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打掃出來幾間房子,這一次不敢住行宮,大家休息一下,雨中出去打獵。蕭護懶得動的樣子,隻騎在馬上悠悠跟著。


    偶然發一箭,必然是中的。


    夫人就喝彩。


    人漸漸拉開距離,大帥的小廝們也走開十幾步遠,大帥披著野鴨子毛的油衣,是獨自一個人。遊夫人先打馬過去,嬌滴滴先誇大帥好箭法,再笑指紅葉:“竟然比紅豆還中看,”


    蕭護微笑,客氣,但有距離。眸子微一轉,就有蕭北迴來,笑道:“說有野豬,奴才喜歡那肉有嚼頭兒。”


    蕭北就此不走,遊夫人隻能離開。


    遠遠的目光不離蕭護左右,見自己離去後,蕭北就離開,遊夫人不方便弄得十分之明顯,小廝走她就去,小廝在她就走,就慢慢的催馬,往蕭護身邊兒湊。


    見大帥眸明鼻挺,不管是一個側麵,還是背著身子,都是好看的。


    見紅衣一閃,黃夫人拍馬過去,在馬上嬌弱似不勝秋雨力,夫人們全在心裏罵她:“裝相。”


    黃夫人沒說幾句,蕭西拎著一隻野雞給大帥看,黃夫人退下。


    如此這般,好似走馬燈轉動。


    杜夫人去的時候,卻呆住了。


    “哈哈,”大帥甚至有一個朗朗的笑聲。這笑聲穿過秋雨,行過讓雨水打得更碧綠的葉子,紮在夫人們心上。


    由不得她們裝不經意地打馬過去,聽聽這蹄子和大帥說什麽,大帥那麽喜歡。


    杜夫人的嗓音,帶著軟軟的糯米酥,又甜又膩,經秋雨一過,竟然悅耳動聽。蕭大帥在對她笑,雖然笑是還是有距離,可大帥是輕易對人笑的嗎?


    杜夫人魂飛天外般的喜歡著,話就不經大腦的出來:“呀,那劉大人呀,真的是個笨蛋呢。大帥您想,爭鋪子的官司隻要錢,人家難道不罵他?他呀,收了上千兩銀子呢……”


    至少遊夫人是恍然大悟。


    她太過於陶醉,把大帥身影夢了一夜。見到大帥,又有夫人們環伺著,就一心隻想說情意。就忘了一件事,和這樣的男人們說什麽情呀愛的,人家還沒有明顯表示喜歡呢,自然談的隻能是別的。


    鎮守京中的大帥愛聽的,隻能是他不知道,又與他有關的事。


    那隻能是官場上的事了。


    “還有禮部裏那個陶呆子,不想他喜歡原侍郎楊大人的女兒,喜歡吧,還不是好喜歡的。楊家的女兒去庵裏以前,求爹爹告奶奶的要嫁人,沒有人肯要她。這楊大人離了京,楊家的女兒落發為尼,陶呆子去了,”杜夫人撇嘴:“我還以為他真的呆呢,不想他竟然是打人家的主意,追到尼庵裏調戲,寧江侯府的家人可巧兒在,才把他攔下來……。”


    蕭護莞爾,寧江侯照顧楊家的女兒,這不是一件新聞了。


    他本來是個不怎麽對夫人們笑的人,或者說在官場上也不怎麽笑。今天輕笑出聲,就是好的。大笑,又如雲雁在長空,讓人隻是流連。這一莞爾的微笑,竟然笑得如玉生輝,夫人們都眼前一亮,又心頭暗醋。


    這個小賤人,隻是哄大帥喜歡,全然不管楊家和寧江侯的臉麵。


    看大帥很喜歡的樣子,夫人們搜枯腸的打迭著話,誰人肚子裏沒有幾個新鮮新聞聽呢?甚至黃夫人都準備了一件秘聞,這件事情隻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大帥聽到嘛,定然是會高看黃夫人一眼的,認為她消息靈通的。


