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昌正一片片喂妻子,他是見事學事,學的是慧娘。楊少夫人也不臉紅了,也不扭捏了,吃當中輕聲細語和丈夫說話:“迴家去我們自己也弄著玩。”


    這一對,真正是蜜裏調油般。


    謝少夫人眉頭眼角全是一個意思,你不會自己烤?她冷冰冰著臉,料想丈夫也不會弄錯意思,你要喂我,我還不肯。


    謝承運輕輕:“咳!”謝少夫人看過去,見丈夫對蕭護夫妻那裏看著,隔著火聽到少帥笑聲更爽朗,蕭少夫人捧著個盤子一口一口喂他。


    少帥不時停下來,抿唇對妻子笑。蕭少夫人就自己吃一口,再去喂他。


    謝少夫人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喂你,休想!見丈夫麵色更冰,也瞬間明白了,他是要自己烤給他吃。


    當著人,還能怎麽樣?烤好不給他,他自己會來搶。謝少夫人這頓愉快的烤肉,頓時變了味,一邊烤一邊氣,手中辣椒當然會多刷。正刷得痛快,好似刷到自己丈夫臉上,一隻手過來,握住她手中小刷子,拿走了。


    他們夫妻久沒有肌膚相接,忽然碰到他溫潤的手,謝少夫人心頭一酸,險些淚奔。還沒有淚奔,見那手又過來,把她手中烤肉拿走,給身後家人:“你們拿去烤著吃,”新的肉串又送過來,隨便把辣椒粉末拿走。


    謝少夫人這個氣,又不是能當眾撒潑的人,隻能忍著。邊烤邊在心裏念叨,吃吃,撐死你!


    隻有曹氏夫妻是正常的,曹文弟不管她,曹少夫人也不管他。她隻盼著和蕭少夫人攀談幾句,把僵局解開,可蕭少夫人的心,隻係在少帥身上,隻對著少帥笑,再就候著他和別人說話,心思不在她身上。


    蔣少夫人無端的難過了,恩愛夫妻都在恩愛,就是平時最不好的謝家夫妻,也你給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的,不知道在傳的什麽情。


    她自己的丈夫,平時看著很好。在家裏有關切,頭疼腦熱的都表示出關心。可今天,他隻顧著談他的功名,對自己一個眼神兒也沒有。


    野豬,野兔,山雞烤好的時候,蕭護站起來,大家全站起來。小廝們抬下烤肉,整個兒的送過來。一把銀刀,放旁邊。


    少帥手起一塊腰肉,最為細嫩的,先給了慧娘,笑吟吟:“你多吃些,看你瘦的。”慧娘喜滋滋接著,那喜歡勁兒,可以感染到一幫子人


    蕭護一一分派,小廝們傳送,無一例外的先給男人們。女眷們的,要切好才能送來。謝承運才一到手,是一塊子肉,“咳咳,”謝少夫人輕咳,板著臉示意他看蕭少夫人,蕭少夫人捧著一盤子烤肉,正眉開眼笑。


    謝承運啼笑皆非,你要吃這一塊?他心裏樂著遞給妻子,看你怎麽吃?謝少夫人要的是占上風,接過來也不著急,蕭少夫人怎麽吃,她就怎麽吃。


    少帥分派完,小廝們把肉抬下去,再切好,是女眷們的。謝承運微微笑站著,謝少夫人搶先接過來,往自己丈夫手裏一塞,驕傲的對他笑笑,舉舉手中盤子,那意思今天我當男人,讓你當一迴女人試試。


    謝承運難得的對她嘻笑,手中有筷子,見別人全坐下,小廝們送酒,謝公子斯斯文文地吃起來。


    不時斜眼看妻子那一大塊,你怎麽吃?


    謝少夫人隻看蕭少夫人,怕看不清,還站著看。好在火小了許多,她又坐下。


    剛才是少夫人侍候少帥,現在是少帥侍候少夫人。少夫人本來就是男裝箭袖衣服,少帥還是為她往上扶一扶袖子,取出絲帕,衣前給她掖好,笑著說著話,自己接過一碗酒。


    是碗,不是杯。


    倒起來也太麻煩,全是碗。


    謝少夫人著迷的看著,一時忘了那塊肉怎麽吃。見蕭少夫人伸出手,少帥給她擦一擦,那手,對著肉抓去,天呐!


