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涼沒跟你說嗎?”


    呂涼是呂明陽安排暗中護衛呂明陽的家將。


    聽呂明陽說起呂涼,呂明陽沒好氣的說道:“你不讓他出現在你三丈之內,你覺得他是有順風耳還是有千裏眼,能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


    呂明月默了一默,微微直起身子,任由迎麵而至微熏的風重得的掃在他臉上,使得他有種窒息的悶痛,這種悶痛觸動著他內心的某種不明的驛動,他忽然就有種心口壓了塊大石頭的感覺。


    “啊!”


    微黑的夜裏,呂明月的嘶吼響砌四宇,驚起大片樹林的歸鳥。


    呂明陽手上僵繩微微一緊,對呂明月吼道:“你發什麽瘋?”


    “我……我心裏悶得難受。”


    呂明陽抬手狠狠的削了一記呂明月,沒好氣的說道:“悶?你才打了人,砸到了酒樓,還悶?要不要我找幾個人讓你殺,才不悶!”


    “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心裏難過!”呂明月怒聲道。


    呂明陽氣極反笑,“你難過?你到是說說,是讓你賺銀子養家了,還是讓你讀書考舉人當官了,你這麽難過!”


    “我跟你說不清楚!”


    呂明月吼了一聲,便不吱聲了。


    呂明陽還想再訓他幾句,可見呂明月突然就沉寂下來,身上透出一種淡淡的難以言說的悲傷,他咽下嘴邊的訓斥,柔了聲音問道。


    “明月,跟哥說,你怎麽了?”


    “哥,你有沒有那種感覺,對著一個人,怎麽她很討厭,可是一轉身,卻又覺得她挺好的!”


    呂明陽心頭一動,他試探著問道:“明月,你是說,你對一個人有這種感覺?”


    呂明月不吱聲。


    呂明陽一急,差點就要吼,但在看到呂明月抿得緊緊的嘴巴時,他想了想,放緩了聲音說道:“嗯,這種感覺哥也有過的。”


    “是對誰?”


    “你陶姐姐啊!”


    呂明陽說的“陶姐姐”是與他有婚約的禮部右侍郎之女,陶碧茹。


    禮部右侍郎是京官,且是正三品,而青州知府隻不過是個五品官,要說,陶碧茹還真是下嫁。但誰都知道禮部其實是個清水衙門,反而是五品青州知府才是個實缺。


    呂明月聽呂明陽說起陶碧茹,默了一默後,說道:“哥,今年冬天你就要成親了。”


    “是啊,怎麽了?怕哥有了你嫂子,就不管你了?”呂明陽打趣道。


    呂明月笑了笑,搖頭道:“不是,我就是想著,你成親了,過幾年就該輪到我和明錦了吧?”


    呂明陽故作不經意的說道:“是啊,你可得好好找找,你不是家中長子,不需要你的聯姻,你可以找個自己喜歡的。”


    “哥,你不喜歡陶姐姐嗎?”呂明月突然問道。


    呂明陽被問得怔了怔,他喜歡陶碧茹嗎?


    那個笑起來像紫薇花一樣靦腆的女孩!從議親到定親,他們好像就隻見過兩麵吧?隻見過兩麵的人,哪裏談得來喜歡和不喜歡呢!


    但是呂明陽不想讓呂明月多想,於是說道:“我肯定喜歡的啊,不喜歡,我幹嘛娶她,娶了就要過一輩子呢!”


    “娶了就要過一輩子嗎?那萬一以後不喜歡了呢,怎麽辦?”呂明月問道。


    呂明陽挑了挑眉頭,淡淡道:“那就納幾個自己喜歡的妾唄!”


    “納妾?!”


    “是啊!”


    呂明月不吭聲了。


    他想起了自己家後院裏的那幾個姨娘,雖然她們深得父親的寵愛,可是,父親再寵愛她們,也不能阻止娘親把她們當丫鬟使喚。


    如果喜歡她們,怎麽會舍得讓她們被自己不喜歡的人折磨呢?


    “哥,父親是不是不喜歡娘親?”


    “怎麽會這樣問?”


    呂明陽頭痛了,後悔自己就不該多事當什麽知心大哥哥。


    “父親要是喜歡娘親的話,怎麽會納那麽多姨娘呢?”不等呂明陽開口,他又說道:“可父親要真是喜歡婧姨娘她們,又怎麽舍得她們被娘親為難呢?你知道,娘親一不高興就要喊了姨娘們來訓話,讓她們做下人才做的事。”


    呂明陽“……”


    好在,呂明月也不是一定要呂明陽迴答。


    這個熊孩子自己忽然就想明白了,就在呂明陽還想著要怎麽解釋時,呂明月開口了。


    “哥,我以後肯定得娶我喜歡的,要很喜歡很喜歡。”


    呂明陽嘿嘿一笑,說道:“那你怎麽確定你就很喜歡喜歡她呢?萬一,你娶了她,過了兩年,遇上你更喜歡的怎麽辦呢?”


    呂明月“……”


    自覺為難到自家弟弟的呂明陽,對著天上的一*圓月,很是得意的扯了扯嘴角。


    “你還沒跟我說,今天到底是怎麽迴事呢?你怎麽就把人給打了,還敢把羅青果的酒樓給砸了!你不是說羅青果就是隻野貓嗎,你還敢去招惹她?”


