……”


    半邊天空便鮮血染紅,顧錦一下睜開眼睛,驚坐起來。


    此時,她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濡濕,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下意識就朝腰腹處抹去。


    那裏光滑一片,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


    當年的傷,早就過去了……


    “婉兒,做惡夢了麽?”


    等她反應過來時,淩煜已經從她身後擁住了她。


    顧錦心底一驚,“皇上,臣妾剛剛有沒有說……說夢話,沒吵到宵兒吧?”


    “沒有。”


    淩煜靜靜的擁著她,心底是一片心疼。


    剛剛她那一聲皇兄叫的撕心裂肺,他又怎會聽不到呢?


    當年的那一幕,隻怕這一生,都是她的陰影。


    “皇上,臣妾沒事了,睡吧。”


    “朕抱著你睡,這樣你就不會做惡夢了。”


    翌日一早。


    淩霄在榻上睡成了軟軟糯糯的一團,模樣十分可愛,尤其是小胖手揉著惺忪睡眼的模樣,暖化人心。


    他慢悠悠的睜開眼睛,看著淩煜抱著顧錦睡得正香,頓時扁了小嘴,開始扯淩煜。


    扯了兩下沒反應後,他一點點挪著小身子,直接擠在了二人中間。


    淩煜被他胖乎乎的小身子拱形了,拍了下他的屁股,“誰讓你擠在這裏的?”


    淩霄不滿看了眼他,隨即掃了眼正在熟睡的顧錦,撅嘴小聲道:“父皇,你好壞,你趁我睡著了,把我擠到一邊去了,一個人霸道著娘親,哼。”


    淩煜聽著小家夥的指責,頓時有些冤枉,“父皇沒有,是你晚上睡覺不老實,自己跑到那裏去的。”


    “是麽?”淩霄疑惑的眨巴著大眼睛。


    “你們在討論什麽呢?”不知什麽時候,顧錦已經睡醒了。


    她睜眼看著二人,嘴角輕輕勾起。


    窗外的晨曦柔柔的打在身上,這一刻顧錦突然覺得安心而美好。


    相夫教子的生活的確很好。


    隻是……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仇人,而淩霄,也不是她的兒子。


    用過早膳後,淩煜在房間內處理公務,顧錦便帶著淩霄讀書認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聽著淩霄熟練的背誦著《三字經》,顧錦有些驚訝。


    沒想到他這麽小,就已經背這麽熟了。


    “娘親,你在想什麽呢?”淩霄停下來歪著小腦袋問她。


    “我在想,宵兒怎麽背得這麽熟?”顧錦笑笑。


    淩霄聞言頓時委屈起來,“娘親,父皇說不會背,就打手心,可疼了。”


    “男子漢大丈夫,怎麽還怕疼?”淩煜聽見他告狀,眼皮抬了一下。


    “宵兒還小,不是大丈夫,父皇就是兇巴巴的。”淩霄抱著顧錦撒嬌。


    顧錦看向一旁的男人,“宵兒還小,你這麽對他是不是太嚴苛了?”


    “慈母多敗兒,朕是為了他好。”


    淩煜說了句,看向淩霄,“好好練字,今天的字寫不完,父皇還會打手心。”


    “娘親娘親,你看他,又欺負宵兒,今晚不讓他迴房間。”淩煜一邊告狀一邊撒嬌。


    顧錦頓時哭笑不得。


    不過片刻,淩霄就開始握筆練字。


    稚嫩的小手,帶著嬰兒肥,似乎還握不住筆,但是卻寫得一絲不苟。


    筆下的字雖然歪歪扭扭,但好在能寫下來完整的字了。


    看著他肉嘟嘟的小臉,顧錦有些心疼。


    才三歲的孩子,是不是太早了?


    淩霄寫完之後,就恭恭敬敬的呈到淩煜麵前,“父皇,宵兒寫好了,請您過目。”


    小家夥行了禮,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淩煜掃了一眼,眼底一片滿意,然而麵上卻依然是一副嚴厲的模樣。


    “這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爬蟲一般,今天就算勉強完成了。”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顆糖遞過去,“獎勵你的。”


    誰知,小家夥隻掃了一眼,沒有接,“父皇,宵兒不要糖,宵兒要娘親,這顆糖給你了,今晚你不要迴房,娘親是我一個人的。”


    果然,入了夜後,小家夥就惦著腳尖去架門栓,把淩煜關在外麵。


    最後,淩煜還是進了房間,小家夥屁股上挨了兩巴掌,憤憤的看著父皇,卻不敢說反對的話了。


    顧錦看著淩霄委屈撅嘴的模樣,忍不住好笑,“皇上,你何必跟宵兒計較。”


    “沒大沒小,該打。”


    “壞父皇。”淩霄哼哼一句,藏在顧錦懷中。


    在靜慈庵住了兩日,淩煜和顧錦便不得不要起程迴宮裏。


    畢竟,淩煜是大齊的皇,他不能在外麵多待。


    更何況,齊宮內有個一心想著尋找前太子的太後,朝堂中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魏驚鴻。


    分別時,淩霄摟著淩煜的脖子,緊緊的不肯撒手。


    最後,非要要求顧錦親他一下,這才乖乖的被柳如萱抱迴了懷中。


    “娘,我們下次還會過來的,您迴去吧。”


    “娘,好好保重。”顧錦附和了一句。


    淩霄眼睛紅紅的,眼底噙著淚水,卻強忍著不落下。


    等到淩煜和顧錦離開,小家夥頓時趴在柳如萱肩膀上嚶嚶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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