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國公也沒理會背後兒子灼熱詫異的目光,用一種沉靜的聲音接著道:“先皇大喜,感其功高又歎其勇冠三軍之威儀,封他為冠軍侯,蔭其族人,令他鎮守東地。之後,方從廷又聯姻東都豪門文家,從此,東地隻知冠軍侯而不知有天子。”頓了頓,謝國公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偏偏方從廷膝下二子亦是將帥之才,東地兵強馬壯又有當地豪門支撐,方家聲威一時無二。先皇隻得替還是太子的今上納方家獨女為太子妃,陳家嫡女、王家嫡女都隻能屈居側妃之位。”


    謝國公低頭笑了一聲,看著疑惑不解的兒子:“你可是奇怪,為何這些事你一直不曾聽聞?就連那位本該封後的方家女的事你也未有耳聞?”


    謝習風放下酒杯,終於端正了臉色,垂首低聲道:“還請父親賜教。”


    謝國公側頭去看窗外那一地的落葉,輕輕的歎氣,雙鬢的花白看上去更添幾分滄桑之色:“方家女容若牡丹、性情直率,與京中閨秀截然不同,當今自然是愛之如寶,夫妻之間可算恩愛情深。不久之後,當今登基,方家女為後,很快便傳出皇後有孕的喜訊。因為方家隻此一女,冠軍侯全家亦是極為歡喜便一齊上京賀喜。”


    皇帝自然是喜歡方家女的,否則也不會冒著縱容方家勢大的危險封其為後,讓其有孕。可是,這種寬容在看見了方家父子以及隨方家上京的方家軍時忽然變味了——他首先是一個皇帝,然後才是一個丈夫。


    他忽然發現,不知不覺方家已經成為可以危險到自己的存在。他作為一個皇帝的疑心在那一刻終於不可避免的爆發了。疑心生暗鬼,在他眼中,方家過去的種種行為都成了居心叵測的行止,讓人防不勝防。原先期盼已久的嫡子也成了他擔憂害怕的源泉之一——若是皇後誕下嫡子,方家可會借機另立幼主?


    他整日整日的擔憂害怕,整日整夜的噩夢,幾乎不可避免的揣測著方家每一個舉動背後的含義。


    然後,他終於動了殺心,皇家高高掛起的屠刀就那樣落了下來。


    謝國公神色複雜的把結局說了出來:“先是上京的方家父子被暗殺,然後則是方家的族誅。就連文家,也被牽連,成年男丁都已處置,年少的也死在流放路上,隻有一些女眷在辛者庫活了下來。”他遲疑了一下,“至於那位方皇後,她失了腹中的孩子、沒了娘家,雖然沒被廢,但到底性情剛烈,直接便在今上的麵前自盡了。從此再也不敢有人提起她,隻當王皇後為當今的元後。”


    從此,大越上下再也不知冠軍侯,再也不知方家。何其慘烈、何其殘酷?


    謝國公撫著兒子還有些瘦弱的肩頭,如同老鷹展開翅膀撫摸幼鷹羽翼,很是憐愛。他語聲低低:“我和你說這些就是想讓你知道:何為皇權。當今的仁弱人人皆知,可當他舉起屠刀的時候又何曾有半點的不忍之心?”他聲音漸漸轉重,一字一句的道,“為人臣子,謹言慎行不可或忘。”


    謝習風沉重的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那荊王的母妃恭妃......?”


    謝國公低頭咳嗽了一聲,平平無奇的五官上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涵義,他看了眼謝習風:“恭妃乃是文家幼女,認真論起來可算是方皇後的表妹。血脈相連,容貌之上,自然是有所相似。”否則,皇後選了這麽多的宮女,何以隻有恭妃產子封妃?


