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特別喜愛這幾個孩子們,對翠姑臘梅笑道:“不要委屈,缺什麽隻管來說,再苦,也不能苦到孩子們。”


    翠姑等人不會說感激的話,隻唯唯稱是。給兒子女兒們插好,看著都漂亮許多。


    說說笑笑大家聚在一處用午飯,飯後都去十一公主那裏,因為她是內閣大臣,大家都笑:“大臣家裏,是可以商議事情的地方。”


    賀二姑娘是主事的,讓大臣公主拿筆,自己一個一個問:“你出多少份子?”這是穩賺不虧的買賣,大家都樂意出。


    周妃出過後,見她們茶水涼,出來喊親兵們燒水,見到樹後往這裏看的十六公主。周妃歎氣,這個孩子……


    過去照應她,慈祥地問:“你不睡會兒?”守寡的人是不合適出來走動的。十六公主勉強地笑,聽廳上傳來格格笑聲,羨慕地道:“你們在玩什麽?”周妃不肯告訴她,扶一扶發上才得的珠花,笑道:“大帥給我們首飾,又留下用飯,她們過來喝茶說話呢。”


    守寡的人也不能去,凡是熱鬧歡笑的地方,都不適合。


    這與伍家的人不喜歡十六公主也有關係。


    周妃為十六公主出了一個主意:“過上幾天,你去把大壯爺的靈位請迴你屋裏吧。你天天上香也方便。”


    十六公主沉下臉:“他們兄弟們放別處的,我怎麽能說?我在這家裏又算什麽。”周妃心想你自己也不當是這家裏的人,見她犯糊塗,就不再多說,她還樂著呢,笑盈盈走開。


    不管那笑和發上的珠花,紮痛十六公主的心。


    豆花也出來看茶水,坐在廊下把玩自己新得的簪子,刻福字兒紋,鑲一個紅寶石。明鐺出來問:“這和你的那一對金釧兒倒配。”豆花想起來那是楊嬪給的,她隨意地道:“有了這個,誰還管那個?”


    又看明鐺新得的簪子。


    大家商議過對份子,各自迴房。祝氏和明鐺都喜形於色,迴來見到春三娘黯然神傷,祝氏對她笑笑,和明鐺迴房。


    主仆兩個人實在奇怪,在房中悄聲說話。祝氏問明鐺:“豆花和你都有,怎麽倒沒有她的?”明鐺也奇怪,見主母同樣糊塗,心中釋然,原來不是自己一個人不明白,就道:“伍家守寡的那個也沒有。”


    “那個人呀,可憐,離死人不遠。”祝氏歎氣:“她自己走錯了路,自然是沒有的。這春氏?咦,”


    明鐺也有了靈感,小聲道:“難道是她做了什麽?我們可都才迴來,不在家那幾天裏?”祝氏一把掩住她口:“你不要說!”明鐺就知道祝氏也看出來,悄聲笑:“不是我瞞著奶奶,我看到過一迴,今天才說。我們走以前,大帥從外麵迴來,她見到了,獨迎上去不迴避,又打扮得俏生生的,虧得爺倒不說。”


    祝氏嚇得臉都白了,把平時樣子對上,點頭道:“我隻是心裏想,沒推敲過。今天一推敲,她竟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罷了,我們也管不著。橫豎這首飾沒有她的,以後迴家去見祖父,更沒有她的。”


    蕭揚走進來,見祝氏和明鐺戴著新首飾,明燦燦的坐在一處交頭接耳,笑道:“你們說什麽私房話,得了東西,就樂成這樣。”


    春三娘也跟著進來,接蕭揚衣服。蕭揚給了她,坐下祝氏送過來給他看:“九爺看這成色兒,這綠色多難得。”


    是一個鑲翡翠金步搖。


    祝氏太歡快,一件一件把別人得的全說出來:“……娘娘挑了一件紅珊瑚的,是宜男紋。公主還沒有身子,娘娘是給公主要的……我本來相中一個鑲紅玉的,小螺兒也看,我就由她了。”春三娘心裏就更難過,大帥的丫頭都有份兒,這房裏的明鐺也有份兒。


    蕭揚又看明鐺的,明鐺歡歡喜喜送過來:“我和豆花的一樣,又和滿庭和六麽的一樣,我讓她們先拿,我才取。”


    蕭揚笑笑,還給她:“這是你的私房,你放好了。”眼神兒若有若無的在春三娘身上一轉,又移開來道:“擺晚飯,小春兒唱曲子來聽。”晚上歇息在春三娘房裏,春三娘才抱怨:“倒把我忘了。”


