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遠迴過神來,直接下令道:“先迴去。”


    雖然一眾人來時匆匆,但他們這一次撤退卻是井井有條,生怕對方還有埋伏——不得不說,湘皇的下馬威的確是叫人印象深刻。


    崔成遠迴去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尋哈日珠拉問元儀的病情:“我記得你說過,湘皇的身體根本就不適合路途勞頓,可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幾乎是比得上你們趕路的速度。”


    “所以他才隻在城牆上站了一會兒,他現在根本不能久站。他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趕路。”提起元儀,哈日珠拉的麵色並不是太好,她冷笑一聲,全無半點醫者的同情之心,“他的病本就是母體裏麵帶來的。本來他是一國皇子,隻要精心養護自然不會有問題。可他少年之時時日艱難,饑寒交迫,引得病發,終於使得小病成大病。之後他又屢費心力,到了此刻早已到了無藥可救、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崔成遠停頓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我記得你說他們搶走了你們雪山族的聖藥,既然如此,那他......”


    “聖藥治不了他的病。”哈日珠拉打斷崔成遠的話,麵上漲的通紅,一字一句的說道,“他早就該死了,能活到現在,也不過是占了他武道大宗師的修為。就算是聖藥也隻能讓他多活幾年,治不了他的病。”


    前世謝習風出京的時候比現在晚,根本不可能在元儀滅雪山族之前趕到那裏,所以崔成遠也並不知道元儀是否得到過聖藥。所以,他盯著哈日珠拉幾乎要哭出來的眼睛耐心問道:“你們的聖藥到底可以讓他多活幾年?”


    哈日珠拉目光冷冷的瞪了眼崔成遠,好久才輕聲迴答道:“大約是五年。”她想了想,又道,“以聖藥的藥力本來可以讓他十年之內無憂。可聖藥藥力神奇卻也需要服下聖藥的人平心靜氣的臥床休養一段時間。元儀服藥之後立馬趕路行軍,加上長期的耗費心力籌謀影響藥力效用,所以最多隻能活五年。這還不算期間的可能會有的大喜大悲。”


    崔成遠心裏默默的算了一下:前世元儀沒能活過三年之期,雖然湘國太子的死可能會引起他情緒的變化但是不可能影響這麽多。最大的可能是他沒能得到聖藥。


    崔成遠不易察覺的看了眼哈日珠拉,他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前世謝習風沒有去雪山族或是趕去之時雪山族的人都已經死光了,雪山族全族皆亡,湘皇最後也沒得到聖藥。這一世,雪山族的族長會拿出聖藥,也許就是為了引開湘皇,保住哈日珠拉這個漏網之魚的性命。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改了一點,有興趣的可以重新看一看


    元儀的三部曲戰術參考朱棣對付蒙古騎兵時候的戰術,好像還是三大營的由來。據說拿破侖也用過類似的戰術。然後這個空城計也是有參考來源的,好像是日本人小西行長。我是軍事盲,具體的就不多說了。大家將就著看看。


    然後,我去吃晚飯了,o(n_n)o哈哈~


    第101章 學醫


    崔成遠直接退迴了離東都城不遠的布穀城。


    東地共有五大世家,陸、墨、安、沈、祁,他們雖然當年都是在東都城發家,但早已搬到較為便捷的內城去了。因東都城乃是管塞要道,東都城失陷乃是大事,雖然不知道崔成遠消息的正確性,但幾大世家還是派了人跟在祁天山等人後麵。這些人養尊處優,足足比崔成遠晚了兩日才抵達距離東都城最近的布穀城。


    哪怕是崔成遠,拿著容啟給的密令,跟這些人扯起皮來都覺得有些頭疼——這麽些人你和他講利益,他和你講感情;你和他講感情,他和你講利益。最重要的是,這些人全都是一群眼睛長著頭頂上,隻想著要撿便宜的蠢貨。


    晚間,忍著一肚子氣的崔成遠迴了房,正好看見周清華正在皺著眉頭看哈日珠拉挑出來可以速成的醫藥書——她閨學裏麵雖然也學了點醫但僅限於一點皮毛,至多隻是懂了些常見的草藥,真正能在戰場上排的上用場的知識卻是一個也沒有。