    呂明月哼了道:“我哪裏招惹她了?我這是幫她。你都不知道,那個叫什麽劉十寶的長得多惡心人!就這樣的還敢說要娶羅青果。”


    “人家說要娶羅青果你就把人給打了!你不是也不喜歡羅青果嗎?照說你應該幫著那個什麽劉十寶上趕著踩她羅青果才是,怎麽反而幫著羅青果了?”呂明陽不解的問道。


    呂明月臉色一變,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繃成一條線。好在他是背對著呂明陽,沒讓呂明陽看到他臉上的緊張。不然,這小秘密還真就不是秘密了!


    “我不是幫韓光宇麽!”呂明月扯了個半真半假的謊。


    提起韓光宇,呂明陽點了點頭,不再問了。


    呂明月長長的籲了口氣。


    而他們身前的韓光華和韓光宇也在進行著一場差不多的對話,隻是對話內容相對簡潔了許多。


    韓光華:“真決定要娶羅青果?”


    韓光宇:“誰說的?”


    韓光華:“既然不是,那幹嘛又跑來?還幫著人教訓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要放棄的意思啊!”


    韓光宇:“……”


    韓光華:“你跟明錦的事,我寫信問過祖母了,祖母說呂家老夫人確實提過,但希望你能有個出身。父親的意思,讓我把你送迴京都,最好能在二年後的春閨考個出身。”


    韓光宇:“我現在不想娶羅青果,可是我也不想明錦,我要好好想。”


    韓光華:“想什麽?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娶個官家小姐嗎?明錦不就是?而且明錦長得也好看。”


    韓光宇:“……”


    這注定是個有人歡笑有人愁的夜晚。


    青陽鎮。


    青果等著羅小將下了學堂,讓羅小將陪著他去了土地廟。


    “小掌櫃的!”


    一見到青果,文晉昭和土地廟裏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都迎了上來。


    青果笑著跟他們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二狗子身邊一個約八、九歲瘦瘦小小,一雙眼睛卻長得極大的臉上。


    “小六,快跟小掌櫃的見禮。”二狗子扯了把縮在她身後那個叫小六的小女孩。


    小女孩蹙了眉頭,極不情願的開口喊了一句,“小掌櫃的。”


    青果點了點頭,迴頭對文晉昭說道:“秀才,怎麽樣了?”


    沒等文晉昭開口,二狗子急切的說道:“小掌櫃的,能不能讓小六跟著我們一起?”


    青果笑著朝二狗子看去,“可是小六她不是不願簽賣身契嗎?”


    二狗子僵了僵,然後低了頭,悶聲說道:“小掌櫃的,小六不簽賣身契,我們養她不可以嗎?為什麽,她不簽,就不能跟我們住一起?”


    青果看了眼低了腦袋,整個人都半掛在二狗子身上,一副委委屈屈模樣的小六,想了想,輕聲問道:“小六為什麽不肯簽呢?我讓文秀才準的不是死契,你們在我這幹滿五年,願意離開就離開,想要留下還是可以繼續留下的。”


    二狗子又要開口,青果卻是打斷他,對小六說道:“小六你告訴我吧?”


    “我……我……”


    小六害怕的一個勁的往二狗子身後縮,大大的眼睛裏當即便彌漫起一股氤氳,被淚水浸過的眸子越發的讓人我見猶憐。


    青果忽然就有些明白,二狗子他們為什麽會這樣維護這個叫小六的乞兒了。假以時日,再過幾年,隻要小六姑娘用她這雙會說話的眼睛隨便瞄個人幾眼,怕是被瞄的人心都要碎了!


    哎,也幸虧二狗子他們的維護沒讓這小姑娘上街乞討,不然這要是遇上哪個人貶子,鐵定就得禍害了這姑娘。


    “小六,你別怕,你跟小掌櫃的說實話,小掌櫃的最是心好的!”二狗子安慰著嚇得渾身打顫的小六。


    青果笑了笑,她是心好!但那並不代表她願意損了自己的利益去助人為樂!她的心好,是建立在難保證自己利益不受損的基礎上的。


    當然,青果也沒去反駁二狗子的話,她隻是一臉和氣的看著小六。


    “果兒!”


    羅小將扯了把青果。


    青果朝羅小將看去,眼見羅小將擰了眉頭,她不由奇怪的問道:“怎麽了,哥?你怎麽一臉不痛快,誰惹著你了?”


    羅小將搖了搖頭,將青果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還是進城找個牙婆買幾個人吧,這個叫小六的,我不喜歡。”


    咦!


    青果到是奇怪了,照說男人都有天生的保護欲,對小交這樣的不是都會不自覺的生起同情心嗎?怎麽自家哥哥卻是個奇芭?


    “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直覺上不喜歡。”


    青果想了想,點頭說道:“行,那就按你的意思吧,我原本也隻是可憐二狗子他們,想給他們一口飯吃。”


    羅小將點頭。


    青果正要招唿文晉昭走,一道軟軟糯糯帶著哭腔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


    “小掌櫃的我願意,我願意簽賣身契,求你不要走!”


    青果一迴頭,便看到小六紅了眼眶站在二狗子身邊,她這要哭不哭的樣子,使得她身邊圍著的以二狗子為首的幾個半大的小男孩,臉上都有了一抹悲憫之色,甚至眉宇間似乎還有一種淡淡的怨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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