    這一天蕭護聽到了很多的話,包括九殿下和文妃蠢蠢欲動,幾次去平江侯府,想讓梁源吉這禦史彈劾,讓九殿下能有皇位之份;還有大成長公主私下裏隻是買玉等等。


    隻有蕭大帥要的話,他沒有聽到。


    他並不急。


    也沒有太多的笑容奉陪。


    聽一個人說一說,有用呢,就給她一個笑容,再多的,加一個笑聲,使個眼色出去,就有小廝們迴來一個,讓那夫人不得不走開。


    大帥輕閑一會兒,再聽另一個人閑話。


    這一晚,如夫人們所願的歇在西山。但讓人遺憾的是,大帥等男人,卻不和夫人們一處飲酒用晚飯。


    夜晚雨更纏綿,夫人們有失望早睡的,有還在雨中候著的,或是看雨水的。


    遊夫人從外麵迴來。


    西山大營裏有位馬將軍,是遊夫人的相好,也是長公主借她傳遞錢財過的一個人。迴來,自然是晚的。


    想著剛才的相會,心裏更迷戀大帥的風采。


    住的是西山一處私宅,兵亂中主人死去,這宅子歸公,蕭護下榻在這裏。女眷們,自然是住在裏麵。遊夫人悄悄兒的走進去,又愣在那裏。


    宅子裏一般有亭子,方便觀山勢,就高。


    秋雨秋風,拂動高亭上發絲衣角,如臨天下般的讓人仰望。


    蕭帥在暗夜中,人影兒幽幽,好似舉杯在獨飲。


    人有秋風中,都有寂寥之感。何況又有秋雨,隻見蕭帥仰麵灌酒,好似一個失意的人。遊夫人,就管不住自己腳步的去了。


    去到以後才發現自己錯了,蕭帥哪裏是失意,他還是眸子明亮,甚至麵有悠然,頗有自得。又自斟自飲,麵上微紅,在暗夜中熠熠般動有心人心弦。


    他似醉了,就大大方方的一推,對麵竟然還有酒碗,一疊子幹淨的。蕭護含笑,似雨夜中出現明星:“你自取,自倒來,這酒不錯。”


    這一刻,遊夫人不知道自己燒的是什麽高香。看左右,無人在,院中寂靜,隻有雨水嘩啦啦,可能都睡了。


    看蕭帥,如雨夜中的亮景。隻看他的笑,天和地全亮了。不僅天地亮,就是紅葉也豔如白天,像一枚枚紅色燈籠,點亮天地間。


    遊夫人就坐下,自己倒酒自己喝:“好酒。”


    “你去了哪裏?”蕭護問得隨隨便便,正因為這隨便,好似兩個人很親昵。


    遊夫人就嬌笑:“不告訴您。”


    蕭護掂起酒碗,麵上看不出什麽:“哦?你有這裏有認識的人。”尋尋常常的一句話,遊夫人騰地紅了臉,掩飾道:“並沒有,我,唉……身不由已呢。”


    “都是身不由已,”蕭護接上話:“我在京裏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可我妻子還遭人暗殺。”他似有黯然,不過這黯然不減他在雨水中照亮的天地色,隻打濕了遊夫人的心。


    遊夫人又是一碗酒下去,見大帥似乎還在黯然神傷,為著妻子讓人暗殺傷心,就脫口而出:“大帥,你要小心成親那天!”


    話說出口,才一驚,見蕭護喃喃:“有什麽好擔心的,不過就是京裏幾個女眷們,先開始不答應親事,現在又動心思,讓幾家大人來見我,他們還敢成親那天來鬧事?”


    遊夫人放下心,又一想話也說了,索性做個人情吧。今晚隻有自己和大帥獨坐,大帥思念妻子,正是好機會。


    有些男人的出軌,不見得不愛自己妻子。是獨身在外,因思念難免孤單,讓人鑽了空子。


    此中老手的遊夫人,自然是懂的。


    她笑盈盈地勸:“大帥,夫人在街上都有人敢暗殺,別的時候,你也要當心才是。比如成親那天,肯定來的人多,肯定人雜,混什麽人進去,那多不好?”


    蕭護認真的想一想:“嗯,你說得有理!”親手給她倒了一碗酒,遊夫人就幹了。大帥又倒酒,遊夫人也幹了。遊夫人奪過酒瓶子,給蕭護倒上,自己滿上,先捧著碗,眼神兒有點不對了。酒桌子上練出來的,腦子裏再發暈,口齒還能清楚:“大帥,我先幹!”


    又是一碗下去。


    蕭護暗暗好笑,賤人,這酒是多年陳的酒幾種兌出來的,尋常大漢都不敢這麽著幹,算算,你幹了幾碗?


    大帥漫不經心,西山之行,沒魚蝦也好,打不到野豬有野雞也行。


    對麵那人是野豬還是野雞,得看她說什麽出來了。


    聰明的混跡於名利場上的女人,都是愛炫耀的。清醒時她能控製自己,可醉了呢,對麵又是自己一直想勾搭的蕭大帥,而蕭大帥又隻聽愛聽的……遊夫人開始了。


    先從官員們評起,對蕭護認真建議:“打發京官兒們出京也罷,外麵不是空缺很多……”


    蕭護隻一句話,就把話引到正題上:“郡王們,不一定答應吧?”


