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總見自己向安竹生老爺子提出的建議沒有得到迴應,心裏有些忐忑,心想莫不是自己表現得過於急切了,惹老爺子不高興了。再向老爺子一看,卻看見安竹生老爺子眼含淚花,雙唇顫抖,心裏不禁一驚,心想老爺子這麽大歲數了,這莫不是出什麽意外了吧。


    想到這裏,周副總越想越怕,忙上前查看安老爺子的情況:“老爺子,你怎麽了?沒事兒吧?你可別嚇唬我。”


    安竹生老爺子定了定神,又唿了一口氣,衝著周副總說了句:“行了,我沒事兒,還死不了,剛才是太激動了。”想了一下,又對周副總說:“小周,你的心思我明白,但這件事不可為,你懂我意思嗎?”


    周副總見安老爺子沒出事兒,這心裏頭的石頭就放下了。不然,要是大過年的讓安老爺子在所裏出了什麽意外,不但所裏的領導都要吃掛落,他更是首當其衝。不過,這邊又聽到安老爺子拒絕了自己在關於這個公式的論文後麵加個名字附尾的要求,心裏不免有些失望。


    見周副總的臉色有些不豫,安老爺子又安慰說:“小周,有一點你可以放心。這個超級公式的事情,我們所肯定是在全國最先應用的,所以有關應用的文章就已經夠我們寫個幾十篇的了。但是這個公式的發現權,隻能由公式真正的發現者所有,而不能被其他人搶走。這一點,是學術誠信的範疇,沒有討架還架的餘地。”


    周副總點點頭表示明白。在606所裏。上至所長書記,下至普通研究人員,大家都早已養成了習慣,學術上的事情,安竹生老爺子是說一不二的。安老發的話,大家理解了也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當然。周副總還是嘟囔了一句:“這個公式的發現者還不就是您老人家嘛,不給寫就不寫唄。”


    這話的聲音不大,卻正好讓安竹生給聽見。老爺子一聽,得,還是有想法啊。如果是別人。安老爺子早就要開罵了,可是考慮到周副總怎麽說也還是一所之技術領導,這心結還是盡量不能讓他給結了。


    安老爺子看著周副總工的眼睛,很誠懇地說:“小周,我怎麽說也算是你的師傅級的人物,你就好像是我在學術上的傳人。按說。我活到這把年紀,該拿到的東西也差不多都拿到了。這學術上的一點名譽於我根本也沒有什麽多的用處。你說我還能升個職稱還是撈個官做?所以,如果這個公式是我研究出來的。別說什麽讓你掛個名字,就算我不署名,就算是你研究的,我也沒什麽意見。可是。這個公式還真的不是我研究出來的,我不能替人家作這個主啊。”


    周副總工自從當上所領導後,已經很少有機會這樣和安老爺子講話了。安老爺子這副推心置腹的講話,在他的記憶裏還隻有在自己剛進所時有幾次在私下裏見過。現在重新看到老人家這樣誠懇地對自己解說,周副總工心裏也是十分感動。他有點相信安竹生講的是真的了。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問:“安老,難道除了您之外,還有人能夠發現這樣的一個公式嗎?這是你的哪位老朋友發現的?不會是608所的吧?”係統裏研究航空發動機的隻有他們606所和608所二家。其他的也就是一些廠裏的研究室。在周副總的印象裏,能夠找到這樣一個公式的人一定是一位在學術上有多年研究的老學究。因為隻有花了足夠多的功夫,積累了大量的數據,才有可能總結出這樣一個和實驗結果這麽接近的公式來。


    安老爺子卻搖了搖頭:“小周啊,人不服老可不行了。你要知道,科學史上最偉大的發現,都是在那些學術大師們年輕的時候發現的。科學和文學和藝術不同,科學家的靈感一現,往往是科學史上革命性發現的最重要的因素。牛頓被蘋果砸的時候還是個青年人,愛因斯坦發現相對論也是在他年輕的時候。所以,可千萬不要以為隻有老頭子才有可能發現什麽新東西啊。恰恰相反,科學取得突破的希望在你們年輕人身上啊。”


