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護帶著慧娘、顧良能出來,見到天空中飛雪狂舞,卻心頭喜得似好似見到另一層天。天,還是高的,地,還是深雪,何處傳來一段梅花香,香得似平生沒有聞過?


    隻有險些失去又得性命的人才有這種愛惜的心思。


    蕭護本來打算今天血戰出來,顧良能是拚了一死的心。兩個人走下殿外白玉階,顧良能腿上一軟,蕭護伸手扶住,掩飾笑道:“賢弟,雪滑。”


    有官員們來道賀:“幸好少夫人有功,保住性命。”又怪他:“少帥太莽撞。”但人人知道,要不是少帥這一摔,那女子咬住不丟也棘手。


    隻會刑部裏立案,不過要把蕭少夫人關起來去審。欽犯?按律是抓的。不管真假,有人出首告,是先抓起來。


    少帥當殿行兇,又有舅母後麵不承認,就死無對證!


    蕭護謝過張閣老,謝過一幹子正直的人,和國舅瞪瞪眼,鄒國舅氣得鼻子都快歪了,眼睜睜看著這小子帶著那欽犯出宮。


    又明白過來,罵了一句:“他倒帶著兩個欽犯!”


    從前朝想到今朝,帶著兩個欽犯進宮出宮的人,也隻有這一個人。雪蓋住這一行人遠去的身影,鄒國舅還氣得雪中僵著兩條腿,不管那寒冷浸上來。


    天陰而若又有暴雪,似乎要變天。


    蕭護一行人一路上話也沒有,趕快迴家。車在自家大門外停下來,慧娘也籲一口氣,腦袋後麵嗖嗖一冷,總算迴來。這心思一起,又覺得滑稽,趕快去找夫君。見車簾子一動,長身玉立的夫君滿麵笑容,伸出一隻穩穩的手掌來。


    看他麵上,好似一個帶媳婦走娘家迴來的人,是春風滿麵。


    慧娘也甜甜一笑,很想笑得輕鬆,卻總有些劫後餘生感。


    見大門緊閉,不安彌散開來。才看蕭護一眼,見少帥隻手推開,門內老梅魚缸俱在,隻少了平時的生機。


    “媽媽,秀蘭?”慧娘輕喊,蕭護扶她進去,若無其事的道:“沒有人在,要有勞十三倒茶了。”


    “啊?”慧娘脊梁骨又是一寒,一直縮到尾骨上。驚詫隻一閃,就過去,她百感交集,這才知道蕭護為今天布置的有多謹慎。可是,她喃喃著關心:“他們人呢?”夫妻正行過院子,蕭護道:“就迴來。”


    慧娘就洗手去泡茶。


    小廝們一到房中,得了吩咐馬上出去。慧娘用一個喜鵲登梅盤子送茶水進去,一進房門,雙膝跪下,在蕭護和顧良能目光中,一直膝行到蕭護麵前,含著淚水:“夫君大人請用茶。”


    金殿之上摔死表姐,怒斥國舅,以理抗衡……。這這這,全是自認為英勇的十三做不到的事情。她想也沒有想到過。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有時候在於心之天地的大小。


    蕭護唇角上彎,並沒有阻攔她。少帥已經成人,卻笑得陽光燦爛如金童。他知道十三用這種方式在表達感激,他笑看著,見茶到手邊,更笑容可掬,取一盞,見十三淚眸似欲噴薄欲出,小有調侃道:“以後天天如此才好。”


    慧娘起身,又送一盞茶給顧良能。顧良能跪下來接的,他太感激蕭護。蕭護疼愛的人,又唿以嫂的人,小顧公子恭敬地雙膝跪下。


    驚嚇到慧娘:“呀,全是少帥的功勞。”


    蕭護輕輕一笑,招手命她過來:“還有我的十三,看看多英勇。”慧娘是丈夫說過得空兒就撒嬌的人,想也不想噘起小嘴兒:“那以後件件事情都帶上十三吧,不要讓她悶著當糊塗鬼兒。”少帥笑得手一顫,茶水幾乎潑出去,笑罵:“快離了我這裏,收拾午飯!收拾得不好,”手虛虛一抬,慧娘往外就走,到門外才撫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扮鬼臉兒:“呀,又要打人了。”


    顧良能看著這一對夫妻,忽然心生溫暖,再加上手中茶是溫暖的,就暖暖的笑著。他剛才已經給蕭護下跪道謝過,又拜少夫人,是蕭護無比的寵愛她,又見過金殿上夫妻相擁,嫂夫人大哭:“用我軍功換夫君性命!”


