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還是不知道她被楊氏誆,不願意進京的那件事,也是三爺怕傷兄弟妯娌和氣一個字沒說。她嗔怪道:“你又仗著是哥哥就欺負她。要欺負,你去欺負七弟和九弟。”


    蕭拔又要笑:“我才不管,一是人家夫妻的事,二是他們打媳婦,才顯得我對你好。也羞一羞你不隨我進京。”


    衣服穿好,三爺有了淡淡的憂傷,他也怕自己一去不迴。認真的把妻子抱了一抱,心想如果迴不來,也有兄弟們會送她迴家。家中有田有錢有宅,雖然不大富,族中又有分的東西可以度日。祖父還在,就是大帥也會照管。


    頭也不迴的開門走了。


    北風自廊下過,唿地打在三爺胸膛上,頗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


    十五爺蕭據開門走出來,靜靜關上房門,兩個人一言不發去後門,先上牆頭,小心看到沒有動靜。翻牆頭,去鄰居家,再翻牆頭,過了幾家幾乎近街口。由這鄰居的另一麵牆翻出去,是另外一條街。


    雪大,很快把腳印蓋住。


    路口,有車停下,趕車的抽煙袋。兄弟兩人無聲上車,車行走至宮門外三裏地。平江侯梁源吉過來,輕聲催促:“快,跟上我。”帶著他們進了一個門,轉黑巷子,又進宮門,幾經轉折,交給一個太監。


    太監帶他們又是幾經轉折的走,一間屋子裏安置下他們,給他們一人一身低等侍衛衣服,換上,見一隊侍衛來,編進去往金殿上走,這是殿外當值。


    梁源吉也是出了大力氣,蕭護沒告訴他清君側,隻說怕郡主搗亂。美貌的平江侯對女人的嫉妒心也小生怕怕,為同情,為了還蕭大帥人情,才冒這大險。


    查出來也是殺頭的罪名。


    蕭拔兩兄弟,也是冒生命危險。猶其是蕭拔,他還去過昭獄裏,國舅和張家的人全認識三爺。可三爺功夫是最好的,如果破宮門,他最能出力。三爺換上侍衛衣服後,又和九爺各戴了一掛假胡子,遮蓋住半張麵龐。


    天漸明,宮門外不遠,是熱鬧街市。七爺蕭執和九爺蕭揚一前一後走出,好似用早飯。又尋一個茶樓坐下,叫小二端來麵茶煎餅慢慢的吃。見不時有人外麵走過,也有進茶樓的人。衣上都有一個小小標誌,手裏拿著疊成五角的對聯。


    就要過年,買對聯的人很多,就能混得過去。


    坐下來以後,就把對聯收起。不過七爺和九爺也記住麵龐,他們兩個人都不是過目不望的人,但加在一處,就可以互補著認識住這些人。


    間中還進來一個蕭拓,也是蕭家兄弟,大家看也不看,分別坐下,靜候宮門內動靜。


    一旦大哥要攻宮門,原定計劃是裏應外合。


    裏麵擒住鄒國舅,外麵擒住永寧侯石明。大小國舅能並稱,總各有在皇帝麵前是身份,或者說有價值。


    天光又亮了許多,北風比平時要大。一條皚皚的白雪道,好似通往天路上。左鄰右居們出來,見蕭家的大門半開,都嚇得伸一伸舌頭,把自己家裏大門關緊。


    和他們住著,真是倒透了黴。


    昨天打了半天,鄰居家的門,外麵掛的竹竿,門外種的閑花草全遭了殃。蕭護迴來後,讓張伯和小廝帶著錢,挨個兒一家一家敲開門,問賠多少錢合適。有些門實在破得不像樣子,刀劍砍出來好幾個洞,就直接丟下錢了事。


    可是鄰居們還是怕他們,真怕他們再住下去,小命要跟著沒有。也有人的膽子大,暗示道:“你們還要住多久?”


    張伯就寬厚的一笑,笑得忠厚老實樣子,隻是襯上臉上傷疤有幾分猙獰,見的人就乖乖閉嘴。關上門看有錢可收,還是喜歡的。


    大門內,先走出四個小廝,兩個帶馬出來,足有七、八匹馬,有一匹空的,是預備著萬一金殿上鬧起來,給少夫人騎的。


    再出來,又是兩個小廝,從後門口兒拉出一輛車過來。


    須臾,才有一對人出來。路邊有走過的行人,眼睛一亮,停下來指點:“這是哪一家的夫人?”卻是兩個丫頭。


    丫頭們到了外麵,侍立在車旁。蕭護這才帶著慧娘走出來,顧良能扮成小廝跟在後麵,上了一匹馬。


    丫頭們放凳子,打車簾,蕭護親手送慧娘進去,這是極少見的。車簾子放下前,少帥又悄聲說一句:“隻跟著我。”


    車內半暗,慧娘雪白肌膚更如冰晶般,她烏黑眸子忽閃一下,對著夫君笑容,擔心全不翼而飛,抿著嘴兒輕笑:“是呢。”


    蕭護為妻子的信任心滿意足。


    他撫一把自己腰上的新腰帶,上了馬。宮門上會下刀劍,沒有旨意隻有國舅和帶刀當值才能帶刀劍在宮中,少帥就備下這腰帶,裏中暗藏暗器。不太多,又極細小,但是打出來勁強風足!


