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纖走後,楊嗣平就讓歸鶴不時地在蕭家門前晃來晃去,告訴他:“碧纖姑娘出來見你之時,就是我們向蕭家提親之際。

    “這是為什麽?”歸鶴不解。

    “蠢才!”楊嗣平用手指在歸鶴頭上重重地敲了一下,“碧纖姑娘來見你,自然是小姐已經打開了房門,那時蕭老爺為了安慰她,定然急於替她尋一門好親事。而碧纖姑娘為了報答我的不吝賜教之恩,一定會替我說好話的。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正在那時!”

    歸鶴恍然大悟,忙朝蕭家跑去。

    果然,三天後碧纖就出來了,在門口東張西望的,分明在找人。歸鶴忙上去問道:“姑娘有事要小的幫忙嗎?”

    碧纖一見歸鶴,又驚又喜:“你怎會在這裏?一定是你們公子叫你來的吧?我正想著要和公子說去呢。我們老爺按公子的方法,小姐果然出來了,和老爺抱頭哭了一場,如今沒事了!”說著,湊近歸鶴,“若你們公子有心提親,你讓他快來吧,老爺要給小姐議婚了!”

    “真的!”歸鶴一聽說蕭家要議婚,大喜過望,“我這就告訴公子去!”說著,一溜煙跑了。

    碧纖抿嘴一笑,正往迴走。假山後閃出了紅竺,站在她麵前說:“我說呢,怎麽小毛丫頭變聰明了,原來請了個狗頭軍師在後麵指揮呢!”

    碧纖一見紅竺就慌了:“好姐姐,我也是看著小姐著急沒辦法,才想到請楊公子幫忙的!”

    紅竺朝大門口望了一眼:“幫忙就幫忙了,你和他鬼鬼祟祟地說什麽了?”

    碧纖掩飾地笑道“哪有鬼鬼祟祟,我是怕被人家聽見了不好,聲音低一些,不就是要湊近些了。”

    “說得也有理!”紅竺一笑,“既然這件事是楊公子幫的忙,小姐怎好不去謝謝人家呢?我這就和小姐說去!好在兩家有通家之誼,想來小姐會願意見楊公子的。”說著,紅竺就朝裏走。

    碧纖無奈,隻得拉住她央求:“好姐姐,你別跟小姐說了,我告訴你還不行嗎?那楊公子對小姐有心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在京城的時候你也應該知道啊!如今他又幫了這樣一個大忙,我隻是告訴楊公子,老爺要為小姐議婚了,讓他來提親。萬一老爺夫人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答應了,也算是還了楊公子的心願。”

    紅竺站住了:“你想得倒好,就這樣把小姐賣了,還不知道小姐願不願意呢!”

    見紅竺的口氣有些軟了,碧纖將她拉到一邊說:“那楊公子家財萬貫,人物風流,更難得的是他對小姐是一片真心,有什麽不好?”

    “真心假心!”紅竺皺著眉頭說,“難道當初羅公子不是真心?你看我們小姐,進宮為妃都不願意,居然願意嫁羅公子為妾!可結果呢,還不是見了一個公主就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依我看,還是再看看的好。他如今一心想要小姐,自然是百般上心,誰知道娶迴家後還是不是這樣呢?!”

    碧纖被紅竺一說,恰似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自己愣了半天,方說道:“原來小姐都打算嫁羅公子為妾了,他竟然還這樣,怪不得小姐難過成那樣!男人原來都這等不可輕信!”

    這話一說,紅竺反被她逗笑了:“我隻是說替小姐議婚要仔細些,可沒說天下男人都不可信。看你說的什麽話,好象嫁過多少個男人似的!”說著,拋下碧纖就走了,碧纖遲疑了一下,也忙忙地跟了上去。

    楊嗣平接到歸鶴的傳話,自然是欣喜不已,急忙就往母親的上房走去。楊夫人正在念經,見兒子急急走來,有些奇怪,忙問緣故。

    楊嗣平道:“孩兒想請母親替孩兒去提親!”

