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鸝腳步一亂,要不是綠意扶著,差點都摔倒。


    這、這桂嬤嬤居然敢明目張膽地關著她。


    黃鸝伏在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雖然急功近利,短視嫉妒,但卻並非愚笨之人,甚至還有幾分小聰明。而且因為她心思重,很會察言觀色,別人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都能感知。


    自從上迴在祝明睿的書房磕破了頭之後,她就敏感的發現黃鶯對她態度變了,也沒有明顯的嗬斥冷落,但卻明顯感覺到疏離。姐妹之間氣氛不對,黃豆黃雀最能感知。


    黃鸝原本還懷疑是自己的錯覺,畢竟今生黃鶯對她不錯,比前世還要好,有心想要問問黃豆黃雀是否感覺的到。


    結果……黃鸝眼中閃過一抹恨意,黃豆和黃雀更讓她心寒,連遲疑都沒有直接疏遠她,甚至比大姐姐都明顯。


    日子久了,讓下人察覺到端倪,對待她們母子也怠慢起來。


    從前,黃鸝還沒覺出不同,隻是不滿老太太和父親的偏心,至於奴婢,她根本就沒放到眼裏。


    然而就是這些她沒放在眼裏的奴婢,讓她感到更加可怕。


    吃穿用度還不敢太怠慢,可若是她有個什麽額外要求,一律被打迴。就連她晚上想要個水沐浴,下人都推三阻四,不是廚房裏沒人了,就是柴還沒劈,總之各種理由。


    ——


    黃雀正在陳姨娘處,自從覺出大姐姐對二姐姐態度有變之後,她就逐漸減少在院子裏的時間,盡量不與黃鸝碰麵。


    母女兩個說貼心話,陳姨娘歎了口氣,“二娘子實在是太過了,大娘子雖然仁善但也不會一直忍讓她,如今叫她吃吃苦頭也好。”


    黃雀默不作聲,見識過其他人家庶女慘況之後,讓她十分慶幸,主母和大姐姐的寬厚。


    大周商人嫡庶界限沒有士人那麽嚴苛,規矩沒有那麽大,誰能得勢,全看誰手腕厲害。但是正妻的天然地位,除非小妾手腕極端厲害,否則根本撼不倒。


    妻者齊也,與夫齊體。上到天子,下到庶人,都隻有一個正妻。


    哪怕林氏出身再低,黃氏再看不起她,她也是正正經經的主母,是入了族譜的。


    黃雀見到過,多少家的庶出子女就跟奴仆一般,遇見厲害點的主母,姨娘侍妾更是連站得地方都沒有。


    在家中,幾個庶出子女能得優待,有下人伺候,不知讓多少人羨慕。


    黃雀想不通,黃鸝還有什麽可求的,為什麽要那麽貪心,遇見這樣寬厚慈愛的大姐姐簡直就是福氣。


    陳氏一邊挑著窗花樣式,一邊憂心道:“多虧了大娘子慈愛,老太太不忍她傷心,才對你們這般看重。唉,如今二娘子這般不識好歹,也不知會不會拖累你和叁兒。”


    “阿娘放心,大姐善心。”黃雀淡淡道,“別看大姐姐現在對黃雀這般嚴厲,其實也是教她,不然以後惹出了事,苦得也是她自己。”


    聞言,陳氏目露欣慰,“大娘子是菩薩心腸,可卻也……太慈愛了些。”


    黃雀抬頭:“阿娘多慮了,大姐姐原本就和我們一樣,看祖母的意思,大姐姐將來肯定要加入官家的,寬和的名聲對她有益。而且,大姐姐雖然慈愛,卻不軟弱。她一直不與二姐姐見識,不過因為在她眼中,二姐姐就是跳梁小醜而已,根本傷不到她。”說到這,黃雀歎了口氣,“誰會和咬自己鞋子的螞蟻過不去呢。”


    見黃雀看得這般明白,陳氏既欣慰又心疼,都怪她不好,埋沒了雀兒,雀兒若是托生到主母肚子裏該有多好。


    ☆、第49章 真熱


    管家什麽的對黃鶯來說實在是小兒科,一則,她自幼就養在祖母身邊,耳濡目染,對這裏麵的名頭清楚得很。而且她是倍受寵愛的嫡長女,下人們都恭敬著,沒有敢偷懶推脫的。


    二則她前世的身份比較高大上,做到女人中的戰鬥機,皇後涼涼是也。她那時雖有點心如死灰的意思,每天恨沈璋恨得牙癢癢,但還是染了身清貴氣。


    又氣派,又有手段,搞不定這小小壽宴瓷器才怪呢。


    盛夏的天,實在是熱,書房裏的窗戶全打開,角落裏還放著冰鑒,可黃鶯依然覺得熱浪逼人。


    能不熱嗎?黃鶯無奈,穿了三層衣服,鞋子裏麵還套著襪子,還有滿腦袋頭發!!!


    黃鶯真是瘋了!


    她又不是要出門,在自己房間想輕鬆點都不行,好說歹說碧柔都不同意她隻穿裏衣。而且冰碗也有限製,西瓜更是不能吃。


    按碧柔的話說,都是寒涼的東西,娘子一時是舒坦涼爽了,苦的在後頭呢。


    可是……真的好熱啊!


    黃鶯將臉蛋貼在冰鑒上,冰得她嘶了一聲,但舒爽卻直衝心肺。


    現在,此刻——沒人!!!


    她轉過腦袋往門口瞅了一眼,栓著呢,綠意和碧柔有事都出去了,隻有兩個小丫頭守在外麵。


    此時不脫更待何時!