    小,就不容易捏出來。


    腰帶環扣是暗器出口,隻是一塊似金子的銅鐵,可以遮蓋過去。


    慧娘也是一條新腰帶,不過她的少帥夫君出於關愛,到今天沒有告訴過妻子自己清君側,就沒有對她說腰帶的事。


    那裏麵藏著幾塊軟刃。


    軟刃更小,隻有三寸長,又分成三下裏,作為腰帶的硬襯,也不容易搜查出來。臨時可以打開取出安裝在一處,至於刀柄,則分明在小廝們的腰帶上,也是腰帶中的硬襯。鐵鑄的,連起來有尺把長。


    不算趁手,但對於刀法不錯的十三,足夠用了。


    慧娘是一夜擔心郡主,頭上多戴了許多簪子,可以拿來用,她也沒有對蕭護說自己有這個心思。


    夫妻都還是希望賞賜先領下來。蕭護知道慧娘很想和自己相認,而自己也很想聲明,自己沒有背負前盟,娶的還是定親的那一個。


    白雪飛舞中,車行馬走,夫妻各懷心事,不過方向是一致的。少帥在想慧娘殿下聲明身份,為封家喊冤後,國舅會怎麽辦?貴妃會怎麽辦?


    那時,就是清君側的時候。


    出師則有名!


    當然今天有意外,少帥也不介意今天就動手,今天也安排得不錯。金殿他算過,文官一班,武將一班,按官職少帥站位會在國舅身側,離這麽近,一把抓將起來,不是件為難的事。


    哼,看這老匹夫今天識不識相了!


    小廝們跟上。


    早朝本應該早,可近新年人人怠懈,皇帝又為蕭家兩家心煩意亂,今天隻為見為寧王報仇的人,早朝晚了一個時辰。對於現代來說,就是晚兩個小時。


    午門外下車下馬,蕭護一麵想蕭西還沒有迴來,讓他擔心,一麵和人打招唿寒暄。慧娘無心看宮門景致,低頭站在一處避雪地。


    不少人打量她……


    蕭少夫人既殺烏裏合,和壓過郡主嫁到蕭家,在京中也算是個風雲人物。


    此時的蕭家,重新又大門洞開。侍候上車的兩個人若荷和秀蘭,不慌不忙走出。她們去了也不中用,就留在家裏。


    兩個人拎著菜籃子,說笑著走了。


    又一會兒,四個媳婦分作兩班,打扮得花枝招展:“逛街市去,有好花燈。”最後一對出門的祝氏和楊氏迴頭笑:“張伯,你打掃打掃,就帶著媽媽們來吧,我們在北大街等你。”


    看著像是一家子人出去逛京都。


    蘇雲鶴和小孟先生是最後出門,蘇小弟是火急火燎:“快些,永寧侯該等急了。”來接的馬車,是永寧侯府的,這是昨天約好的,卻是真的。


    如果有人數數,家裏還有兩個爺們沒出去。卻不知那兩個,現在殿外當值。顧良能,是扮成蕭西走的。


    神武衛看得也懶散,壓根兒沒數。蕭少帥人在宮中,他還能出什麽鬼把戲?


    ……


    大雪不發貧賤高低,無邊而落打在各人官帽上。宮牆琉璃瓦鍾樓城門樓子,一色的無垠。


    “當當當!”金鍾驟響!


    渾厚若來自天邊,帶著皇家威嚴。


    百官肅靜。


    蕭護是外臣,又陪著妻子,沒有隨百官進見,隻在外麵等候。少帥麵沉如水,全神貫注眸閃精光,一個字也不說,不是眼觀六路,就是耳聽八方。


    緊張泛上心頭,蕭護的手心裏也微微的有了汗水。


    寂靜,無聲,宮人們來往行走衣角紛飛,卻輕得踩雪聲都似沒有。


    踩雪本有聲,少帥實在是聽不見。


    忽然,耳朵一側,有腳步聲!


