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身後有一片茂林,崔成遠來時為了安全起見讓人澆了一些油,這樣一來若是退軍的話還可以點火來阻截追兵。


    他話聲還未落下便忽然俯□抱住自己的馬,隻見兩支箭就那樣擦著他的身體破空而過,接著第三支箭馬上就跟著而來,崔成遠握著韁繩翻了個身正好錯過那支箭,而第四支箭卻唿嘯而來直接射在戰馬上麵,身下的戰馬痛極長鳴,甩蹄仰身,一個踉蹌之間崔成遠已經被摔下了馬。


    他在黃土上滾了兩下,避過了接下來的三箭,第三支箭就直接射在他的左臂。崔成遠手裏還抓著一把黃土,麵上有在地表擦過而產生的傷痕,也來不及拔出拿深入手骨的長箭。他忍下那無法言說的憤慨和屈辱,直接搶過一匹受驚獨自奔跑的戰馬,接著往後退。


    在他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密林和若有所思的元儀。


    “居然還真是避過了我的七支箭。”他慢慢的笑了起來,仿佛十分高興,就像是見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行了,窮寇莫追。李向天此時估計已到布穀城下,說不準他們還未迴城,布穀城已經是我們的了。啊,這樣一說,朕倒是真想看看他們那時候的表情。”


    茂密的樹林燃燒起來的火焰、煙灰和火炮轟擊之後的塵土混合在一起,那是一種戰場才有的硝煙味。元儀忽然捂著鼻子咳嗽了一聲,整個人在馬上顫了顫,幾乎要倒了下去。他以絕大的耐力忍住自己那疲軟的幾的身體,側頭輕聲和左右低聲吩咐道:“馬上迴城。”


    他乃主將,若是此時在軍中昏倒在大軍之中,軍心必亂。


    他身邊的是負責火器軍的劉慶國劉將軍,他亦是懂得一二分的醫術——實際上因為湘皇的病,大部分的重臣都要習得一二醫術才能隨即應變。他看了看元儀的臉色,神情微微一變,急忙吩咐左右:“戰車呢?快扶陛下上車。”


    “不必。”元儀伸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看上去依舊是挺拔如同長劍,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朕非那等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既有餘力可以策馬就絕不乘車入城。”


    劉慶國深知元儀為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但也知道此時不能耽擱,急忙安排軍馬護著元儀迴城。


    這時候正是烈日高掛之時,布穀城外已有大軍凝集,身穿白色鎧甲的將領正抬頭看著高高的城牆,帶著誌在必得的神態。一場大戰無可避免的即將觸發。


    周清華拿著不知從哪裏得來的長劍站在城牆之上,隻覺得自己的可以心都要從喉嚨裏麵跳出來了。她手上的長劍還帶著血,有細小的血滴一點一點的滴落下來,身下是一個沒了聲息的逃兵屍體,鮮血幾乎要浸透她繡著東珠和玉片的繡鞋。


    她轉頭看著那些神態各異的世家家主,一字一句的道:“東都已破,若布穀城再破,東地屏障就去一半,湘軍就可長驅直入。”她的目光在劍上晃悠悠的血珠子上一掠而過,壓下心頭那種幾乎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惶恐與害怕,竭力仰著頭直視對麵那些人的眼光,猶如截金斷玉一般的道,“清華雖是弱女子,但也知道寸土不可有失的道理。軍令在上,若有逃兵,自是要立斬不赦。如同此人。”


    烈日炎炎,她手上染血的長劍折射出明亮至極的劍光,更襯得她美貌無雙。


    作者有話要說:我說過男主會被虐的......謝謝676368的地雷o(n_n)o~


    最近老是掉收藏,訂閱更加掉的厲害,是我有什麽地方寫的不好嗎?大家要是有什麽問題其實可以提出來的,我寫得其實也挺誠惶誠恐的。這篇文真的寫得很費力的,因為雖然可以算是小白文但是我一路寫來其實真的很費心力的。尤其是第四卷,這是我改大綱後的產物,我對打仗真的不在行,為了不太脫離現實就隻能一邊考據一邊修正,寫得就更加費力了,經常卡文。其實就我原本的意思來說也不想寫這些打仗,因為這個真的吃力不討好,我本人來說看小說看到這種情景有時候也會跳著看,不感興趣。如果可以,我也可以順著第三卷的脈絡寫他們在京城裏甜甜蜜蜜婚後的幸福生活,但是我還是寫第四卷——因為我希望可以讓他們真正的認識到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侶是什麽樣的人,見證對方真正值得去愛的靈魂,然後真正的愛上對方。他們的愛應該是向上的,攜手共進,互相扶持,在漫天的戰火裏也能夠相顧一笑。


