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咱還看不上呢。”賈赦撅嘴,自己呢為人就是太自信,而林如海這人看起來清高,實則骨子裏還有那麽點敏感。這點,他還真不如自己呢。


    行了,他也不勸了。賈赦攔住林如海的肩膀,鄭重囑咐他,叫他改日一定要去見賈母。老太太的勸解肯定強過他百倍。


    林如海微笑著應承,也囑咐賈赦:“最近朝廷又要刮風了。大哥剛提拔上來,有多少人盯著你,要謹言慎行。”


    賈赦癟癟嘴,“你看你,說得話跟老太太一個味兒。”


    林如海又笑,目送賈赦上車。


    尹秋夫人五十大壽。賈母攜邢夫人以及幾個姑娘親自去了尹府賀壽。老太太親自出馬,做足了誠意。尹家人受了尊敬,心裏自然高興。兩家結親倒合適,不過尹秋妻子隻尹尚這麽一個兒子,起初未見迎春時,是有些計較姑娘家的位份。不過她親眼見了這孩子,長得秀美端莊,性子落落大方,與她極為相似,倒很喜歡這孩子。言談之下,尹秋妻子發現迎春不單有姣好的品貌和穩重的性格,還是一把管家好手。她兒子尹尚早晚要讀書出仕,分出去單過的,後宅裏有個這樣妥帖的女子為他張羅家事,方無後顧之憂。如此想,尹秋妻子倒覺得迎春很適合做兒媳了。


    榮國府地位在京頗高,賈赦如今在朝中又成了大熱門,再掛上林如海那層關係。這門親怎麽看都相宜了。再者說迎春已然掛在嫡母名下,又是大房唯一的女兒,品行也好。想來想去,尹秋夫婦很是願意結下這門親。


    壽宴之後,尹秋一家子商議出結果,又問了問兒子尹尚的意見。


    素來清高的人兒,一提起賈家的二姑娘竟然紅了臉。


    大家都笑,也是更加作準了這門親。尹家擇日便請媒人上門,不久下了聘書,算是正式結親了。


    此時,朝中風雲變幻,刮起風了。


    皇帝降旨任命北靜王為欽差大臣,令其去南方幹巡鹽禦史的活計。反正自從林如海走後,揚州地界的巡鹽禦史的職位一直空缺,皇帝此番打發北靜王去正好。其實若非太後求情,皇帝大有直接打發北靜王去西北的打算。好在北靜王知識與直郡王走的近些,並未參與什麽政要大事。但對於王子騰之類,皇帝必要下狠手。這些人都是直郡王培養出來的黨羽,或多或少參與了直郡王謀反大計。


    這些人,一個不留!


    三日後,皇帝下旨查抄了兵部尚書府、禮部尚書府以及王家府邸等等共八家,羈押數千口人。有三位大員判死刑,王子騰等五個判徒刑,發配福建,其家眷充為官奴。


    直郡王因謀奪儲位,意圖謀反,被削爵囚禁在嶺南。


    一時間朝中風聲鶴唳,大臣們紛紛縮脖子裝烏龜。與直郡王相鬥數年的太子一派得了勝利,驕縱起來,開始暗自在朝中拉人結黨。


    賈母一大早兒留住了賈赦,抓了一把瓜子兒給他大嗑,不許其上朝。賈政那邊也把人扣下了。


    賈赦雖不解母親此舉含義,但他知道一個道理,聽娘的沒錯!遂安分的派人去請了假,心安理得的翹著二郎腿,跟著賈母嗑瓜子。


    賈政卻是百般不願,撲到賈母跟前抱怨。


    賈母挑眉瞪他一眼,冷哼道:“你媳婦兒該‘死’了,你得守喪,自要在家。”


    賈政瞪眼了,他眼巴巴的看著大哥升官沒自己的份兒,這些日子腿跑斷了走關係,連他從王氏嫁妝裏昧下的銀子都用上了,眼看就差那麽一點點,這時候叫他守喪?


