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下,蕭護把和十三見麵的事情迴想,自己從沒動搖過心思。以前少年,還有過鄙視封家的想法。後來到軍中,越發穩重,收起輕薄少年言語,把父母親定的親事放在頭一位,才會在封家出事後一心救助。


    又知道事情由自己而起,對十三算百般謙就。至於他打十三,大帥不認為這叫不謙就。


    油燈下的大帥忽而迷茫,忽而有明了一閃而過。不過他深深的感激父親,大帥現在已經不為擔造反的名聲糾結,隻為這新出來的消息迷糊。


    老帥住了幾天,見蕭護不算缺糧,把一千車糧草,三百車送給譚直,三百車送給房安國,餘下四百車寄放在譚直處,由蕭護隨時取用。


    把謹哥兒帶走。


    跟來的兩個奶媽和謹哥兒已熟悉不少,謹哥兒奶吃得少了,也哄著他玩耍喜歡。


    走的那天,蕭護讓十三不要送:“你哭,兒子更要哭。”慧娘知道父親遠來就是帶謹哥兒走的,已給兒子收拾好東西。


    好神氣的山雞,裝籠子裏。小老虎老帥不讓帶:“大了自有野性。”命放歸山林。姚將軍給刻的玩意兒全帶上,老帥還嫌多,他為孫子買了一箱子玩的,從生下來就開始買,直到動身,全在山下馬車裏。


    衣服,還不是繡娘們做的。是蕭老夫人、五舅太太、家裏最親近的姑奶奶姑娘們所做,丫頭們都不讓上手。


    一扣一帶全是長輩們親手而成。


    來到第二天就給謹哥兒全換上,穿一件碧青色繡鯉魚上衣,水紅色小褲子,戴一把祖父親自看著打的金鎖,富貴氣象登時出來。


    五舅老爺等全留下,蕭老帥最後一句話是對呂氏說的,呂氏和謝少夫人一樣,腹部微起。老帥看著喜歡:“你一定是個兒子。”嗬嗬笑著。


    大帥舍不得兒子和父親,抱著兒子一路相送到關口內,好好地交待他:“聽祖父的話,不要想父母親……”


    和蕭護小時候老帥不在不一樣,這兒子是蕭護一天也沒離開過,一年來抱在懷裏睡,讓兒子坐在胸膛上嬉戲,也親他,也讓兒子親,喂他吃飯,也給他洗澡穿衣,蕭護一想到今天晚上再見不到小麵團子,心都揪得疼。


    謹哥兒懵懂著,雙手摟住父親脖子,看到他眸子裏有水光,受驚嚇到。老帥不耐煩,把謹哥兒抱到懷裏,他早就想抱這肉乎乎的人兒,就是心疼兒子才讓他抱一路子,老帥道:“你走吧,看不到你,他就好了。”


    蕭護應聲:“是。”給父親恭恭敬敬叩頭,起來再對愣住的謹哥兒狠看看,轉身就走。沒走三步,身後傳來謹哥兒大哭大鬧聲:“父親,我要父親!父親……”他哭得撕心裂肺般,蕭護淚水馬上下來,不忍再聽,怕迴頭看一眼就不讓兒子走,走得飛快,直到聽不到這哭聲。


    張家和小鬼見天兒陪謹哥兒玩,他們舍不得,又怕謹哥兒路上鬧,就陪著一起送迴家。


    當晚五舅老爺為安慰蕭護離子之情,把自己貼肉而放的酒給他:“我要早給了你,現在拿什麽哄你。”硬生生把沮喪的蕭護逗笑,舅甥喝了一迴。


    接下來的幾天,房裏沒有了謹哥兒格格笑聲、哇哇哭聲,大帥夫妻都沒有精神。慧娘半夜裏醒來,總是見到自己夫君坐在炕沿兒上,出神的想著心事。


    蕭護在想的,是自己的八字。


    而他身後一手臂之遠的十三,也在深深的悔恨中。她恨自己沒有早看出來郡王們的詭譎,雖然當時她在坐月子。


    又恨自己不能提醒蕭護。


    她這才想到自己在軍中的時候,就軍情上還能和蕭護說上幾句。自從成親後,父母大仇得報,夫君也數次明示暗示:“當女眷最好。”


    十三就一心一意當女眷。


    這是她從小就受到的教育,對於每一個人來說,是根深蒂固的。


    她又想到逃難那會兒,草木皆兵,也是不能忘記的。


    見丈夫背影,總有幾分沉重。十三雖然沒有想過自己是皇後命,也在心中暗暗道,以前是你保護我,如今兒子也不在身邊,十三有精力,也有時間保護夫君。


    大帥在想,如果自己是皇帝命,那出山後再不用理會什麽罪名,直接斥責郡王們罪名,對了,要取得名正言順。


    還有一件小事,這山裏的土匪,得先剿了。以前是怕土匪們泄露自己行蹤,不犯上門來的不惹他們。現在不一樣了,出山前要先辦這一件事。


    接下來,他又想兒子了。


    謹哥兒今晚和老帥睡,老帥喜形於色,拿出最好的笑容對孫子:“嗬嗬,以後全是祖父和你睡,你是個好孫子……”


