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筒裏傳來了沈一一既熟悉又陌生的那一聲“喂”的時候,沈一一心裏之前有的那些不安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蕭老和安老對於她而言,並不是一個距離很遙遠的人,或者說隻是一個相距遙遠的專家而已。相反,一起經曆過一件並不簡單也不容易的事情的幾個人,早就凝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彼此之間的感情也已經真的是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了。


    沈一一放鬆了自己的語氣,輕快地叫了一聲:“蕭老,你身體還好吧。”


    說起來蕭老爺子對於沈一一的熟悉程度也不同一般。雖然一度蕭老爺子對於沈一一這個長得漂漂亮亮而且物理又好的小姑娘打過拐來做自己外孫媳婦的心思,但後來又因為發現了自己的小外孫似乎在沈一一麵前完全不夠比的而又掉轉了態度。但是哪怕不能夠娶進家來,但對於這樣的一個小妮子,蕭老爺子的心裏還是真正的喜愛和看重的。這其實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惺惺相惜。大凡是在學術上冒尖的人們,總是對於同樣和自己有著愛好和成就的人產生很自然的親近感。可以說,蕭老爺子 和安老爺子現在其實都做著收沈一一做自己的衣缽傳人的美夢呢。


    所以一認出了聽筒那頭沈一一的聲音,蕭老爺子立刻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還活著呢,沒死。”


    沈一一啞然失笑:“我說蕭老爺子,怎麽你現在的表現和安老前輩這麽像啊?都有一些老小孩的感覺啊。”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聽筒那頭一聽把自己和安竹生那老家夥比在一塊,馬上就不樂意了。可是顯然蕭屹瞻老前輩也已經迴複了一些老人家應當有的莊重的態度。蕭老爺子正了一正聲音,這迴從嘴裏說出的話就中聽多了:“怎麽了,事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這才想到找我老頭子來商量事情了?”


    “是啊。這不是市裏的動員會都已經開過了嗎,正好剩下二天給我們這些學生好好準備準備上北京去的東西。我記得羅宇不是也去了嗎,怎麽他沒有和老爺子您匯報匯報什麽的?”


    說起自己的小外孫,蕭老爺子的心情立即就不一樣了。人老了。心就會變得非常柔軟,尤其對於與自己隔代的那一輩特別親。所以蕭老爺子談起了羅宇,那口氣立刻就和普通的爺爺輩沒有什麽二樣。


    “他啊,哪裏是藏得住秘密的人啊。這不是一迴來就和他爸媽他們報喜了嗎?這不。這會兒他媽正在幫他準備去北京的行李呢。”


    聽到蕭老爺子這麽一說,沈一一不禁有些汗了:“這大夏天的,有什麽行李好帶到北京去啊。老爺子,你家羅宇準備帶多大的箱子去北京啊。”


    雖然心裏也覺得沈一一說得沒有錯,夏天又不是冬天,需要帶棉被啊什麽的,需要準備什麽行李啊,但是老爺子還是幫著自己家的女兒和外孫說了幾句話:“再不用帶,那換洗的衣服總要帶上幾套的吧。這夏天可是每天都要出汗的。”


    沈一一樂了:“老爺子,我們是住賓館的。有空調,而且沒有什麽太多的運動。咱們是去智力比賽,不是去體育比賽,哪有那麽多汗好出啊?!”頓了一頓,沈一一又說。“還是說老爺子你對於你的小外孫的能力和水平有些不信任,怕羅宇同學在比賽中因為做不出題目而狂出冷汗,渾身濕透啊。”


    被沈一一這麽一說,蕭老爺子反而有些惱羞成怒了。他放大聲音說道:“你是不是最近有些張狂過頭啊?是不是就是你自己能,其他人都不如你了?!這可不好啊,沈一一同學!”


    沈一一聽蕭老爺子這麽一說,心裏知道。這可是老爺子的痛處被她給戳到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沈一一也深知凡事應該適可而止,不應該太過於“欺負”老人家,所以她也轉換了口氣,對蕭老爺子說:“那可不是嗎。我要是不表現得太過出色,怎麽會你和安老爺子都盯著我來學你們的專業啊。難道說您老爺子和安老爺子都看錯人了?那可不符合您二老專業的形象啊!”