    第106章 守城


    沈家家主沈敏儀此生見過無數女子,出入皆有溫香暖玉陪伴身側,自稱是閱遍天下絕色。但此時見到持劍而立的周清華,便是沈敏儀都依舊忍不住在心中暗歎了一句:當真傾城國色。


    這世上,絕世的美貌固然動人心腸,但是有些東西還是可以超越美貌打動人心的。此時的周清華便是如此,她的美染上了鮮血便含了一分的肅殺之意,反倒叫人心生敬慕。


    沈敏儀看得心上一蕩,溫情頓生,忍不住開口勸阻道:“或許不至於此......”他到底城府深沉,話一出口就迴過神來,思忖一下還是自家性命重要隨即便又轉了話聲,“我們這也是以策萬全之計。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再說,我們也不是要棄城不守,隻是想要先安排好退路罷了。”


    周清華隻是冷冷的看著他,並不答話。


    倒是陸家家主瞥了眼沈敏儀,淡淡的開口道:“崔夫人這話大義凜然,確實是很有些道理。”他停頓了一下,白皙的手指不緊不慢的轉動手上碧綠的碧玉手串,他看著周清華那握著劍卻微微有些顫抖的手,輕聲道,“隻是夫人怎麽確定這城一定能守住?說句不客氣的話,我等皆是東地說得上話的人,若真的在這裏一齊送了性命,東地才真的是兵敗如山倒。在下也並不是顧惜己身,不願為國獻身之人。說實話,我陸皓雪這一輩子也算是活得夠本便是當即死了也是沒一點兒遺憾的。隻是我雖是微薄之身卻也要死得其所,而不是這樣糊裏糊塗的就賠了性命。”


    “是啊,是啊。”,“陸家主說得對啊。”陸家家主的話聲落下,周遭立刻就傳來應和聲。


    對那些世家家主來說,能夠遠赴布穀城商談軍務已經算得上是冒了大險——隻不過到底是自家的身家性命不能放心他人這才冒險來了,甚至還捐了大把物資。可此刻若是真的留在這裏等死才真是犯傻了。


    看著神態各異的眾人,周清華心中苦笑了一聲——其實她也很怕啊,城中主力皆已經出城,隻留下兩萬人,且大部分還是沒有經過訓練的新兵。湘軍兇殘眾所周知,又有火炮這等利器,若真的城破了,她這樣的女人又能有什麽好下場?隻是,這個時候卻是死也不能退後的,且不提這些世家家主離開之後會抽走多少人馬來護衛自身安全,單單是這些守城將士的軍心都會散的。


    周清華握著劍的手早就有些酸了,粗糙的劍柄則磨得她手心生疼使她想起很早之前摸過的袁煥的衣服,那種磨手的感覺以及那種一去無悔的心情。陽光暖暖的照在肩頭,讓人覺得周身溫暖,周清華毫不退讓的看著那幾位家主,認真的說道:“幾位,並非清華固執、不知變通,實在是此時此刻不能不守,若退,東地就再無可守之城。”她忍住顫動,摸了摸身邊的城牆,竭力穩住聲調,“此城乃是高祖皇帝親自賜名建成,自我大越建國以來也曾幾次被敵國攻破、幾次被我軍奪迴,便是方從廷將軍也是在此城立下‘決不後退’的碑文。若說東都城乃是東地的雙眼,可以通過它來知曉他國情景、通商往來;那麽布穀城則是東地的脖頸,從此便可直入東地腹地。各位當真要將此城拱手讓人,將自己的脖頸送到敵人的鍘刀之下嗎?前方將士尚且浴血奮戰,各位難道就沒有半點的堅守國土的熱血嗎?”