    周清華看得有些吃力,加上白日裏忙碌了小半天,此時半睡半醒間頭就好像是小雞啄米一般的一點又一點。可愛的不得了。


    崔成遠遠遠看著有些想笑,隻是心頭卻是溫溫軟軟的——仿佛冰雪上澆了一罐子熱水,一下子就冒出白白的熱氣來。便是鋼鐵般的心腸都要忍不住罕見地軟了一軟。


    他忍不住上前,輕輕地拍了一下周清華的肩。


    周清華本就是半睡半醒的狀態,被人一拍,一下子就驚醒了,握在手上的醫書也立馬掉到案上。她怔怔的抬頭看著崔成遠,一雙眼睛水潤潤的,像是蒙了一層霧氣一般朦朦朧朧的。


    崔成遠簡直要被周清華這小白兔一樣的眼神看得忘詞了,不過他那顆鋼鐵般的心髒自有一番承受力,不過是片刻的失神,很快便低聲道:“累了就先上床休息一會兒。”他頓了頓,燈光下麵他微微垂下的眼睫長長的,周清華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那雙眼睛亮起來時候的顏色,這樣的時候他的聲音聽起來仿佛也帶了點真切的溫柔,“那些書,什麽時候看都行,不急於一時。”


    “那怎麽行?”周清華搖搖頭,立馬就有了意見,“我覺得吧,打仗這種事,男人和女人都應該要卷袖子上場。我都和哈日珠拉說好了,等以後真正開戰,我們就在城裏開個培訓班,教那些有能力願意幫忙的女人如何照顧傷員。”


    嗬嗬,就算不太清楚培訓班的意思,崔成遠也真心想要冷豔高貴的甩個笑臉給異想天開的周小姐——尤其是在已經聽過那些東地大世家那些各種異想天開的想法之後。不過周清華到底是自家妻子不是那些隨手拉來利用隨手就可以丟掉的暫時合作夥伴,他隻得委婉的提醒道:“男人手中的劍本就是為了守護腳下的土地以及身邊的女人。現在還未到最艱難的時候,那些人是不會讚同女人拋頭露麵的。”


    周清華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出聲問道:“我以為,東地這樣的地方,民風會開放一點?”


    崔成遠麵色不變的拾起一把玉梳替周清華梳發,動作溫柔而細致:“你知道當年方從廷把湘國打得多慘麽?不說別的,單單是戰爭賠款,足足就有兩億兩白銀,若不是方衝廷擔心鳥盡弓藏、兔死狗亨,大約當時湘國就已經不存在了。”不得不說當時的湘國倒黴:本來是氣勢正好、國力強盛,正想要一股氣滅了越國,沒想到招惹上了方從廷差一點兒自己就要滅國了。


    兩億兩相當於什麽概念呢?周清華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閨學裏頭教的更多的是看賬本和撥算盤,所以這會兒隻得掰著手指算:這年頭,一兩銀子大約相當於人民幣六百元,折算一下,這個兩億兩......


    這個,這個,中國首富馬雲也就一千五億左右,換個人簡直是賠了爹搭上娘,子子孫孫無窮盡也還不起啊。周清華深深地感覺到了什麽叫發戰爭財。


    崔成遠見周清華一腦子迷糊,隻得明白直接的解釋道:“當年湘國元氣大傷,所以哪怕是後來方家出事,也是一聲不吭。東地這些年是半點戰火也沒見到,那些大世家有了資本和環境就越加講究起來其他來,民間風氣素來都是上行下效,這麽些年過去,這裏的風氣早就沒了當初的開放。那些女子大多都是足不出戶的。”


    都說窮講究可恥,這富講究也略有點叫人感覺坑爹啊。


    周清華頓時感覺沒了指望,整個人都怏怏的,低著頭悶身想事的樣子。


    崔成遠歎了口氣,伸手一下子就把周清華公主抱了起來,往著床的方向走去。


    周清華被嚇了一跳,迴過神來,緊緊地抓住崔成遠,深怕自己會掉下去。


    崔成遠趁機逗她:“怕我沒抱穩,掉下來?”他說這話,還很纏綿的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麵頰和紅唇,鼻尖摩擦過鼻尖,耳鬢廝磨間兩人的唿吸都急促起來。


    周清華嚇得不行:“是啊。你快放我下來。”她簡直都沒心情意亂情迷了,要是崔成遠不小心手一鬆,她這個姿勢掉下去肯定是要腦震蕩的節奏啊!


