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煜看著她溫婉的模樣,低頭落下一吻。


    一時間,心裏百感交雜,最後隻剩下了滿足。


    是的,滿足。


    沒有什麽比她活著更重要!


    看著榻上的女子嚶嚀一聲,他忙起身,生怕吵醒她,輕手輕腳離開了房間。


    長夜寥寥,淩煜唿吸著夜風,隻覺得胸腔內一陣舒暢。


    籠罩在心頭的陰霾在這一刻終於消散了。


    時隔三年,當年那一幕再次浮現,他的心依然那麽痛。


    那年,她抓著他手中的劍,直接插進了心窩,那麽深……


    她說,她恨他,即便是死也不會原諒他。


    如今,她再次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


    這一次,他定會小心將她保護起來,三年前的悲劇絕不會再發生。


    即便她現在失憶了,他也會小心的幫她找迴他們的迴憶。


    腦海中,三年前她那張清麗的臉頰一點點和如今的妖媚模樣重合在一起。


    不論她現在什麽模樣,隻要是她就夠了。


    望著空中的冷月,淩煜眼底一點點濕潤了。


    在他身後,江子陵緩緩頓住了腳步,看著他的身影,一點點勾起了嘴角。


    總算上天有眼,讓那人迴來了,否則他都不知道這個男人還要被折磨到什麽時候。


    這三年來,他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許久,他才緩步走上前,提了提手中的酒壇,“喝一杯?”


    此時,淩煜眼尾的熱淚已經風幹,對著江子陵頷首,率先躍上房頂。


    一杯接一杯,與其說是對飲,倒不如說淩煜一人獨酌。


    江子陵還沒有喝上幾杯,酒壇已經空了。


    此時,淩煜半躺在屋頂上,雙眸微醺,染了幾分醉意。


    看著空中的半輪明月,他一點點閉上眼睛,一陣酣暢淋漓。


    江子陵看著空酒壇,無奈歎了口氣,“嘖嘖,本公子還沒喝上兩口呢,你就給喝完了。”


    淩煜閉著眼睛,吹著夏夜的涼風,手中握著的酒盞不自覺滑落。


    “以前喝那麽多酒也沒見你醉過,今晚這麽一壇酒,怎麽就醉了?”江子陵慌忙接住酒盞。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天色不早了,該迴去了。”


    江子陵掃了眼身側,一手拎著空酒壇,一手扶住淩煜,帶著他下了屋頂。


    淩煜噴薄著酒氣,腳步踉蹌著迴了房間。


    躺在榻上,一伸手便將顧錦擁在了懷中。


    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顧錦感覺到腰間多了雙手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已經被淩煜帶入懷裏。


    輕輕靠近他,一抹凜冽的酒氣撲麵而來。


    他喝酒了麽?


    看著他眉頭舒展,嘴角噙笑的模樣,顧錦第一次覺得淩煜睡得香甜。


    這一年來,他們同床共枕太多次,但是以前的他,即便是睡夢中,都是警惕的。


    感覺男人的大手緊了幾分,顧錦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緩緩睡去。


    第二日清晨,窗外陣陣鳥鳴,迎來了晨曦。


    顧錦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淩煜的身影。


    洗漱之後,淩煜便向昨日一般送來了早膳。


    “皇上以後不必早給臣妾做早膳了,你想吃什麽,臣妾去給你做。”


    被他這樣寵著,顧錦莫名的不安。


    “不必,朕做給你吃就好。”淩煜說著已經開始擺膳了。


    雖然昨晚飲酒宿醉,但是今日一早起來,卻神清氣爽。


    三年來,他第一次睡了個安穩覺。


    用過早膳,淩煜就帶著顧錦出了別院。


    一直到日上三竿,江子陵才慢慢悠悠的起來了。


    慢條斯理的穿衣洗漱,吩咐下人擺膳,然而卻被告知早膳已經沒了。


    “怎麽會沒了,你們沒做早膳?”


    “沒有,早膳是皇上親自做的,奴才們都是隨便吃的。”


    “他做的?”江子陵挑眉,“他沒給本公子留麽?”


    “沒有,皇上臨走前交代了讓江公子自行解決。”


    江子陵:“……”


    淩煜這小子寵媳婦也就寵了,為何最後委屈的是他呀。


    就算他親自動手做早膳,好歹給他留一口。


    “他去哪了?”


    “皇上帶著琬妃娘娘去梨花巷了。”


    江子陵淡淡擺手,有氣無力的搖著扇子。


    淩煜果然靠不住,有了媳婦,立馬就忘了兄弟。


    難道他忘了,這三年來,可都是他一路陪著他走來的。


    雲州,梨花巷。


    原本出門時還是陽光和煦,誰知行至一半便下起了淅瀝小雨。


    行至巷內,清風將馬車停下,“主子稍等,屬下去買把油傘。”


    片刻,雨勢減小,看著外麵飄著的牛毛細雨,淩煜撐了傘,然後將顧錦扶下馬車。


    雨水之後,一股泥土氣息混著青草的清香便迎麵而來,沁人心脾。


    淩煜和顧錦二人同乘一把清油傘,走在青石板路上,聽著耳邊淅淅瀝瀝,猶如漫步世外桃源之境。


    原本顧錦想要問身邊的男人此行要去哪裏,然而卻有幾分貪戀此時的閑淡。


    到了嘴邊的話,盤旋一陣有咽了迴去。


    如果他們二人之間沒有國恨家仇,如果他不是皇,她也不是妃,彼此相伴,閑庭漫步,該多好。


    這個想法冒出來,顧錦頓時被自己嚇了一跳。


    她究竟在瞎想什麽?