    黃鶯嗖嗖嗖,手腳利索,兩外衣裏衣全脫了,隻剩下小褻衣和小褻褲。


    真涼爽啊!


    她歎了口氣,隻覺得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舒暢了,能唿吸了。


    這才是生活!


    黃鶯開開心心地坐在涼椅上研究醫書,老太太做壽,她想做一個睡眠枕。


    她聽陶嬤嬤念叨過好幾迴,說老太太睡眠越來越淺了,有個動靜就醒,而且夜裏要起夜好幾次。


    黃鶯很擔心,睡眠不好對身體傷害很大。


    她特意跟清智師太討了個方子,做了個睡眠枕,不過因為起疹子藥粉事件,她有點懷疑清智師太的醫術了。


    畢竟她的醫術算是業餘的,別適得其反,弄得老太太晚上越加清醒就糟了。


    所以,她自己翻醫書,一一比照藥方,看看是否有什麽忌諱。


    正看得入迷,突然聽見窗外有響動,黃鶯心裏一驚,趕緊拿著衣服擋在胸前。


    雖說院子四周有院牆,但黃鶯還是有些擔心,別是進來什麽人偷窺。


    反正屋裏有冰,開著窗戶也沒有涼風,還不如關上有安全感。


    於是,她走到窗前關窗,前邊一扇關上後,又去關後頭一扇。


    手剛碰到窗戶邊緣,下麵突然竄出一道人影,閃電般抓住她的手。


    這一刻,黃鶯的心都提了起來,瞳孔驀地放大——


    沈璋還是第一次到黃鶯的院子,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前麵有假山石,後頭還有小湖。


    房屋門口有丫頭守著,他就繞到後頭,首先在臥房看了眼,似乎沒有人。他又繞到東邊的書房,窗戶開著。


    他隻往裏頭看了一眼,氣血頓時直衝腦門。


    她、她、她穿了什麽!


    黃鶯穿著什麽,當然是最最輕薄的絲綢褻衣,她不喜歡在貼身衣物上搞些花樣,碧柔等人頂多就是繡些蘭草。


    而且因為夏日的褻衣輕薄,不好繡東西,染色技術也比不上現代。


    薄料子,黃鶯喜歡自然的白色。


    想想看,又透又薄的白色,能遮掩住什麽,這也難怪碧柔不許她在屋裏隻穿裏衣了。


    下麵更是簡單,小巧的四角褻、褲,貼著大腿根部,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雙腿。


    沈璋仔細看去,那褲子輕薄的似乎隱約能見裏麵的一團黑色。


    氣血持續上湧!


    沈璋黑著臉跳進來,隨手關上窗戶。


    “這是穿的什麽?”怒氣中挾雜著一絲異樣的沙啞,眼睛幽暗的像是清澈池水中掬著的兩顆黑珍珠。


    黃鶯下意識往後退,結果不小心撞到冰鑒,疼得她嘶了一聲。


    見此,沈璋臉更黑了,“笨手笨手!”


    他一把抱起她,將人放在涼椅上,蹲下、身檢查。


    黃鶯本來武力值就比不上他,如今身上又沒穿衣服,特別沒安全感。


    整個人緊張的就像隻小鵪鶉,縮著腦袋,一聲不敢吱。


    冰鑒是青銅的,黃鶯那一下又撞得猛了些,雪白細嫩的小腿肚頓時青了一片。


    沈璋隻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一哆嗦,不過他還是生氣,抬頭沒好氣地瞪了黃鶯一眼,手上動作卻是輕柔至極。


    他暗暗運內力到手掌,灼熱的掌心覆在青了一片的小腿上,或輕或重地給她按揉。


    其實,不是太疼,但真的很癢。


    黃鶯呲牙咧嘴。


    沈璋按揉了一會,低頭仔細瞧了瞧,見腫脹消了下去,才長長鬆了口氣。


    他交待:“晚上讓丫頭再用藥油揉一揉。”


    “嗯嗯嗯。”黃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見她這麽乖,沈璋心口憋得氣才算是消了一些。不過視線下移,落在她鼓鼓的饅頭上時,怒氣又湧了上來。


    死女人!


    她還有沒有點節操了!


    穿成這樣,要是被別人看去了怎麽辦,居然還敢給他在窗口亂晃,幸虧來人是他,若是別人——


    沈璋簡直不敢想象後果!


    憋了好一會,他才長舒一口氣,幸虧他派來一直暗中保護她的人是女子,若是男子——沈璋攥緊了拳頭,他一定把他眼珠子給挖出來。


    黃鶯宛如半空中無依無落的小黃葉,顫顫巍巍的,她知道沈璋發怒了,她很害怕。


    她無法揣摩沈璋的怒氣,但是知道這是時候示弱是沒錯的。


    “我太熱了!”她歪著頭,小心翼翼道,說完還拿著衣服往胸前蓋了蓋。


    沈璋皺眉,這個時候,你蓋什麽!


    該穿的時候不穿,不該穿的時候瞎穿。


    沈璋十分了解黃鶯,知道她平時看著溫溫柔柔,大氣溫和,實際骨子裏擰得很。不給她點顏色,讓她記住教訓,這迴她是認錯了,下迴照做無誤。


    “屋裏不是有冰嗎?”沈璋打定主意,不輕易饒過她。


    黃鶯狡辯,“有冰也熱。”


    “嗬嗬。”沈璋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不知道在想什麽。


    黃鶯往裏縮了縮,小聲道:“我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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