    謹哥兒哭了半天,睡了半天,鬧也無用,又認為是這個陌生祖父讓自己見不到父母親,他小心眼兒很有主意。


    見祖父要上床來,站起來,嘩啦啦,又是一泡尿撒在床上。


    張家在窗戶外麵捂著嘴笑,和小鬼在窗戶下麵聽動靜。


    老帥是無奈:“你呀,你這個小壞蛋,你怎麽不尿你枕頭上,看你把祖父枕頭尿濕的……”


    ------題外話------


    希望本章無蟲蟲,再謝謝幫忙捉蟲的2011親。


    感謝親們票子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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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手指…。


    ☆、第一章,出山


    謹哥兒還撇嘴坐在自己枕頭上哭,抱著母親給自己做的小包被,再偷偷看祖父,小嘴兒裏總是:“要父親,找母親。”


    老帥百般疼愛。


    過上幾天,見父母親總是不來,小麵團子委委屈屈地,才和祖父親近。幸好有張家和小鬼跟著,飯還能喂下去。他抽抽噎噎哭著,用自己小胖手抹淚水,抱著晚上住店,把他的大山雞放出來,才不再哭。


    蕭老帥把孫子心疼到心眼裏,到江南時這才哄得差不多。


    這一天家門前下車,蕭老夫人帶著親戚早早在門口,和接老帥、大帥凱旋歸來差不多。脖子伸長到酸痛時,見馬車一行到來。


    馬車門打開,蕭老夫人滿麵慈愛的伸出手:“我的哥兒呀,你可迴來了。”謹哥兒已經不認識她,迴身本能去抱祖父脖子,滿麵戒備地看著祖母。


    祖母愕然,老帥卻喜歡了:“嗬嗬,孫子和我親呢。”抱他下來給親戚們看,見一個胖娃娃,因為太胖了,五官怎麽也不是清秀樣子,卻可見五官梭角全隨父親和祖父,長大了自然差不了。


    謹哥兒不怕人多,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就是人多。但見都不認識,就把祖父脖子抱緊些,瞪著大眼睛到處看。


    小表妹自然有一番歡迎儀式,姑姑們都爭著來抱,問:“可還記得我?”


    廖明堂又去顧良能處,林三姑娘有了孕也在這裏。蔣少夫人更是伸長手臂,摸著謹哥兒衣衫問他:“還記得我不記得?”


    曹氏夫妻也在這裏,他們感念老帥恩情,自然要在。他們離蔣少夫人遠遠的,蕭老夫人迴來後,單獨和曹氏夫妻談過一迴,在外麵還不說。而蔣少夫人迴來,則把曹文弟夫妻和曹娟秀說得一文不值。


    她自然不直接說,不過話裏話外的意思,曹家頓時成了江南一笑柄。


    如今見老帥威風的歸來,把孫子給老夫人,對蔣氏夫妻笑容可掬:“延玉很好,又高了,”把蔣延玉帶的東西給蔣氏夫妻和蔣少夫人,各一件上好的狐皮,蔣延玉在信中道:“是我親手打的。”不過是抓坑他有份罷了。


    蔣氏夫妻滿麵榮耀,當場抖開來給人看,狐皮處理得很好,竟然沒有騷味兒,大家歡笑,蔣氏夫妻埋怨老帥走時不說:“也給孩子帶點東西。”


    曹氏夫妻更難過。自從女兒給人做妾,曹家就低人一等。自從蔣少夫人迴來,把曹文弟說娟秀做妾他是被逼的話傳開,曹家就更低人一等。


    謝老爺夫妻更是笑開懷:“有了,哈哈,好,老帥啊,你還去人不去,給他們送個穩婆奶媽去吧,”小心地怪老帥:“你怎麽不接迴來?”老帥趕快澄清:“小夫妻不忍分離。”謝靈運認為路上不好走,山中更對安胎好。


    小夫妻和好,對謝老爺夫妻更喜上加喜,再看謝靈運也托老帥送來山珍山筍,還有一支人參,說是自己挖的。


    是會認參的人綁好紅繩,謝公子挖了一把。


    “四叔公,老三媳婦又有了。”


    四叔公笑得眼睛全沒了,隻會說:“好好好……”