    楊夫人笑了;“我當是什麽事,這樣急急忙忙的!我兒放心,為娘早就給你提親去了,哪象你,什麽時候了,才想起來!”說著,愛憐地拉著兒子,讓他坐下。

    楊嗣平聽說母親已為他提親,心中疑竇頓起,忐忑不安,忙問:“娘提的是哪家的小姐?”

    “娘提的人,你一定會喜歡的!”楊夫人拉著兒子的手說,“就是城東邊開瑞祥錢莊的羅家的女兒。聽說他兒子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呢!”

    楊嗣平大驚失色:“娘為何要去羅家提親?”

    “這個自然是有緣故的了!”楊夫人見兒子急得汗也出來了,心疼起來,忙給他搽汗,一邊說,“娘做事是有分寸的,你盡管放心!年初時你爹爹帶信來說你不肯做官,京城裏姑娘眼界都甚高,怕不好找媳婦,娘就替你留心上了。隻是我們家在京裏,姑娘們大多不願意遠嫁。前兩天我聽說羅家的兒子中了狀元,將爹娘都接到京城去了,就思量著羅家的姑娘那肯定也是要去京裏的,可不是一段好姻緣,就讓人去說了。可惜他們老爺太太都不在,兩位姨娘倒是爽快答應了,說是立刻讓人送信到京裏去告訴老爺太太。娘兩天前也已經讓人去京城和你爹爹說去了!”

    楊嗣平一聽,頓足不已:“娘啊娘!你可害死孩兒了!孩兒什麽時候跟你說要娶羅家姑娘了!”

    “不要羅姑娘,那你要誰?娘看來看去,就是羅姑娘最適合你了!”

    “孩兒要娶蕭家武館的蕭姑娘為妻,隻除了她,孩兒誰都不要!”楊嗣平一字一頓地說完,便要走。楊夫人叫道:“你要蕭姑娘,那羅姑娘怎麽辦?”

    楊嗣平站住了,迴過身來笑道:“娘要是實在喜歡羅姑娘,不如就將歸鶴認了螟蛉之子,讓他去娶羅姑娘如何?!”

    說著,也不等楊夫人反應過來,就急急地走了。

    楊嗣平一口氣走到帳房,找到管家楊全說:“你馬上去給我找一個最穩妥的家人,我要他去京城給老爺送信,馬上就去!”

    楊全見二公子急得六神無主的樣子,哪裏敢怠慢,一袋煙的工夫就找來了一個家人,楊嗣平早已在帳房內將信寫好,一邊交給他一邊說:“你趕到京城時,若是和羅家的婚事還未定下,就算你一功,我給你在這裏買房置地!若是和羅家的婚事已經定下,我便打斷你的狗腿,把你扔到大街上去,聽清楚了沒有?!”

    那家人從沒見過楊嗣平如此聲色俱厲的樣子,嚇得點頭不已,連包袱也來不及收拾,到帳房領了盤纏就上路了。

    再說楊致遠這天突然接到夫人的來信,說是已為兒子定下了羅家的姑娘,那羅姑娘的父母雙親現都在京城,羅家已經將此事告知了,讓他直接去提親就是。

    楊致遠越看越奇怪,明明兒子喜歡的是蕭家大小姐,怎麽又冒出了一個羅姑娘呢?那蕭小姐如今不用進宮,又斷了以前的婚約,正是兒子求娶的好機會,他當初千方百計要和蕭姑娘同行迴鄉,難道不是為了姻緣?

    心下狐疑不定,也不敢冒然行事,就叫了周氏來,讓她將此信拿給少夫人看:“你問問少夫人是什麽主意?”

    周氏答應了,拿了信來到徐夫人房中。徐夫人看了信,也是滿腹疑慮,沉吟了半晌,對周氏說:“你跟老爺說,讓老爺緩幾天再去羅家也不遲。倘若娶羅小姐是公子的意思,自然是無話;倘若不是公子的意思,那麽幾天後一定會另有信來,我們到時候再看吧!”