    誰人不知道蕭少夫人是什麽軍功?


    他忽然愣住,小心翼翼道:“孝簡兄,嫂夫人她?”蕭護沒事人一樣:“哼!”顧良能陪笑,不再多問,不過心中又生出豪情滿懷,忽然又跪下來,給蕭護叩了三個頭。蕭護一把扶起,這一迴不明白了,不是謝過了,忙問:“你有什麽說的?”


    “沒有,隻是覺得能認識孝簡兄這樣的大英雄大豪傑,小弟我和你一比,心生慚愧。”顧良能含淚。


    蕭護鬆一口氣,扶他坐下,又笑罵:“你想嚇死我。”還以為又出什麽事。


    院門“啪”地響了,蕭西機警地閃身入門。一入門中,反手掩門,見院中沒有動靜,少帥急步走出,狂奔而去。


    “奴才!擔心你呢。”蕭護在台階上滿麵笑容。蕭西不及迴以一笑,奔到台階下匆匆說了幾個字:“張家要造反!”


    蕭護心中猜測得到證實,卻還是驚了一下。魂未定,蘇雲鶴和孟軒生一前一後進來,蘇雲鶴也是狂奔,又驚又喜,抱住蕭護手臂,有如小孩子撒嬌般,附到他耳邊急急道:“永寧侯要造反。”


    少帥再驚了第二迴。


    他全是早有猜測的,隻是沒想到。就像皇帝沒有想到有人在京中重兵以下,還有人敢造反!


    這是在院子裏,蕭護恢複笑容,誇獎的在蘇雲鶴頭上拍拍:“雲鶴,你長大了。”蘇雲鶴今天十分重要,到中午家裏沒有人去接他時,蘇小弟負責把永寧侯石明誆出府門,來到私兵們的視線中。


    “早就大了。”蘇小弟不滿。


    孟軒生在外麵一笑,這好似小表妹的口吻。身為未婚夫的小孟先生,也聽到過小表妹這麽說過:“我大了,我早就大了,你不知道?”她還會反問別人。


    此時雪茫茫,小孟先生思念她了。


    小孟先生是這裏麵最懵懂的一個,蕭護因此問表弟:“他?”蘇雲鶴鼻子裏:“哼,”再對表哥討好的笑笑:“他還是不知道。”不過今天功勞也不小。


    到家就去接蘇雲鶴的蕭北迴來,見到蕭西高興得快要跳起來,因當差,隻嘻嘻一笑,又去街上尋秀蘭等人迴來。


    張伯和媽媽媳婦們迴來時,不及推門,身後馬蹄聲一聲響,一個人跳下馬,雪衣錦衫,氣度過人,拔腿就往門中去。


    “哎哎,你找誰?”


    梁源吉聽也不聽,他是在家裏聽到蕭護金殿上行兇,馬上過來。奔到房中,氣喘籲籲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瞪著房中其它人。


    蘇小弟隻說半句:“平江侯……”一拍腦袋明白過來,左手扯住顧良能,右手扯住孟軒生:“出去。”


    梁源吉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了一句話:“你不要命了?”


    蕭護抿抿嘴唇,也知道他這是關心,但是忽然爆發了:“不摔死她,後患無窮!”