    謝習風還要再問卻聽到門口又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轉過頭,正想斥責一番卻看見一身玄色衣裳的阿一快步推門入內,急急的道:“宮裏傳來消息,陛下昏倒病重,齊王怕是要逼宮了。”


    書房裏麵的父子臉色都是一沉。


    謝國公首先反應過來:“這消息是宮裏哪邊傳來的?”世家關係根生地錯,他們在宮中也有不少暗衛,專門打探消息。


    阿一麵上帶著一絲按捺不住的急切:“是安樂公主派人傳出來的。她說皇上現下生死不知,錦衣衛那邊已經生變,後宮上下都已被控製在皇上的乾元宮。是她找了我們埋在宮裏的暗衛傳了消息出來,讓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來不及細思其中深意,外麵院子裏也有聲音傳來:“老爺,外麵有天使來宣旨請您入宮。”


    謝國公站起身來,要出去接旨。謝習風卻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爹......”


    “放心吧,我就去聽聽那所謂的‘聖旨’講什麽......”謝國公笑了笑,“這種時候,齊王倒也不至於馬上就和我們這樣的人家撕破臉。”


    謝國公想了想又道:“賀誠那邊倒是不怕。他是三朝元老,比狐狸還滑溜,估計能看出一二。”他從身上摸出一個令符遞給阿一,“你趕緊去王家把事情說清楚,讓他有所準備。齊王這般有恃無恐,禁衛軍那邊怕也已經有了打算。有王博濤在,禁衛軍才能安穩,我們才有底氣。”


    阿一應了一聲,行過禮後就立馬起步離開了。


    接著,謝國公又從書桌的暗格裏麵拿出幾塊牌子遞給謝習風:“你馬上去城外的三大營,禁衛軍要是靠不住就得要靠他們......”頓了頓,他又道,“先去五軍營,那邊的步統領算是我以前的下屬。三千營那邊交給我,等會兒我會去崔國公府上和他說清楚。神機營的華舟山並非言語能動,隻要他此時不偏不倚便好。”


    一口氣交代了這麽些事情,謝國公又轉開話題:“另外,把我們府上的家丁派一部分到東宮那邊,至少要盡量保住你姐姐的安全。”他想了想,又看了眼兒子,“對了,你不是喜歡周家的丫頭嗎?找個人也給周家捎個口信便是,周正聲是禮部侍郎,怕是也要被宣進宮的。”這種時候,齊王正需要禮部官員來給自己操辦冊封太子的儀式亦或者是登基大禮。


    謝習風沒想到謝國公到了如今還有心情說這些話,隻得冷著臉轉身就走:“路遠,我先走了。”


    謝國公搖頭歎氣:“真是孩子大了不由爹。”他語聲淡淡卻透著一絲惆悵——早在知道謝習風的病的時候,他也曾打算過早早替他納一房妻室繁衍子嗣。隻是,他到底憐惜兒子,知道他心中苦痛又已有心上人,也就隨了他的意思。來日若真有什麽不測,過繼族中子弟便是了。這國公爵位雖然金光閃閃卻也沉重萬分。


    此時,王博濤王國公正在進宮的路上。


    副統領馬千裏匆匆來報說是齊王逼宮,錦衣衛圍了整個乾元殿,皇帝和皇後都是死生不知。王博濤隻得匆忙起身帶了禁衛軍入宮。沒想到剛剛進了宮門,還未來得及進乾元宮,就被馬千裏借著稟報密事引到了拐角。


    當刀口刺進心口的時候,王博濤忽然覺得有些痛,痛的要說不出話來。他想,真是太粗心了,簡直是白活了這麽多歲,竟然就這樣被一個後輩暗算了!就算今日王家躲過此劫,國公府定然也是要讓皇後的胞弟來繼承的。那麽,他那還未長成、仍舊有些任性幼稚的幼子、還未婚配的愛女還有那相濡以沫的發妻,她們又該如何是好?若是齊王當真成功了,那作為皇後母家的王國公府......


