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發狂過,又去皇帝靈前哭了一通:“您一走,我們孤兒寡母的淨讓人欺負。”內宮中張太妃為尊,顧孝慈低眉順眼守在她身邊。


    太妃聽不下去,用帕子拭過淚水,淡淡接上話:“這話是怎麽說?誰欺負的你,不是還有我在。”


    她毫不客氣地表示,內宮中我當家。


    文妃更是拿帕子捂著臉哭:“先帝血脈,現在隻有九殿下一個人,不尊他為皇上,難道找一個外姓人?”


    張太妃勃然大怒:“咄!你說的什麽話。功臣們不顧什麽的來救咱們,你要逼反他們嗎!”張太妃一拂袖子:“文妃傷心過了,嘴裏瘋瘋傻傻的不知道說些什麽,來人,扶她到偏殿上歇著,不要成見人!”


    宮人們並沒有死光,石明當皇帝也需要有人侍候,無傷害的宮人全攆在一處關著。現在放出來當差,兩個宮女答應著,去拉文妃。


    文妃大怒,用力掙脫,不管不顧的問到張太妃臉上:“你不向著先帝血脈,安的是什麽心!九殿下不能當皇帝,卻可以攝政。你怎麽知道他不能生下孩子,他是傷殘了,不是太監!”氣頭上,兒子是太監這話也說出來。


    顧孝慈上前一步,肅然道:“請娘娘自重!”


    文妃那張淚水漣漣的臉,快貼到張太妃臉上。張太妃不和這個瘋子一般見識,她冷冷一笑,挑起眉頭反問:“你以為臣子們能等?你以為這江山社稷能等?百姓們能等?還是諸王們能等?”


    她握著手中佛珠,心平氣和地道:“看著吧,大臣們必定會選一個賢德的人出來。我勸你呀,不用再瘋得沒體麵。我呢,是太皇太妃,你是穩穩的一個太妃,咱們無事,還是鬥牌的好。”


    文妃被張太妃的話打愣住,這話打中她心底最深處。這些話她全知道,她隻是指望著鬧上一鬧,讓九殿下攝政,以後生下孩子來立為皇帝。


    她聰明,別人也不傻呀。


    宮女們扶著文妃去了,文妃走得一步一個踉蹌,背影也佝僂了。


    另一側偏殿中還在商議事情。


    寧江侯一個勁兒的打哈欠,大成長公主偏偏不讓他去睡。張閣老眯著眼,也是自有心思。有一個人來迴報,解救下來寧江侯。


    “幾處城門全奪下來。”


    寧江侯一拍大腿:“好,”再拱手:“老夫去安排出城調兵調糧的事。”戶部裏官員們隻迴來一半,尚書大人不知去向,寧江侯代管戶部和吏部。


    大成長公主代管的是兵部和禮部。長公主出身皇家,禮儀不用說,一定是國之典範,沒有禮部隻要有她都不會亂了規矩。兵部則是長公主兵亂怕了,怕國舅亂權,她自己先抓在手上。現在國舅死了,長公主還是拿在手上。


    餘下兩部,工部和刑部,就歸了張閣老代管。


    寧江侯走去一個房間,這是給守靈官員們休息用的,寧江侯單獨分了一間。他迴去就喊來幾個心腹家人,一人給一封信:“不要怕跑死馬,跑死了就換,一定要在正月以前把信送到。”


    這信,是給京外最近的軍營,讓他們進京護衛。還有給幾位外放的官員,是寧江侯素來交往的,邀請他們快馬入京,補上官員們缺。


    還有一封,是給臨安郡王孫瑉,讓他入京主事!


    國不可一日無君呐。


    大成長公主和張閣老也散了。長公主迴自己的休息處歇著,程業康悄悄進來:“母親,寧江侯派出去幾個人,快馬往城門去了。”


    “哼,這個老東西,不死心!”大成長公主睜開眼眸,對著兒子又有欣慰:“咱們的人派出去了?”


    程業康微微一笑:“不僅是人,還有信鴿,母親放心,先入京的,一定是文昌王。”長公主綻開笑容,又顰眉:“與寧江侯來往的人,真的是孫瑉?”


    “是他!”程業康很是肯定。


    長公主冷笑:“先帝在時,就說過他是國賊!”這個先帝指的是還停靈在宮中,才死沒幾天的皇帝。


    “臨安郡王野心勃勃,一直窺視帝位。韓憲郡王今天有人看到他,說一閃就不見了,我看與石明勾結的人,必然有他。”程業康咬牙切齒:“母親,石明不死,還會卷土重來。”


    他們全是先帝的先帝後裔,與想當皇帝的石明就不共戴天。


    大成長公主目中放出恨意,更是恨聲:“現在能殺石明的人,依我看隻有蕭護。可笑寧江侯,說什麽大局已定,要讓京都護衛接手城防,又說玄武軍不能再久留京中,快去關外的好。我問他石明現在哪裏,寧江侯哼,說先安京中,石明已經勢敗,不用懼他。”


    程業康跌腳,說了一句實在話:“這河還沒有過,就拆自己的橋。石明能起兵造反,不是一天兩天的準備,怎麽會輕易就束手。這也是蕭護在京中,如果蕭護不在京中……”


    母子兩個人一起打個寒噤,如果蕭護不在京中,那後果不堪設想。


    長公主幽幽然:“依我說,對蕭護行功論賞要厚,先帝虧待了他,撤了他蕭家的世襲一等侯,補他一個異姓王也罷,也可以保得住他一片忠心對皇家。可寧江侯,唉,他真是糊塗呀。”


    程業康憎惡地道:“他又說什麽?”


