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才連連擺手,像他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開不了館收了不徒的窮秀才,歇了科舉的心思後,就想著能找份體麵的吃穿不愁的活,隻是這年頭活,哪那麽好找!


    現在,青果給了這個機會,他高興的就差管青果喊“姑奶奶”哪裏還有嫌棄的心思!高興過後,他一臉訕訕的問道:“小掌櫃的,那工錢……”


    “管你一日三餐外,三文錢一天,怎麽樣?”


    “行!”文秀才立馬拍手道:“小掌櫃的成交,我現在就給你幹活,今天的工錢不算!”


    說著便要起身往櫃台走,被青果一把給扯住了。


    “你酒喝了,菜吃了,迴家好好收拾收拾,明天再來開工。”


    文秀才也不扭捏,順著青果的手便坐了下來。


    青果便跟他細細說道起來,“其實呢,我請你做帳房,不是來做這個酒樓的帳房,我還有處買賣,需要個管事的。”


    “還有處買賣?”文秀才怔忡的看著青果,好半響才反應過來說道:“小掌櫃的,你是說你除了這酒樓的營生,還有別的買賣?”


    青果點頭。


    “什麽買賣?”


    “我有處作坊,專門做酸鹹供城裏的醉仙樓,眼瞅著又要開始做了,可是我人手不夠,所以才打算請你來幫忙。”青果實話實說道。


    她到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跟文秀才也有些接觸,大至也了解了這人是個什麽樣的人。這文秀才不僅能寫會算,為人還機靈圓滑,沒把腦子給讀傻掉。這種人最是適合在商場發展!


    “醉仙樓,那可是全國有名的店號!”文秀才說道。


    青果點頭,“所以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把這個財神爺給我哄好了!”


    文秀才連連點頭,“放心,小掌櫃的,我肯定不能叫你失望。”


    這時,小二將青果吩咐下去另加的兩道菜也端了上來,青果幫著擺到桌上,等小二下去後,青果又問道。


    “你幫我三年,三年後,我出資助你科考。”


    文秀才這下子是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了,他幾乎是不能相信,好半天才哆了嘴,顫顫瑟瑟的說道:“小……小掌櫃的,你……你此話當真?”


    “絕對當真,比珍珠還真!”青果調皮的一眨眼道。


    文秀才當即把酒杯裏的酒倒滿,雙手端著對青果一舉,說道:“小掌櫃的,大恩不言謝,文晉昭在此發誓,來日若有出頭之日,定粉身碎骨報小掌櫃此恩此德!”


    青果笑了笑,對文秀才擺手道:“秀才言重了!”


    文秀才看著青果神色淡淡不驕不躁的臉,輕輕一撇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咽落眼眶的酸澀,臉上重新綻起一抹落落大方的笑。


    青果斂了目光,心裏卻是思緒翻湧。


    自己這也算是一種投資吧?隻是不知道來日文晉昭會給她一份怎樣的答卷!


    而青果自然沒有想到,文晉昭不但給了她一份優異的答卷,甚至還給了她一份意外之喜。以至於很多年後,每每想起這個午後兩人間的對話,青果都會有一種由衷的慶幸。慶幸,在她的人生中,每一次的該出手,都不曾錯過!


    ☆、82熊孩子護花


    三月的雨,四月的花。


    似乎隻是一夜間,這一切就都結束了。青果甚至還沒來得及去想,這場雨下了多久,這場花開了多久,眼一眨,時間便進入了五月。


    這一天一大早,林善文帶著林家兄弟來了鎮上跟青果說做酸鹹菜的事。


    “地裏的菜陸陸續續的都可以收了,你看,你這作坊什麽時候能動工?”


    早在半個月前,林善文便每天來趟鎮上,給青果送地裏種的菜,那段時間因為不是大批量的成熟,所以隻能供應酒樓每日的用度。而這些日子,菜已經是一批一批要熟了,若是再耽擱,就要老了,所以便有些著急。


    “嗯,房子什麽都弄好了,隻是這人工我還在考慮。”青果對林善文說道:“這做酸鹹菜也不是什麽難事,隻要經過一道手,聰明些就能琢磨出來,所以,這人員上……”


    青果的意思,林善文到是能理解。


    老話說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萬一這做酸鹹菜大麵積的流傳開,生意肯定要遭受影響的。


    “那要麽讓你姥姥帶你兩個舅舅來幫一把?”林善文說道。


    青果搖頭,“要種稻了,您自己地裏的活都忙不過來,哪裏還能把舅舅和姥姥喊來幫我。先別急,我心裏已經有個想法了,稍後要是能成,我讓人捎信給您,您就大批的送菜來吧。”


    “哎!”林善文點頭說道:“隻是這事要抓緊,真耽擱不得!”