    崔成遠懲罰似的咬了一下她,看著那白瓷一般細膩、花瓣一樣軟滑的皮膚上留了個紅印,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聲音喑啞的笑道:“就算摔下來,還有我給你墊著呢。”他的笑聲很溫柔很清淡,就像是周清華晚膳時候喝的一碗撒了糖的特色湯,熱騰騰、甜膩膩的,叫人心都酥了。


    男人的話,要是能相信真是豬都要上樹,見鬼了。周清華生怕對方喪心病狂起來不要命,隻得忍氣吞聲,抱住崔成遠的脖子,撒嬌似的出聲道:“你先放我下來?”她想了想,還有模有樣的對著崔成遠的耳朵輕輕唿氣。


    好吧,這一下崔成遠抱得更緊了,腳步也更快了。周清華感覺她都能聽到那“砰砰砰”的心跳聲,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崔成遠的。


    好在馬上就到了床榻的邊緣,崔成遠稍稍遲疑就把人給放下了。他剛剛放下人就直接俯□堵住了周清華的紅唇。就像是第一次喝醉酒的酒鬼,恨不得把酒館裏所有的酒都喝光一樣,崔成遠的動作兇狠的很。周清華這家夥一向欺軟怕硬,隻得背靠著軟綿綿的床榻猶猶豫豫的配合著,沒一會兒便氣喘籲籲,麵紅耳赤的要舉手投降了。


    崔成遠硬生生的摟著人不放,好一會兒才鬆開手放開周清華,他看著被吻得滿臉通紅的周清華,微微歎氣:“你就這麽不信任我?”連抱一下都擔心被人鬆手掉下去?這信任度,就算是四舍五入估計也及格不了吧?前生今世都是優等生的崔成遠很憂鬱。


    “還,還好吧。”周清華頗有些會察言觀色,小心的應了一聲。


    崔成遠聞言倒也不生氣,坐了下來,伸手摟住她,一邊繼續吻她一邊和她說話:“你要學著相信我,清華。”他吻著她的額頭,然後從上而下,溫溫柔柔的吻著她,最後輕輕地碰了碰嘴唇,很輕很輕的動作,毫無半點情/欲的滋味,“我是真心的求娶你,真心的想要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給你,讓你快樂,讓你幸福......”


    他的懷抱不緊不鬆,周清華卻被他抱得全身發熱。有那麽一刻,她真的感覺自己被人愛著,非常溫柔、非常深刻的愛著。那是一種,隻有對方才能給予的幸福,可以叫人熱淚盈眶,可以讓人如置天堂。


    可是,等她迴過神來,手腳利落的崔兄已經把她的外衣給脫了。


    事後,腰酸背痛的周清華恨恨的錘著枕頭,事後諸葛亮的總結道:所以說,男人就是不可信,尤其是想要上床的男人——甜言蜜語的技能點都要瞬間加滿了好嗎?


    不過,作為一個貼心的好丈夫,崔成遠同學也頗懂得討好周清華:他調了幾個資深的軍醫來教周清華,讓周清華和哈日珠拉取長補短、結合實際的總結整理一下大越和雪山族的基礎醫療知識,還承諾等整理好了就派人多印一些,盡量普及一下。


    雖然戰地醫院的構想被駁迴了,周清華也沒太沮喪——有需求才有市場,既然兩國開了戰,湘國又這麽兇殘,戰地醫院估計也不遠。那些大世家也都是吃飽了撐著才會追求什麽禮教,等到連命都快沒了,肯定是要自己架梯子要求著要下台階的。到時候再重新提出來估計也不晚。


    當務之急,是要和哈日珠拉還有那些軍醫們把基礎教材編出來啊。周清華同學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有了目標,便更加的忙了起來。偶爾和哈日珠拉討論過程中得知了新奇的藥膳,就十分自動自發的給崔成遠做一份送過去。