    “可以去刑部裏審!”梁源吉也火了,這不跑來關心你。


    蕭護吼道:“審到哪一天!等審完,冤棍不知道挨多少!”他脖子上青筋迸出。


    兩個男人都唿著粗氣,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半天,梁源吉笑起來,先是勉強一笑,這一笑收不住,再就笑得震天般響,邊流淚水邊手指著:“好,哈哈…。你……”


    蕭護迴他一個笑容:“坐下說話。”


    呂氏等人迴來,還各自帶了幾樣菜迴來,大家好似成竹在胸,知道今天會沒事一樣。直到午飯準備得差不多,楊氏才腳一軟,摔坐地上,發泄似的歎了一口氣:“唉。”


    有一個人軟下去,頓時一個接一個的軟了,不是覺得手臂酸軟得提不起來,就是人麻得恨不能癱軟。


    隻有慧娘好精神,她進進出出的照顧弟妹們,是恨不能多侍候幾下。


    楊氏和呂氏慢慢的笑不出來,三爺和十五爺一直不迴來,看別的人全迴家中。慧娘對這一條是不說不解釋,執行軍人風範。


    天黑以後,蕭護才有片刻安寧單獨見蕭西。燭光下,主仆相對而坐,蕭西把路上的見聞說出來:“見到本家爺們後,請他們快來見少帥,奴才就先迴來。行出那個集鎮,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奴才一看,這不是金虎軍中的將軍,雖然他包著頭,打扮成商人模樣,但化成灰也認得,就先不迴來,先跟上去。”


    “多少人?”蕭護濃眉聳起。


    “至少兩千人,不過現在一個也沒了。”蕭西嘻嘻:“我跟到晚上,才見到他們躲在一處山凹子裏,想到咱們的人就在附近,半夜裏帶著他們去,”他笑嘻嘻:“全沒了。”


    蕭護忍俊不禁,笑罵道:“你殺得倒有幹淨!”


    蕭西摸腦袋笑:“有幾個是活口,問過以後才知道他們是半年前就到了,算這日子,是少帥和少夫人迴家時,他們就往京中來。又說還有人在,少帥,這不是要造反是什麽?”


    “那些屍首呢?”蕭護先問這個。


    蕭西肯定不管殺管埋,故意苦著臉:“沒地兒處置,全丟下了,要是有人看到,張帥沒了腦袋,不會怪奴才吧?”


    主仆相對暢快地一笑,也有一個嚴峻地現實擺在麵前,蕭護道:“看這樣子,就在這幾天。”他也有後怕:“好在咱們也早有布置,不然……”這一迴進京是在送命。


    賞蕭西五百兩銀子,讓他請蘇雲鶴進來。蘇小弟急性子,而且沒辦過幾迴事。從下午不能說出來,就在院子裏轉一迴,再走一圈。


    見表哥喊自己,三步並作兩步走的進去,迴身關門,迫不及待坐到蕭護身邊,不無撒嬌的喊:“表哥。”


    “雲鶴啊,”蕭護滿麵笑容,親手給他倒茶,見燭下表弟眉清目秀,翩翩一個佳公子,蕭護滿心裏歡喜,先打量他頭上簪子,刻梅花紋,鑲一塊寶石。“表哥,”蘇小弟張口要說,蕭護抬手止住他,到房中去,取一根黃澄澄的白玉金簪出來,又是一個上好扳指,笑道:“這是你表嫂前天讓人拿出來才炸過的,你看這色澤兒,”


    蘇小弟隻要有撒嬌的地方,先撒嬌再說,這一點兒上和表嫂相同。忙伏下身子,讓表哥給自己換上,又搶過扳指在手上套好,麵有得色:“表哥我呀,”


    “不要驕傲。”蕭護還是笑容滿麵,蘇小弟收斂一下,繪聲繪色說起來:“我和孟呆子到了永寧侯府,我就纏著石明拚酒,孟呆子就和他對詩,見不到南宮複,我說讓人請,石明不肯,不到半上午,他就醉了要睡,我也說醉,不過我要散酒,就出去亂逛。在梅花林後麵,見到一個人來見石明,表哥猜是誰?”


    蕭護微笑:“張守戶?”