    女主角一席話感動的所有人熱淚盈眶從而讓人跟著拋頭顱灑熱血這種情節隻能出現在小說裏。周清華的話說得再動聽實際上也打動不了這些人早就冷硬的心腸。不過這麽一番話下來,那些世家家主不得不從被敵軍圍城的驚慌中冷靜下來,正視此時的危局——這種時候也不是沒有勝算的,前麵的將領還未迴來,隻要堅守到他們迴來,裏外夾擊之下甚至還可能滅了湘國這一路軍隊。況且,今日他們若都走了,留下周清華這樣一個女人守城,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這麽一想,那些人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祁家家主轉頭看了看其他人,低聲和陸家家主商量道:“這,不若先留下來。這城也算是易守難攻,當年方將軍在時也修過一次,應該守得住。”


    陸家家主抬了抬眼看了看身邊儼然已經心思浮動的幾個人,心中有些不耐煩躁。他也知道周清華說的是實話。可他少年時經曆過湘軍攻打越國的戰事,知道湘*隊是如何的可怕——若不是有方從廷在,根本就是勢不可擋。他之前那麽幹脆的捐出米糧也是因為知道湘國的難纏,想要出點力。可此時要讓他再說什麽反對的話又有些說不出口,幹脆也不說話直接甩了甩袖子走人。


    “他這脾氣,這麽多年了還一點也沒改。真是......”墨家家主摸了摸自己的半長不短的胡子,像是個毫無威脅力的小老頭似的幹巴巴的笑了一聲,隨即便溫聲和周清華說話道,“行了,我們就等前頭的人馬迴城吧。至少,也要等到天黑。”若是天黑再沒動靜,那些人說不準也是迴不來了,他們還是照原計劃逃路的好。


    沈敏儀亦是柔柔的看了眼周清華,輕聲細語的道:“夫人若有什麽事,可以來找在下。在下雖然不才,但也願意為夫人效勞。”


    安家家主二話不說直接就把犯病的沈敏儀給拖走了。


    目送這些人平心靜氣的下了城牆,周清華好歹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感覺自己的膝蓋酸軟幾乎要站不住了,可身下是屍體和鮮血,隻得用劍撐著。


    沒過一會兒,周清華手一顫,手上的劍也跟著顫了顫,差點倒下去——下麵開始攻城了。


    炮聲響起,先攻東城。湘國這一次是真的帶了滅越之心而來,便是那不利於運輸的火炮都帶了許多架。此時一行擺開,石塊和炮彈都轟擊而來。


    一直侯在身側的守城將領見狀也不敢伸手去扶,隻是小聲道:“夫人不如先下去等候,這裏炮火無眼的,傷到夫人就不好了。”


    周清華深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進入胸腔,生出一種灼熱的感覺。她勉強朝那位將領笑了笑:“不必,我就站在這裏。這種時候,城上城下都是一樣的。”她唇角的兩個酒窩看上去小小的,仿佛盛著陽光,燁燁生光。


    此時,下麵的湘軍已經開始用四人合抱的巨木開始開始對著城門猛烈撞擊。而悍不畏死的湘軍也已經架起雲梯開始攻城。


    城頭的士兵們都拉開弓箭開始射箭或是用火槍射擊,一時間,戰場仿佛就像是點著了的炸彈一樣,隨時都可能爆炸。


    周清華心上微動便轉頭和身側的碧珠吩咐道:“你去找些人來,順便搬幾口大鍋來,我們煮熱水或是熱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喉嚨也幹澀至極,剛剛吼著說了那些話,此時真的有些疼了,“等煮開了就倒下去。如果還不行,就用東西點了火扔下去。”


    碧珠也嚇得不行,但聞言還是認真的應了。一直不說話的哈日珠拉也輕聲道:“我去尋幾個會醫的人來幫忙,這一打仗肯定是要受傷,那些傷兵也要處理好。”她一向性子果斷,說走就走,說完這話立馬就往下麵走了。


    周清華點點頭,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叫住碧珠:“上次那些人送來的兵器你也讓人抬上來一點。”時下用的都是馬刀,可方從廷領兵的時候喜歡用的是狼牙棒。所以世家送迴來的那些當年私藏下來的兵器最多的就是狼牙棒。狼牙棒雖然製作成本好似比馬刀便宜,但用起來卻是極方便的,至少馬刀隻有一個刃,可狼牙棒卻是到處都是刺。


    碧珠不敢耽擱,急忙跑著下去了。周清華稍稍平靜了一些,然後又和身邊那個指揮的將領說話:“這城門等撐得住嗎?”對方攻勢兇猛,布穀城最近的一次整修還是方從廷在的時候,她真的擔心這城門會被撞開。


