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銀成身子慢慢軟下去,鮮血一滴一滴的順著槍往下流。蕭護嫌惡的收迴槍,槍尖往下順一順,讓血滴到地上:“別滴我身上!”


    “二弟!”張寶成一分心,手中銅錘被慧娘擊飛一個。他打馬去收銅錘,迴身去搶張銀成屍首時,見張銀成已落馬下,眼睛裏還是不敢相信,兩個馬蹄對著他的腦袋重重踏下去!


    眼看是要馬踏如泥。


    張寶成痛心之餘,“咕咚”一聲,自己可聞地咽下淚水。無心戀戰時,又見後隊又亂。大成長公主和寧江侯同時出家將,要和蕭護見上一麵。


    悲痛欲絕的張寶成不敵離去。蕭護先往大成長公主家中去。


    長公主大開中門,和程業康親自迎於府門外,親眼見到一隊盔甲滴血的人出現時,她喜極而泣,喊兒子:“康兒,果然是蕭家!”


    見士兵們兩邊分開,中間兩匹駿馬一前一後過來,為首的那個人銀盔銀甲,甲上鮮血有凝結的,有正滴的,正是蕭護。


    後麵的那個人黑色盔甲,緊壓發角,看著麵熟,卻不知道是誰?


    等到他們下來,走過來,蕭護行禮:“見過長公主,”後麵那個人清脆嗓音時,長公主驚喜般笑了,先去扶慧娘:“少夫人?”


    慧娘甜甜的笑了:“是我。”


    她是古舊盔甲,暗色而有光澤。上麵有血,卻不容易看出。盔甲下的麵龐如白雪般,唇如紅梅,氣色豐潤,比長公主不知好了多少。


    大成長公主感激涕零,淚珠滾滾而落:“總算見到你們了。”程業康也傷心,昨天還是人上人,今天成了喪家犬般。


    他忍淚:“母親,廳上再說話。”


    蕭護阻止道:“不了,我們還要去寧江侯府上,來此是見上一麵,彼此通個聲色。”他一眼看出長公主是形容憔悴,卻不是缺衣少糧那種,是精神煎熬。


    長公主舍不得他們就要走,嗚嗚地哭:“總算見到你們!”她說的隻有一片傷心的話。


    程業康和少帥交換幾句:“張家勾結的誰?這麽大膽!”蕭護平靜地道:“說出來你未必信。”程業康瞪大眼,全身都緊繃著:“你說你說!”


    “永寧侯!”少帥一語深刻。


    程業康沒有不信,隻是驚唿一聲,蕭護再道:“靖遠侯!”程業康再叫,旁邊長公主也聽到,恢複老辣公主的身份,長公主陰沉著臉:“我把可能與張守戶勾結的人全想了一遍,其中就有這兩個人。”


    蕭護奇怪了:“為什麽?”


    大成長公主沒法子告訴他,江寧郡王妃丟了石家的臉麵,隻是含糊古怪的一笑:“有原因。”蕭護知道這話或許是扯到許多內幕,他不想多問,匆忙再交換情況:“我那裏有一塊安閑地方,長公主要去,可以一同過去。”


    長公主紅了眼圈,對著皇宮遙遙看了一眼:“我,生在這裏,死也要在這裏。”程業康才跺腳:“母親你這說得是什麽!”長公主含淚看他:“康兒,你去吧。”程業康大怒:“母親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又歎氣:“咱們說這些沒用的,蕭少帥,請你調集人馬,去救駕要緊!”他跪了下來。長公主一愣,也一扯衣角,往下就跪。


    蕭護和慧娘急忙扶起,這一對母子就是不起,苦苦懇求:“請去救駕,救駕功高!”程業康陡然想到皇帝撤了蕭家的世襲一等侯,對著蕭護口口聲聲:“必是封王的功勞!”長公主見到蕭護,像一葉飄泊在無邊無際大海中小舟的希望,死也不丟手,哭得死去活來:“皇上對不住你們蕭家,但請看在……看在……”


    蕭護和慧娘的衣角為這一對母子擰得快成麻花。


    後麵有人來救下蕭護和慧娘。


    “報!又有一支敵兵打著張家旗號而來,像是張守戶親自來了!”


    蕭護忙道:“長公主和程侯爺請起,”程業康也是一個侯爺。母子聽說張守戶親自來了,說不怕是假的。


    雖然打跑過張守戶,也知道再打下去彈盡糧絕,是必死無疑的。


    聽少帥懇切地道:“我要自保,何愁不能?幹冒大險來見上一麵,就是為著商議大事。今天就到這裏,長公主,容我們去吧。我才一槍刺死張家二公子張銀成,張守戶來找我尋仇,必然一腔憤怒,我把他引開些的好!”