    “羅家那邊要是有話那怎麽辦?”周氏問。

    “羅家現在正忙著迎娶公主呢,應該不會在乎這兩天的。要是真的有話,那也隻好拖著。公子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定下事,誰能改了?他說不要做官,老爺不是也沒有辦法嗎?如今他要蕭姑娘,我們要是給他娶了羅姑娘,新婚之時找不著人,誰替他去拜堂?!”

    周氏也笑了:“正是呢!二公子可不是這個脾氣。到時候拜堂倒有人替,隻是洞房可讓誰來替呢?”

    徐夫人笑了:“姨娘什麽時候也學會取笑人了?”

    得到媳婦的肯定,楊致遠就將這件事暫時擱了起來,好在羅家果然也未遣人來問。

    過了三五天光景,另一個家人果然到了,一進門先問和羅家的婚事有沒有定下了,及至聽說還沒有定下時,竟自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家人從他手裏將書信交給了楊老爺,楊老爺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不覺暗暗慶幸,幸虧媳婦有主見,不然此時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子呢!

    於是寫了迴信讓人送去,信中讓兒子放心,此事由老父替他處理,讓他安心去蕭家提親,自己則打點去羅家陪罪了。

    且說羅夫人接到二位姨娘的信,說是楊家二公子求婚,她先問了兒子羅文鳴,知道楊家也是官宦人家,倒也有幾分喜歡,便差人往慶元府去接春娘。

    不料這日宋秦生來訪,羅夫人帶著幾分炫耀提及此事,誰知被宋秦生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甥兒可聽說,這位楊二公子也不過是個秀才,又兼不思進取,靠著祖上的家產、乃兄的官職,在京中混些虛名罷了,怎麽姨媽竟要將表妹許配給他?這也太委屈表妹了吧!”

    羅夫人沒想到誇耀不成反被取笑,十分惱火,叫了羅文鳴來問道:“你可知道這個楊二公子楊嗣平是什麽功名?什麽才學?家世如何?品行怎樣?”

    羅文鳴在禦書房與楊嗣平有一麵之緣,對他倒頗有好感,心想可惜自己是獨子,不然也該學楊公子瀟灑紅塵才是。但想到母親對女婿的要求,隻怕楊嗣平是件件不符的,因此不知道該怎麽說。

    見羅文鳴不響,宋秦生笑道:“表哥想是這兩天要準備迎娶公主,忙得不可開交,對外麵的人物不是很了解。還是讓我來和姨媽說吧!”

    正說到這裏,家人進來稟報:“楊老爺來了!”

    羅夫人一聽,心想,不對,我還不知道他兒子的情況怎樣,萬一真象秦生說的,是個浪蕩子,可不是辱沒了我們羅家的門風,好歹我們如今也是皇親國戚了,因此讓兒子先出去迎接:“若是求婚,就說老爺不在,還要再商量!”

    羅文鳴巴不得母親說一聲,忙撇下母親,出來迎候。

    那羅文鳴為什麽要急著見楊老爺呢?原來雖然貞信夫人告訴他,蕭姑娘已經封了敬妃,但心中對夢嬋的牽掛卻是無法放下,聽說紅竺出來後曾在楊家少住,因此想打聽一下夢嬋的情況,所以就急急的跑了出來。

    楊致遠一見是羅文鳴,這話就有點不太好說了。可要是不說清楚,兒子要鬧起來恐怕更麻煩,因此東扯西拉了半天,還是表明了真實來意。

    “說來慚愧,老夫已在京中為犬子定下了親事,拙荊不知,還要往貴府求親,還望府上不要見怪才好!”

    羅文鳴一聽,不是來求婚的,倒是來推卸的,沒有思想準備,一時倒不知說什麽好:“楊老伯說哪裏話,親事既未定下,哪有見怪之理?”

