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大禪師提出的兩個條件,其中一個被馬良斷然拒絕,另一個則是半答應半迴絕了。


    首先是有關將來收馬良的孩子為徒的事情這一點馬良當時拒絕的很幹脆,全然是因為他從內心裏排斥自己的兒子去當和尚,別說他了,將來就算是自己麵前答應下來,吳瓊呢?還有自己的父母、嶽父母呢?他們肯定也不會答安。


    事後想想馬良還略有些內疚,其實這個問題也完全可以委婉的半答應半拒絕要知道,還有一個“俗家弟子”的稱唿呢。


    好在是,無名大禪師在此方麵並沒有在意和過於的較真。


    另一點有關散財做善事的問題,馬良答應每年拿出一半的積蓄,也就是自己每年收入的百分之五十都要散財積德,這,絕對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不過如今馬良的心態想法,卻並沒有感到多麽的肉疼:錢財雖然不能慷慨的視之為身外物,但委實比不得家人的平安康健,更何況,以目前馬良的收入,捐出去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足以在物質上讓家人過上不錯的生活了吧?


    還有他答應孩子們二十歲之後,自己會留下孝敬父母、自己和妻子的生活用度,其它的全部行善。


    因為在馬良看來,把孩子們養到二十歲,已經不錯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由得他們去努力生活吧,至於過的怎麽樣馬良這個當爹的沒必要去過於的jiāo慣他們。再者說了,這六個孩子不是還有姥姥和姥爺嗎?那可都是名副其實的有錢人啊!


    無名大禪師說“世間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少之又少了。”


    完全屬實,也透lu出了他對於紅塵世間的無奈和感慨之心。然而真正能打動他,讓他答應出山去幫助馬良這樣一個身犯十惡的罪人,護估其家中懷有身孕的妻子及腹內胎兒的原因,則是馬良最後的那一問!


    還有接下來馬良聲情並茂的一番傾訴衷腸。


    馬良有罪,吳瓊有罪世間皆罪人。


    然則佛法普渡眾生,不分尊貴卑賤、不分善惡本就應當是佛門中人應為之事。更何況,六個還未有意識的胎兒,又有何罪呢?


    無名大禪師能想象到馬良傾訴那番話時的暗指若將來孩子們哪怕是其中任何之一有了意外,我和妻子心中的痛苦和感傷,恐怕遠遠要比過你無名大禪師當年出家後,母親心中的掛懷吧?


    將心比心,人心都是肉長的。


    誠然,以無名大禪師的修為境界早已經踏入了無情無yu無牽無掛的至高境界中,但他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那縷親情被觸發,籠罩在自身外麵那層厚厚的幾乎根本已經無法打破的得道高僧的外殼,被馬良戳透了一個小小的洞。


    出家人不打誑語,無名大禪師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態變化。


    他愕然發現,原來自己對於紅塵世間,還有一絲牽絆沒有真正的化去,心魔依舊在,從未消失過。


    決定了之後,無名大禪師就沒有再耽擱,說走就走。


    而馬良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他巴不得早點兒領著這位傳說般存在的人物抵達北京守護在老婆吳瓊的身邊。


    已經離開北京兩天了啊!


    天曉得意外會在什麽時候發生,自聽了盧祥安老爺子一番杞人憂天又聳人聽聞的分析之後,馬良無時不刻的在擔憂著。


    雖然天sè已晚,但他們卻沒有在顯通寺裏吃飯,直接下山駕車向北京方向駛去。


    半路上才想起來要吃飯的問題於是在高速公路服務區給無名大禪師要了份素麵,馬良和安冰泮則是胡吃海塞了一番大魚大肉,吃過後再次啟程。一路上馬良雖然主動提出替安冰泮開會兒車,但安冰泮堅持讓馬良休息,自己開車就行。


    昨天晚上從華中市出發往五台山的時候馬良倒是替安冰泮開了會兒車,但總得算來,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裏馬良的睡眠時間不足三個小


    時。而安冰泮就更恐怖了,他連一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都不到。


    不愧是經受過魔鬼訓練的特種部隊出身安冰泮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驚人的耐力。


    盡職盡責安冰泮!


