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剛剛一動,渾身上下到處都疼。


    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從陡坡上滾落下來時受的皮外傷。


    而且,此時她頭暈的厲害,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


    不必說,她在外麵凍了一晚,又染上了風寒。


    接著,她強打起精神,掃了眼四周,最後將眸光落在立在榻前、嘴裏念念有詞的男人身上。


    “這位公子,是你……救了我?”一開口,聲音裏充滿了嘶啞,嗓子也又幹又澀。


    “是,今日在下……在下準備去靜皇寺上香,誰知在……在半山腰上看到了姑娘倒在地上,在下就,就將姑娘背了迴來。在下沒有惡意,還請姑娘放心。”


    看著男子緊張的模樣,顧錦忍不住笑出了聲,“多謝公子救命。”


    “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在下去給你端杯水來。”


    男子漲紅了一張臉,自始至終也不敢看顧錦,慌忙出了房間去了隔壁。


    顧錦不禁勾了勾嘴角,看這男人的模樣,倒像是個讀書人。


    接著,她掀開被子,從榻上起身,然而她剛一著地,右腳就火急火燎的疼了起來。


    她倒是忘了,昨晚逃離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腳。


    這時,男人已經端水進了屋,看見顧錦,忙跑了過去,到了顧錦身前又生生止住了腳步,“姑娘,小心。”


    顧錦點點頭,微微蹙眉,坡著腳走了兩步,又坐在了榻上。


    “姑娘,請喝水。”男子將水遞過去,掃了眼顧錦扭傷的腳,然後飛快移開視線,“姑娘,你的腳……”


    “扭傷了。”顧錦說的平淡,接過水道了聲謝。


    男子又低下了頭去,耳朵還泛著紅,猶豫著問,“姑娘,不知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為何要出現在了靜皇寺半山腰?”


    看見顧錦抬眸,他慌忙解釋,“姑娘,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送你迴家。畢竟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麵,不……不安全。”


    顧錦聞言,頓時垂了眸光,端著茶盞抿了嘴角,久久沒有說話。


    男子見此,臉上有些懊惱,忙解釋道:“姑娘,是在下唐突了,若是姑娘有什麽難言之隱,不便相告的話……”


    “你叫我溫婉就好,我爹娘已經去世了,昨日去靜皇寺上香,不慎失足摔了下來,承蒙公子相救,感激不盡。”


    “原來溫姑娘也是個可憐人。”男子輕輕歎了口氣,倒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張彬,是進京趕考的舉人,剛來到齊都不久,準備先去靜皇寺上柱香,結果半路就遇見了姑娘。”


    “咕嚕嚕……”


    正說話間,顧錦的肚子陡然響了起來,清亮的聲音在茅草屋中十分清晰。


    顧錦臉上微微一紅,眼底劃過一抹尷尬。


    仔細算起來,她足足有一日沒有進食了,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張彬忙起了身,“溫姑娘餓了吧,在下去準備吃的。”


    早飯很簡單,隻有一碗稀粥,外加一個饅頭,而顧錦卻吃的很香。


    張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在下這裏沒有多少吃食,委屈溫姑娘了。”


    能夠看得出來,他的日子過得很清苦,應該是把所有家當都用在了讀書上。


    顧錦笑笑不在意,用過飯後,身上稍稍恢複了些力氣,但是腦袋依然暈的厲害。


    甚至,她整個人逐漸燒了起來。


    她從身上摸出一個荷包,遞到了張彬手中,“這裏麵有些碎銀子,勞煩張公子幫我去抓點風寒藥來,至於剩下的,公子可以買些米麵來。”


    “溫姑娘,這……這使不得。”張彬握著荷包的手頓時一燙。


    “張公子莫要拒絕,麻煩你了。”


    張彬點頭答應,然後進城買藥,然而等他迴來的時候,顧錦已經高燒不醒。


    他猶豫許久,才大著膽子摸了摸顧錦的額頭,頓時嚇得大手一顫,“怎麽……怎麽這麽燙。”


    沒有再猶豫,他直接將顧錦背上驢車,就匆匆進了城。


    找到最近的一家醫館,張彬慌忙背著顧錦進去,冒了一腦門的汗。


    買了藥,添了米麵後,荷包徹底扁了下去,張彬一陣蹙眉,最後糾結片刻,從衣襟裏麵摸出了僅有的幾兩銀子,去交了診金。


    大夫給顧錦看診之後,吩咐張彬去熬藥,然後又叫來了自家夫人來給顧錦身上的擦傷上藥。


    藥汁灌下去後,顧錦這才悠悠轉醒。


    張彬立即激動出聲,“溫姑娘,你醒了。”


    “這是……”顧錦看了眼四周。


    “這是在齊都城內,你燒得厲害,我隻好帶著你進了城。”


