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將軍又坐下來開罵,喝一口酒罵一聲,足見驕悍。他嘴裏不饒人,似大大咧咧,私下守衛又嚴謹如斯,可見馬車珍重。明天再搜一迴,他肯定不答應!


    眼饞馬車的封慧娘想到最後氣上來,對自己暗道:慧娘啊慧娘,人家說生女不如生兒好,果然是不如生兒好。父親還在獄中,母親不知哪裏落腳,你若男兒,也沒了主意不成!一橫心一咬牙,封慧娘無聲無息退出車隊,借草叢迴到遠處樹林中,輕聲對自己道:“就這麽辦了!”


    這長寧州,一定要過!


    半夜裏,除了火把風中燃燒,大部分人和衣睡下。風吹草尖或哨聲,和著不少人的鼾聲,“唿……。唿……。”此起彼伏,一起一落。


    忽然夜空中,亮起幾處光來。


    守城士兵示警:“強盜來襲!”


    不過一嗓子,下麵人哄的全都起來,握兵器整衣甲,有十數處人一聲接一聲叫:“列隊,報數!”


    與此同時,一隊人穿出營地,手中長槍對外,“唰!”在他們後麵,又行來盾牌手,跪地推舉。城上的士兵們瞪直眼睛,這真是不含糊!


    樹林中的封慧娘,更是直了眼睛!


    她身後樹上綁著火把,另外幾處火光,也是這樣而來。


    見伍將軍最後一個起來,打著香甜的哈欠道:“娘的!這還關內,覺也不讓人好睡!”手遮額頭四麵一看,他樂了:“兄弟們,守著就行!餘下人,迴去睡覺!”轉身走喃喃罵:“聲東擊西玩到老子頭上,老子護糧草要緊。再說,”他對著城頭又罵:“關外拿賊才歸老子管,關內有賊,小子們自己下來玩!”


    他睡覺去了!


    封慧娘熬紅的眼睛變成幹瞪眼,聲東擊西失敗!


    又過了一個時辰,夜更靜風似也緩了。伍將軍睡得正香,夢中聽到弓弦響,他揉揉鼻子嘟囔:“糧草還沒到,仗倒打上了!”忽然一個激靈醒來,翻身跳起。見自己副將奔過來:“將軍,有強盜!”


    三支羽箭破空而來,越過盾牌長槍,“啪!”紮在伍將軍身前不遠。


    有沉悶聲音,已經有人伏地,但是疑惑:“不像馬蹄聲,又似乎是……”


    伍將軍快手快腳上馬,“當啷”拔出長劍:“第一隊,第二隊原地不動,第三隊隨我……”話斷了!


    漆黑近黛色的夜空下,有一騎緩緩而來。再看營中,至少幾處起火,中的火箭!而對方,就出來一個人,漫不經心的身姿行到營前百步外,隨意地如在自己花園裏摘花似的抬抬手,手中馬鞭子招,再招。


    那意思,敢不敢來?


    伍將軍被激怒!


    “兄弟們全守著,我會會他!”


    長劍一擺打馬過去。


    不過三招,封慧娘後退,打出興致的伍將軍就追。見對方策馬跑上一個山丘,伍將軍久經陣仗,猶豫一下窮寇勿追才是。見山丘上那人迴眸,眸中厲光厲色,還有嘲諷一抹。


    月光下,看不清慧娘的紅眼睛!


    唯見眸光如雪,寒冷霜侵!


    氣結的伍將軍拍馬大罵:“小子別跑,留下命來!”還敢諷刺,自找死沒辦法!


    封慧娘微微一笑,調虎離山,就此成功!


    ☆、第三章,封姑娘,你在哪裏?


    夜黑到極處無邊際,山巒幹草皆成黛色。慧娘拍馬在前,不時迴頭挑釁飛出一眼。帶的不多的防身箭隻有一枝,慧娘不敢再射,隻是狂奔。


    伍將軍人粗,其實精細。有心捉活口,又怕有埋伏,也不射箭,隻不緊不慢追來。追上百步,他住馬準備轉迴。他的職責是運送軍糧,不是追擊盜匪。


    再說這盜匪,看來看去隻見一人,隻怕是誘兵之計。


    正要迴轉,見前麵少年停下,迴身靜靜看過來。夜濃如漿,少年仿佛自夜中出。身影刀刻般,眸子惡狠狠。


    竟然帶著不罷不休!


    伍將軍無奈,再次追上。見路遠草深處,又停上一停。如是幾次,伍將軍心下雪亮,這是調虎離山!


    他並不怕,但是……。也許是有人隻找自己尋仇!他心中竊笑,倒不怕掉腦袋,隻是怕掉得不是時候。


    戰場上掉腦袋,是豐厚軍功!為不相幹的強盜掉腦袋,一世英名付水流!想想老子也不笨,怎麽惹出來這樣笨的仇家?