    桌子上燭火短了,隨著長公主的話也幽幽暗下去。長公主在這幽暗中心更沮喪,輕聲道:“寧江侯說蕭護不奉聖旨攜帶大批兵馬進京,也有二心,不但不能行功論賞,聽他意思,還要找蕭護事情。”


    “糊塗呀!”程業康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他要有二心,還會救國舅和郡主?”知道郡主逼婚不成的程侯爺,心想換成自己,見到壽昌先一劍斬之。


    然後說亂兵殺了,誰也不知道。


    長公主滿麵是對寧江侯的厭煩:“正是這話!蕭家要有二心,我們還能坐在這個地方?寧江侯這……這老糊塗蟲,”


    她本來想罵老混蛋,從小深受禮儀教導,還是沒有罵出來。


    “寧江侯說他見到有功,就勢行事罷了。”長公主歎氣:“本來我進宮後,覺得腳踏的還是一片踏實地方。聽他說過,我覺得腳底下這地都不穩。要再把蕭護逼反,可怎麽辦呢?”


    程業康惱了:“現在宮中是太妃為尊,外麵應該是以母親為尊!先帝許過母親可以上金殿,就是允許母親幹政!”


    他此時說的先帝,是指長公主的父皇,程業康的外祖父。


    “明天母親隻管告訴寧江侯,局勢不穩,萬萬不能尋人事情。就是文昌王進京,母親也要對他說好,蕭家在這一代隻能捧高,不能低摔。”程業康痛心地道:“不能讓功臣傷了心,以後有事誰還救駕!”


    對著窗紙上幽寧,長公主支肘托腮,有不盡黯然之態。


    鍾鼓聲響起,快四更天了。


    幾個人闖進宮門,為首的那個人,生得不錯,小白臉兒,五官秀美,就是擠在一處,臉上苦著,一進宮門,那手張著,帶著恨不能一把提起守門人的架勢:“表哥在哪裏!”


    不是疑問句,是惡狠狠。


    是蘇小弟。


    守門人是蕭家的私兵,對表公子品行了解到骨頭裏,見他著急少帥,趕快陪笑手一指:“少帥在內宮。”


    蘇小弟開步就走了,後麵跟著的人,四位奶奶,加上兩位爺,還有奶媽們,張伯,若荷和秀蘭,全來了。


    她們先是到城門上,後來見亂兵實在厲害。有一部分亂兵散開到城門下,外麵也有一部分西山亂兵攻打,一直忍著一直聽著,直到蘇小弟第三次迴來,受不了的大叫:“我要去找表哥!”


    蘇雲鶴一聲長唿,驚動這麽多的人。


    蘇小弟很盡力盡職,先送羅氏。後來想想自己反正也迴到城門,就檢查人數。王源家人全在這裏,魯永安的家人卻少了幾個。


    再去找。


    找迴來後,有幾個百姓哭哭啼啼:“我的孩子呀,”這個光顧著逃命,把自己孩子丟了。蘇小弟再找迴來,天三更以後。


    他再也不找了,去找自己表哥和表嫂。


    不該喊一嗓子,弄得一些人全跟來。


    蘇雲鶴一路上臉臭臭的,不時扶一把呂氏馬韁,她騎馬都不行。又要照看楊氏,十五奶奶從離開城門就哭:“十五爺……”她在城門上不敢哭,出來見到斷垣殘壁,一路死屍不斷,悲從中來擔心自己丈夫。


    顏氏偷看七爺,祝氏不敢說話,她們是不想跟來的,可自己丈夫要來,她們一時義氣,要陪三奶奶和十五奶奶,就跟來了。


    越走死人越多。


    站著死的,坐著死的,半靠著死的,用力劈人死的。那刀還砍在別人身上,別人劍卻在他肚子裏。


    全死了。


    真是一幕人間地獄,讓人不忍觀看。看過,又永遠不會忘記。


    就這麽一路到了宮中,找少帥的找少帥,找自己丈夫的找自己丈夫,馮媽媽要找的是自己女兒水蘭,張伯就找小螺兒。


    蕭護聽到更鼓聲,對慧娘正在笑:“去睡吧,明天一早咱們去拜奠皇上,再迴家你好好的睡。”慧娘正在為他捶肩頭,打著哈欠道:“好,就去。”兩個人在皇後宮中,少帥想到自己不睡,外麵也沒有人心疼自己,又迴到皇後宮中歇息。