    他來不及細想,甚至來不及問一句,就那樣懷著滿腹的憂心倒了下去。


    臨死前就聽到馬千裏冷酷到了極點的聲音。


    “王家謀反,已誅首惡。請諸位同仁與我一同入宮,拱衛聖駕。”


    第60章 倒v兇浪


    “殿下,馬統領那邊剛剛進宮,您是否要見一見......”接連喚了幾聲裏麵都沒人迴應,齊王的貼身侍衛李未忍不住上前推開了門。


    隻見帷幕後麵的床上有兩個人影交織在一起,淩亂的衣物撒了一地,男女皆有。李未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低下頭不敢再看——早就知道那位方姑娘得寵,可如今這種時候,齊王還有做這種事情的心情,未免有些......


    又等了一會兒,隻見床上走下一個披著寬大外衣的女人,她赤足走在地毯上,腳踝瑩白的如同美玉雕成蓮花花瓣。海藻似的頭發披在肩頭,看上去溫婉沉靜,正是方晨語。


    她看了眼李未,麵頰還帶著一絲紅暈,雙眸含水,看上去竟有幾分媚眼如絲的味道。她揚唇笑了笑,開口道:“殿下讓我問一句,那酒和聖旨可是已經送到東宮了?”


    李未被她看得麵紅耳赤,不敢抬頭,隻得低著頭答了一句:“已經送過去了。”


    方晨語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陛下那邊呢,可是已經醒了?”


    李未悄悄看了眼帷幕後躺在床上默然無語的齊王,隻當做這話是齊王不方便親口問轉而交代問的,便輕聲答道:“太醫那邊說了,大約這幾日就能醒來。”


    就在這時,帷幕後麵忽然傳出一聲東西摔地的聲音,床上的人影動了動。


    方晨語轉頭看了看,抿唇一笑:“殿下這是在叫我呢,你先下去吧。馬統領那邊,就先交給曲家安排好了。”


    李未等了一會兒,見齊王那邊果然沒有再發話,便安靜的退了下去。


    方晨語沉默的立在原地,一根細長的手指按在麵頰上,不知在想些什麽。她忽然歎了口氣,轉身往迴走,伸手揭開帷幕,隻見齊王正全身無力的躺在床上,嘴裏被她塞了一條手絹。


    方晨語用手撫了撫齊王氣得不斷起伏的胸口,靜靜的看著他,忽然笑了笑:“你別生氣,你瞧,太子死的要比你早呢。”她頓了頓,用嬌嬌的聲音緩緩說道,“皇後一直都以為我是她的人,隻當我會依照她的命令把毒酒換掉。她就是那樣的人,自以為是,隻當天下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奴才,誰也逃不出她的算計,都要聽她的話。我偏不,我就是要讓她懷著這種自得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心情接受最後的結局,隻要一想到她最後知道太子死訊時候的臉色,我簡直想笑。”


    齊王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了,他緊緊的盯著方晨語,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詫異。


    方晨語拂了拂肩上有些濕汗的頭發,嫣然一笑:“我姓方。怎麽,你還猜不出因由嗎?”


    齊王忽然不再掙紮,他閉了閉眼,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認真看著方晨語。


    方晨語臉上緩緩的說著話,聲音裏麵帶著某種複雜的情緒:“你們這些人想必早已查過我的身世了吧?我母親的前夫是個爛賭徒,被賭債逼死,賣妻賣女,你們大約都以為我母親是恨透了他又思及我長姐的死因才不讓我隨父姓而是隨她姓方。你們大約永遠也猜不到,我的方乃是隨父姓。我的父親乃是冠軍侯次子方長信。”


    她眼中帶著淚水,麵上卻帶著一種令人容光煥發、無法直視的神采,一字一句的道:“我身上留著的是曾經屢次救大越於危難、東地稱雄、使得湘國十數年都不敢越界的冠軍侯方從廷的血脈。”


    齊王的眼睛看上去漆黑的好像一枚棋子,他看著方晨語麵上的眼淚,眼中神思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方晨語抿了抿唇,把眼裏的淚水忍迴去:“當年我的長姐被賣做奴婢,生生被主家欺辱至死。我母親走投無路娘家又在他鄉,她本是準備尋死,恰逢我父親路經於此,救了她一命又使仆從替她贖身。後來,她與我父親日久生情,便有了珠胎暗結之事。偏偏母親身份低微,父親又已有婚約,冠軍侯以我母親性命相逼,將我母親送迴娘家。”