    蕭護送給親戚們的,山珍毛皮。大虎皮數張,父母親都有,五舅太太、三姑太太、四姑太太也有。


    又把士兵們口信帶給江南眾人,羅氏等也很喜歡。


    這一天是蕭家的開心日子,孫子到家。


    自此謹哥兒和祖父母睡,不是祖母陪他,就是祖父伴他。同月生的三個孩子,呂氏家的妞兒、蕭西女兒、蕭北兒子,再有家人們孩子一處玩,漸漸把父母親不再提起。


    張家和小鬼在蕭護出山後,又去投奔,這是後話。


    ……


    蕭老帥的話,讓大帥蕭護無時不想。十三以為他傷心兒子離別,百般的體貼他,開始減肥。兒子在時,不覺得自己胖;兒子走了,有一天去溫泉洗沐,看自己腰上一肥圈,腿也粗得可怕。


    就此日日山林射獵,箭法也精進不少。除呂氏安胎外,另三個妯娌們陪著,十一公主也馬術漸精,縱馬山林。


    公主還在養雞,她和翠姑繼續別扭,讓伍思德在屋外搭了一個雞圈,山雞已每天下蛋。傍晚,公主拿個木碗去取蛋,迴來總是喜氣盈盈,。


    她把好幾個竹籃放麵前,對著伍思德在分蛋。


    一個竹籃子放一個:“公公的。”這是討好伍思德,她家公公到現在也沒有見上一麵。另一個放上:“婆婆的。”伍駙馬嘴咧多大。


    又一個:“母妃的。”周妃籃子裏蛋不少,公主是打算把蛋放到迴去給周妃,就沒想到這蛋會有放壞的可能。


    趁伍思德不注意,又放進去一個,嘴角噙笑,給自己母妃留下來兩個。


    駙馬自然裝看不到。


    對著公主嘴角邊俏皮的笑容,就是駙馬爺最大的收獲。


    再一個:“將軍的。”伍思德謙讓她:“我不要,都給你。”十一公主笑笑,還是放進去。手中又取出一個蛋,笑盈盈:“豆花的。”


    豆花總在旁邊陪著數蛋,每迴聽,每迴驚喜交集,紮著兩隻手臂好似另一隻山雞:“還有我的?”


    對著那蛋,豆花總看到一團火苗暖融融。


    餘下還有蛋,十一公主就會煮出來,家裏人共分。竹籃子裏的蛋,是擔心哪一天山雞不下蛋,再取來用。


    伍小伍在門外敲門:“舅,大帥讓去。”對桌子上幾個竹籃子很眼饞。豆花無意中快快樂樂告訴伍小伍:“公主存下許多蛋,也有豆花的。”伍小伍從此上心,偷偷進來數過竹籃子,怎麽也不像有自己的,在養雞方麵暗地裏幫翠姑的伍小伍也傷心,那雞圈還有俺搭的呢?


    他寧可幫翠姑搭,可小伍是伍思德的親兵,他不動手誰動手?


    每一迴分完蛋,伍小伍就傷心一迴。


    月色明亮,蕭護在山石上,目視石下將軍們。他後來想再搭一個議事大廳,在老帥來以前,大帥頭上是反賊,打不起精神;在老帥走以後,又收到梁源吉帶來的張閣老、田品正快不中用的消息,大帥出山在即,就沒功夫搭。


    對著一張張麵龐,大帥滿麵笑容,隻有簡短的一句話:“明天出山!”


    似煙花點燃在人心中,沒有人喧嘩,無聲的笑似能捧起月亮來。山間水,也嘩啦啦的比昨天歡快。


    一瀑飛流,玉龍噴雪,好似大帥此時蓄勢待發之心情。他苦思經月,這才有了結果。不管天下誰人問鼎,安民生者為上。


    蕭護在父親老帥走以後的五月裏,山花爛漫時,明月白石上,正式宣布:“出山,為民生而戰!”


    他們在山裏多以獵物為食,下山采購糧草後來更難。山下就沒有人種地,哪裏還有糧草?就有也讓亂兵們搶光。


    幸好山中食物很多,他們自己又收了一季野麥,長勢不錯。老帥送來糧草時,大帥已能自給,還能供給譚直和房安國等人一些。


    房安國等人更死守關口,算為蕭護的頭一道屏障。


    郡王們不是不想來人上山查看,關口的人先不放他們。反正大亂,沒有章法,誰也不聽誰的。


    靈峰迤邐,微有月影。蕭護大帥在當晚點兵,開始他的求帝之路。雖然他還不是信心堅定,卻在心裏摘去那反賊的帽子。


    皇帝寧有種乎?


    頭一任天子也不是生下來就是。


    博覽群書的蕭大帥,在得到父親的話以後,豁然開朗。讓將軍們散去後,他攬著十三步行於月下花間,就要走了,忽然發現舍不得這月和這花。


    昂首於月間,大帥想,帝王路,很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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