    抓在手上,就是一口。


    油光頓時滿了蕭少夫人的小嘴兒,她每嚼一口,謝少夫人的心就抽一抽,這樣吃?多粗魯啊。可是……目光走不開,蕭少夫人滿滿的小嘴兒動著,不時笑著和少帥說話,伸頭到他手邊喝一口酒,把他手中酒碗蹭上油光光,再吃一口肉。


    這種跑街漢子的吃法,光看著就是極香的。


    少帥哈哈又大笑起來,引得別人都看他們。是少帥問:“好吃嗎?”慧娘笑出一嘴小白牙,外加唇上油花:“像是迴去了。”她指的是軍中。


    不無向往的話,少帥有同感,因此大笑,用帕子給慧娘擦過唇角,見她又是一大口肉,唇邊又有油光,少帥情不自禁地放下帕子,伸臂摟了摟她:“你呀,隻能嫁給我。”


    夫妻都喜歡軍營的生活,在家裏,也是一樣的喜歡。


    能安逸,又能操勞。


    他們的親密讓謝少夫人下定決心,先把盤子放下,手中還是長袖呢,把袖子一伸,伸到丈夫那邊,正眼也不看他。


    你不接,哼,不接就收迴來自己挽。


    謝承運愣了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也許受蕭護夫妻感染,沒好氣給她隨便卷幾卷,謝少夫人得意才收迴,袖子已經散掉下來。


    但她得了意,自己重新挽好。對著手中那肉塊,鼓起勇氣,帶著視死如歸,拿起來想也不想就是一口。


    沒這樣吃過,整個臉全貼上去。


    不過人舒服了,嚼一嚼,是不錯。這一迴雙手捧肉,再來一口。謝承運驚得魂飛魄散,這還是自己妻子,也不是出自一般人家。這這這……


    他目瞠口呆對著妻子看,謝少夫人有感覺,白他一眼,這一眼,麵頰上肉先在日頭火光中晃動,謝承運誤會了,拿起帕子沒頭沒臉給她擦一通。擦得謝少夫人咬牙,是擦麵,還是掐人!養的長指甲,劃痛了臉。


    一把推開,不要你了,謝少夫人樣樣自己來。


    反正她也不喝酒。


    這邊一個她,對麵一個慧娘,兩個人手捧肉塊大嚼。蔣少夫人和曹少夫人都無心吃,驚駭的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知說什麽好。


    半天,蔣少夫人問:“好吃嗎?”謝少夫人沒迴答,不過那表情很滿意,但是皺眉:“會積住食吧?”


    而蕭少夫人,第二塊開始了。


    除了蕭護和蕭西蕭北以外,所有人都覺得蕭少夫人吃多了。蔣延玉終於終止談話,直直地問慧娘:“要泡消食的茶吧?”他問話不好不迴,慧娘嘴裏有肉,嗚嚕嗚嚕迴答。蕭護再次大笑出聲,他一隻手也拎著肉,也不用筷子,另一隻手上帕子,不住給慧娘擦拭唇邊。


    她咬一口,油了,蕭護就再擦一迴。這種溫情似水,著實的讓成過親的人羨慕。楊少夫人對丈夫低聲道:“那個,我也想嚐嚐。”她吃的是切好的肉片。楊玉昌對她千依百順,換一個地方不會答應,在這裏有個榜樣在前,把自己盤子裏那一塊拿在手上。