    淩晨一點二十五分。


    黑sè的jeep牧馬人緩緩駛入了京城中位於紫竹橋附近的全景huā園小區。


    因為提前和吳茂軍打過電話的緣故,所以即便是淩晨一點多鍾了,吳家的別墅內依舊是燈火通明,等待著馬良和高僧無名大禪師的到來。


    車子徑直駛入小院內停下,馬良先一步下車,打開車門態度恭敬的伸手攙扶著無名大禪師從車內走了下來。


    一路上,無名大禪師都是盤膝端坐在後座上。


    僅是這一點,馬良就由衷的欽佩不已——打坐幾個小時不是什麽難事,但難點在於能夠穩穩當當的在時快時慢顫顫悠悠的車輛中,絲毫不為慣xing所動的端坐上幾個小時的時間……


    “大師,您慢著點兒。”馬良真心擔憂著這位一百二十多歲高齡甚至還要多的老和尚,是否會tui腳發麻一不小心噗通倒地。


    “無妨。”


    無名大禪師下車後就輕輕推開了馬良的攙扶。


    這時候吳茂軍和習涵芸兩口子,還有馬良的母親李梅,都聽到了聲音快步從室內走了出來。


    吳茂軍恭恭敬敬的上前說道:“大師能夠親自前來,寒舍蓬蓽生輝啊!”


    “大師,快請!”習涵芸也客氣道。


    李梅也有些無措般的強笑著說道:“屋裏坐,屋裏坐,這麽晚了,………”


    “阿彌陀佛,貧僧叨擾各位施主了。”


    馬良在旁邊不由得暗笑——老丈人吳茂軍感情也ting會在高僧麵前裝的頗有文雅古風的嘛,連寒舍,蓬蓽生輝的詞兒都從嘴裏蹦出來,您這別墅如果都是寒舍的話,全國還有幾處稱得上好的宅子呢?


    “爸良微笑打著招唿,一邊往別墅內走著,一邊輕聲問道:“1小瓊和小白都睡了吧?“嗯,沒讓小瓊等著,早歇了。”李梅說道。


    習涵芸也附和著說道:“她那身子怎麽能熬夜啊,反正今天已經晚了,明兒起來讓小瓊向大師表個歉就行吧?”


    “那就好,嗯嗯。”


    馬良很欣慰。


    走到門口馬良又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扭頭說道:“冰泮,你先迴房間歇著吧,一天一夜都沒睡覺,又開了一路的車。”


    “好。”


    安冰泮答應一聲,轉身迴去,駕車離開了別墅小院。


    在北京居住的日子裏,安冰泮都會和曲啟平他們一樣住在附近的公寓裏,不過每天都會早起準時準點的到別墅這邊來。安冰泮是為了聽候馬良的吩咐,而曲啟平則是接吳茂軍去公司。


    進入到房間後,習涵芸立刻親自去沏茶倒水。


    而吳茂軍和馬良則是恭恭敬敬的請無名大禪師到客廳的沙發上落座。


    半輩子生活在農村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李梅,依舊有些誠惶誠恐的模樣,竟是沒有落座,而是站在了旁邊,滿臉詫異之sè的看著無名大禪師——她雖然反感奇門江湖術士,但對於這種得道高僧,還是點心眼兒裏崇敬的,更何況,以親家吳茂軍習涵芸兩口子的身份,都對這個老和尚如此禮敬。


    我該怎麽表示尊敬呢?又該說些什麽呢?


    李梅一時間有些mi茫和緊張的失神兒。


    “媽,您坐下啊,這位是無名大禪師。”馬良見母親這般狀態,自然明白母親現在的心理狀態,便趕緊起身半拉半扶的讓母親挨著自己坐下,這才介紹道:“這位是五台山顯通寺的高僧,佛法高深。大師,這位是我的母親,這是我的嶽父、嶽母……”


    無名大禪師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吳茂軍很客氣的說道:“大師,天sè已晚,家裏已經為您安排了房間,喝些茶水去去乏,一會兒我帶您到房間休息去。”


    “阿彌陀佛……”


    習慣xing傾吐了一句法號後,無名大禪師也沒有說別的,隻是依舊雙手合十,微微低頭,神sè迴複了平靜無bo的模樣。


    到底是休息,還是不休息?