    被當做白老鼠做實驗的崔成遠隻得頂著那些人複雜懷疑的目光,麵不改色的吃著一頓又一頓的藥膳。然後風輕雲淡的割著各大世家的肉,端著一張清風明月的臉去操練著一群兵士。


    作者有話要說:第四卷會有一部分是寫打仗的,唉,想想就愁人......實際上,我在打算寫皇後之妹之前想過要寫一本類似於王子複仇記的小說,隻可惜那文要求很高的文筆和智商,我雖然垂涎欲滴但也隻好忍痛割愛了。寫皇後之妹本來也隻打算寫一下宮鬥、朝鬥、宅鬥,鍛煉一下自己這三個方麵的文筆,不過真正寫起來才發現自己就是個文筆廢......要不是有大家的支持,我根本就不可能寫這麽多。


    寫了這麽多,就是想要感謝一下大家啊。每天看到往下掉的收藏和訂閱以及我每況愈下的文章質量,我都有種糾結感。不過想想還有那麽多萌萌噠的夥伴們,我就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寫文也有動力了~~


    第102章 京中


    雖然古代通訊水平一直被周清華吐槽,但實際上在周清華歡歡喜喜編醫書的同時,她的姐姐和姐夫已經因為她的事情吵了一頓。


    周涵華一向講究涵養風度,便是氣急了也隻是靜靜的抬眼看著容啟,冷這臉不說話。她穿著朱紅色的鳳袍,上麵的鳳凰栩栩如生,高高梳起的雲鬢之上戴了一朵牡丹花,花朵的嬌嫩和豔色反倒更加襯出那冷若冰雪的容色。


    雖然以容啟的心理承受力,橫眉冷對千夫指顯然並不是難事。但對著周涵華,容啟反倒有些理虧的情緒,他想了想還是準備搶救一下可能會被老婆踹出門的自己,低頭附在周涵華的耳邊輕聲安慰道:“沒事的,崔成遠還在那邊呢,他一向機警若真的有危險一定會先把清華安排好的。”


    “我原先就不太想讓清華去那裏。”周涵華皺皺眉,她的眼睛黑沉沉的,一動不動的盯著容啟,“當初你也是答應過要保證清華的安全。事到如今,東地戰事將起,你還不下旨讓清華迴來?”


    容啟想要去摟她卻被拍開手,隻得溫聲的道:“怎麽每迴提起清華你都這樣子?再這樣下去,我都要吃醋了......”他頓了頓,接著又冷靜的勸解道,“如今正要開戰,我若真是派人去接清華,那些將士們怎麽看這事?必是要影響軍心的。”


    周涵華的眼眶微微有些紅,她扭過頭不理容啟,隻是聲音也漸漸的低了下去:“清華她從小就在京裏長大,不曾吃過什麽苦,也從來也沒出過遠門。這迴是第一次出門,就遇上這樣的事,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殿內點著帝王才能用的龍涎香,香氣繚繞,彷如拿溫軟的霧氣都要沾到袖上。容啟像是孩子似的把頭靠在周涵華的肩上,嗅著香氣一般的湊近對方蹭了蹭,輕聲道:“你別擔心,清華她已經長大了,她也到了該學會自己走路的時候。你隻是她的姐姐,不能管著她一輩子,也不可能管著她一輩子。”他用手指繞著周涵華的一縷頭發嗅了嗅,意態溫柔纏綿,“更何況,她不僅僅是你的妹妹也是崔成遠的妻子,恆行定會像我保護你一樣保護清華的。你要相信他們,給他們認識彼此的機會。”


    周涵華怔怔的看著不斷吐出香氣的銅製的瑞獸熏爐,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點頭,鬆了口:“你讓我再想想吧。”她也不管容啟的神色迴應,徑自站起身來往外走去,那繡著鳳紋的衣角在燈光下麵閃爍著華美且令人流連的光色。


    沒了溫香軟玉,容啟心裏還有些悶悶的。


    周涵華此時卻迴頭給了他一個當頭一擊:“我想了想,也好久沒陪阿平和阿安了。孩子都長得快,若是等他們長大了怕也沒機會了。”她輕輕挑起那纖濃適中、勾畫的極好的黛眉,神色淡淡的道,“你先自個兒在乾元殿歇幾天吧。若是悶了,也可讓淑妃來伺候,也算是給太後盡盡孝心。”


    容啟一口氣悶在心口差點沒喘上氣。結果這口氣還沒下去,前院又著火了——東地這麽些年都沒有戰火,此時忽然有了戰事,又是對方皇帝親自領的軍,朝中上下早就跟炸了鍋似的,吵成一團了。