    “反正人不在,什麽時候死不行?晚點死吧。”賈政皺眉道。


    “晚點?王家都什麽樣了,二弟,你早點把關係斷幹淨才安全。”賈赦悠悠道。


    賈政抖了下身子,瞥一眼賈赦。


    “此時最合適,王氏娘家出事,就說她本就舊疾纏身,最近思慮過甚,病故了。外人信這個。就這麽辦吧,今晚就找兩個人哭喪,掛些白綢,盡快把喪屍辦了。如今風聲緊,喪事一切從簡,沒人會挑毛病。”賈母道。


    賈赦點頭,咂嘴附和賈母道:“有道理,時機真的是太合適了。”


    賈母笑了,賈赦也笑。


    賈政冷臉看著這對母子,感覺這二人說話怎麽就像是鬧著玩似得?


    賈政忽然覺得自己不像是親生的了。


    ☆、9第89章


    王夫人的喪事是全權交由李紈來負責的。王家倒了,辦喪的時候也不用費心思去應付王家人,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尷尬的,喪事辦得還算順利。


    辦喪不過是對外充場麵,給外人一個交代罷了。賈母對此不多問,賈赦夫婦也不摻和。賈政早厭煩王夫人給他拖後腿,巴不得沒幹係。


    到出殯這天,有件事李紈犯難了。拖來拖去,這件事兒的主還得讓長輩去做才好。李紈硬著頭皮去請示賈政:“老爺您看,太太的墓地是另找一處,還是——”


    家裏人都知道王夫人是犯了被攆出去,假死的。這樣的女人哪配得上入賈家的祖墳?可這在名分上,王夫人還是榮府的二太太。


    李紈就在這問題上犯難了。


    賈政也沒個主意,卻不愛出頭,打發李紈去請示賈母。老太太不是愛管家裏的事兒麽,讓她老人家管去。


    李紈遲疑了下,還是不敢去。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再者說她老人家最不願人提王氏。她如今拿這事兒去叨擾他老人家就顯得不孝了。


    賈政見李紈還在原地呆愣著,皺眉罵:“後宅這等小事都辦不好?麻利些,還不快去!”


    李紈迴首作揖,轉頭咬著唇去了。卻不是去賈母那裏,隻來王熙鳳這裏求主意。


    王熙鳳正坐月子,她收了心思,一直在好生養身體。賈璉也知道疼她,最近趁著給王夫人辦喪的功夫,偷閑了,整日留在家陪她。王熙鳳很知足,心情也好,氣色就更好了。


    這功夫賈璉帶著巧姐去院子裏玩。


    王熙鳳正好閑來無事,便給李紈想了個主意:“做戲做全套,總要顧及寶玉和宮裏娘娘的感受的。二叔既然沒太大意見,你就給她在祖墳邊上騰塊地方,左右是一尊空棺。”


    李紈點頭:“隻能這麽辦了。”


    “辛苦大搜子了。”王熙鳳笑著握住李紈的手。


    李紈得了安慰,鬆口氣:“好歹晦氣日子要混到頭了。”


    王熙鳳知道她說的“晦氣”是指王夫人,巴不得讚同她。別說憨厚老實的珠大嫂子了,就她這麽機靈的,也曾被王夫人坑得要死。


    幸虧老太太在啊!不然他們這些做孫媳婦兒的真是難混出頭了。


    王熙鳳心中感激不盡。


    喪事一辦完,府裏相關人就隻剩下守喪了。寶玉、探春等要熬上近三年,賈璉、迎春等半年便可。除了二房幾個孩子忌諱多點,府中其餘人的影響不大,隻需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少外出,不宴請,也就罷了。


    賈母穿來紅樓做人這麽長時間,第一次生病,順便感受下人類生病的感覺。她一邊流鼻涕,一邊琢磨著:原來人類感冒就是這個樣子的,新鮮!就是身體微微有點難受,還要喝苦湯藥,以後還是不要得病的好。


    賈母一病,周圍的孩子們越發孝順起來;就連平日府裏頭那些被老太太再三苛責過得婆子們,都開始念叨老太太的好,但凡和老太太有關的一丁點的事兒,他們都盡心盡力的辦好。


    老太太雖然不慈,麵冷最冷,心卻是滾燙滾燙的熱乎。別說府裏的哥兒姐兒們被她老人家教導的有多好,就是這些下人,誰家裏遇困難,親戚孩子有病有災的,不管這下人幹活有沒有功勞,老太太但凡知道艱難的她都會幫一把。平日老人家不管怎麽忙,都不忘差人問一問那些家裏難的奴才們過得如何。