    長公主眸子綻放璀璨:“少帥殺了張銀成?”她又喜歡又歡暢,匆忙中拔下自己頭上首飾,盡情地往慧娘發上簪,有兩件子,一個是綠玉珍珠累絲金釵,另一個是血紅的寶石花鈿,這兩件原是先太後的,給了長公主。


    慧娘說不敢接,長公主還隻是給。後麵報聲頻頻:“隻有十裏路!”


    “五裏路!”


    蕭護沒有辦法,讓慧娘接了兩樣。少帥出自江南世家,拿出幾樣子東西來,不低於宮中。他說隻要兩樣,又是個識貨人,隻接了宮中出來的那兩樣,隻身後人迴:“兩裏路!”


    馬蹄聲聲都可以聽到。


    少帥夫妻上馬,從容馬上行禮,見街口兒一隊人馬狂奔而至,張守戶紅了眼睛:“蕭護小兒,拿命來!”


    他接到迴報說三兒子也死了,大叫一聲,痛徹心肺,什麽也不顧了,上馬點兵將就來。他手中聚攏的不少京都護衛,卻是和永寧侯有聯係,不讓他來報私仇:“咱們還沒有進到宮中!”張守戶不聽,隻帶著自己的人馬過來。


    盡數的帶了來,隻是街道上擺不開!


    蕭護在長公主府門前微微一笑,在這裏不合適打,長槍一擺:“老賊,跟我來!”帶著人馬就走,張守戶在後麵就追。


    這一次人帶的多,程業康想助一臂之力,命人:“射箭!”長公主阻止他:“慢著!”她慘白了臉:“不是我們不幫忙,你也看到少帥他人不少,足以自保,再說咱們的兵器箭枝,已經不多了!”


    多拖一天,都是危險的。


    程業康對著母親瞪直了眼,忽然重重歎一聲氣:“母親你呀!”這都什麽時候了,不想抗敵,還想著自保?


    張守戶吃了一個大虧。


    他應該想到蕭護敢輕騎前來,不會沒有後路。痛心於三子之死的張大帥追出兩條街,見忽然箭雨,兩邊民房高樓上,無數箭枝射出來,頓時死了一批人!


    張守護哇呀呀大叫,分開一部分人去拿兩邊的弓箭手,自己帶人繞路再去追,又中一批箭雨!副將見大帥好似瘋癲,在馬上勸道:“大帥不要強求,咱們辦正經事要緊!”


    劈麵一個狠狠巴掌打來,張守戶大叫:“不是你死了兒子!”


    一連三次箭雨後,死的人可能不多,分出去搜查的卻不少。在一個開闊地界上,張守戶截住蕭護!


    寧江侯聽人迴報:“蕭家少帥和反賊張家打起來了!”他也沒有出來幫忙的心。正提心吊膽時,聽人迴報:“蕭家兵馬到了!”


    寧江侯的疑心,從這裏是第一次起來。他出府迎接蕭護,疑心大作,他從哪裏弄來的這些兵馬?


    等蕭護走以後,馬上喊自己的幾個清客,常在朝中行走,問道:“京中提來多少玄武軍?”聽過數字後,寧江侯眯起眼……


    一個時辰後,蕭護帶著慧娘迴到住處。一入自己地盤,少帥神采飛揚問道:“痛快吧?”慧娘正抹麵上的汗,小指上受了一處擦傷:“痛快!明天還帶我出去吧。”少帥放聲長笑,笑聲震動貫入長巷中。


    在大門外下馬,見一群人圍過來,為首是個黑熊似的大漢,魁梧過人,大雪天裏敞開衣衫。粗著嗓子,雙手一抱拳:“可是蕭家少帥!”


    他身後,足有上百人,不是目露兇光,就是歪頭歪腦。


    蕭護麵色一沉:“你是誰?”


    “我是前街的邱老大,聽說你招兵,有一把子力氣,在京裏路也熟悉,來混碗當兵飯吃。亂世出英雄啊,我們決定棄暗投明了,跟著你幹,弄個一官半職當當!”邱老大拍著胸脯,隱然有悶聲傳出,顯示他一身的好功夫。


    他身後的數百人,同時露出一個兇狠的笑容,展示他們都不怕死!


    不過都打量蕭護,見這個年青少帥年紀不大,見他清秀,又有人笑得口水流出。蕭護漫不經心地馬韁給慧娘,迎上前去,把這些人好好打量。


    良久,沒有說話。


    邱老大急了,心也虛上幾分。昨天夜裏死的打搶的,砸門的,幾乎全是他的人。才想自己不應該來嗎?


