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輕動一下,驚醒她。見兩個丫頭半抱半摟著江寧郡王進來,江寧郡王四十多歲,外表出眾,就是大醉如泥,也如玉山傾倒,有迷人之處。


    他嘻笑:“咦,你,你還沒有睡?”郡王妃趕快過來,一個丫頭讓開,郡王妃親手扶起,用自己半邊身子撐住丈夫,卻是往外麵去,嘴裏抱怨:“呀,你又不顧自己身子?”


    “我,今晚要睡你房中。”江寧郡王不轉身子,手指著通往裏間的石榴紅綾繡百子的簾子:“這裏好。”


    他唿出一大口酒氣。


    江寧郡王妃明顯煩惡上來,還忍著,往外麵喊人:“留喜兒,香憐兒,”江寧郡王身子一僵,見兩個沒見過的少女過來,左邊的桃紅衫子,瓜子臉兒杏仁眼睛。右邊的微嘟胖的麵龐,兩道眸子水靈靈的,如秋水一般。


    江寧郡王呆若木雞,酒喝了一半。對那個香憐兒的丫頭看看,再看看扶自己的郡王妃,有急有氣有惱有怒:“你!”


    他頓足:“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好著呢,你喜歡,今晚收用吧,明天就開臉,給你做姨娘。”江寧郡王妃和氣地笑著,招手香憐:“快來扶郡王去你們房中。”


    香憐紅著臉過來,蹲身一福,雙手接過郡王手臂,見郡王人雖醉倒,眸秀眉長,更是紅了臉。


    “呀!”冷不防被推開,“蹬蹬”幾步摔到門上。


    江寧郡王變了臉色,質問王妃:“我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郡王息怒,”江寧郡王妃笑容滿麵:“見夫君最近總是流連外麵不迴,妾對夫君說過,外麵喜歡,留宿不要過久,那些是什麽人,傷了你的身子。見你總不迴來,必定是家中丫頭們你不喜歡,又新買四個,這兩個今天晚上先侍候你可好?”


    她的丫頭不聲不響送上一個青釉黃花盞子,江寧郡王妃接在手上,打開來,是醒酒的茶。當著丫頭們的麵,款款送到江寧郡王唇邊,還自己親口試過溫熱。


    因她親口嚐過,江寧郡王乖乖喝了兩口,還是不悅的瞪著她。江寧郡王妃把茶碗給丫頭,對他含笑:“今晚上壽昌在,我這裏不方便,去吧,明天再看那兩個,要都不喜歡,再讓人牙子給你挑好的。隻是外麵三天五天的,總得迴來歇幾天。”


    燭光下,郡王妃眉宇光澤開合,紅燭隻添她風采,不以暗處減她光輝。不管從哪裏看,她膩如象牙般的肌膚,瓊脂似的鼻子,小巧嫣然的嘴兒,精致似名家巧手雕成的下頷,都讓人割舍不下。


    江寧郡王心中發狂燥:“讓壽昌睡她房裏,我要睡這裏,我不管什麽國舅,我不怕他!”新來的兩個丫頭不明白,舊有的丫頭全當聽不見,隻是垂下頭。郡王妃愕然:“國舅又怎麽了?”她擔心地問:“你又和弟弟打架了?你們也是不小的人了。”


    “誰要見他!”江寧郡王不耐煩,見到國舅可以晦氣三年。他說得孩子氣般,江寧郡王妃掩袖子輕輕地笑了:“既沒打架,那我放心了,去吧,睡去吧。”


    把江寧郡王哄走。


    出門後,江寧郡王停下腳步,對著雪夜深邃夜空仰起麵龐。刺骨的北風刮在他麵上,他眸中有痛,有恨,有數點清淚,還有焦躁!


    看身後,一道錦繡簾子隔住,再也看不到那個人。


    曾經,給她一個眼神,她會雀躍半天,她會害怕乖巧,她會老實從命;曾經,給她一個笑容,她會紅暈半天,她會嬌嬌依戀,她會嫣然以對……


    這一切,都去了,再也見不到。


    酒意越發的湧上來,江寧郡王恨上心頭!他知道自己應該轉身,踹開門,進去把那個把自己遮得緊緊的女人拉起來,撕了她的衣服,讓她如新婚夜般對著自己哭泣。


    可是,他不敢!


    他害怕!


    就如弟弟石明罵的:“兄長,你還是男人!”


    這不是男人的人,在雪中苦澀的笑了。他有愧於心,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她,還有,也懼怕……是以,他不敢。


    他隻能在雪夜中一左一右摟過兩個水靈靈的丫頭,醉語著去了


    “你叫香憐,這名字真好。”


    這名字真不錯,自那件事以後,新來的丫頭,總有一個叫香字的。香憐香草香玉…。沒得名字起,是不是要叫香餑餑?