    楊致遠大喜:“到底是狀元公,有宰相之雅量,真乃國之棟梁也!”

    羅文鳴暗自好笑,這與國之棟梁又有什麽關係?也不知道他們定的是誰家的姑娘,如此鄭重其事的。轉而一想,婚姻聘娶,原就該是如此,哪象自己的父母,將他們兄妹二人的姻緣是定了又退,退了又定的,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楊致遠見羅文鳴對中途悔親之事沒有什麽不滿,客氣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不料羅文鳴麵有難色地留住了他:“老伯請留步,小侄有一事想請教,不知老伯可願不吝賜教?”

    “哦?”楊致遠有些奇怪,“賢侄請說,老夫一定知無不言。”

    “聽說家鄉的蕭家武館與府上乃是故交?”

    “不錯!”楊致遠一捋胡子笑道,“當年我賣百貨他賣藝,就這樣認識了。後來我到京中來做生意,曾想邀他同行,他卻不肯。不過特地派了兩個弟子來保護我,才使我能在京裏很快安下身來。兩家通家往來,算來也有近十年了!”

    “小侄還聽說,蕭家姑娘天選落選後,曾在府上小住?”

    “不錯!”

    “不知住在府上的是哪位姑娘?”

    楊致遠的心裏有些感慨了,不知這羅公子竟用情這樣深,婚禮在眼前了,還念念不忘蕭家姑娘。不過既有今日這番牽掛,當初又為何要答應公主的婚事呢?

    “自然是落選的那位姑娘了!”楊致遠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好說了一句廢話。

    “那落選的又是哪位姑娘呢?”羅文鳴似乎從楊致遠的話中聽出了蹊蹺,追問道。

    楊致遠笑笑:“狀元公打聽蕭姑娘的事做什麽?”

    羅文鳴一驚,才知道自己失禮了。非親非故,這閨閣女子可是能讓人隨意打聽的?隻好無奈地笑道:

    “家慈曾托媒蕭家,因天選的緣故中途暫停,隻說是天選以後再續前緣,不想小侄如今婚配公主,顯然是失信於蕭家,心下極為不安。因此向老伯打聽了,好找機會向蕭姑娘致歉!”

    不知為什麽,楊致遠反倒有些不安了,他笑著安慰道:

    “天選落選的姑娘,自會有好姻緣在等著她們的,狀元公隻管安心準備和公主的婚禮就是!老夫告辭了!”說著,起身拱了拱手,走了。

    羅文鳴送到門口,互相告辭。反身往裏走,心下是更加狐疑。這位楊老伯,分明是話裏有話,這蕭姑娘到底在不在宮裏呢?此時他真恨不得變成一隻蝴蝶,飛進宮去看個明白。

    正當羅文鳴一邊走路一邊想心事的時候,一個人促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身上,險些將他摔個屁股墩。他有些惱火,抬起頭來正要發火,不想來人一把抓住了他:“哥哥,你答應了楊家的親事了?!”

    羅文鳴這才看清撞他的是妹妹春娘,不覺沒好氣地說:“放心!人家是來退婚的,不是來求聘的!”

    春娘拍拍胸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突然又抓住羅文鳴問道:“我聽說表哥也來了,是不是在跟娘說要再議婚事啊?”

    羅文鳴拉開了她的說,不耐煩地說:“退了就退了,依子安的性格,哪有再議之理!何況如今他乃是翰林院庶吉士,這京裏來求親的可不是一家兩家。前兩天他還提起,說是曹國公有意要將妹妹許配給他呢!他哪裏還記得你?!我知道你對子安好,你就隻當是看在姨媽、姨夫在天之靈的份上吧,就不要想著他會怎樣地來報答我們了!”

    羅文鳴說著話,春娘就這樣直直地看著他。等他話音一落,春娘竟然應聲倒地,把羅文鳴嚇得是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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