    吳茂軍和習涵芸、李梅三人都有些納悶兒。


    而馬良則是稍做思付後,便試探著小翼問道:“大師,今晚便施法嗎?”


    “可有清靜之處?”無名大禪師反問了一句。


    “書房行嗎?”


    無名大禪師點點頭,道:“可以。“馬良臉上lu出歉疚的神sè,看向吳茂軍和習涵芸。


    這兩口子何等聰慧,當然從無名大禪師的這兩句話裏聽出來,他們在場是有所不便的。


    於是吳茂軍立刻說道:“小良,請大師到樓上的書〖房〗中歇息,我們也有些乏了,就到旁邊的別墅中歇息,你和大師,也早些休息。”


    良立刻恭敬的起身,道:“大師,樓上請。”


    “阿彌陀佛叨擾了。”無名大禪師麵lu歉意的起身,向吳茂軍、習涵芸、李梅三人躬了躬身。


    李梅詫異道:“哎,不急不急,大師還沒喝口水呢。”


    “媽,不用了,我會好好招待大師的。”馬良趕緊說道。


    “啊?好好。”李梅點了點頭,一邊有些詫異的扭頭看了眼親家習涵芸——剛才習涵芸抬手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角。


    馬良邁步往樓梯走去,一邊側著身子伸手禮敬的請著無名大禪師。


    而迴過神兒來的李梅,已然在習涵芸的勸慰下,滿麵詫異之sè的往一樓給她安排的臥室內走去。


    就在馬良和無名大禪師走到樓梯口,剛剛踏上樓階的時候。


    小白從樓上蹬蹬蹬的走了下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滿是好奇的說道:“良哥哥,你們迴來啦?咦……大師,您好您好。”


    無名大禪師愣了下,繼而雙手合十,道:“你好。”


    這種問好的方式,已經對小白的稱唿,聽起來似乎沒什麽奇怪的。但從無名大禪師這樣一位出家人且是高僧的口中道出來,似乎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馬良皺皺眉,當即想到了赤腳仙古彤能夠輕易的看穿小白身體異常之處。


    那麽,無名大禪師恐怕也看出了小白的不同吧?


    心裏想著這些,馬良一邊保持著平靜的神態,微笑著向無名大禪師介紹道:“這是我的妹妹,1小白。”


    無名大禪師雙手合十未開,微微點頭。


    馬良又看向小白,麵lu寵溺溫和之態,道:“1小白,你怎麽醒了啊?”


    “聽見你們說話了呀。小白笑嘻嘻的說道。


    這時候吳茂軍和習涵芸剛剛走到客廳邊上,正待要離去。而李梅則是要迴臥室了聽著小白醒來下了樓,也就駐足往這邊兒看來。


    “迴去睡覺吧良揉了揉小白的腦袋,溫和的說道。


    白有些疑huo的看了眼馬良,卻沒有說什麽,轉身就要上樓迴臥室去,一邊揮著小胳膊道:“大師,晚安。”


    無名大禪師忽而開口道:“小施主留步。”


    剛剛跳躍著上了幾層樓階的小白停下腳步,扭頭可愛無比的忽閃著大眼睛問道:“啊?大師,您在叫我嗎?”


    無名大禪師微笑著踏步上前一邊說道:“貧僧和你的哥哥要談些話,小施主可願意一起?”