    那將領姓魏,想了想後還是認真的和周清華說話:“夫人放心吧,不出意料的話,至少是可以守個一天的。”他停頓了一下,因為不善言辭,一字一句都是慢慢的,“夫人不必擔憂,當日東都城那麽容易就被攻破是因為有人裏應外合,此時我們上下一心,定然能夠守住的。而且,我們也已經點了烽火,前麵的將軍要是看到了也會往迴趕的。”


    周清華鬆了口氣,幹脆挽起袖子,在後麵收拾起火架子——等會兒等鍋和油端上來了才好燒水。


    雖然周清華幫不了什麽大忙,但是這麽一個身份尊貴的人物站在城頭。倒是叫守城的上下士兵都生起了點勇悍之氣——他們當兵的,總不能比女人還膽小吧。


    這樣下來,整個戰局就僵了下來。湘軍固然奮不顧身的攀著雲梯往上爬,但越國士兵也是拚了命用鐵弓、火槍等向下射擊。還有自告奮勇的百姓跟著周清華一起扔石頭、倒熱油和熱水。


    下麵指揮攻城的李向天也覺得棘手:他本以為大越這些人都是軟腳蝦,隻要嚇一嚇,用火炮轟擊一下就能把這個沒什麽人的城池給攻下,哪裏想到這居然是塊硬骨頭。索性這次帶的火炮多,集中火力打城門,他就不行破不了這破門。


    就在此時,他的副官策馬上前說道:“將軍,我們還是準備準備先退吧。”他附耳低聲道,“後麵傳來情報,已經有越國的軍隊往迴趕了。”


    李向天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幾乎嵌入肉裏,可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他咬著牙,一時間犯了倔:“那又怎麽樣?先不說不知道那路被陛下打退的殘軍有多少人,我就不信我攻不下這布穀城。”


    副將急忙道:“將軍,大局為重。”


    “不必再說,我已經向陛下下過軍令狀,非破布穀城不可。”李向天根本不想聽,直接拿起紅纓槍往前一指,又指了一隊人馬跟著他一起去撞城門。


    副將卻是不依不饒的樣子,策馬跟了上來,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將軍,東都城中有變,您若真心效忠陛下就必須馬上迴去。”


    李向天一下子頓住了身,他麵色有些難看,很久之後才緩緩轉過頭:“是陛下出事了?”


    那副將諱莫如深的點點頭:“將軍,大局為重。”


    李向天閉了閉眼,抬頭看著布穀城高高的城牆和此刻漫天的戰火,眼裏是濃濃的不甘——他平生攻城無數,而此城現在不僅沒有可以與他一較上下的將領更是空虛之時。哪怕是城牆堅固,上下一心,他也有把握能夠在日落之前攻下這座城池。


    隻是......李向天調轉馬頭,轉瞬之間,他已經下好決心,當機立斷的下令道:“收兵,迴城。”湘皇對於湘國來說,遠遠重過一個布穀城,絕對不容有失。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肥不肥,好久沒有寫這麽多了~~~


    因為涉及到重生穿越就忍不住拿前世和這一世進行比較。前世東都的變故也是存在的,也是這時候爆發,但是沒有男主女主的前世,李向天一下子就攻下了布穀城然後再聽命轉迴東都的。


    你們猜一猜,東都出什麽事了?不是元儀病發哦。


    應該還有一章正在碼,是補上次卡文沒寫的。我去努力了。


    第107章 情意


    此時的東都城中,城門緊閉,上下戒嚴,原先收拾出來讓元儀居住的城主府更是三步一人,守得嚴嚴的。


    元儀靠坐在床上,慢慢的喝著藥水,他麵上帶著冰冷而無聲的笑意,足以令人從骨頭裏麵便心生寒意。他忽然放下藥碗,對著捆了手腳跪倒在自己床邊的女人笑道:“芸娘,你跪著的樣子倒是楚楚可憐,叫人心生憐惜。”


    他這樣說這話,下手卻沒有半點的憐惜,直接就抓起女人的長發逼迫她抬起頭,漫不經心的看著女人如同秋水一般溺人的眼眸:“來,和朕說說看,”他對著瑟瑟發抖,弱不勝衣的芸娘笑道,“你的毒藥是從誰那裏拿來的?”