    “我知道,外公您放心吧。”青果說道。


    林善文見青果將這事放在心上,當下便也沒再繼續說。而是,默了一默後,換了個比較沉重的話題。


    “果兒,你爹他病了。”


    “病了?”青果看向林善文。


    林善文點頭。


    青果沉沉的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羅興祖在三坑村過的什麽樣的日子,林家兄弟倆每來一次都要跟青果說說,除了林家兄弟倆,來鎮裏趕集的周氏和馬氏等人,也常常會酒樓坐同林氏和青果她們說道幾句。


    特別是羅興旺成親的那天,羅老爺子安排羅興祖和羅興財陪著羅興旺去迎親的事。


    也不知道羅老爺子是怎麽跟張老倌說的,迎親那天吧,張老倌扯著羅興祖的手到處跟人顯耀,說羅興祖多本事大不僅在鎮上開酒樓,還認識興城葉家人,說他女婿沒多久就要去城裏衙門當差了!還要帶著她女兒去城裏住。


    一時間,就連杏林村的裏長,都跟羅興祖喝了兩杯。


    迴頭張小鳳過了門,左等沒等到羅興旺去吃公糧,又等沒等來羅興旺帶她搬去城裏住,安份了小半月,便鬧起來了。


    羅老爺子和陳氏直接將事情推到了羅興祖身上,信誓旦旦的說,當初羅興祖答應過的。現在,羅興祖反悔了,他們也沒辦法!


    張小鳳便跟羅興旺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一哭二鬧三吊,什麽手段都敢使。


    羅興旺沒法子隻得去求羅興祖,羅興祖被羅興旺磨得沒辦法,還真帶著羅興旺去了趟城裏,隻可惜,葉家的大門都沒讓他進。


    兩人灰頭土臉的迴了三坑村,等羅興旺把事跟羅老爺子和陳氏一說,這兩人當即便炸毛了。陳氏更是吵著要將羅興祖趕迴他那破屋子!還是羅老爺子留了一手。


    羅老爺子讓羅興祖去鎮上把酒樓要過來,然後讓他羅家三兄弟去開。麵對羅老爺子的逼迫,羅興祖雖然沒說不,但卻也沒同意,反正就是鋸了嘴的葫蘆,沒個迴聲。


    陳氏當即氣得抓起一側的掃帚棍,便將羅興祖趕了出去。


    就這樣,羅興祖迴到了他之前的那間住的那老屋子,一個人過起了日子!


    “果兒,要不你去把你爹接迴來吧?”林善文勸道:“你爹也不是什麽壞人,就是性子軟了些。”


    青果點頭,“我知道,可是,外公你想過沒?如果我爹他不能砌底的認清我爺和奶他們,不能把持該有的原則,我把他接迴來,我們就又迴到從前沒有希望的日子裏了。”


    林善文聞言,怔了怔,稍傾,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可也不能這樣放任他自生自滅吧?他始終是你爹,萬一有個好歹,不說外人會怎麽說,就是你們自己以後也要後悔的。”


    “我知道,所以,外公你看能不能讓舅舅去看顧下我爹,我這裏準備些碎銀,要抓藥就抓藥,要吃什麽就吃什麽。但是人,我現在肯定是不能接迴來的。”


    林善文想了想,也隻有這樣了!


    於是點頭道:“就照你說的辦吧,希望你爹能早些想明白。”


    “但願吧!”


    青果不無擔心的說道。


    送走了林善文,青果把正在櫃台裏記著帳的文晉昭喊了出來,讓林小桃暫時幫看著把。


    “有事?小掌櫃的?”


    青果點了點頭,對文晉昭說道:“我上次跟你說的,想買下二狗子他們幾個的事,你跟他們說得怎麽樣了?”