    說到這裏,方晨語低頭看了眼齊王,眼中有譏誚之色一閃而過:“因為母親是未婚先孕,冠軍侯又一意要保住父親聲譽。這些事情都辦的十分隱秘,知情人都已處置幹淨,所有人都隻當我是遺腹子又或者是母親當初為奴時有的孩子。所以,直到後來方家族誅,都沒人知道我居然是方家餘孽。”


    她非常溫柔的撫摸著齊王的五官,指腹曖昧的摩擦著,像是在迴憶著什麽,溫溫柔柔的說著話:“你看,你生的這樣好看,待我這樣好。有時候,我真是有些心動。可是想起當初的方皇後——我的小姑姑,我就想通了。難怪皇帝喜歡你,你和他果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們待人好的時候自然是真心真意,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可是狠起心來,怕是誅人全族都是少的。”


    齊王再次閉了閉眼,他的眼眶處有些紅,鼻翼飛快的動了一下,像是深唿吸了一下。


    方晨語卻像是安撫似的吻了吻他的額頭和麵頰,微微笑著繼續說話:“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方家的人全死光了。我母親聽到消息的時候也差點死掉了——本來父親與她分別的時候已經向她許諾了,說幼妹方皇後極得家人寵愛又最是良善不過,到時候可他定會說動對方幫忙求情。時機到了就來接母親和我。我母親為了我硬撐著活了幾年,臨終的時候,眼睛一直閉不上,隻是定定的看著我,眼珠子一動也不動。我知道,她是放不下父親以及方家的血仇,她是死不瞑目。”


    齊王閉著眼,一動不動,仿佛沒了唿吸。


    方晨語卻笑了笑,伸手卷著他的長發,輕聲說話:“我隻好跪在她麵前指天發誓一定會替父親以及方家報仇,這才讓她閉了眼。”她頓了頓,像是覺得好笑一般的搖搖頭,“我理解她。她這一生活得那樣痛苦,唯一的指望便是我的父親。父親一死,她的一生就再無半分希望和光彩,那種痛苦和絕望時時刻刻跟著她,幾乎要把她折磨地發瘋。不過當時我也隻是哄她的,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天下最尊貴的幾個人卻都是方家的仇人。這仇,哪裏是這麽容易就能報的呢?”


    她看了眼齊王不停眨著的眼睛,低頭吻了吻:“你別否認,若沒有陳貴妃和王皇後在背後推波助瀾,落井下石,方家也未必會有那般淒慘的結局。皇帝是主謀,她們卻都是幫兇。隻不過王皇後技高一籌,最後得了後位罷了。”


    齊王緩緩閉上眼,一聲不吭,仿佛是真的接受了這樣的話語。


    方晨語默默的把接下來的話一口氣全說清楚了:“我後來進宮主要是有兩個原因,一是舅母刻薄,若不自賣己身就活不下去了;二則是想著看看是否真有報仇的機會。結果很快,我就被皇後給看上了,她本來是想要把我送給皇帝的。後來我因緣巧合被貴妃看重帶走,皇後便更高興了,隻把我當做一招暗子。我遇見了燕王,便故意勾引他然後又向你求救。本來是想要借機挑撥你們兄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帶我迴府了。這樣一來,無論是皇後還是我自己,都發覺我能夠做的事更多了。”


    是啊,到了今日,方晨語也已經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她本來應該如同少年時候的方皇後一般,出身高門,雙親疼愛,在東都如同公主一般尊貴的、快活的長大。可是,她做過宮女,也做過齊王府上有實無名的侍妾,微賤時不值一提,得寵時沒人瞧得起。父母的血仇、家族的血仇,就那樣一直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頭,逼得她不得不咬牙往前。


    如今,太子和齊王馬上就要死了。皇帝最喜歡最倚重的兒子都要死了,王皇後和陳貴妃馬上就要失去了寄予厚望的兒子。至於還剩下的燕王和楚王,不過是扶不起的阿鬥罷了。唯一能夠繼承大位的就隻剩下荊王了。依他的身份,定然會替方家和文家昭雪。九泉之下的父母大約也可瞑目了。