    口碑是傳出來的,老太太如此實在的仁義,大夥兒自要可勁兒的尊敬他老人家。


    鴛鴦每每去廚房裏端藥,總會被幾個婆子圍著,問情況如何。各家拿出治傷風的偏方來,供鴛鴦挑選。


    大夥兒如此盡心盡力,老太太的病自然好得快。


    不發熱,不鼻塞,不咳嗽。


    做迴正常人的賈母,覺得好神清氣爽。


    病好了,賈母樂嗬嗬的帶著孩子們去遊園,順便去瞧了瞧鳳姐兒。王熙鳳還在月子中,悶在屋子裏不敢亂走,大家來正好給她解悶。


    李紈一時情急,急急地跑進屋口裏喊:“弟妹,可怎麽辦。”她一進屋,擦發現滿屋子的人,熱鬧非凡,下意識的咬下唇,後悔出言莽撞。


    “怎麽了?”王熙鳳忙問。


    賈母也疑惑的看向李紈。王夫人喪事已然辦完了,府裏每日就那麽些小破事兒,根本用得著她變臉色。八成是府裏來了什麽不速之客讓她慌神了。


    李紈尷尬的看著滿屋子人,忙推脫道:“沒什麽大事兒,兩個刁婆子吵架罷了。”


    王熙鳳心知並非如此,麵上卻應和李紈:“還不簡單,打發走就是了。甭管他們掙了幾十年的老臉,下不去手。她們臉都不要了,咱們不必給麵子。”


    “正是呢。”李紈訕笑,轉即要告辭。


    賈母笑著點點頭,看著李紈去了,她又留了一會子,便道乏了,讓孩子們在王熙鳳這熱鬧去。賈母迴房,李紈和鴛鴦早已在花廳裏等候了。


    李紈不是自願來的,才剛走的時候,是鴛鴦追了出來,帶她來這的。李紈心裏想得明白,才剛她沒能瞞得過老太太,老太太肯定瞧出什麽來了。


    李紈愧疚,讓老太太操心了。


    “怎麽迴事?”賈母冷著臉問。


    再拖拉不迴答就惹人厭了,李紈趕緊告訴賈母:“薛家來帖子了,說要三日後上門,問行不行。”


    “嗯,就知道會有這種事。”賈母笑了下。


    雖是笑,但沒感情的,李紈看不出喜怒,心中更虛了。


    賈母看了眼帖子,問李紈:“辦喪時薛家可曾來吊唁?”


    李紈搖頭,“知會過,人不在。他們開春的時候去了泰安,這會子估摸才迴來。”


    賈母突然想起來了,前段日子是有人跟她迴報說薛家出京串門子去了。見得好像是泰安知府,據說這人當年曾與薛老爺是故交。一直以來,薛家的動向賈母略微知道一二,薛姨媽一直在給寶釵張羅親事,她似乎是在京一直沒找到如意的,邊把目光放“遠”了,八成是想靠著往年的舊關係謀一門親。


    至於結果如何,賈母不用動腦想就知道了。


    李紈發愁道:“人都下葬了,吊唁都晚了。老祖宗,咱們這是讓她來還是不讓她來?”


    “哪有將死人的妹妹拒之門外的道理。叫她來吧,也正好跟她說清楚了,免得以後總吊著這層關係上門。”賈母道。


    李紈點頭,妥善去安排。


    再說寶釵隨母迴京之後,眼皮總跳,精神不好。自打得知舅老爺一家被抄的消息後,寶釵豐腴的身材便消瘦了一圈。薛姨媽更愁,眼角平添幾道皺紋,兩鬢斑白,滄桑立顯。


    寶釵本與泰安知府的次子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就因京城傳去王家倒台的消息,婚事徹底告吹了。知府合家閉門謝客,不給她們一點挽救的機會。


