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忙低下頭,不敢去看淩煜眼底的冰寒。


    其實就算沒有這塊玉佩,淩煜心中也清楚,這件事是誰的手筆。


    昨日,蕭雪晴故意將他引去,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除了這玉佩,可還發現了什麽?”


    “迴皇上,屬下已經帶人將那些刺客屍體全部檢查了一遍。從屍身刀口上看,山林中的刺客皆被一人斬殺,和武狀元平常用劍手法吻合。不過,在楚溪裏有一刺客被人一刀致命,從傷口來看,殺人者慣用左手。”


    “左手?”淩煜聞言眸光狠狠一顫。


    “昨日琬貴人遇刺時,除了趕到的武狀元,可還有別人?”


    “不曾,當時微臣去處理雲麾將軍一事,隻留琬貴人和婢女青梔在山林裏。”


    “青梔?”


    “皇上,屬下今日派人觀察過,青梔慣用右手做事,應該不是她。”


    此時,話到這裏,已經不言而喻。


    淩煜下意識握緊了扶手,輕垂眼瞼,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不可置信,還有一抹難以察覺的希望。


    “清風,秋獵之後,隻怕你要去秋聲堤走一趟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清風臉上頓時浮現一抹巨大的驚駭。


    瞬間,他驀地明白這些日子以來皇上反複讓他去靖州查探琬貴人身世的原因了。


    可是,那人明明早已……


    如今,都過去兩年多了,皇上又何苦執著?


    接著,他大著膽子勸道:“皇上,當年娘娘她已經……”


    “放肆!”淩煜直接打斷他,眼底染了絲薄怒。


    “屬下知錯,這就去安排,還請皇上恕罪。”清風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垂著頭,緩步退出去。


    他心裏知道,這是皇上的逆鱗,任何人都碰不得。


    就在他將要退出營帳的時候,那道冷冽低沉的聲音陡然叫住了他,“慢著!”


    清風心底一顫,小心翼翼抬眸,“不知皇上可還有什麽吩咐?”


    “你剛剛提到了田亦清?”


    “是,雲麾將軍在昨日的狩獵中射殺了懷化大將軍和忠義伯。”


    淩煜眸光微斂,蹙眉,“這是怎麽迴事?”


    清風將昨日的事情敘述一遍,淩煜生怒,“將田亦清給朕押來!”


    不過片刻,幾個侍衛便押著一黑衣男人而來。


    那人看見淩煜,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罪臣見過皇上。”


    “你殺了懷化大將軍和忠義伯,為何?”


    “迴……迴皇上,那日狩獵時,懷化大將軍和忠義伯一直跟罪臣作對,不僅搶我的獵物,還給我的馬下絆子,罪臣一時氣急,便射殺了二人……”


    “是麽?朕聽說田愛卿近來去東陵侯府走得很近?”


    田亦清聞言,身子直接軟在了地上,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他明明隻是服用了過量的五石散導致精神飄忽,才做出了射人的瘋狂舉動。


    怎麽會跟東陵侯府扯到了一起?


    他看著眼前的冰冷帝王,腦海中陡然閃過一抹巨大的恐懼,身子抖如篩糠。


    然而,此時他卻無法為自己辯解,因為早在先帝之時,五石散就被列入了禁藥,但凡服食者,其罪當誅。


    淩煜淡淡掃了他一眼,便吩咐清風,“將人帶下去,聽候發落。”


    ……


    “砰!”


    “啪!”


    冬暖看著一地的碎瓷,一臉擔憂,猶豫著拉住大發雷霆的蕭雪晴,“娘娘,您消消氣,這裏不是晴月宮。”


    蕭雪晴一把拂開她,然後將桌上左右的杯盞全部掃落,劈裏啪啦落了一地。


    終於,她發泄之後,這才幽幽坐下,看著一地狼藉,吩咐冬暖,“將這裏收拾幹淨。”


    接著,美目狠狠眯起,眼底劃過凜冽恨意。


    這一次,她差點搭上整個家族,沒想到溫婉這個小賤人還好好的活著。


    看著皇上對她嗬護備至的模樣,隻怕迴宮後她又要更進一步了!


    一想到這裏,她就氣得牙根疼,真是辛苦一場,全為別人做了嫁衣。


    冬暖剛剛出去不久,又匆匆跑了過來,“娘娘,皇上來了!”


    蕭雪晴眼底劃過一抹不可置信,驚訝道:“你說什麽,皇上來了?”


    冬暖重重點頭,立即為蕭雪晴整理衣裙。


    蕭雪晴忙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臉上堆出笑意,看著掀簾而入的淩煜,緩步迎上去,“臣妾見過皇上。”


    “起來吧。”


    “皇上,您的手這是怎麽了?”蕭雪晴不經意間看到淩煜包紮著的右手,驚唿出聲。


    “朕無事。”


    淩煜抬腳走進去,然後轉眸身邊的女子,“聽說愛妃昨晚擔憂朕的安危,一夜未睡?”


    蕭雪晴聞言,心中咯噔一下,難道他察覺出什麽了?