    九爺聽著直樂,大帥是什麽記性?會把你忘記。蕭揚隻是笑,撫著懷裏的這個女子,呆了這麽久,早就不新鮮了。


    祝氏放在心裏,過上兩天蕭揚在她房裏,把這擔憂說出來。蕭揚沒接話,祝氏總覺得這不好聽,怕蕭揚著惱,就沒有說下去。


    慧娘迴來,著實觀察春氏好幾天。春三娘受這麽大的奚落,再笨也不能往蕭護麵前再去,還算老實。


    ……。


    六月天氣火熱,好似張太妃的心情。她早起在院子裏散步,眯著眼看牆外一叢叢紅雲,是各式各樣的花樹,瞬間就能點燃人的心情歡快起來。


    張太妃悠然地笑了一下,這天子還是天子呀。


    迴去,頭一句話尋找顧孝慈,擔心地問:“小天子最近有什麽不同?”顧公公每每讓太妃問得都想笑。能有什麽不同?他和蕭護通過信,認為天子認禦璽的本事過過再出來也不晚。


    過過是什麽時候?比如郡王們對天子登基消息沒有反應,默認也算!


    顧孝慈每天一個不同的迴答,今天是神秘兮兮:“昨天我想明白了,皇上就是皇上,他現在不指認禦璽出來,也是想等山河穩固,能留得住時再出來不遲。”這個迴答很新鮮,張太妃“咦”一下子,滿麵春風:“你說得很是,到底是皇上,有能耐能耐。”


    張太妃往宮室中去,顧公公在後麵竊笑,有這個迴答,至少張太妃好幾天不會再問這話。張太妃這一天對孫瑛格外的和藹,她想想也對。現在的京裏隻有不多的京都護衛,就這還是八輩子忠心那種才留下來。


    心思有點兒活動的,早就拔腿離開。


    禦璽出來,也是讓人偷讓人搶的地步。


    張太妃平靜好幾天,在孫瑛登基的前一天,又不平靜了,或者說是越來越恐懼。嬪妃們和她一樣的煩躁,卻盡量不表現出來。


    隔上一刻鍾,張太妃問一下:“大帥還沒有信來?”顧公公早就聰明的溜走,說出城接蕭護,他是知道蕭護不會來的。


    文妃悄悄對兒子使個眼色,母子推說走走出來。才到亭子上麵,九皇子就興奮起來:“母妃,看這個樣子,蕭護也許不會來。”


    “那這宮裏主政的人,就隻有你了。”文妃一直掛著的慈祥麵容不見,浮上來的是陰狠:“拿個娃娃當皇帝!虧她們做得出來。這宮裏隻有兩個小皇帝,他們要是不在,郡王們懼怕蕭護又不敢來,你就是唯一的繼承人!”


    文妃仰天長歎:“天呐天,我恨不能明天郡王們就和蕭護打起來,蕭護把所有郡王們都殺了才好,殺得一個不剩!”


    九皇子眸子裏也透著陰沉,咬牙道:“我忍辱偷生這麽些年,為的就是這一天!”皇族的高不可攀忽然就迴到他的身上,他對文妃靜靜,這靜中帶著一種就要見殺戮的快意殘忍:“母妃,讓舅舅們快點兒動手,我等不及了!”


    文妃也流露出暢快的笑,隻是不敢太多。九皇子笑得好似殺人不見血,文妃更笑得讓人打心底裏出來寒氣,又帶了哭腔:“可憐你的親舅舅們,”文妃的親哥哥全都不在世上,臨死前為外甥做了最後的一著。


    把幾個表兄弟化名送走,有兩個在台山王手下,一個在臨安王手下,還有一個跟蕭護離開,一個卻在韓憲王手下。


    他們平時幾乎不通信,很小心謹慎地,隻等到有機會,就會全身一擊。


    九皇子拿拐杖“的的”輕敲著欄杆,麵色鐵青。他和蕭護也算是有仇的。九皇子還記得有一個傳言,蕭護故意晚救皇宮,才致先帝喪命。


    蕭護要是能早救皇宮,九殿下也不會傷殘!皇位與傷殘人士中間,隻有不大的一個鴻溝,就是那一刀!


    要沒有那一刀,還會有後來的郡王們之爭?眾家老臣敢不捧自己登位!


    這是個四麵開闊的亭子,方便母子們說話又不會有人偷聽,也能看到周圍動靜。見到幾個小太監亂跑時,文妃對兒子使個眼色,滿頭白發都簌簌著:“蕭護到了!”


    九皇子又麵帶笑容,是那和氣與人無爭的殿下,一手扶拐,一手扶著母妃慢慢迴來。見張太妃等人呆若木雞!