    寶釵沒想過自己的婚事會談的這麽艱難,堂堂皇商薛家的千金,竟淪落的這樣的境遇。嫁與不嫁,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反正結果都是一樣丟人。


    薛姨媽把剛做好的靛青色妝花彩鳳紋衣裙送來,笑著讓寶釵試穿。“你姨媽剛去,咱們上門宜穿素色衣裳。這件好,沉穩恬淡,還顯著你皮膚白。”


    “媽,我本來就不黑啊。”寶釵掃一眼衣裳,好是好,可她沒心思穿。


    寶釵忐忑的看眼薛姨媽,心虛得很。這段時日,就為爭一口氣,她與母親奔波去各家相看,累人,累心。得到的隻有更多的失落和失望罷了。早知如此,當初王夫人張羅她與寶玉的親事的時候,她就該一口應下。當時她是怎麽了,怎麽就矯情起來不願意呢?寶玉與她後來相看的那些歪瓜裂棗比起來,論家世、容貌等等還都算不錯,就是人沒出息點,缺了個門牙,如今她都能忍了。


    薛姨媽見她臉色發白,拉著她的手問她到底怎麽了。“莫不是你怕去你姨媽那?放心吧,榮國府咱們娘倆去了多少迴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就算你姨媽如今不在了,還有你姨父不是,再者說,寶玉、賢德妃奶娘都還在呢,他們都是你姨媽的骨血。”


    寶釵想來想去,憂心忡忡:“媽,咱們這段日子沒少折騰,怕隻怕她家老太太不好想與。”


    “好孩子,你這是怎麽了?咱不過是去泰安遊玩一趟,見一見你父親生前的故友罷了。”親事沒成,麵上話就得這麽說。薛姨媽‘解釋’的合情合理,感覺事兒到她嘴裏都風輕雲淡了,好像還真就沒什麽事兒了。


    寶釵稍安了心,口裏仍舊是不安的嘟囔著:“也不知寶兄弟如何了,上次見他,呆呆的,不似往日那般機靈。還有姊妹們,如今是不是都有了歸宿。”提到歸宿,寶釵的雙眸黯淡了。


    薛姨媽瞧著心疼,心肝肉叫的抱著她,母女倆哭得厲害。


    薛蟠安置好家宅一切,就見夏府來人了。一聽說夏府要退婚,薛蟠腦子嗡的一下,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撞到薛姨媽屋內,罵咧咧地吼:“他娘的,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


    ☆、第9第0章


    薛姨媽還未來得及止淚,就聽說夏家要退婚,血氣上湧,氣得頭暈目眩了。一對兒女,婚事坎坷,就沒有一個順利的。


    寡婦度日就是艱難啊!


    薛姨媽想念她死去的丈夫,有他在,她們的一雙兒女何至於像這樣受委屈。薛姨媽感傷萬分,難以自持。


    寶釵想想自己的艱難,再看大哥的境況,哭得更兇。原本王家倒了,她的親事就不好論,現在夏家嫌棄大哥要退婚,她們薛家以後的臉還往哪兒擱?隻怕自己被拖累的,再也找不到合心意的親事了。


    寶釵知道自己沒得選出身,但有時候她真恨,恨自己不能生在王侯將相之家。若不然,憑著她的才貌,早成了枝頭上的鳳凰了。


    薛蟠見母親和妹妹心思各異,卻都是哭的厲害。還以為他二人因為自己的遭遇,更氣夏家的無理拒婚,破口大罵道:“種幾朵花弄兩棵樹,他家就算是皇商?我呸!整個夏家就沒一個好東西,盡是些下賤胚子。退婚?他想得美。自古哪有隨意退婚的事兒,我們婚書可是過了府衙上了文書的,說退就退?我這就去告她們,讓她們娘倆找死去!”


    “站住,你要把我氣死了才罷休?”薛姨媽哭著喊薛蟠,身子歪倒在炕上,全身戰栗的發抖,哭得很兇。寶釵也哭得喘不上氣兒了,一遍攙扶母親,一邊罵大哥莽撞。


    薛蟠見狀,也難受了,眼掛著淚珠兒看她們娘倆為難:“那你們說,叫我怎麽辦,難不成咱們啞巴吃黃蓮,幹咽苦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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