    她之所以刻意留了皇帝一命,就是要他生生承受這一切慘劇,讓他活著麵對自己曾經犯過的錯。


    方晨語終於拿開塞在齊王嘴上的手絹,吻了吻他冰冷的唇,語調溫柔中帶著一點奇異的纏綿:“你不是喜歡我麽?那麽我陪你死,你高興嗎......”她的唇紅的出奇,帶著一種死氣的紅色,卻又有一種超越死亡、驚心動魄的美麗。


    她是方家最後的血脈,她死後,一切恩怨情仇都將如昨日清風,過而不迴。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來去皆是空空。


    齊王感覺自己本就無力的身子已經開始發硬、發冷,就連舌頭都開始僵硬起來,他知道現在就算真的叫人進來估計已經來不及了。


    他先叫了一聲:“來人。”


    然後才將目光重新投向方晨語,他僵硬的麵部甚至不能作出什麽表情,隻能簡短的問道:“你對我,當真就一點真心都沒有?”


    方晨語的身子本就比齊王嬌弱,那毒在她身上的效果更加明顯。她有些神智恍惚的笑了笑:“一點也沒有......”說話的時候,不知是不是無法控製麵部肌肉的原因,她的眼角有眼淚緩緩落下,像是珍珠一樣。


    齊王苦笑一聲,看著已經衝進了的下屬,忍耐著身體的疲累和舌上的僵硬強自把事情交代完:“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事情都交給燕王和我母妃,由他們做主。還有,曲家的人可以用,但是一定要防著點曲家。我的死訊暫時也不能公布。”他頓了頓,感覺神智已經開始模糊,隻得抓緊說了一句,“馬上派人送王妃離開京城,再也不要迴來。無論如何,這是我唯一的一點血脈了......”


    他最後的目光還是落在身上的方晨語身上,仿佛帶著某種未盡的情愫和喟歎。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寫得這麽清楚。畢竟,這些都是女主都出不了場,春秋筆法一筆帶過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想了想,還是要寫一下,把事情交代清楚,大家忍忍就過去了。男主和姐姐就在後麵等著,馬上就要出場了啊......


    另外。周四入v,到時三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o(n_n)o~ 我先大概說一下明天三更的大概,一章繼續宮變,一章皇帝醒來,一章姐姐姐夫迴京,然後進入第三卷。不喜歡看宮變的可以直接看第三章,當然我本人肯定是希望大家連貫看下去,因為這樣也比較清楚來龍去脈。


    ps.本來因為字數太多第二卷都要倒v的,可是我覺得實在有點坑,拖到50章倒v,把男主留在了免費章節,大家到時候千萬不要買錯了啊。


    第61章 思變


    遠在荊州,荊王容啟剛剛燒掉一封京中傳來的密信,一時間心緒煩雜不知該說什麽。


    這種時候,也隻有荊王妃周涵華能夠毫不避嫌的站在書房裏麵陪著他。周涵華看了看他的神色,柔下聲調問道:“可是方姑娘那邊傳來的消息?”


    容啟點點頭:“她的性子外柔內剛又隱忍太過,怕是早有玉石俱焚的心思。”頓了頓,他伸手摟住周涵華的肩頭,“我真擔心這是她最後的一封信了。”


    周涵華伸手撫了撫容啟皺起的眉頭,將其撫平,輕聲道:“齊王固然惡事做盡,可他待方姑娘卻是一片真心。方姑娘心裏怕也是有些感動。她已經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便是到了地下都可以無愧於父母。也許,她也盼著能與齊王同生共死。全了她與齊王這段感情。”


    容啟眼中神色複雜,微微地歎了口氣轉開話題:“估計不久就會有聖旨召我上京。一路兇險,你身子又弱,還是先留在府上。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再來接你。”