    “呸,暴君!”那女人的臉哪怕是帶著扭曲的仇恨也是美得如同幻覺,正是當初為元儀斟酒的東都城前任城主夫人,她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如同人偶一般的安靜冷漠,正雙眼冒火的看著元儀,恨恨道,“你這個暴君,是你親手覆滅了神廟的葉氏一脈,讓神諭再也無法在湘國降臨,天神都不會放過你的。”


    “啊,朕就說,這種事情,也就隻有那些神廟裏麵早就該死絕了的狂信徒才做的出來。”元儀含笑應了一聲,眼中卻殊無笑意,隻有漠然的冷酷,“但是,你不過是湘人和越人所生的雜種,從小就在越國長大,怎麽會信教?”他語調是貴族才有的腔調,經過無數的精雕細磨,有一種異常冷淡、居高臨下的高傲。當他說到“雜種”這兩個字的時候,也依舊是聲調平靜,仿佛由他口中說出的髒話都不是髒話。


    元儀用力捏著對方的下顎,他手勁很大,脆弱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芸娘一時禁不住眼淚就落了下來但她還是像個死人一般緊緊抿著唇不說話。


    元儀看著芸娘,忽然嗤笑了一聲,像是嘲笑她一般:“既然你不說,那讓朕來猜猜。你認識葉薇或是葉添?”


    就好像是一支針刺進了心口一般,每一點血、每一寸肌膚都在疼痛,芸娘忽然劇烈掙紮起來,她不顧一切的喊叫著,那種淒厲的聲音簡直讓人擔心她會把喉嚨喊出血來:“你辜負了她,她那麽愛你、相信你。你竟然親手殺了她。你簡直就是個瘋子,沒有心肝,沒有血肉,沒有人性。你屠盡了葉氏一族,你會遭天譴的,元儀,你不得好死......”


    元儀索然無趣的鬆開手,看著這個幾近瘋狂的女人如同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揚手吩咐道:“拖出去吧。”之所以留著這個女人是想要揪出自己身邊的不軌之徒——單憑芸娘一個人是絕對不能策劃出這樣縝密到差點就成功的毒殺心動的,這背後一定有一群埋在暗處的人。不過看她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暫時問不出什麽了。


    看,這就是他不得不殺葉薇的緣故。隻要有她在一日,這些狂信徒就會存在一日。還不如讓他一個一個全部殺光了才好。


    元儀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臉色蒼白俊美,隻有一雙眼睛湛藍如同水晶一般熠熠發光。他才是真正應該被供在神廟上麵的雕像,尊貴無匹,舉世無敵,沒有一點的情感和人性。


    元陽就站在房外,他怔怔的看著元儀垂首微笑的樣子,握緊拳頭,幾乎悚然而驚。


    他天性聰慧,很小的時候就記事了,他還記得葉皇後是如何溫柔善良的女子。有時候午夜夢醒,就會忍不住想起葉皇後抱著他時那種小心翼翼的動作和神情,那個時候的父皇也是如此含笑坐在一側,目光一刻也不離葉皇後,就如同世間最溫柔、最忠貞的丈夫。他也曾惶恐過若是葉皇後有了親生的孩子後,父皇母後是否還會一如既往的對他好。可是一轉頭,他的父皇就那樣輕描淡寫的一劍殺了懷孕的葉皇後。那個時候,元陽就躲在床底下偷偷看著。


    “我要死了,元儀。從此以後,世上再無人能如我一般的愛你。再無人會愛你。”葉皇後躺在滿地的血水裏,目光片刻不離自己持劍的丈夫,直到最後的神智迷離,“我聞到白雪的香味了,神廟的花要開了......元儀,元儀,你還記得你送我的那束花嗎?”


    她聲嘶力竭,咳著血問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元陽隻能竭力捂住自己的嘴,甚至不能讓眼淚掉下來——以元儀武道大宗師的功力,一點點的聲響都會使他被發現。可是他始終不能忘記,就在那一天,他失去了他的母後、他未出世的弟弟......甚至,還有他的父皇。


    這世上永遠都是一家歡喜一家愁。元儀出事,湘國上下如臨大敵,恨不得把那些亂黨一下子全抓出來殺死。不知不覺就倒是便宜了周清華。天知道,看到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的湘*隊,周清華簡直覺得自己是平白撿迴了一條命。如果讓周清華知道是芸娘的毒殺行動間接地造成了李向天的退軍的話,她一定會誠心誠意的給芸娘上幾柱香保佑她一生平安的。