    少帥淡淡開了口,眸子和剛才一樣犀利,犀利的好似邱老大別在腰帶中的刀子,是他花大價錢買來,視為眼珠子的防身之物。


    他帶這刀來,也是想和蕭護談談價錢。平時說書的聽多了,什麽瓦崗賽,什麽三結義,秦瓊英雄吧?還賣過馬。當混混不丟人,隻要亂世能出頭。


    這些是他準備應付蕭護問話的話,邱老大不會說出來的,是他下午……。


    “你下午見到運糧車進來?”冷不防少帥問出來。


    邱老大猝不及防:“啊是!不,”他尷尬的笑起來:“聽說你這裏能吃飽飯,兄弟們是當混混的,家裏沒有存糧,就是多出來的錢也不多,大家分不了,就來這裏弄碗飯吃。”他嗅一嗅:“我在這裏等你,聞到裏麵有肉湯味!”


    蕭護冷冷一笑,忽然一提嗓音大喝:“邱二根!”


    邱老大愕然一下,才手點著鼻子:“這是我?啊,是我!”


    “昨天夜裏木桶巷子裏殺人的,是你的兄弟?”


    邱老大緊閉上嘴。


    “昨天夜裏奸女人的,是你的兄弟?”


    邱老大迴身看兄弟們還在,有些毛躁。


    “昨天夜裏……”


    蕭護一氣問出來十幾條,慧娘頗為得意。少帥對兵源很看重,他讓裏正地保把手中的住戶花名冊全送來。也是為兵源的事著想。


    可這些混混們,少帥隻怕不會要。聽蕭護厲聲道:“當我不知道!平時偷雞摸狗不作一件好事!亂世出英雄,你是狗熊!來人,”


    “有!”站出來幾個人。


    蕭護漲紅了麵龐,是怒氣衝衝激出來的,眸子狠狠打在邱老大身上:“給我斬了!”


    “你敢……”邱老大慌忙拔刀,又往後退。才迴來的殺氣騰騰的兵迎上去,混混們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身後,傳來少帥朗朗嗓音:“我求兵源,卻不要趁亂打劫的!你們迴去,安生家中,沒有錢糧,可以來洗馬修牆,可以得一份錢糧!”


    地上,又噴濺出一個人的鮮血。


    好在有雪,一夜之間可以蓋住。


    這件事情,卻比雪傳得遠。很快,少帥治下的人家全知道了。傍晚時,不少漢子對自己家人道:“蕭少帥不要混混們,隻要正派人,我也想去,早結束早太平!”


    家人們不是媳婦就是爹娘,就愁苦地歎口氣:“隻怕丟了性命呢。”


    ……


    近傍晚時雪停住,詭異地有一絲日頭光出來,還能照到帳篷裏。


    正打在鄒國舅麵上。


    國舅咕噥一聲,動動身子,試圖從繩索中解脫,卻覺得繩索如鐵鑄,不能辦到。他罵了一句:“捆得鐵緊!”


    不錯,國舅身處西山大營中,是人階下之囚。


    昨天他奔到這裏,就被拿下,這才知道西山大營不能出兵的原因,是分成三下裏。三個將軍一個是張守戶的人,一個是石明的,餘下的那個獨力支撐,被堵在兩方之中。


    鄒國舅談不上悔也談不上恨,腦子裏轉個不停,怎麽辦?


    該怎麽辦?


    西山大營也叛變,必定他們封鎖住一切往京外的道路……


    “國舅爺!”


    關他的帳篷薄而綃,外麵有人說話裏麵能聽到。鄒國舅覺得耳熟,他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盼著有人來救,聽什麽聲音都快耳熟。忙掙掙身子:“哪一位?”


    沒有迴話聲,隻有一把小刀插進帳篷布,劃開一個大口子,露出一張麵龐。鄒國舅認得,是在他手中提上來的將軍叫袁連,袁家的人。


    兩個人四目相對,都有噓唏。鄭事示意他不要說話,切開他身上繩索,伸手來扶:“你能騎馬嗎?”


    “有馬?”鄒國舅大喜,又愁眉不展:“郡主在哪裏?”袁連為難,看他臉色就知道他是知道壽昌在哪裏的,鄒國舅想也不想,雙膝跪到。袁連也跪下來,雖然為難,也咬牙:“我去試試。”


    他用兩、三句話解釋西山大營的事:“楊將軍殺了聞將軍,把陸將軍逼走。和張將軍分兵爭吵起來,兩個人才生分。他們正在吵架,我就來救你。”


    鄒國舅胡子抖動,一把握住他手:“兄弟,”幾十歲的國舅喊二十多歲的袁連兄弟,不是不滑稽的。


    天是夜晚來臨時的猛地一黑,袁連辯個方向,指向一方:“請國舅爺往那邊走,二十步,有我幾個兄弟,全是國舅見過的,我去找郡主,如果我不迴來……”


    鄒國舅毅然沉聲:“我和你一起去,壽昌見不到我,不會和你一起走!”他執意要去,袁連擰不過他,又拖延不起時間,就帶著他用帳篷掩護,去找郡主。


    郡主離得不遠,和國舅相比,對她是額外待遇,好吃好喝,還有兩個士兵把門。人人知道她是永寧侯的親侄女兒,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石家的家醜,因此不殺她,隻關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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