    周涵華聞言微微一笑,仿佛曦光自雲間灑下,溫暖光亮。她說道:“我說過,我總是會陪著你的。反正,有崔成遠派來的那些人馬,我們估計也不會有太大危險。若真有性命之憂,也是你我的命,我就算是呆在王府也定是躲不過。”


    這樣長的時間,足以讓一對情投意合的夫妻在心靈上達到真正的契合和圓滿,就仿佛已經為對方補上那天生缺失的另一半靈魂。此時,當他們相對而笑時,眉目之間帶著的是極其相似的溫情。


    然而,這世上有恩愛如若一人的夫妻也會有如同陌路的夫妻。王皇後與皇帝便是後一個例子。


    王皇後從被軟禁的側殿的軟榻上起身走到窗前,望了望天外的日光,輕聲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她身邊隻有一個貼身宮女溫鄉還跟在身邊,此時聽到問話便上前小聲答道:“酉時。前殿那邊已經來了消息了。”她怕有人聽到,往前靠了幾步,刻意壓低聲音,“齊王已經大半天都沒見人影了,方姑娘那邊怕是真的得手了。”


    王皇後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朱紅的窗欄,她眨了眨那雙明亮的鳳眼,仿佛掩飾著某些情緒又仿佛是在想著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陛下也還沒醒?”即使是提起皇帝,她的聲音還是冷淡的出奇,就像是一柄磨得薄薄的刀片,有著輕薄而涼氣襲人的刀鋒,不帶一點的情意。顯然,皇帝的死活此時於她而言也不過是計劃裏麵的一環罷了。


    溫鄉搖搖頭:“墨院首說,最早也要明日。”總算兩邊的意見都是一致的,皇帝的身子一直都由太醫院專心料理,而墨院首本人則是一直與皇後暗通消息。


    王皇後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才出聲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你馬上找人和曲家那邊搭話,把齊王的事情暗示給他。”她頓了頓,仿佛要忍住微笑一般的把手指按在唇上,嫣紅的唇線仿佛是染了血一般,“曲閣老是聰明人,他該知道要怎麽做。”


    溫鄉怔了怔,很快便低下頭去:“是。”她素來言聽計從,隻是此時麵上還帶著一絲少見的詫異之色。


    王皇後心情好了一些,此時又無人可以說話,便難得起了點興趣笑著解釋道:“孫子兵法裏麵有句話‘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原先本宮處於弱勢隻能避之,現在齊王出事,本宮自然可以著手分之化之。”


    她細長的手指握在窗欄上,顯露出宛若青玉雕成一般的骨節,帶著一種刻到了骨子裏頭的控製欲:“這世上有許多自以為聰明的人總是會無時無刻的為自己找退路。他們總是容易想得太多,把可能的失敗看得太重。這樣一來,他們就往往如牆頭的草,隨風而倒。現如今,還有誰比太子更有資格繼承皇位?”


    王皇後說著這話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也會成為曲家父子口中評點的“聰明人”。


    對於齊王的失蹤,曲元榮比其他人發現的更早,他這人天生就心有七竅,絕頂聰明,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能被他一點點的挑出來。他先是通過馬千裏的事情去試探——若是齊王真的沒事,對於一個掌握了禁衛軍的馬千裏,他一定會很快出麵安撫許諾盡量把人籠絡住。可是,齊王那邊卻依舊沒出麵。所以,曲元榮就知道了:齊王一定是出事了,輕則重傷、重則死亡。


    不過,曲元榮到底還是個謹慎的人,他先把事情和曲善水商量了一下,然後就親自去試探燕王和陳貴妃。他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亂世當用重典”一類的話,暗示此時正可以殺幾個人來震懾一下後宮和前朝,結果陳貴妃母子居然連連點頭答應,甚至還當場殺了幾個一直罵人謀反的部級官員。雖然事與願違,反倒惹得那些文官骨頭發癢,叫的更加起勁了。但這樣一來,曲元榮就徹底確信了齊王的死——若不是沒了底氣,陳貴妃和燕王又豈會這樣輕易就亂了牆腳,靠著殺人來給自己找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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