    報信的小太監垂頭跪著。


    分明大家都在沮喪。


    文妃忙問:“大帥到了哪裏?”小太監賠笑:“蕭夫人已進城,顧公公讓奴才來迴話,大帥沒有來。”


    文妃和九皇子也是一驚,拐杖“的”脆響一聲,九皇子甚至急切地上前一步,逼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天子登基大典,蕭護怎麽可以不來?


    小太監讓他嚇倒,小聲道:“蕭夫人對顧公公說,大帥勞累過度,以前又有舊疾,一下子病倒,醫生說不動最好,因為不來。”


    文妃眸子裏光彩一閃而過,讓賢妃捕捉到,賢妃起了疑心,蕭護病倒,京裏的頂梁柱等於半倒半歪,文妃高興個什麽勁兒?


    再看九皇子,見他一半是喜色,一半是憂。


    在蕭護和郡王們拚殺以後,他還不能倒。九皇子憂愁地道:“要是我能去看看,我就去看看了。”張太妃掃了他一眼,又開始傷心:“是我的不是,他是讓人攆出京的,我應該想得到讓九殿下去迎一迎。”


    九皇子滿麵笑容:“是是,我今天去也使得。”張太妃猶豫一下,才把天子想起來,道:“不必了,今天是皇上登基,你怎麽可以走?”


    賢妃心中一閃,忙道:“我們全是女人,皇上又小,九殿下是宮裏唯一的男人,可不能離開。”見九皇子眸子裏又是一閃,賢妃驚得魂飛天外,這母子兩個人從來心高氣傲,雖處逆境中也不氣餒,她們竟然還打別的主意?


    這這這……賢妃想自己天天和文妃在一起,實在是太疏忽了。要說賢妃也是恨文妃的,現在看十一公主過得不錯,又想十六公主也算有個歸宿,聽說伍家還肯帶她離開,賢妃就格外想女兒九公主。


    那天,不是文妃慫恿,女兒怎麽會和大成公主硬挺。九公主不和大成公主硬挺,就算是嫁給伍家兄弟中的一個,至少還在人間。


    嫁個醜人,總比自己見不到女兒的好。


    嬪妃們都是心中有數,麵上不出來的人。賢妃後來一直和文妃還相處,也一直不時的恨她。好歹,你還有個兒子在身邊。


    賢妃把疑心放在心裏,打算慢慢觀察。她知道自己思念九公主太過,有時候半陷入瘋狂,看著誰都不順眼睛。


    張太妃終於從見不到蕭護的難過中走出來,蕭護讓十一公主入內閣,張太妃有尋思,可蕭護一直賭氣似不來,張太妃也一樣不安心。


    問問時辰快到了,張太妃歎氣:“給皇帝穿起來吧,不能誤了。”見人帶孫瑛過來,穿一件黑色繡龍紋袍子,小小玉帶,半新不舊的小靴子,格外可愛。張太妃親親他,仿佛看到希望,就笑了:“我的好皇帝,你快點兒長大吧。”


    孫瑛因營養上不足,說話比較晚,三歲了還含著舌頭說話,嗚嚕嗚嚕:“皇帝是什麽?我想和哥哥玩!”


    旁邊的孫琳隻瞪著眼,一句話不說。


    太監們來請:“大臣們到了金殿上。”張太妃還講究個體態安詳,緩緩地道:“好吧,我們這就過去!”


    到這時候,她滿心裏歡喜起來。起身整衣,有太監捧著銅鏡來照一照,見一個白發老人,因天氣好花開,還有一朵大紅花在發上。張太妃自己打起精神:“真喜慶啊,”奶媽子抱起孫瑛,一個宮女扯過孫琳,也沒有車輦,就慢慢地往金殿上來。


    張閣老到的早,隨身帶了幾個子侄來。見寧江侯過來,也隻有幾個人,張閣老故意問他:“怎麽不見郡王們?侯爺竟然沒有去信?”寧江侯也詫異:“怎麽,你也沒有去信?”他故意嘖著嘴兒:“大帥應該去信吧?”