    大,比一個粗壯的男人手掌大。油乎乎光光亮,噴著香。楊少夫人好半天才找個尖角,好下口。沒吃過的人,一口又全貼臉上。


    楊玉昌也失聲大笑,笑得別人全看著他們笑。


    蕭護迴蔣延玉話:“下午還要比試,積不住食的。”又道:“這算什麽,她一氣能吃一隻兔子呢。”勾起慧娘饞蟲,對手中半個野豬肉看,再看蕭西正在弄的野兔。


    這是第二批烤得的。


    如今不是在軍中缺油水,饞蟲多。迴家裏來餐餐精致,慧娘悄悄挺挺小腹,像是隻能再裝半隻兔子。


    就這也是上午活動量大,才還能吃得下。


    她對著手中半塊肉為難。為難了好一會兒,送到蕭護嘴邊,嬉皮笑臉商議:“我要吃兔子。”她咬的牙印子全在上麵。


    少帥順手接過來,放嘴裏咬一口。楊玉昌鬆一口氣,安慰自己妻子:“你吃不完的,我來吃。”楊少夫人甜甜的笑。她是和蕭少夫人不熟,人又不善言談,反正不是當家媳婦不打緊,才給慧娘感覺不愛出來。


    其實不是不喜歡慧娘,但也不是喜歡。蕭少夫人角門裏進來,這名聲在有些人眼裏的確一般。


    今天她對慧娘溫婉的笑,她們兩個人恰好坐一處。細細柔柔的:“你飯量真好?”慧娘喜笑顏開,小小吹了個牛皮:“我還能吃一隻兔子呢。”


    “哇!”楊少夫人無比祟拜。見蕭少夫人對丈夫手中又討了一口酒喝,少帥給她擦幹淨唇邊酒液,取笑她:“多灌你幾下,等下讓你輸得慘。”慧娘不服氣:“本來就不是你對手,不過盡力罷了。”


    “哼!”蕭護笑哼。


    “哼!”慧娘也哼。


    少帥再次大笑。


    人人看著他們極快活,都不住轉頭看。見蕭護眼睛似總盯著自己妻子,可還是把眾人全看在眼裏:“七弟,男人不能喝酒的怎麽出門?”


    四叔公那一房的七爺蕭執搬起酒壇子就灌,一氣灌下半壇子,去看蕭護時,蕭護悠悠笑:“喝多了,也誤事。”


    蕭執愕然,跟著喝酒的人也愕然,獨慧娘抿著嘴兒笑。見蕭執站著盞茶時分,放下酒壇子對蕭護行禮:“多謝大哥教導。”


    “還有你,十五弟,男人不能吃肉,怎麽有力氣?”蕭護又尋上別人。十五爺蕭據對嫂夫人看,她正拎著半隻兔子啃得正香。


    蕭據揉肚子,說也奇怪,別人習武都飯量大,蕭據一直就隻有別人一半飯量。他也不笨,低頭想想,沒想出來,起身謝過蕭護,雖然不想再吃,也拿了一塊肉細細的嚼。


    慧娘莞爾一笑,打起仗來三天三夜沒吃的也有,最多抽空啃個幹糧。最後養成習慣,當兵的見了吃的,一直吃到肚子圓。腸胃不好的人也不會多,校場打幾架,馬上就舒坦。


    蔣少夫人光看她吃,就飽了。謝少夫人一塊肉還沒啃完,要了一點兒酒喝,自在地哼著小曲兒。楊少夫人插針似和慧娘說話,而慧娘插針似的和蕭護說話。


    曹少夫人就直盯盯看著她。


    酒氣,肉香,染得蔣少夫人皺眉,隻怕頭發上也油了。她在心裏評論,雖然熱鬧,到底粗鄙些。


    看著少帥身邊那個快樂的人兒,蔣少夫人打算迴去對婆婆說,少帥挑不中滿城的姑娘,是這些姑娘們不會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說了,她會信嗎?


    吃著吃著,歌聲起,嘹亮直衝雲天。慧娘笑靨如花,也跟著大聲唱起來。少帥一手執酒碗,一手拿帕子,眯著眼睛出神的聽著。


    這是軍歌!