    此時,已經天黑了,顧錦和張彬隻得在醫館內將就一晚。


    隻早上簡單吃了點東西,此時早就餓了,張彬從外麵歸來,帶來了一隻熱乎乎的肉包子,直接塞到了顧錦手中,“溫姑娘,你……你趕緊趁熱是吧。”


    “你呢?”顧錦一愣。


    張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我已經吃過了,這個是給你的。”


    看著他窘迫的模樣,顧錦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吃。


    她也不揭穿,將手中的肉包子掰了兩半,其中一半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陪我一起吃吧。”


    顧錦心裏陡然湧出一抹感動,她和張彬素不相識,他不僅救了她,如今還將唯一的包子給了她。


    吃完包子,她直接將頭上戴著的玉簪取了下來,送到張彬手中,“我明日的藥想必還沒有著落,麻煩張公子明日去將這隻簪子拿去當鋪換些銀子。”


    “這,這怎麽可以……”張彬一時遲疑。


    顧錦淺笑,“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


    這一笑,張彬頓時看癡了,久久沒有收迴視線。


    等到顧錦看過來時,他這才慌忙收了視線,握緊了手中的玉簪。


    “溫姑娘,你好生歇息,在下就在外間,你若是有事,記得叫我。”


    ……


    翌日。


    一直到下午,淩煜才得到了消息,整個人像是注入了一抹希望。


    顧錦失蹤的這兩日後,他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就連批閱奏折,也集中不起來心思。


    經常一個人立在窗前凝神,一站就是一晌。


    此時,他看著麵前的禁衛,冷聲道:“發現了什麽?”


    禁衛忙將手中的東西呈了上去,“皇上,您看,這可是娘娘的簪子?”


    淩煜見此,眸光頓時一凝,一把將玉簪握在了手中,“這是哪來的?”


    在她初入宮,被封為才人時,他按例賞賜了一些首飾衣服,這玉簪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她最為喜歡的,幾乎每天都佩戴著。


    “迴皇上,這是在齊都一家當鋪裏發現的。”


    “帶朕過去!”


    淩煜飛速趕到當鋪後,直接叫來了掌櫃,將玉簪放在了他的麵前,“這玉簪可認得?”


    冰冷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那雙深邃的雙眸,帶著不怒自威。


    掌櫃的嚇得雙腿發酸,不住點頭,“認得認得,這玉簪是今日一早,一位公子送到鋪子裏典當的。”


    “一位公子?”淩煜沒有皺了起來。


    “是,是一位公子,小人不敢說謊。”


    “那他去了哪裏?”


    “這……這小人就不知道了。”掌櫃的聲音發顫。


    淩煜眸光深深,眉頭狠狠皺起,“你可記得,那位公子的特征?”


    “小人記得。”掌櫃的說著迴憶起來,“因為那位公子是今日第一位顧客,所以小人有印象,他身長六尺,身穿青灰色長袍,是讀書人打扮。”


    話音落,淩煜便收了簪子,直接出了當鋪。


    知道淩煜走遠,掌櫃的雙腿還在止不住的發顫,那抹冰冷的壓迫許久都不曾消散。


    ……


    早晨一覺睡醒,顧錦身子稍稍好了些,燒也退了。


    然而,她的眉宇間卻淡淡攏了些愁緒。


    離宮兩日有餘,不知道宮裏現在情況如何,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有沒有……尋她。


    但是,她卻知道,如今她是宮妃的身份,絕不能在宮外久留,這對她的聲譽沒有任何好處。


    她必須要想辦法盡快迴宮!


    吃了藥後,顧錦請求張彬簽了驢車送她前去京兆府。


    好在丹書鐵券她是隨身攜帶的,隻要京兆尹見了,定然會上稟淩煜,那她也就能夠迴宮了。


    然而,她根本沒有想到,京兆尹隻淡淡掃了她手中的丹書鐵券一眼,就直接派人將她推搡出去。


    由於她的腳不便,整個人直接跌倒在地。


    顧錦掙紮起身,狠狠皺眉,“京兆尹大人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手中的東西你不認得麽?”


    “認是認的,但是你手中的是假的,自從我皇登基以來,根本還沒有賞賜過丹書鐵券,你怎麽會有?”


    顧錦聞言頓時愣住了,原來淩煜給她是秘密的。


    “還不快走,否則本官要治你得罪!”


    顧錦眸光顫了顫,頓時握緊了手中的東西,一瘸一拐走開。


    張彬立即迎上來,“溫姑娘,你來京兆府是想……”


    顧錦無力搖搖頭,“沒什麽,我們迴去吧。”


    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那麽,她想直接入宮更是不可能。


    顧錦下意識咬住了嘴角,如今她隻能先等著腳養好了,自己迴宮,或者等淩煜來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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