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漸近,卻是一丐幫弟子快馬奔行而來。


    “稟幫主,有西夏重要軍情。”


    說著遞上一個蠟丸。


    喬峰麵色一肅,捏碎蠟丸取出紙團,可是還沒打開,就被一聲大喝打斷,“喬峰,蠟丸傳書,必是軍情大事,你不能看。”


    眾人均是一驚,但見來人,白須飄動,鶉衣補丁累累,是一個年紀不小的老丐。


    傳功、執法兩位長老一同施禮,“徐長老,何事大駕光臨?”


    眾乞丐都是一驚。


    徐長老大名徐衝霄,已是八十七歲,在丐幫中輩分極高,連前任汪幫主也要尊稱一聲“師伯”。


    徐衝霄上前,口中道了一聲“得罪”,便從喬峰那裏取過紙團捏在手裏,向眾人拱手道:“馬大元的遺孀馬夫人就快到了,因有所陳述,事關重大,請各位略為等候。”


    喬峰滿腹疑團,卻又礙於徐衝霄輩分太高,無法開口。


    這時林外又走進幾人,喬峰起身相迎,“原來是泰山鐵麵判官單正單前輩,和太行山衝霄洞譚公、譚婆賢伉儷,喬峰有失遠迎,幾位莫怪。”


    鐵麵判官單正見了禮,“喬幫主,我等是應徐長老邀請,為一件事前來作證的。”


    喬峰心中疑團更重,隻是此時不知是何緣故,無從應對。


    “喬幫主,是誰這麽大膽,在你身上插刑刀的。”


    譚婆忽然開口詢問,喬峰也不好細作解釋,灑然笑道:“是喬峰自己插的。”


    “簡直是開玩笑。”譚婆一臉嫌棄,不由分說便雙掌拍在喬峰胸口,隻見四道血劍崩射,喬峰雙肩處的丐幫法刀倒飛而出。


    她這一拔刀,譚公便搶步上前,端著一個小盒,手指一沾一抹,創口處鮮血立止,快得異常,便如魔術一般。


    喬峰拱手,“多謝兩位前輩。”


    便在這時,林外又闖進一頭驢子,騎驢之人倒坐在驢上,直往場中而來。


    眾人與他招唿,這人卻誰也不理,直直來到譚婆麵前,“小娟,近來還好麽?我一收到你的書函,就來找你了。”


    譚婆直言道:“師哥,徐長老知道我和你份屬同門,重托於我,邀請你大駕光臨,替他們丐幫見證一件事。”


    “小娟,他們愛怎樣就怎樣……”


    喬峰聽到譚婆的話,不理會那瘋癲騎驢客和譚公譚婆的糾纏,轉而低聲向徐衝霄問道:“徐長老,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徐衝霄低眉不語,似是沒聽到一般。


    這時有丐幫弟子高聲唱名:“馬夫人到!”


    就見林中轉出一頂小轎,兩名健漢抬著,快步如飛。


    待到近前,轎帷揭開,全身縞素的少婦緩步走出,盈盈拜下,“未亡人馬門溫氏,參見幫主。”


    喬峰還禮道:“嫂夫人,有禮了!”


    徐衝霄見到馬夫人,不再裝聾作啞,“馬夫人,你來的正好,眾人都已到齊,就請你將事情始末向大家言明吧。”


    “嫂夫人,到底是什麽事,”喬峰此時一頭霧水,也希望能早些將事情解決,以平息此次幫內騷亂,“我們丐幫,事無不可對人言,嫂夫人大可直說無妨。”


    馬夫人躬身道:“多謝幫主。”


    隨後蓮步輕移,款款而行,麵向群丐,“小女子日前收拾先夫遺物,發現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封麵上所寫:餘若壽終正寢,此信立即焚化;餘若死於非命,此信馬上交於本幫諸位長老一同拆閱,事關重大,不得有誤。”


    馬夫人說到這裏,杏子林中一片肅靜,針落可聞,“先夫寫的鄭重,小女子知事情重大,當即便去求見幫主,呈這遺書,幸好幫主與諸位長老前往江南為先夫報仇,虧得如此,這才沒能見到這封信。”


    眾人聽馬夫人又是“幸好”,又是“虧得”,都察覺她語氣有異,不自覺看向喬峰。


    這時喬峰早已聽了出來,此事針對的就是自己,與之前叛亂大有關聯,恐怕是個重大之極的圖謀。


    不過喬峰胸懷坦蕩,哪懼陷害,泰然聽著。


    馬夫人接著道:“事關重大,小女子不敢耽擱,當即南下求見徐長老,呈上書信,請他老人家做主。”


    徐衝霄咳嗽了幾聲,“恩恩怨怨,讓老夫實在為難。”開口嗓音嘶啞,有些蒼涼之意。


    取出信來,舉在手上,“這封便是馬大元的遺書。信封上的字跡確是馬大元的,馬夫人將信交於我的時候,火漆還封固完好。我擔心誤了大事,沒等諸位長老見證,便先行拆閱。拆信之時,泰山鐵麵判官單兄在座,可作見證。”


    鐵麵判官單正站了出來,點頭說道:“不錯,在下於徐長老府中作客,親眼見徐長老拆的這封信。”


    喬峰見此,問道:“徐長老,信上說了什麽?”


    “這封信不是遺書,也非馬大元所寫,而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寫給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的信,開頭寫的是:劍髯吾兄。”


    徐長老話聲剛落,杏子林中眾人為之震驚。


    沒人想到這封信竟然連前任汪幫主都牽扯進來,這場丐幫大會,令人震驚之事一個接一個,眾人都麻了,不知會發生什麽。


    喬峰又問道:“那敢問此信是何人所寫?”


    “此信我讓單兄弟看過,他一看就認出此人筆跡。”徐衝霄答非所問,顯然不願提起寫信之人的身份,“老夫辦事力求仔細,何況此事關係本幫興衰,更關乎一位英雄的聲譽性命,所以與馬夫人一同跟隨單兄弟前往泰山印證筆跡,另外也將與寫信之人交情深厚的譚公譚婆請來見證。”


    兩次所問,皆不得正麵作答,喬峰無奈,隻有順其自然見招拆招了,“徐長老,到底是何事,還請明言吧。”


    “唉,我真是不敢明言。”徐衝霄故作哀歎,轉而往那騎驢客看去,“這位趙錢孫趙兄,於當年之事乃是親身經曆,還是請你詳述吧。”


    騎驢客忽然被點名,有些發懵,跟在師妹身邊看戲卻看到自己家來,也感到一頭霧水,“小娟,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譚婆言道:“師哥,徐長老是問你,三十年前雁門關之事。”


    “雁門關……”騎驢客聞言,當場臉色大變,汗水如瀑,涔涔而下。抬腿便向林外跑去,連自己的驢也顧不上了,大喊著:“……沒有,我沒去過雁門關!……不關我的事!我沒去過!……”


    剛從乞丐堆中穿過,卻正和一人碰了個麵對麵,來人灰布衲袍,方麵闊耳,形貌莊嚴。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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