    兩個老臣相對而笑,笑得幾乎在落淚。天子登基,與笑話不遠。


    禦花園裏桃落結果,百花還放,不是姹紫嫣紅,也是柳秀花熾。嬪妃們行過就真的歡喜起來,笑容滿麵來到金殿上。


    在金殿下,嬪妃們住了腳。張太妃隻和孫瑛、孫琳、九皇子往玉階上走,上到一半,見出來迎接的人實在太少。


    稀稀落落的隻有十幾個人。寧江侯和子侄兩三人、張閣老和子侄兩三人,程業康因為宮中沒有知會他,裝不知道不來。餘下還有兩個官員在,再就是蕭夫人帶著蕭家的兩個奴才,蕭西蕭北都有功名在身,他們在這裏。


    偌大的金殿上隻有這幾個人在,張太妃心想這還論的什麽禮節,熱鬧最重要。迴身命嬪妃們:“都來吧,皇帝登基是大事情,你們都見一見。”


    大家全進去,金殿上還是空的。山舞禮拜,半點兒禮不錯。到最後,出了一點岔子,光複帝孫琳站起來,手指著受跪拜的孫琳大聲道:“這皇位是我的!我才是皇帝!”


    光複帝對著孫瑛身上衣服這才想起來,一把甩開扯他手的宮女,小腳“噔噔”地往金階上爬:“他還穿了我的衣服!”


    孫瑛長了個子,以前的龍袍都不能穿。隻有光複帝登基時有幾件龍袍,當時光複帝和孫瑛一個年紀,正好能穿。


    慧娘差點兒沒笑出來,見張太妃大驚失色,寧江侯和張閣老也沒有什麽表情。蕭西和蕭北忍住笑,出宮門才放聲:“哈哈,現在就有人爭位子!”慧娘嗔怪:“還在宮門呢。”蕭西和蕭北才隻竊笑。


    迴去的路上,慧娘想也不能怪小廝們笑,這幾年裏爭來爭去的,看得人眼睛花。見街上恢複不少熱鬧,有人擺攤子做生意,慧娘對於暗祝,早些有個明君,還是繁華熱鬧好看。就是花,也喜氣幾分。


    她當天就匆匆而迴。說舊疾發的大帥和兄弟們在家裏飲酒,也不讓兄弟們迴避,讓人給慧娘添杯箸,又讓蕭西蕭北也坐。執懷笑吟吟:“有什麽新鮮事情?”


    “張太妃娘娘說天子還小,一切事情由大帥定奪。我按大帥說的,說寧江侯和閣老是老臣,大帥資曆淺,推托了。寧江侯對我說,他老眼昏花,不能理事,我說您理一天是一天。”慧娘噘著個嘴兒,要賞:“又跑一迴呢,還不給點兒啥。”


    蕭護在她頭上一拍:“賞完了。”


    慧娘:“哼!”


    兄弟們一起嘻嘻哈哈說給郡王們去信的事,蕭護這就讓慧娘拿紙筆,喝一杯酒,道:“這頭一句怎麽寫?”


    慧娘眨眼睛:“應該是臨安郡王鈞鑒吧。”以下對上不是嗎?


    大帥輕笑:“不對,”對他還鈞什麽。蕭拔揣摩大帥的意思,道:“咱們也不弱於他,大哥是心太好,要是我,天子登基,先給他打個反賊!就用對一般的人台啟吧。”


    蕭護再搖頭笑:“不對。”


    蘇表弟抓起筆來,寫下一行字,龍飛鳳舞:“臨安王孫瑉聽之!”五舅老爺看了一眼,把酒噴兒子身上:“哈哈,乃父讓人罵狂生,你也是個小狂生!”


    慧娘對著笑得東倒西歪的兄弟,在心裏翻了一個小白眼兒,重新換一張紙,寫上:“蕭封氏呈臨安王:授受有別,本不該信之。奈國事為重,匹夫有責。今夫君有疾,妾不得不自薦之!憶京中一別,以為有道明君現?不想滄海數年,真龍不容有玷,已歸其位。天下收心,就在此時!現有爾等皇室舊脈,流落還須幾時?案牘總須商議,河山理當重歸!定於西風起矣,黃花放之八月初一,於永城相見,可否?盼迴複!妾斂衽為拜!”


    五舅老爺見外甥媳婦寫到一半,過來撫須觀看,點點頭。這字說不得是大家,也是有珠圓玉潤氣象,不是幹瘦枯幹。


    又把信從頭念一遍,手指河山理當重歸後麵道:“再加上一句,昔伯夷叔齊讓賢時,不知賢名永博;胡亥將鹿為馬處,不知死後何歸?”


    蕭護沒忍住,也噴了一口酒出來,正中賀二公子。大帥眼光有神和五舅父交換一個眼色,到底是舅父知道我的心。


    不罵這些人,心裏怎麽能過得去?


    慧娘傻了眼,她以為自己說的已經不客氣,已經足夠諷刺。不想五舅父這張嘴,這不是打著人臉罵?


    伯夷叔齊是父親去世,互相讓位,都自認為自己不是有道的明君。而秦胡亥,就不用說了吧,為爭位子殺了所有的兄弟,外加所有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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