    不過,對方退兵雖然是喜事但也還不算是大喜事,或者說這種死裏逃生的喜氣被己軍帶迴來的消息衝淡了許多。出城攻打東都城的一共有四路大軍:除了謝習風、祁天山這兩路大軍仗著人多勢眾勉強算是小勝之外;陸威武那一路大軍被人用火炮一直轟著,寸步不進,隻能算是平局;崔成遠作為主帥反倒是隻帶迴不到一萬的殘軍敗退而迴。


    崔成遠的臉色並不好,他是戰敗負傷而歸,對他來說這也許是他此生最大的一次挫折。他左臂上的箭傷隻是粗粗處理了一下,包紮的紗布上還有血跡,看上去頗是狼狽。但他倒是還是崔成遠,哪怕心中屈辱到了極點、挫敗到了極點,也依舊還是忍著心中複雜的情緒安撫了其他幾位將領和以及那幾位認為他能力不足或是刻意置他們於險地的世家家主之後就直接迴了自己的書房。


    謝習風目送崔成遠離開,猶豫片刻,還是轉頭和周清華說道:“你去看看吧。這一次並不能夠全部都算是崔將軍的失誤。再者,湘皇本就是難纏的對手,絕不是一擊便可得手的。”他已經脫了頭盔,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後。雖然身上的銀甲雖然蒙上了一層灰土與血跡,但他長身玉立,那種被時光與歲月精心雕琢出來的、宛若珠玉一般珍貴秀美的容貌卻是熠熠生輝。


    每次見到謝習風,周清華總是可以很輕易的想起少年時候那段平淡如水卻也溫柔如水的日子。看著他,便好似歲月靜好,整顆心都平靜了下來。


    隻是,和他談起崔成遠,周清華還是有些不自在。她很快的點點頭,逃似地跑去書房,聲音也壓得小小低低的說道:“那你也快迴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他。”


    哈日珠拉就站在謝習風的身邊,她瞪著謝習風,冷笑了一下:“既然心裏舍不得,又何必開口叫人去?”


    謝習風並沒有理會哈日珠拉的話,他定定的看著周清華遠去的背影,很久很久才掙紮的收迴視線:“我們也迴去吧。”


    哈日珠拉不依不饒的纏著謝習風:“她是不是當初你來族裏的時候提到的、讓你下定決心要尋遍天下名醫治病的那個姑娘?”她仰著尖尖的下巴,長長的、烏黑的卷發散落下來,哪怕是如今這般尖酸刻薄的模樣也依舊有一種白雪皚皚的出塵之美,“怎麽,這種一迴國就物是人非的感覺如何?”


    謝習風終於轉過頭,他烏黑的眼睛很冷很淡的看了眼哈日珠拉,輕聲道:“這些事情,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哈日珠拉咬著唇,恨恨的瞪著謝習風——為了當初的事,她一意遷怒謝習風,總是想法設法要惹他生氣,可是當他真的生氣了,她又有些茫然無措。


    謝習風看著眼中含著眼淚的哈日珠拉,終於還是歎了口氣,伸手扶住她的肩頭,像是安慰孩子似的輕輕地撫了撫:“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哈日珠拉。崔夫人,”他頓了頓,有些艱難的吐出這個詞,隨即便用一種刻意的自然接著說道,“她已經成了親,我與她少年相識一場,從無半點失禮之處,總不好在背地裏壞她名節。”


    哈日珠拉一直在雪山族長大,對這些並不大懂,此時聽到了也隻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抹了把眼淚,然後挺起胸膛,竭力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你的病還沒好全呢,又跑到外邊去打了一仗,怕又要惡化了。我看你還是再跟我去紮一下針吧。”


    謝習風笑著點點頭,摸摸她的頭發,弄得她一頭卷發更亂了,他溫溫的道:“好,又要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的標題的情意,是葉皇後的情意也是謝習風的情意。我這章寫這麽多元儀,一是我的確很想寫他,二是說明一下湘國並非鐵板一塊,至少神廟勢力還是藏在暗處反抗元儀的。柔不可守,剛不可久。葉薇太柔,元儀太剛,他們為人其實都不太值得提倡。


    其實,但凡謝習風當初少愛周清華那麽一點,卑鄙一點,也許他已經和周清華在一起了。但是因為愛她,所以才會想要等治好病之後再給承諾,然後才會錯過。這麽一想,崔成遠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好了,不調侃男主了,他也挺慘的,我始終貫徹一個思想:要那鋼鐵似的心給榨出唯一的真心來。如果十分是愛,五分是喜歡,男主現在對女主隻能算是六分到七分吧。


    第108章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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