    嗯,他拍拍腦袋,這種笨蛋仇家一定不是自己的!


    往前麵喊:“呔!小子,老子沒功夫陪你玩,自己個兒玩吧!”


    前麵少年迴身,閃亮般一枝箭從他脅下穿出。在黑夜裏幾乎沒有聲息地襲奔而來,隻除了那聲弓弦響。


    箭如流星,眨眼功夫將到麵門!


    伍將軍見過少年幾次迴身,全是利如寒箭的厲眸光。這一迴來了一枝子箭,饒是他身經百戰,也嚇了一跳。


    手忙腳亂避開,伍將軍大怒,想也不想抽出馬上箭,就是一下子過去。同時大罵:“奸詐小子,報上名來!”


    箭到處!


    “哎喲!”


    少年摔下馬!


    伍將軍愣住!和少年夜風中追了足有一刻鍾,他騎術也可,箭術也還行。就這一箭,倒避不過去?


    瞪著深長的草叢,可見一個纖細身影一動不動,隻有他的馬跑開,發出“的的”聲。


    封慧娘甚至屏住唿吸,隻盼著這看似莽撞的將軍過來。她雙手握住小刀,隻要他過來,就給他一下子,隻要引來他後麵的兵大亂,隻要自己能趁亂混到車隊中……。


    “的的……。”


    聽來聽去不對勁兒,蹄聲漸遠,而且不像是隻有自己的馬。忍無可忍坐起來看,見星光打在遠去的那魁梧身材上。


    這莽漢將軍迴去了!


    氣鬱住的封慧娘,能聽到伍將軍大嗓門兒又起來:“哎,上邊的,別光看著!有強盜,你們下來幾個!”


    守城的兵筆直站著好似沒聽到。怎麽下來?半夜無手諭,不擅開城門。再說強盜在哪裏?看來看去剛才隻見到一個人。


    伍將軍在城下麵破口大罵一迴:“什麽地界兒,治理得亂七八糟!鄉下豆秧苗兒也比這清爽!……。”


    在他的罵聲中,遠處黯然神傷走了一個人。


    慧娘知道自己今天再沒有辦法,傷心難禁的她垂頭去尋馬,麵上淚珠兒滾滾而落,浸落在草葉上。


    她用上了她所有能用的方法,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本來還想擒賊擒王。這三招,曾是蕭護的成名戰役,也是蕭護最擅長用的。


    用到慧娘這裏,一下子沒中,倒丟了自己全部的防身箭!


    天明後,伍將軍邊用早飯邊聽人迴報:“左側右側後方三處樹林,樹上捆綁有火把。有樹木連續倒下,腳印隻有一個!”


    “厲害!”伍將軍佩服的說了一句,轉過來就誇自己:“老子更高!不上他的當!”下一眼,立即不著痕跡地對漆黑馬車看了一迴,馬上轉開眸光,對著遠處天際線裝模作樣看著,再次負手去罵城頭上人:“一人敢挑數千人的強盜,是怎麽養成!”


    城頭上兵在換防,大家心照不宣,繼續裝聽不到。


    到時辰開城門,亂哄哄查了一上午,後麵堵上若幹人,伍將軍押送隊總算過關。他進城就走另一邊城門出城,幾個士兵是昨夜換下來,看著他鬧一夜的人,幾個人嘀咕:“娘的,總算走了,這些悍將們,有性子隻拿咱們撒!”


    “噤聲!要說悍將,不是都有!”


    伍將軍聽不到,他氣昂昂催促:“快快,昨夜沒找女人,怎麽沒了力氣!”罵得人人笑,一路急行出了城,又急行上十裏,伍將軍和兩個副將齊齊鬆了一口氣。


    “給我左右看著,昨天晚上那人,指不定就是衝著封家來的!”伍將軍說過,自己打馬到漆黑馬車前,一手拎著個油紙包,一手揭車簾子。他這高嗓門慣的人,捏著嗓子:“吃的來了!”十幾個士兵不經意的圍住,在上千人的車隊裏並不顯眼,看別人目不斜視走著,全然沒有注意。


    馬車裏坐著的人,是封家的家人封安,送慧娘出城為她引開追兵的那一個。封安笑笑:“幾天不吃不喝也沒有什麽,”說歸說,還是搶過油紙包狼吞虎咽。伍將軍笑得憂愁:“少吃點兒,免得沒處方便。”


    關上簾子還是憂愁,但嗓門兒提起來,馬鞭子亂舞:“換旗,換上咱們的!原以為兵部的旗好使,沒想到全不中用。這是咱們地盤兒上,快換!”