    內宮,以後難進來,偏在這裏睡一覺。


    讓十三進幃簾後,少帥聽人迴話。蘇雲鶴一頭撲進來,定定地看著燭光下的表哥,他發出孩子似的大哭:“哇!……表哥!”紮過來,頭埋在蕭護兩腿之間,雙手摟住他腰,大哭不止:“你都不帶我,把我和女人一樣看待……”


    慧娘才睡著,就聽到外麵這動靜,她揉著眼睛出來,見表弟伏在少帥身上,莫明的就委屈了。她不是和蘇雲鶴生氣,就是噘嘴擰眉頭,人家也想睡那裏。


    表弟唿唿,人一紮下來,睡著了。


    他一夜奔波,太累了。


    蕭護微笑招手讓十三過來,一隻手還拍撫著蘇雲鶴,一隻手接著十三:“不要撒嬌,今天夜裏好好摟著你睡。”


    慧娘撇嘴,撇過又認為還不算太平,自己撒嬌不合適,笑靨如花,珍惜地把臉埋在夫君臂彎裏,好好的打了一個盹兒。


    旁邊幾上燭光吞吐,少帥殷殷有笑容,一隻手輕撫表弟,一隻手輕拍十三。這兩個人唿唿入睡,好在很快,十三很醒來。


    她知道夫君很累,腦子裏有這根弦在,很快起身,又去給蕭護揉手臂,小心地不打擾表弟。


    馮媽媽和陳媽媽找到水蘭和小螺兒,兩個丫頭在禦書房的一個房間裏,鋪設錦繡,是宮女們換衣服的房間,睡得正香。


    七爺蕭執和九爺蕭揚護著四個媳婦找到三爺蕭拔,三爺已經入睡,麵如淡金,衣有血痕,嘴角上也有,一看就不是好過的。


    呂氏不敢驚動她,隻是撲簌簌地掉淚水。


    十五爺一直沒有找到。


    楊氏往外就走,七爺跟出去。見楊氏深一腳淺一腳,可憐兮兮地翻動死人。她是個女人,今天晚上,卻滿麵汗水,不住的翻動死人,翻的時候提心吊膽,翻過來見不是,又嚶嚶哭幾聲。直到有一個聲音響起:“你在找什麽?”


    十五爺蕭據懶洋洋在樹下,春風滿麵,又疲倦滿麵。


    樹下,響起一個女人的大哭聲。


    這個結局,也算是圓滿的。


    天色微微亮時,蕭護帶著慧娘等人來到停靈宮門外,先讓人進去通報。片刻後,隻是片刻,見一行人迎出來。


    大成長公主,陪在張太妃身邊,眼睛早就紅腫。張太妃身後依次是寧江侯、張閣老等人。嬪妃們在最後。


    文妃也來了,她一夜沒睡才想到一件事,九皇子要當皇帝,必須有蕭家的支持。她支撐著,淚眼汪汪的跟出來,想和慧娘說上幾句。


    蕭護還是盔甲,慧娘也是盔甲,他帶著身後在宮中的將軍們單膝跪倒,對太妃道:“衣甲在身,不能全禮,請太妃不要責怪。”


    張太妃一把拉起慧娘來,一麵對蕭護說:“功臣快快請起,”一麵涕淚交流,再就是拔下自己首飾,插在慧娘發上,又含著眼淚誇她:“我的兒,你生得這麽單薄,還能打仗,真是世人皆所不及你。”


    她要是知道自己宮中被蕭護洗得差不多,不知道是什麽心思。當然,也給她留下一部分,不是太多。


    顧孝慈目不斜視,好似不認得他們。


    大家去靈前上香,先是禦駕的,又是五皇子的,再就是國舅和冰清玉潔而死的江寧郡王妃的。國舅臨死前大徹大悟,把壽昌郡主屍身推入井中。不然就是郡主屍身在,大成長公主也不會容她停靈宮中,一定把她送到石家。


    石家是兵亂最少的,停靈應該還可以。


    這也就省了惡心到蕭護和慧娘,不用對著郡主棺材拜奠。


    拜過寒暄幾句,帶著慧娘等人出宮。迴到住處,見院中屍橫到處,蕭護撫著慧娘小手,心中也後怕上來。


    他不及聽慧娘昨天的故事,事情太多,不能先和妻子纏綿。讓家人們收拾房間,安排三爺歇息,而這個時候門外麵,衝進來一群人。


    一幹子附近的百姓,以前還認為和蕭家住一起是倒黴,現在幸存的人全過來,他們見到蕭護背影,先跪倒一片:“少帥,你總算迴來了!”


    哭聲大作中,平江侯梁源吉在院門外下馬。


    ------題外話------


    如無意外,就天天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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