    房中那個冷漠不再侍候的女人,她用她的方式來還,殺了你一個,還你一個叫香的少女,一樣的年青,一樣的美貌。


    雪中,江寧郡王嘻嘻哈哈去了。


    緊閉的房門內,丫頭從門縫內收迴眸子,進去迴給郡王妃,有鄙夷:“爺去了。”郡王妃微微一笑,並沒有半點煩惱,還是柔和地嗓音:“你也睡吧。”


    她還不睡。


    她身後鋪設華麗的床上,睡著她的寶貝女兒,人稱女魔頭的壽昌郡主。郡王妃迴身看一眼女兒,就笑容更多些。


    這是她唯一的孩子,受到庇護長大的孩子。是從懷胎起,不用她提心吊膽怕人陷害的孩子。和她以前的那一個不一樣。那一個可憐死去的孩子,是個兒子。


    女兒也好,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母親,”壽昌郡主囈語。


    郡王妃急忙過去,有上夜的丫頭,隻起來外麵聽聽,沒人使喚,繼續再去睡。郡王妃哼著兒歌,輕拍著壽昌郡主,直到她睡熟,自己撲哧一笑,對著那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兒道:“你呀你,你相中人家,卻沒有讓人家喜歡你的本事,你這個能耐呀,和母親一模一樣呢。”


    曾經的江寧郡王妃,深愛自己的丈夫。


    她為他的喜怒哀樂而高興或憂傷,為他去別人房中一個人房中哭泣,為他第二天一個笑臉兒,又重拾心緒。


    可今天,這一切全變了。


    如今是有一個人,永遠隻關注自己,隻為自己的喜怒哀樂而高興或惱怒。


    他用他應該衡量天下事的胸懷,接納了那時在傷心中的江寧郡王妃。


    郡王妃的心,迴到十幾年前。


    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麽的愛自己丈夫……


    這個時候的大成長公主,也沒有入睡。她的兒子忍不住困隻想笑:“母親,就一個蕭護,看你們一個一個都這樣子。”


    “什麽話!”大成長公主不承認。


    “那就是為永寧侯,你們也是的,就請個客,不去就不去,去就去,你煩什麽!”


    “我是在想,既有貼子,當然要去,好歹永寧侯眼中有我。但是去了,見到蕭少夫人,我賞還是不賞。”長公主和鄒夫人一樣,也為這個在犯愁。


    她嫁給當時的閣老程家,丈夫早亡,隻有一子程業康,是太子陪伴。程業康打一個哈欠:“我可熬不住了,母親,你要賞就賞,誰還能說什麽?不賞就不賞,蕭護又敢說什麽?”他嘻笑:“我想起來,這算是一次小宮宴吧,除了皇上和娘娘們,滿朝文武全請到了。石明哎,大手筆。”


    見兒子犯困的迷糊相,長公主生氣地道:“你和太子習功夫,就打熬出來這樣身子骨兒?”又歎氣:“你想想,不賞,那是為寧王報仇的人,寧王在世,對我這姐姐也算尊重。”


    程業康道:“那就賞。”


    “賞了壽昌要是胡鬧,不是又要看皇上臉色?”長公主謹慎的想著。


    程業康攢眉擠眼的不舒服:“壽昌郡主,壽昌郡主!聽到她煩也煩死了!一個小姑娘,說幾句怎麽了?看這個臉色看那個臉色,這天要變嗎?”


    “孽障!這話也是亂說的!”大成長公主大怒。程業康皺眉:“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表哥在朱雀軍為將,昨天才迴來,白天和他喝酒呢,他把壽昌郡主看得比天大!我倒奇怪,她除了愛惹事兒外,沒什麽能耐呀,倒能震得住一軍的人!”


    大成長公主沉思道:“你說?”


    “他們在外麵離得遠,有國舅一手遮天,把郡主的話看得像皇上的意思!”程業康道:“晚上我才對太子迴過這話,太子說他知道了,笑是不行。說京外的人沒見識,可也不能怪他們!人家知道什麽,又不在京裏!再者,前天我遇到信妃的一個遠房親戚,也是把壽昌郡主看得比天大,她不就和公主拌嘴,那九公主也是的,怎麽不甩她一巴掌,不就結了!”


    他問自己母親;“因此我心裏糊塗,皇上不糊塗吧?我瞅著不糊塗呢,前天召見太子和殿下們,又說到寧王殿下,哭了,我看他不糊塗。”


    大成長公主倒笑了,咀嚼兒子的話:“你說得也是,在外人眼裏,倒看不明白她。她雖然頑劣,不過打個公主,打死個丫頭,倒沒有大的劣跡。”在長公主這種出身眼中,打死丫頭最多算心性暴躁。


    程業康又是一個大哈欠:“隻有一件,她追蕭護,蕭護以前定的那親事人家死的古怪,我還無事查了查,確定是有罪,我早丟下來。母親不用煩壽昌,等我見到她,告訴她再不好,我告訴太子去,看她改不改。”


    “蕭家以前定過親?”長公主一驚。


    “定過啊,就是吏部裏死的那個封大人,母親倒不知道?”程業康狐疑,又得意:“還是我消息靈通。”


    大成長公主問明白,失笑道:“我不插手朝政,就是插手,也記不住他蕭家和京裏的誰定的親。這麽多官員我記不過來,又不弄陰謀。既然有親事,又恰好死在壽昌出京那時候,我看這事必有古怪。罪證,是可以捏造的。”


    在宮中長大的長公主什麽不明白,就是做這壞事的人是誰呢?壽昌?她要有這種機巧,也就不是草包。


    “不會吧,”程業康嚇了一跳,摸自己後背:“京裏黑,可有這麽亂?”他不寒而栗,搖頭:“我看壽昌沒這壞心思,她能幹出來的,至多是喊封大人過來,逼他退親!”