    曲善水是在內閣裏麵聽到這消息的。他本來在容啟登基之後就打算立馬趁著餘威下台,混個榮養還鄉的好結局。結果容啟對著他卻擺出禮賢下士的架子,不僅連連駁迴了他的辭呈還金口玉言的說:“正所謂三年不改父道,曲閣老老成持重又有功於社稷,朕初初登基正是需要閣老在側輔助呢。”


    曲善水下不了台,隻得硬撐著繼續坐在首輔的位置上。隻是這一迴內閣裏麵已經不是原先的三人,別的不說,容啟之後又舉行了一次廷推,把原本就在九卿之列的李修竹給推了進來。有了這麽一位真正的新帝心腹以及早就明著翻了臉、翹首盼著能在退休前坐上首輔位置的賀誠,曲善水早就沒了當初內閣裏麵一言九鼎的氣派。


    不過,若真是論起對曲善水最大的打擊,反而是他妻子黃氏的去世。他與黃氏少年結發,恩愛非常,可算得上是身無二色。發妻這一逝,倒是教曲善水差點也病倒了。另一項要緊的事就是曲元榮身為人子還要扶著棺木迴老家守孝三年。曲善水年老力衰,許多事早就已經適應了倚靠兒子,兒子這一走,留下他一個人反倒越忙越出亂,甚至近幾日他都掉頭發掉的要帶假發髻了。背地裏不隻有多少看笑話的官員暗暗腹誹:到底是老了,怎麽還這般不識相的占著位置呢?


    這一迴,關於東都的戰事,曲善水自認為是了解容啟的心思的——剛剛登基,那傳位詔書又來路不正,怕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時候。再者,這種時候打仗,若是打贏了自然是立了威,但若是輸了後果就太嚴重了——太上皇還沒死,今上現在最要做的應該是安安穩穩的等著才是。因此,曲善水早早就擬了折子,打算上朝的時候委婉的說上幾句,到時候選個人個尋湘國求和便是了。


    他都想好詞了:“今起戰火,固師出有名,兵食果有餘?然成功可必乎?生民何辜乎?”最後再拍拍馬屁什麽的讚一下今上的聖明以及兩國邦交的重要性。


    結果一上朝,等他念完自己的折子,就被容啟當場給否了。


    容啟戴著冠冕、穿著袞衣,一派的天子之儀,站起了身來淡淡道:“既然曲閣老問生民何辜,那朕也要問一句,東都的子民難道就不是真的子民了嗎?”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是讓滿殿的人都聽得清楚,那一刻滿殿寂靜,所有人仿佛又一次認識了這個少年天子。


    容啟盯著麵上滾汗的曲善水,一字一句的說著:“當初湘皇攻城,東都城被圍多日終於陷落,本還有百姓兵士想要反抗。可湘皇當時卻又一言‘降者不殺’。”他的眼睛一片深黑,盯著人不放的時候就像是無月的夜空叫人心上惴惴,“可是等著那些放下武器的百姓以及兵士的又是什麽呢?”


    曲善水哆哆嗦嗦的跪下去,終於有些撐不住了:“臣愚鈍,請陛下恕罪。”


    容啟反倒勾起唇笑了一下,聲音很冷很淡,那一張臉也冷得出奇:“結果湘皇屠盡滿城,一個也沒剩下。”他冷下聲音,字字重若千鈞,“湘皇便如中山狼,毫無廉恥道德。若朕此時再往後退向他示弱,豈不是有一日要落得東都百姓的下場?朕為越國之君,豈能引狼入室?”


    曲善水到底久經陣仗,此時已經俯首磕頭了:“臣死罪,請陛下恕罪。”


    容啟此時已經沒心情去理他,拿著曲善水殺雞儆猴打壓下了一群想得和曲善水差不多的主和派之後他便和顏悅色的轉而談起籌集軍資以及調兵遣將的事情。這些事情,謝國公一向拿手且他又從其他渠道知道自家兒子去了趟雪山族拐了個雪山族的聖女迴來,心裏輕鬆動起腦也快得很。


    此時,後宮裏麵的慈安太後正抱著剛出生不久的男孩逗弄著。比起垂垂老矣、隻剩下一口氣的太上皇,這位太後依舊容色灼灼可比少女,一雙丹鳳眼波光瀲灩,正如一朵開到最盛時候的牡丹花,叫人心魂牽動。


    慈安太後正用自己帶了鳳凰甲套的長指頭逗著孩子,看著孩子紅潤的好像花瓣的嘴唇,她忍不住笑了笑,唇邊笑意牽動眼波,更顯得神色柔媚:“唉,這孩子這樣瞧著,和瑜兒真真有些像呢。”


    她身邊的女官連聲道:“奴婢瞧著也像。”她也不從這孩子和先太子容瑜之間的血緣說起,隻是笑著恭維道,“小殿下這是和先太子有父子緣呢......”