    “好呀好呀。”


    小白開心的拍手,她本來就對這個突然被良哥哥帶迴來的老和尚充滿了好奇心,很想知道良哥哥請這個老和尚迴來做什麽,而這個老和尚又到底是什麽人,會被良哥哥都流lu出如此恭敬的態度來?最讓小白感到無比好奇的是良哥哥是奇門江湖中的頂尖高手而他請來的人想必也是術法修為高深的前輩,但這個老和尚身上,卻透著很古怪的氣勢,磅礴卻不淩厲,恢宏又無威壓:非常人氣息又不似奇門術士身上那種特有的靈氣bo動氣息。


    馬良皺皺眉,道:“大師,1小白還小有些事不便讓她在旁,莫要嚇著了她啊。”


    “小施主天賦異稟氣息獨特。”無名大禪師溫和的一笑,道:“貧僧有幾句話要對她講述。


    “這……”


    馬良麵lu為難之sè,心中滿是擔憂和困huo。


    但話已至此,馬良不便直接拒絕,無奈之下隻好點點頭應了下來,伸手請無名大禪師踏階而上。


    樓下,李梅和習涵芸、吳茂軍三人麵麵相覷之後,便都搖搖頭,委實是難以理解。


    進入書房後,馬良順手把房門關上了。


    無名大禪師並沒有任何的拘束之感,無需馬良和小白客氣禮敬的示意,便緩步婁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


    馬良拉著小白的手走過去,並沒有馬上落座,而是站在了旁邊。


    小白歪著腦袋滿是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古怪的老和尚。


    馬良眼神中流lu出一絲的擔憂,最先開口直截了當的說道:“大師,實不相瞞,小白的身份有些特殊,還望大師莫要介意之前我的隱瞞。”


    “阿彌陀佛……”


    無名大禪師輕吟一聲佛號,繼而神sè平靜、眼眸深邃的看著小白,語氣平靜的問道:“你本不該存在於世間,何故又貪戀塵世?逆自然而生,循自然而存,融於其中又脫離自然之法。”


    小白滿臉mi糊,但好在是無名大禪師的前半句話,她還是能聽明白的。


    於是可愛可親的小白那張小臉立刻板了起來,嘟著嘴不滿的說道:“我怎嗎不該存在啦?我怎嗎貪戀塵世啦?我願意!哼!”


    “1小白!”馬良趕緊輕斥一聲,製止了小白無禮的反駁,繼而神sè認真的對無名大禪師說道:“大師,我知道小白屬於是特殊的存在,但她的出現,完全是巧合,而且罪責在我還望大師能夠諒解。”


    “阿彌陀佛,罪過…”


    馬良歎口氣,然後簡簡單單的把小白的來曆簡單講述了一遍。


    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必要對無名大禪師隱瞞什麽,如果隱瞞的話反而有可能造成某種負麵影響——要知道,無名大禪師不同於奇門江湖中人,他是正宗的佛教高僧,有時候對於某些事物的存在,甚至會抱著令人難以理解的偏執心態。


    一旦這個老和尚要做什麽的話,馬良自信根本無法製止得了。


    無名大禪師長歎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罪過。”


    “我有什麽罪呀?”小白氣唿唿的說道。


    無名大禪師雙手合十,搖著頭說道:“三界六道,五逆十惡,十善五戒,你又是哪般?”


    “什麽啊?”1小白一臉mi糊。


    馬良雖然也聽的不大明白,但心裏卻是能大致猜測到無名大禪師這般話裏的意思,便很認真的說道:“大師,1小白非妖非魔,心無惡念。奇門江湖中鐵卦神算盧祥安大師曾為其起卦卜算命格,屬自然之象。”


    無名大禪師道:“事有反常,即為妖。”


    “1小白,也有生命。”馬良咬咬牙,狡辯道。


    “她已經脫離了六道輪迴,因果循環,其命不為命,生不為生,死不為死……”


    馬良心頭震驚不已,但反應卻很快的說道:“她不會給常人和世事帶來什麽影響,大師可以完全把她當作空氣自然,大師佛法無邊,佛心無際,阿彌陀佛……”


    “老和尚,你想殺死我嗎?”小白怒目相視!


    “小…白!”馬良趕緊製止。


    “阿彌陀佛……”無名大禪師搖搖頭,微微闔目,緩緩道:“貧僧,奈何,奈何?”


    馬良頓時瞠目結舌的看向了小白。


    乖乖!


    俺家小白連無名大禪師都不能奈何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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