    大長公主心中一動,壽昌幹不出來,別人能幹出來。頭一個,江寧郡王妃是絕對不會的。那是,江寧郡王?


    再聯想到明天石明的請客,大成長公主長長出一口氣,對兒子道:“睡去吧,明天還要去永寧侯府。”


    ------題外話------


    要怪當時年紀小嘻,


    說過雙更到月底,是算好沒有事情。


    不想,天總是出其不意的。


    餘下雙更有時間再來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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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親們,一定還有月票的吧?


    ☆、第九十五章,隻能為我哭(求月票之更)


    程業康迴房後,大成長公主莫明還是煩燥,煩在哪裏,她想不出來。她是皇帝唯一姐姐,沒有人敢難為她;又有涵養,不會認為壽昌之流的人讓她難過。兒子又長成,能有什麽事讓自己不喜歡呢?


    長公主對著窗外晶瑩的雪想不出來,悶悶去睡。


    一早起來,準備去石家。


    石家請人是在中午,預先弄了一批花燈請人來看,直到晚上。江寧郡王妃主中饋,忙裏偷閑,讓人喊過女兒來。


    壽昌不樂意地過來,一來就撲到母親懷裏,摟著她脖子揉:“不請表姐們吧?”郡王妃被女兒這麽一摟,心就會醉。在她心裏,女兒還是繈褓中的那個女兒,永遠都是,離開自己,要吃要喝都不會如意。


    又讓郡王妃想到兒子,她心中雖酸,又為有壽昌而欣喜。而壽昌這個孩子,是受到庇護的,石家沒有一個人敢動她。


    外麵敢動她的人,目前也沒有。


    那個叫蕭護的,倒是例外。雖沒有動自己女兒,卻害她傷了一迴心。郡王妃是女人,知道男人讓女人的辦法很多,負心人也很多。她隻是慶幸,幸好沒嫁到蕭家。


    對著女兒撒嬌的美麗臉龐,郡王妃抱著她笑:“今天呀,你不許胡鬧。”壽昌郡主噘嘴,嘻嘻:“我偏胡鬧!表姐肯定笑我,我不要她們來。”


    “那舅舅呢?”郡王妃笑盈盈。壽昌郡主最喜歡的是舅舅,最不喜歡的是小叔叔。壽昌笑逐顏開:“要舅舅,不要表姐。”又嗲得不行告狀:“舅舅給我買的最大的花燈還沒有買來,今天我見到舅舅,再揪他幾根胡子。”


    郡王妃舉手要打,佯怒道:“打你了。”壽昌郡主鑽她懷裏,笑個不停。有人來迴話:“侯爺說,廳上要過節擺的金花卉盤子。”壽昌郡主抬頭再告狀:“不給小叔叔,他打我呢。”又把袖子卷起給母親看,還有淡淡的鞭痕。


    郡王妃對女兒挨打萬分心疼,可對於石明管教女兒,也說不出半個不字。這也是石明尊重她的原因。


    她不管,或管不了壽昌,石明管,郡王妃卻無話說。


    她給壽昌揉著,讓人取東西給外麵的家人。見女兒笑靨如花心情不錯,緩緩道:“今天還有一位客人,你可千萬不要胡鬧。”


    “誰?”壽昌郡主還在笑:“張禦史家的醜八怪?一直在鄉下養病,才迴到京裏的那個?”見母親搖頭,壽昌郡主又笑:“那就是王大人家的狐狸精?喜歡太子哥哥的那個?”


    郡王妃歎氣地笑:“唉,你幾時才改呢?”還是和孩子一樣。


    在別人眼中,這已經不叫和孩子一樣不是嗎?隻有痛失過愛子的郡王妃,才認為自己唯一的女兒這樣說話,是和孩子一樣。


    就告訴了她:“是玄武軍的蕭少帥。”


    壽昌郡主慢慢地圓了眼睛,慢慢地呆滯麵龐,慢慢地……“哇!”大叫一聲,踉蹌著從母親懷裏退開,麵上有痛、氣、恨、羞恥……數不清的感情。


    “不!”她大叫聲,瘋狂上來揪母親衣服,扯她衣上的流蘇:“攆他走!叫他出京,不許他家裏來!”


    從沒有表現過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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