    安老爺子講這些東西,真的是他怕肺腑之言。今天看到沈一一推導的那個公式後,迴所的路上,他就在想這個問題。這個還在念高中的女生是怎麽樣想得到用這樣一種巧妙的方法來推導這個複雜的公式的呢?為什麽在她之前那麽多人,包括他這個老頭子,都沒有想過直接從最基本的公式化開,然後利用數學上的某些近似關係來推導,而隻是滿足於利用一些老的經典的公式來進行繁瑣的計算呢?我們的創新體係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當然,他得到的一個結論就是沈一一這個小女子是個小天才,而且還是個好學的小天才。否則,以她的年齡,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這麽多隻有在大學教育階段以後才會教授的數學和力學知識的。他當然不會料到沈一一其實不過是有了穿越這個作弊神器而已。可是他同樣得到的一個結論就是,創新要趁早。年輕時是一個人想象力最豐富的時候,這個時候不創新,難道要等到他老了,各種奇思妙想都被生活的磨難給磨掉了以後再創新嗎?隻怕到時候就隻能守舊,根本創新無望了吧。由此,他也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早就應該提供一些舞台給一些年輕人,讓他們在自己還有足夠的新鮮思想和衝勁的時候,創造出一些開創性的東西來呢?


    所以,他是真心想告訴周副總工,以後他們這些還在位子上的人,也應該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讓他們在還有衝勁和幹勁的時候多拚多衝,而經驗豐富的老同誌隻要在後麵把穩舵,掌控好方向就行了,這樣的話,他相信以後所裏的科研活動一定會有更大的進步的。可是,周副總卻關注了他這段話裏另外一個信息:“安老,難道這個公式是哪個年輕人發現的?這是誰,是我們所的嗎?”他已經在想,這個年輕人真不簡單啊,還能得到安老的賞識,要是我們所的可要重點培養下,最好還能招到我這兒當我的研究生,那樣對我自己以後的課題研究一定好處不少。


    安老爺子一聽周副總這個問題,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雖然對於自己的意思沒有傳達到位有點失望,不過他也很理解,一般人的想法應該也都和小周的想法差不多吧,不過這迴他可要失算了。


    “小周啊,如果這個人是我們所的,我會很高興地認為我們的工作還是做得有成果的。哪怕之前幾年,我們承擔的大部分任務都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成果,隻要有這麽一個公式,我們也足以向黨和人民交待了。可是可可惜,這個公式的發現者不是我們所的人啊。”


    周副總工聽說不是自己所的人,心裏有些失望了。他心想,不知是便宜了哪個所的誰了。難道608所的老唐這迴要撿個皮夾子了?


    安老爺子歎了一口氣:“其實你也不用再猜到底是誰了。這個公式的發現者還隻是個高中生,還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什麽?是個女高中生?”這迴周副總工程師總算驚訝了。他是真的沒想到這樣一個答案。


    “對啊,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也不會相信的。你說,連一個小姑娘,高中生都能發現這樣一個重要的具有裏程碑意義的公式,我們這些號稱受過高等教育,還在這個專業裏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家夥們,還有什麽臉自稱什麽專家,說自己專業是搞這個的呢?小周,我不知道你聽了會怎麽想,我自己……慚愧啊!”


    伴隨著安老爺子的這句話的,是他說完後房間裏長時間的沉默。周副總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再問這個女高中生的背景了。安老爺子拿他自己當例子,其實已經暗指整個所這幾年的研究都在屍位素餐了。雖然周副總工自己不認為這樣的*公正,但安老爺子已經把他自己都給繞進去了,他也不見得就說老爺子是你自己沒幹出成果,和我們沒關係吧。知識分子,這個臉皮還是要的。


    旁邊剛才幫著計算的老李也沉默了。一方麵是因為他確實也對於自己的研究成果的重要性還排在一個女高中生的偶然發現的重要性後麵而感到不好意思;另一方麵呢,當然是因為自己的領導這會兒都不說話了,這裏哪裏還有自己說話的份兒啊。人啊,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個幾年,很自然地就學會了揣摩上意和曲意逢迎的那一套。我們中國人又都講究一個上下尊卑的官本位文化。而他又是在官本位習氣最重的國營事業單位中,所以這短暫的沉默正反映了這樣的一種官場生態的企業文化。


    倒是那個最初的時候差點把安老爺子給惹火的小趙,因為閱曆還不足,在旁觀了這整個的過程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叫了一聲:“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就是上次蕭屹瞻蕭老送過來的那套圖紙的設計者?我記得當時蕭老也說過她有什麽公式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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