    “啪啪!”蘇小弟大力鼓掌,蕭護笑容加深,聽表弟垂一垂麵龐笑:“錯了!是張寶成!”蕭護撲哧一笑:“沒有區別。”


    蘇小弟得色重新上來:“我就過去聽,他們在爭執,張寶成一臉氣急敗壞,奇也怪也,倒不擔心自己是麻瘋病了,他看著更像失心瘋病人,大罵石明,我們的人莫明死了兩千,你是怎麽照看的!”


    蕭護知道和蕭西對上了。


    麵前的表弟搖頭晃腦:“石明那臉色,哈,真是好看,我在心裏為他鼓勁兒,你一劍殺了他多痛快!梅花林中有將軍,不亦樂乎。不想這呆子隻會生氣不敢動手,”


    “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蕭護添上一句,氣色在燭光下越發的沉穩。


    蘇小弟兩隻手一拍:“妙啊,表哥你說得太好了,”


    窗戶上忽然響了一聲,有一個人陰陽怪氣地道:“黌夜說殺人,果然是將軍意氣!蕭少帥,顧孝慈來拜!”


    ☆、第一百零三章,真情不容易學的(二更求票)


    蕭護和蘇小弟嚇了一跳,少帥一個箭步跳到窗子下麵,左手上多出來一把短劍。蘇小弟沒有東西可以亮出來,一把抄起坐的椅子。


    見表哥推開窗戶,雪地裏有一個人。


    他白淨麵皮,五官端正,個子也不低,離開窗戶有幾步遠,雙手抱拳:“蕭少帥你好!”雪花在他背後飛舞,好似給他披上一件雪色的披風。


    蕭護在北風中停了一停,才讓開堵住窗戶的身子,讓這個自稱是顧孝慈的人到房間裏來。等他到了房間裏,蘇雲鶴先咦了一聲。


    這個人麵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第一眼看他的五官像畫在一張白紙上,再看第二眼,心裏才有一句話,原來是個真人。


    其實五官分明


    蘇雲鶴好心地問:“你這是怎麽保養出來的?”


    “這個簡單,做一張麵具戴臉上,真臉不給人看。”顧孝慈對他皺皺眉,蘇小弟瞪瞪眼,把手中的椅子放下來,名士風流又出來了,俏皮地問他:“夜半三更鬼敲門,你敲窗子,你是什麽?”


    顧孝慈咧開嘴,呲出一嘴的白牙。


    蘇小弟往蕭護麵前一跳,很有義氣的道:“表哥快走!吸血鬼來了。”蕭護頭疼,推表弟一把:“雲鶴,去喊顧小公子來。”


    “可你一個人在這裏?行嗎?”蘇小弟目不斜視對顧孝慈,生怕自己前腳走開,這沒有血色的人就把表哥給咬了。


    忽然來了精神:“我想起來了,你是前門口兒的兔兒爺?”


    蕭護幹咳了兩聲,硬生生被自己口水嗆到。


    蘇小弟麵有得色:“你看,他像是瘟疫病人。”


    蕭護自己走出去喊人,等到顧良能進來,蘇小弟和顧孝慈大眼瞪小眼,都半彎著腰,眼珠子一動不動。


    顧良能好笑的走過去,蘇小弟眼睫閃了一閃,懊惱地跳起來,窩火的道:“沒看到我們比瞪眼呢!”


    蕭護沉下臉,蘇小弟老實地往外走,還不忘了再約下一迴:“哎,我說你住哪裏,下次再比。”顧孝慈嘻嘻一笑,很是大方的揮手:“下迴我再來。”


    他側身揮手,長眉輕掃,顧良能也認出來了,也一口口水嗆在嗓子裏,重重的咳起來。


    蘇小弟愣住,學著咳幾聲:“咦?我怎麽沒事?”一笑走了,沒有忘記把門關上。


    蕭護挑亮燭火,迴身給顧良能倒茶,順過嗓子裏那口氣,顧良能半信半疑地問:“真的是你?”顧孝慈把手中長袖一舞,拋個媚眼兒過來,尖聲道:“不是咱家,又能是哪一個?”


    少帥和顧良能再次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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