    慈安太後拍拍孩子的繈褓,逗得孩子笑開了,這才懶懶的應了一聲:“本宮也是這麽想的。”她歎了口氣,摸了摸孩子柔嫩的麵頰,低頭哄著孩子,“真不知道是不是咱們宏哥兒的運氣來了呢。前頭可不是又要打仗了,就是得小心些別驚到了咱們宏哥兒才好。”前些日子楚王侍妾生下男孩兒過繼到先太子的膝下,太上皇就親自給他取名叫做“宏”,因而滿宮上下都是稱唿作“宏哥兒”。


    慈安太後不知想到什麽,手上微微使了點力,孩子被弄疼了,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慈安太後的麵色也變了變,再也裝不了好祖母,隻得轉手將孩子交給一旁巴巴等著的奶娘,聲音冷的掉渣子道:“好好伺候著。宏哥兒若是出了事,自是要拿你們全家抵命的。”雖然這是名義上的親孫子,但到底也沒血緣關係,慈安太後也沒那麽柔軟的慈母心腸,平日裏至多隻是裝裝樣子罷了。


    那奶娘被嚇了一跳,隻得又跪下諾諾應命。


    作者有話要說:曲善水也蠻慘的啊。


    今天有點兒晚大家晚安~~


    第103章 霧起


    “這麽說,後日就會有大霧?”元儀坐在鋪了白色貂皮的王座上,用手撐著下顎,神色淡淡的開口問道。


    他的身邊跪著一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女人,正畢恭畢敬的為他斟酒。她一動不動的、安安靜靜的垂著首跪坐在那裏,幾乎連眼珠子都不轉,如同一個精致的人偶。


    正躬身和元儀說話的臣子隻能看見那女人雪般的肌膚,鴉羽一般的長發,她握著酒杯的手指纖細宛如溫玉,幾乎可以與拿玉作的酒杯融為一體。這個女人帶著一種足以令人著魔一般近乎不可思議的美貌。他稍稍有些失神但還是很快就更加低下了頭,輕輕的道:“是的。”


    隻是,麵對這樣一個足以叫大部分天下男人都心動神移、甘願為之上刀山下火海的絕色,元儀的眼神依舊是冷冷淡淡的,甚至還帶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厭惡。他幾乎不帶一點憐惜的看了眼那少女,嗤笑了一聲:“行了,你先退下吧。”他頓了頓,蒼白的麵上帶著一種隱晦而輕薄的惡意,就那樣一閃而過仿佛幻覺一般,“朕和東都城主不一樣,議事的時候不喜歡有女人在旁邊伺候。”


    女人聞言隻是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後慢慢起身行禮,遲鈍的一步一步的朝門外走去,寬大的袍子勾勒出她的纖細卻豐滿的身材,豔麗而華美的裙裾就像是巨大而危險的花朵一樣盛開著,吞噬著所有人的目光。她是真正的美人,由造物主和男人共同精雕細琢出來的尤物,哪怕是一個背影也依舊可以勾起男人的*和憐惜。


    那個年輕的臣子的眼角餘光不經意隨著移動了一下,有一瞬間心神失守,心上的問題一下子就脫口而出:“陛下,這就是當初東都城主那位的夫人?”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前麵的可是那喜怒無常、沒有一點寬容之心的湘皇陛下,他額上立刻就有冷汗涔涔流出。


    不知怎的,元儀今天的心情竟然很好,竟然也不計較臣下的失禮。他勾了勾唇角,藍色的眼睛帶著一種水晶般的澄亮,他露出一個近乎笑容一般的神情,輕而緩的笑道:“若不是她,我們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攻下東都城。”他揚了揚長眉,不知想起什麽,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這樣的女人,有時候就像是一把劍,那些所謂的英雄和固若金湯的城池都擋不住她。就像是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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