    從一開始,他們二人就是對立的,就是仇人!


    “婉兒,你在想什麽?”


    就在她走神時,身邊的男人捏了捏她的手心。


    “沒想什麽。”顧錦淺淺一笑。


    自從下了馬車,這個男人就一直牽著她的手,仿佛被她丟了一般。


    似乎,自從這次出宮,淩煜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特別黏她。


    難道說他如此對她,是有什麽目的?


    對上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眸子,她情不自禁的就要陷進去,根本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正思忖時,淩煜清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到了。”


    美玉坊。


    顧錦抬眸,將牌匾上的幾個大字收入眼底,原來他要帶她去首飾店。


    許是因為下雨的原因,店裏的人很少。


    淩煜帶著顧錦聊不進去,直接問店裏的夥計,“你們掌櫃的呢?”


    “掌櫃的在後院,兩位客官,有什麽需要嗎?”


    “帶我去見你們掌櫃的。”


    “這……”夥計有些遲疑。


    淩煜扔下一錠銀子,夥計立即頷首,“客官,您這邊請。”


    淩煜拍了拍顧錦的手,柔聲道:“婉兒,你在這裏稍等一下,看上什麽,一會告訴我。”


    “好。”顧錦雖然有些疑惑,但是仍然溫順的點了點頭。


    夥計帶著淩煜去了後院去見掌櫃的,他一現身,掌櫃的就認了出來,“這是客官,你是……三年前的那位煜公子?”


    “不錯,正在在下。”


    “想必公子此行是來取東西的。”


    淩煜點點頭,“這些年,有勞掌櫃的保管了。”


    “公子客氣了。”掌櫃的說著帶著淩煜去取東西。


    當從庫房的暗格內將錦盒取出來時,掌櫃的笑了笑,“當年,公子絕望的將此事放在此地,我還以為公子此生不會再來此地,誰知老朽在生之年,還能親手將這東西歸還。敢問公子,可是又有喜歡的姑娘了?”


    淩煜笑笑不語,掌櫃的也不多問,鄭重的將錦盒遞了出去,“希望,這一次公子能夠圓滿。”


    “多謝。”


    顧錦在店裏踱著步子,看了一周,也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便坐著等淩煜。


    對著珠釵首飾,她並沒有多少興趣。


    而且,她也不喜歡過於繁複累贅。


    所以,在她的墨發間,永遠都是簡單的一支玉簪。


    正無聊時,淩煜已將挑簾而來。


    “皇……夫君,事情辦好了麽?”她迎過去。


    似乎是聽到她的稱唿一般,淩煜嘴角攢出笑來,心情極好,“辦好了,這裏有你喜歡的東西麽?”


    顧錦搖頭,“臣妾喜歡簡簡單單就好。”


    淩煜聞言,眼底笑意更甚。


    她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


    “走吧,我們也該迴去了。”


    告別掌櫃,淩煜如來時一般,撐開油紙傘,帶著顧錦離開。


    上了馬車後,顧錦終究忍不住,好奇問,“皇上,你剛剛去美玉坊做什麽了,神神秘秘的?”


    “你想知道?”


    “有點想。”顧錦說的是實話,一眨不眨的看著身邊的男人。


    這幾天,淩煜的行為有些反常,她捉摸不清他的行為。


    “你剛才叫朕什麽,再叫一聲,朕就告訴你。”


    顧錦想到剛剛在店裏對他的稱唿,頓時羞紅了臉,有些難為情。


    “怎麽,還不好意思了?”淩煜貼近顧錦,在她耳邊嗬氣如蘭。


    “皇上可真壞……”顧錦嬌嗔。


    “乖,叫一聲讓朕聽聽,朕有禮物送給你。”


    淩煜的聲音三分溫柔,氣氛蠱惑,尤其是他深邃的眸,仿佛鋪滿了桃花,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去沾染。


    顧錦一時眯了眼,亂了心。


    見她實在害羞,淩煜沒有為難她,從袖中取出錦盒,遞過去,“給你的,打開瞧瞧。”


    顧錦心顫著接過來,看到淩煜眼底的期待,緩緩打開。


    錦盒裏麵是一隻木頭簪子,除了嵌著一顆紅豆之外,再沒有別的裝飾,甚至連花紋都沒有。


    既普通又簡單。


    甚至可以說寒酸。


    但是就是這麽一件簪子,卻莫名打動了顧錦的心,“這是……給臣妾的?”


    “喜歡嗎?”


    “嗯。”顧錦重重點頭。


    在她看來,這支簡單的木簪比珠玉都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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