    “二狗子幾個到是願意,不過有個叫小六的不是很願意。”


    “小六?”青果狐疑的說道:“我怎麽不記得有這麽個人。”


    “噢,她是那群裏人最小的,又是個丫頭,平時都是二狗了他們要了東西迴去拿給她吃,沒讓她上街乞討,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青果點了點頭,她對文晉昭說道:“跟醉仙樓約好送菜的日子沒多久了,我這裏得趕緊做起來,那個叫什麽小六的,你去說一說,二狗子他們要養著她,我也不反對,隻是她不能跟他們再在一起。”


    文晉昭點了點頭。


    其實他有一句話沒說,就是那個小六吧,他覺得是有點作了!


    他是個讀書人,自然知道人可以沒傲氣,但必須有傲骨。隻是,當這一切跟你能不能活下去都扯上關係時,狗屁的傲氣、傲骨啊!隻要不是數典忘祖,喪盡天良,什麽都是可以妥協的!生存才是最主要的!


    青果想了想,又說道:“要不,我見見那個小六?”


    “犯不著。”文晉昭直截了當的說道:“我見過那丫頭,說白就是沒生了小姐命,生了個小姐心的!當然,最主要是二狗子他們太護著她了,讓她忘了她就是個窮要飯的!”


    文晉昭這麽一說,青果也就明白了,這個小六,怕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這樣說來,還真就不想去見了。


    “行,那你抓緊點吧,這三天內把事定下來。你跟二狗子說,五年,我隻跟他們簽五年的活契,五年過後,他們是繼續留下,還是另謀高就,我都不會為難他們。當然,要是這五年裏,他們做出不利於我的事,那我就會將他們送官查辦。”


    “他們可能不知道背主是什麽罪,你跟他們解釋清楚,話總是說在前頭的好!”


    “我明白。”文晉昭說道:“等忙完,晚上我再去土地廟跟他們說說。”


    青果點頭表示同意,文晉昭便迴櫃台去忙活。


    林小桃見文晉昭迴來,便笑著將手裏的毛筆遞了過去,說道:“秀才,我怎麽覺得還是果兒的那根鵝毛筆用起來省時省力,她記帳的方法也更便捷。”


    文晉昭聞言,不由便看了看青果那本字跡清秀整潔的簿子,又看了看自己手裏這本同樣字跡工整,但卻顯得略有些淩亂的簿子,不由點頭道:“嗯,確實是這麽迴事,隻可惜,我用習慣了這毛筆,一時間要改掉還真不習慣。”


    林小桃原本隻是存心逗逗文晉昭,因為她總聽人說,讀書人最是清高自我,容不得別人說一個字不好!哪裏想到,這文晉昭卻是個從善如流的!臉上一愕的同時,心裏卻是對文晉昭頗有些刮目相看。


    “哎,其實你這也很不錯。”林小桃說道。


    文晉昭笑了笑,對林小桃說道:“我這是十年寒窗苦讀練出來的,小掌櫃的可是連一天學堂都進過的。”


    “那怎麽能比呢!”林小桃下意識的便開解起文晉昭來,“我家果兒那是有菩薩的點化呢!”


    所謂子不言怪力亂神,在文晉昭心裏,青果那就是早慧!跟菩薩有什麽關係?但等他抬頭看到林小桃白皙秀麗的臉上的虔誠之色時,他咽落嘴裏的話,笑著點了點頭。


    一時間,兩人無話。


    不說話,氣氛便顯得有些詭異,林小桃正欲跟文晉昭告辭,去後院忙活。一抬頭,卻對上一對略顯陰沉的眸子,她先是愣了愣,等迴過神來,嘴角一抿,臉色便難看了幾分。


    文秀才乍然看到林小桃臉色白得難看,正想問她怎麽了,一抬頭,便看到了陰沉著臉站在櫃台外的黃保忠。


    都是一個鎮子上的人,林小桃跟黃保忠的關係,文晉昭自然知曉,當然,同樣的也知道林小桃不育,黃保忠寵妾滅妻的事!


    同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一樣,文晉昭並不認為納妾有什麽不妥,更別說是為了子嗣才納的妾!但,他卻是不能認同黃保忠把妾奉於正妻之上!他自小接受的便是天地君親師,這種正牌的儒家教育,對於正統是深入到血液裏的。


    眼見林小桃神色難看,文晉昭對林小桃說道:“我剛好似聽到小掌櫃的在叫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我這就去。”林小桃話落,轉身就走。


    黃保忠眼見林小桃轉身就走,他連忙往前探了身子,急切的喊了聲“小桃……”


    林小桃聽到黃保忠的那聲“小桃”身子便僵了僵,她想了想,轉身,看著幾步之外的黃保忠,“黃掌櫃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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