    熟悉他的士兵低頭笑,有一個大膽士兵開了口:“將軍,這兵部的旗如今不值錢,咱們也用,朱雀金虎也用,全為著好走糧草,”


    話沒說完,挨了伍將軍一鞭子,伍將軍瞪眼罵:“老子知道!老子就是想試試,兵部今天是不是還不值錢?”


    一鞭子並不重,打得人嘻嘻而笑,跑去換旗。


    沒過多久,車隊前後盡皆換上“蕭”字大旗,紋繡的玄武龜,迎風烈烈,自有蒼茫氣勢。


    對著旗幟,伍將軍並不歡喜。他無意中救下封安,又八百裏快馬致信少帥蕭護,蕭護更加急快馬迴口信,命他護送封家姑娘,少帥的未婚妻子安全到軍中。可是一路行來,且行且找,都沒有打聽到分毫下落。


    伍將軍憂愁由此而來!


    如果他早換上蕭家大旗,對慧娘來說也許是個轉機,不過一向賴皮打兵部旗幟慣了,說粗不粗說細隻打仗精細的伍將軍沒有想起來!再者,封姑娘受朝廷輯拿,處處城池有告示。就是打上蕭家大旗,慧娘也未必敢來求救。


    因此伍將軍隻一路尋找,沒有找到人的他悶悶不樂,迴去怎麽見少帥?想得腦袋大時,也想想昨夜詐死的那小子,好大膽子!


    ☆、第四章,救人救已


    慧娘尋到馬,苦悶難言在長寧城下兜圈子。不敢離太近,也不甘心走遠。她甚至想到擊倒行人搶路條。


    往迴路上走,慧娘打算這麽幹了。找個合適的人跟著,伺機搶他路條也罷。她來來迴迴的在同一條路上奔馳,到下午的時候,離長寧有幾十裏路,相中一個少年。這少年生得和慧娘一般兒高,一般兒瘦,麵龐也一樣的黑。


    慧娘大喜,馬上迴頭去路上找僻靜地方。剛才看過有個野林子,後麵還有小路雜草叢生,幾乎看不到路。


    頭一迴搶劫人的慧娘,打算管殺管埋。搶完了,得給他一個休息的地兒,還不能讓人發現,還得方便他醒了離開。


    小路後是草窩,草窩後是草坑,草坑後是……慧娘正檢視間,不想接下來的“路條搶劫案”出現一點兒差錯時,聽到哭聲傳來,還有人低喝:“不許哭,老東西,舍錢還是舍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我沒錢呐,天呐,菩薩呐,佛祖呐,”


    慧娘心中一沉!


    是誰?也來到這裏!


    隔著草叢看,見兩個歪戴帽大漢逼著一個舊布破衫的婦人過來,那婦人花白的發,不在五十也在四十。從她身上看,就沒有油水,再看她手中的包袱,倒是油水充足,有不少油漬。她哭啼啼跪在地上正解包袱:“兩位爺,這裏麵全是吃的。”


    “少廢話!吃的你還抱這麽緊!給大爺解開!”大漢們才不相信!


    慧娘知道遇上真正劫道的了!她又氣又惱!氣的是大漢們劫的老弱婦人,側麵粗看麵龐,好似自己母親。再惱的是大漢們不長眼,哪裏不能搶劫,一定要在自己相中的好地方!封慧娘硬著心腸不想多管閑事,隻怕影響自己救爹娘,可是這劫道的,眼睜睜的占了她的地方……。


    管還是不管?


    慧娘糾結好一陣兒!


    要是平時,她一定管!可是……她痛苦的閉上眼,沁出幾滴子淚水。要是管了他們,自己的父親母親誰來管?


    再說不管吧?又如何忍心!


    “大爺,不要殺了老婦人,老婦人還有兒子,容見上兒子一麵再死……”老婦人忽然大哭,她解開包袱,隻有一堆的吃食,自知沒命在,隻是拚命叩頭。這聲音扯倒封慧娘的心!


    她不再猶豫,大步走出去,冷眉冷目喝道:“住手!”


    “青天白日,如何強迫良人!”這樣說的慧娘心中酸痛,想青天白日下,父親不也是入了獄。天呐天,你傷害的全是良人,枉為天!


    大漢們著實吃了一驚,他們久在這裏劫道,這裏通住最後一道關城長寧州,路上常有商旅。商旅們有油水的,並不是大搖大擺招搖顯赫,顯赫的那是官員!布衣舊衫,包袱沉重的,是大漢們要下手的人!


    但這樣人,也不能隨手可得!不少商旅聰明,十數個結伴而行,大漢們不敢上前。好不容易等到獨行的老婦人包袱沉重,偏又沒有什麽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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