    “除了文昌王,別的人說話全沒有用。”遊夫人也一句話,就把自己給賣了,暴露自己是知道大成長公主鍾意文昌王。


    對麵要是頭老虎,張著白牙,遊夫人都未必說。


    蕭護要安排別人套她的話,遊夫人也不會說。


    而對麵是英俊的蕭大帥時,而大帥今天又比平時親切,遊夫人認為有望,心中小火苗兒悠悠地點著,她要告訴蕭帥自己關心他自己為他著想,就說得還能隱蔽,卻早就沒有分寸。


    “文昌王?唉,好是好的,隻是幾時才肯進京呢?”蕭護歎氣也是淡淡的,跟沒歎一樣。


    可也打動遊夫人。


    長公主一直認為蕭帥不願意離京,一直由諸多郡王們信中認定蕭帥走,才能新帝立。而今天遊夫人喜歡得恨不能蹦蹦跳跳,她可以和蕭護探討這個話題,然後去對長公主的話,這是大功一件。


    長公主能和蕭護坐下來,問:“郡王們全希望你走,認為你走了他們才放心?”蕭護問:“我盼著他們來呢。”


    肯定是出不來這種對話。


    隻能從蕭護的舉動中看出來他是尾大不掉了,不過篡位還不是。


    而今天,蕭帥要對遊夫人說心裏話,遊夫人更暈了頭。


    一層是喜歡他,而這個人平時太難得,今天得到一個笑,也是如獲至寶。再一層,蕭大帥居然肯說他的心事,他盼著文昌王進京?


    遊夫人道:“大帥,就要到了。”


    蕭護端起自己酒碗,用眼神兒示意一下遊夫人,兩個人幹!又一碗下去,就是問遊夫人她祖宗姓什麽,她也會說出來。


    酒話雜而無章:“……葛將軍……鄒將軍……長公主氣呢,說貪財,說先帝恩典給京都護衛們不少,怎麽就這麽貪心……九月出城遊玩,我興許有事情……不在京裏?”遊夫人還是手捧著腮,顰眉想上一想,才道:“不知道。”


    她已經算是醉後還能把一些的人,隻是遇到自己一直想要人,又有想了解他心思在長公主麵前立功的心思,就中了招。


    蕭護靜靜看著遊夫人醉倒,招招手,兩個小廝扶起遊夫人,送她迴去。


    雨小了不少,風卻更大。


    大帥立於亭上,讓風吹幹淨自己,多少染著些脂粉味兒吧,不是一定要肌膚相接才有暈染。他淡淡在雨中有一個笑容,說了兩個字:“笨蛋!”


    不知道是說大成長公主呢,還是說遊夫人。


    慧娘在房中醒來,對著夫君空枕嘟起嘴兒,要幾天才迴來?她撫著小腹低低地道:“為了你呀,母親隻能呆在家裏。你父親不會一個人把好吃的全吃光吧?”想想也不會,不過慧娘還是嬌嗔。


    小螺兒在外麵聽到動靜,披衣過來悄聲問:“要什麽嗎?”


    慧娘微笑:“不要什麽。”


    小螺兒自睡去了,慧娘半夢半醒,竟然沒怎麽睡好。直到天亮,和家中長輩們用早飯坐了一會兒,陳家舅母和丁婆婆到來,帶著姑娘們帶著十一公主,混得慧娘沒法子想蕭護。


    下午,蕭護一行人進城。


    夫人們都遺憾,竟然隻呆一天。不過這一行大帥冰凍臉有所改變,有人約他城外集市上逛,大帥也說好。


    算給夫人們一個盼頭,或是一個安撫。


    遊夫人聽說還能出去相見,心中的不安就下去一些。她今早醒來,問丫頭,說是小廝們送自己迴來,衣著是整齊的。她大驚失色,細細迴想,竟然不記得說了什麽。


    那酒也太厲害,遊夫人一直在車裏醉軟到現在沒醒過來。


    出了西山,蕭護就說有急事先行一步,把打的獵物分給夫人們一些,先行快馬而迴。想當年壽昌郡主就沒有擋得住大帥的一笑,癡迷的戀上蕭護,這些自以為是情場高手的夫人們,其實純真起來,更燒得快。


    蕭護一走,遊夫人就捧著頭想自己說了什麽。她難免有感覺,心裏不舒服。後來舒服了,不僅是還能再見大帥,而是她總算想到一點,那就是自己是單獨見的大帥,有話說得不對,也沒有中間人知道。


    沒有中間人知道,如果自己多說了什麽,遊夫人打算推說大帥自己查出來的。他本來就很能幹,查出來蛛絲馬跡也正常。


    正因為沒有中間人,遊夫人也能放心慢慢自安。


    她去見大成長公主,自己醉酒的事兒隻字不提,隻把馬將軍的話迴了:“將軍說請公主放心,文昌王到來那一天,他不敢違命。”長公主問蕭護,遊夫人還如同以前一樣撇嘴兒:“他呀,還是塊寒冰。”


    長公主隻是笑:“他妻子有了,遲早他不冰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將軍滾遠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淼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淼仔並收藏少將軍滾遠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