    也就是因為二人之間的關係比一般的人要近一些,所以沈一一才會這麽沒大沒小地和蕭老爺子開起了玩笑。否則的話,換上一個人,沈一一是不敢確信對方有沒有這麽大的胸襟。能夠容忍自己的玩笑;而蕭老爺子可能也會多想上幾句,是不是對方真的對自己沒有什麽應有的尊敬之意。所以蕭老爺子聽到沈一一這麽一迴答,心裏也清楚其實這小妮子是給自己一個台階,或者說是給彼此一個台階下。老爺子自己也是知道見好就收的。所以老爺子也就見坡下驢,笑罵了一句:“你這個小刁女!”然後二人就開始扯起了正事。


    應該說老爺子真正地正經起來,那是完全的一個嚴師的形象。對於沈一一的接下來在北京的比賽行程,老爺子是一點擔心都沒有。


    “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在這一次的全國的比賽當中蟾宮折桂。以你在之前所表現出來的知識以及素養,比賽那種程度的東西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而且我相信,臨場發揮應該也難不倒你。我已經聽小宇說過了,你都能在那麽多人的麵前表演節目,自然不會臨陣怯場。當然,唯一需要擔心的還是你自己的身體。知識再豐富,心態再健康,這也要有健康的身體來保證。你要是一不小心發個燒感個冒啥的,真的到了考卷的麵前,頭一發昏,都不知道怎麽答題了。”


    沈一一當然知道老爺子其實是說的他自己真正內心的擔憂之處,但是她現在有些不大習慣再走這種“煽情”的路線了,所以也就借故發作,大發嬌嗔:“老爺子,你怎麽能夠咒我嘛!是不是我生病錯過名次,好讓羅宇這家夥奪冠啊!”


    蕭老爺子嗬嗬一笑:“行了。小宇這孩子,我都沒有設想過他會得獎啊什麽的。這對於他來說還是太早。他的知識結構其實還是有缺陷的。我是他的外公,我最知道的。而且他可能是在沈陽還算得上是優秀,但是在全國來講,有他這種水準的學生可是不在少數。所以我覺得他這次北京之行的意義主要還是在於曆練一番。”頓了一頓,老爺子又說,“要說原來這孩子這次去北京的意義還有一層,就是要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要太過於驕傲自滿。不過有了你這個小妮子,這一層的教育目的早就達到了。所以這孩子這次的北京之行的意義也就更加單純了。”


    老爺子說完這些,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說:“哦對了,一一啊,這一次你們去北京比賽,我也會找個時間去找你們的。”


    沈一一聽蕭老爺子這麽一說,感到有些奇怪:“不會吧,老爺子!這都是什麽層次的比賽啊,有需要這麽重視到您老爺子親自來坐陣嗎?你不相信我們的能力啊?!”


    蕭老爺子對於沈一一的胡謅已經司空見慣了,而且也知道這是這個小妮子和自己這個做長輩的一種插科打渾的玩笑,也就對於沈一一的問題置之不理。


    “我去北京可不是為了你們比賽的事情。我可是主要有另外的事情要做。你比賽完先不要急著迴沈陽。我準備去北京帶你見見幾個朋友去。”


    沈一一聽到蕭老爺子這麽一說,心裏有些隱隱的感動。她是知道老爺子話中深層次的含義的。以老爺子在業內的地位,他的所謂朋友也是在國內學界深具影響力的人。這帶著她這個小孩子去認門,其實也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認徒,希望老友們以後能夠對於她這個小妮子多加照顧之意。其中的維護與看重,真的是讓她無以為報了。


    輕輕眨了眨眼睛,散去眼中聚積的淚意,沈一一輕鬆地說:“老爺子,你帶我去見誰啊?我可先和你說好,我還沒有決定以後念航空專業啊!”


    電話那頭卻沒有傳來沈一一預期當中可能會響起的反對之聲。相反,蕭老爺子還是很平靜地說:“這和你學什麽專業有什麽關係?一一啊,我可是很認真地想過了。以你現在的知識體係和結構,在基礎的知識上是很有收獲的。而基礎知識的基礎二字,恰恰說明了這些知識可能運用的領域之廣。要是僅僅強調說在航空領域的發展,那我們的格局似乎也太小了一點啊?!其實,隻要你能夠繼續像之前一樣,提出一些我們之前沒有想到過的比較基本的理論的發現,能夠在航空領域中得到運用,反過來又能夠證實你的發現的正確性,這就是對於國家科技進步最大的貢獻啊!”


    沈一一是沒有想到,蕭老爺子其實也是和安老爺子二個人爭來爭去的過程中,二位老爺子所達成的共識。沈一一這個小天才的價值,其實並不是隻在於她這個聰明的小腦袋瓜,而是在於她深厚的理論功底和紮實的數學能力。有了這二個技能傍身,她所能發揮的舞台應該更寬廣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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