    就在她忐忑的時候,一隻指節修長的大手便伸到了她的麵前。


    看著男人掌心中的小瓷瓶,蕭雪晴震驚的看向淩煜,“皇上,這……”


    “愛妃的眼睛都熬紅了,這藥消腫。”淩煜將瓷瓶送到她的手中。


    蕭雪晴又驚又喜,握著小瓷瓶,眼底泛出濕意,他竟然主動來關心她。


    她激動的想要靠在男人懷中,然而身前的人已經撩步走開,“愛妃好好歇息,晚上陪朕一起用膳。”


    等到蕭雪晴迴過神來,那抹頎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營帳內。


    她怔怔的看著手中的藥,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意。


    冬暖連忙勸慰,“娘娘莫要再生氣了,皇上心裏還是有娘娘的,不然也不會一迴來就過來給娘娘送藥,想必是剛剛看到娘娘的眼睛哭腫了。”


    蕭雪晴很快斂盡笑意,冷道:“你懂什麽,前些日子,父親前去西北邊疆,接連打了兩場勝戰,如今臨近中秋,父親班師迴朝,皇上對我好,也是看在父親的份上。”


    話是這麽說,但是蕭雪晴心底還是欣喜的。


    比起她的父親,那溫婉有什麽?


    隻要他們蕭家不倒,她在皇上那裏一直會有一席之地,這是溫婉永遠比不上的。


    ……


    明月夜。


    篝火冉冉,架著烤肉,發出油滋滋聲。


    肉香四野,酒香飄遠。


    青梔扶著顧錦出了營帳,一抬頭就看見端坐在主座上的淩煜和陪在他身邊的蕭雪晴。


    雖然離得遠,但是卻依舊能夠看清蕭雪晴臉上掛著明媚笑意,二人氣氛溫馨。


    青梔略略沉眸,“主子,皇貴妃也在這裏,看來皇帝根本就沒有處置她。”


    “處不處置,現在說還為時尚早。”顧錦淡淡開口,聘婷向前。


    連順遠遠的迎過來,“琬貴人,皇上念叨您一會了,請隨老奴來。”


    “有勞連公公。”


    顧錦剛剛走近篝火,淩煜便對她招手,“婉兒,過來。”


    她緩步走到他的左手邊,還沒有落座,下麵便有人反對,“皇上,琬貴人位分過低,坐在龍側,隻怕會壞了規矩。”


    說話的是孫司徒,雖清正不阿,但卻是個老頑固。


    淩煜抬眼看去,“琬貴人此次救駕有功,是我大齊的功臣,理應坐在朕的身側。”


    孫司徒這才不再反對,拱手道:“吾皇萬歲。”


    顧錦聽著淩煜的話,心中微微一沉,淩煜好端端的要加給她一道救駕有功,這麽說,刺客一事,他是不準備處置蕭雪晴了。


    不管他是否還有別的打算,但至少是不會動蕭雪晴的。


    “琬妹妹福大命大,不僅生得美,還是皇上的福星呢。”看著那道嫵媚的身影,蕭雪晴雖然心裏發恨,但是麵上依舊掛著端莊笑意。


    “皇貴妃說笑了,若是論美貌,嬪妾怎敢與姐姐相提並論,今晨見到姐姐的時候,還麵帶憔悴,到了晚上,便容光煥發,風華萬千了。”


    蕭雪晴笑得羞澀,“多虧了皇上送的藥膏,我這眼睛才好多了。”


    顧錦抬眸看去,比如早晨,那雙美目果然已經消腫,此時正秋波瀲灩。


    蕭雪晴的這句話更加肯定了顧錦剛剛在心中的猜測。


    就在她思忖間,蕭雪晴的聲音再次傳來,“琬妹妹姍姍來遲,可要自罰一杯。”


    接著,一雙玉手便端了酒送到她的身前。


    “婉兒身子不適,不宜飲酒,這杯酒給朕。”淩煜直接從蕭雪晴手中接過酒盞。


    “皇上,您的手還傷著呢……”蕭雪晴忙勸著。


    “無妨。”


    看著淩煜將酒一飲而盡,蕭雪晴極力壓著心底的恨意。


    比起皇上為溫婉擋酒,今日為她送藥一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許久,她才勉強在嘴畔攢出了一抹笑意。


    接著,她夾了切好的烤肉送到淩煜唇邊,溫柔道:“皇上,您的手不方便,臣妾喂您。”


    然而,此時淩煜卻看向了左手邊的女人,眉眼冷清,“沒有手麽,喂朕。”


    顧錦聞言,這才看向身側的男人。


    蕭雪晴剛剛要喂他吃東西,他就要讓她喂。


    分明是故意的!


    她咬咬唇,小聲道:“皇上,皇貴妃喂你呢,你若是想讓嬪妾喂,等迴到營帳,嬪妾定然好好伺候皇上。”


    難道他不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拂了皇貴妃的麵子,會將她推上風口浪尖麽?


    對於麵前這個男人,她一直都猜不透。


    若是是寵愛,偏偏他卻喜歡將她推出去。


    若說是利用,但他間或的溫柔,又讓她失神。


    淩煜也壓低了聲音,“朕隻讓你喂,就現在,朕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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