    軍歌可以提士氣,蕭家的子弟們從小就會唱。長大了,全是要去當兵的人。


    這火,這酒,這歌聲……點點滴滴都似把少帥夫妻融在一處,融得歡樂無比。


    唱到一半的時候,又來了數十人。是本城的子弟們才聽說少帥出城打獵,一古腦兒全跟了來。其中有幾個真正紈絝,眼睛在蕭少夫人身上瞄來瞄去,慧娘就狠狠的瞪迴去,瞪得他們全不敢看。


    蕭護伸出手,撫著她的背,他才不放心上,有哪個有膽量敢來,不過是十三娘慧美過人,好似牡丹花和凡花擺在一起,總有人隻看牡丹花。


    他把慧娘要炸的毛撫摸下去。


    馬車還有一個用途,是用來換衣服的。慧娘進馬車,少夫人們也各自進馬車,歇息的歇息,也有整妝容的。


    蔣少夫人累了,火堆邊是盤腿坐,再有墊子也不是家裏錦榻鬆軟舒服。她長籲一口氣,心裏又說一句粗鄙,可從沒有這麽過,還是伸頭往外看。


    蕭少夫人換的什麽衣服?


    見外麵人忙忙碌碌,隻有一個人閑著,那就是少帥蕭護。他已換過一件衣服,玄青色近黑的深沉錦衣,襯得他麵龐更為白淨。


    他踱步,似消食。要知道他吃的可不比別人少。在他旁邊,蔣延玉等人嘻嘻哈哈在翻土。翻飛的泥土,還有零星的火星子碎火炭,撲出來霧蒙蒙般的灰。蔣少夫人險些暈厥,她瞪著自己丈夫。


    長衫紮在腰間,用他的長劍掘土。那劍,可是數百金買來的。銀子是小事,他的人……如鄉下泥腿子般在泥土裏,家人們倒在旁邊看著。蔣少夫人大怒,跳下馬車衝過去責備家人們:“怎麽讓大公子做這樣的事?”


    灰星子,撲了她一頭。


    蕭護淡淡地看她一眼,踱步走去一旁。家人們還沒有解釋,蔣延玉不高興:“我們這是學當兵的,你少管!”


    幾個人都對蔣少夫人笑時,楊少夫人也過來,她是好奇:“你們在玩什麽?”看上去滿頭大汗的很好玩。楊玉昌對她笑:“把這火堆埋起來,後麵有人追也看不出來。”楊少夫人長長的哦上一聲,見蕭少夫人出來,對她靦腆地一笑,見她又換了新衣服。


    蘭花般淡色的箭袖衣服,紮一條黑玉腰帶,神采飛揚,眉逸眸明。


    蔣少夫人是氣不打一處來?這裏又不打仗,至於弄到自己一身泥?她生氣地迴馬車裏坐著,端起自己帶來的精致小茶碗,覺得肚子裏肉漲上來。她恨恨地想,以後再也不要吃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鄉下老農般圍在野地裏吃烤肉?


    真想的出來!


    迴去隻怕肚子疼。


    這樣一想,肚子裏隱隱的不舒服上來,蔣少夫人忍無可忍,喚丫頭道:“去告訴大公子,我要先迴去。”再道:“派個人給我請常來的張醫生。”順便往外尋找丈夫在哪裏,她的目光又直了。


    場地中,人散開圍成一個大圈子,中間拿著刀劍的,是蕭少帥夫妻。


    蕭護笑得眸子比晨星還亮,一手仗劍,對慧娘道:“來,來。”慧娘手執單刀,明晃晃的刀鋒上一線白光,直照到人眼睛裏。


    她半彎下身子,對丈夫微微而笑。忽地往前一跳,“看刀!”刀如銀河墜地,劃無數銀光,自上而下,高擊而來。


    她個子矮過丈夫,也敢用這樣的淩空一擊。


    旁邊喝彩聲不斷,見少帥執劍架開,向前一步,叮叮當當擊出十幾劍。明光如珍珠破長空,珠色一閃接著一閃,煞是好看。


    忽然驟停!


    刀劍膠著不動。


    少帥揚眉,英華從他眉底直到劍身上。他意味深長的笑著,眼波似流水,又似年華春芳,不盡芳菲。他平時犀利,今天卻溫柔如水,似要把妻子緊緊包在其中,又給她一方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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