    一個小黃門飛奔而至:“跟我來。”小廝們退後,隻有夫妻兩個人肅穆往裏去。今天不是舉行典禮,隻在離外宮門近的殿上見百官,沒走一刻鍾到了。


    白玉台階上有人執拂塵再宣。


    蕭護帶著慧娘目不斜視,微垂對地緩步走上去。


    禦座上皇帝急切地看,見一個高挑個頭兒纖細腰身的女子,不無失望:“就是她?”還以為膀大腰圓。


    讓抬頭,見一張芙蓉麵龐,說不出來的秀麗,皇帝一笑,讓近前來,問道:“你是怎麽殺的烏裏合?”慧娘就迴了一遍。


    個中兇險,詭譎驚人。


    聽得久呆在京中的百官們搖頭晃腦,不時驚歎。張閣老步出班列,滿麵春風道:“皇上常思寧王,才有這樣一個人敢入敵營誘殺烏裏合。偏又是個女子,這是我皇慈心仁愛,才有這等奇女子出來。這樣功臣不可不賞,請皇上賞賜與她。”


    慧娘手心中迸出一把子汗,不命抬頭,不能亂看天顏。她低頭跪著,聽到自己怦怦心跳聲。郡主……


    “且慢!”


    蕭護和慧娘全是一驚,看出來的這個人,卻不是壽昌郡主!


    卻是鄒國舅!


    皇上展顏笑:“國舅要說什麽?朕正要賞她。”


    鄒國舅近前跪倒,一字一句地道:“迴皇上,按律賞者賞,當罰者罰!今蕭少夫人隻說出有功的地方,當罰的地方卻隻字不提。臣不能看著她隱瞞皇上,迴皇上,她以欽犯的身份,竟敢大膽來麵聖!”


    百官們都一驚,嗡嗡聲四起:“欽犯?”


    蕭護手在腰帶上拂一把,麵色鐵青轉向國舅:“你胡說!”他飛快衡量一下,見皇上麵有驚異,一片迷茫,還沉浸在寧王那裏,忙也跪下,懇請道:“請皇上明查!”


    皇上也不悅:“國舅,你有什麽證據?”


    “現在證人在外,隻是布衣不能見駕,請皇上宣召進來,當殿辨明蕭伍氏真實身份!”


    慧娘渾身冰冷,如墜冰窖中。


    她下意識地對著自己丈夫看去,他就跪在自己身側。一定是表姐?還有昨天的表舅母?見自己丈夫目不斜視,一個眼色也沒有。


    這是金殿之上,不是可以眉目傳情的地方。


    耳邊傳召聲,等待時的沉默,有人進見……對慧娘都似隔空而來。直到有一個人走到她麵前來,手指著她大叫一聲:“十三娘,你卻在這裏!”


    慧娘慢慢轉過麵去,見表姐在,舅母一家子人在,還有一些親戚們也在。他們旁邊站的一個人,是麵露陰險的袁樸同。


    國舅微微一笑,再次往上迴話:“皇上,這個人是去年叛國的欽犯,封家的女兒封慧娘!”接下來國舅一氣嗬成:“她隱名埋姓潛入軍中,不然身為女子,哪裏不能存身,一定要去軍中男人呆的地方!又施展手段勾引蕭護,想來蕭護都上了當,伍思德等人上當與她結義為兄妹也正常!皇上,區區一個女子,能殺烏裏合真讓人疑心?烏裏合是烏蒙號稱英雄的人物,豈是她一人於亂軍中能殺!且潛入烏裏合身邊沒多邊就能伴他身前馬後,不是手段豈能成事!”


    眼看著皇上的臉沉下來,慧娘的嘴哆嗦著,蕭護怒目圓睜……


    百官們靜默,張閣老並沒有多擔心,隻是眯起眼睛在想什麽。皇帝的臉色沉如水時,想到這中間的關竅。


    蕭護不要壽昌,卻要一個欽犯?這是什麽樣的可誅心思?誅心的罪名,在古代就可以殺人了。


    少帥因跪下來,離國舅就遠幾步,不過他時時盯緊國舅,就跪下來也離他不遠,一步可以邁到……


    “不!她不是外甥女兒,不是十三娘!”舅母大聲開了口。百官“嘩”地一聲,議論聲如潮水般湧出。


    表姐的男人急了:“你昨天還說是的,怎麽能亂改!”表姐也急了:“她是!”舅母冷漠地對她,眸子裏全是指責和鄙視:“不是!”


    “是!”表姐男人怒吼,就差罵:“你個老貨,胡說一通!”


    表舅母也能看出來今天是生死存亡的大時候,是她還是十三娘,她已經不管。隻是滿額頭都衝上血,如看仇人一般:“不是!”


    國舅也愣住!


    少帥在這個時候,機警聰明全發揮出來。他上前一步,一把扣住手還指住慧娘,人卻被爭吵弄傻呆呆的那表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將軍滾遠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淼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淼仔並收藏少將軍滾遠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