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院之中慕世世雖然顯得有些耳根子軟,以及有些軟弱之象,但是其人在外卻還是有個才華、忠厚的。又是大房裏的一家之主,還是有幾分的威嚴的,柳姨娘對這話倒是聽進了幾分。於是榕榕之後總是被柳姨娘耳提麵命的,一改以前的慈愛,反倒變得有些嚴厲了起來。


    “淺草,日後替五小姐梳頭的時候將五小姐額前的鬢發梳起來吧。”


    “淺柳,日後多提點小姐。”


    ……


    不僅將榕榕身邊伺候的丫頭都囑咐了一遍,而且還在榕榕的耳邊交代了許多的事來。


    “榕榕,日後姊妹間玩耍切不可再露怯了。”


    “說話大聲些也好。”


    ……


    從穿的到吃的,從說話到笑容,一一都提點過來。


    榕榕有點疑惑,麵上不解。柳姨娘看了,隻覺得滿心的感慨,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對榕榕的過度保護是不是做錯了,榕榕現下竟單純的像張白紙似的,私下的彎彎繞繞竟半點都不知的模樣,提起來就是滿麵的懵懂。


    慢慢教吧,榕榕的性子憨,實在不行將來讓身邊的張嬤嬤跟在身邊提點也行。


    “淺草,你還是將頭發放下吧。”榕榕打量著梳妝鏡裏的自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小姐,這可是姨娘吩咐的,這樣多漂亮啊。”淺草看著鏡子裏眸如秋水,貌若天仙的小姐,滿臉都是讚歎。


    “可我就是覺得有些不自在。”榕榕的語氣帶了點小翹氣,不自覺地就開始揪起手裏的手帕。


    淺柳性子成熟,不知道為何以前柳姨娘叫小姐掩藏容貌,而現今卻又讓小姐露出真容。但是卻知道柳姨娘是最最疼愛小姐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姐好,也不再說什麽了,隻好聽柳姨娘對她的吩咐。


    這邊榕榕還在別扭著,淺草也還在勸著,淺柳剛走上前去,就被榕榕拉住了袖子:


    “淺柳,你叫淺草幫我重新梳個頭吧。”


    淺柳問了句為什麽。


    榕榕扭捏著不肯講,心裏卻想著前幾日自己第一次將額發梳上去之時,幾個姐妹的打量眼光,以及她們隱藏在表麵之下的各種複雜心緒。榕榕打小就對別人的情緒特別的敏感。


    見小姐不講話,淺柳聰慧,又和榕榕形影不離的,榕榕的心思不說十分,七八分她總是猜的著的。隻是柳姨娘交代過了,她也是為難。隻勸了句為姨娘好。


    榕榕立下不講話了,雖然還是嘟著嘴,但到底是放過淺草了。榕榕最敬愛的便是柳姨娘了,柳姨娘將她捧在心上,榕榕又何嚐不是將那柳姨娘放在心裏的最高處?


    “小姐待會兒下了學還要去見侯爺呢。”榕榕正吃早飯,突然聽淺柳提起了這一遭,有點發愣。


    淺柳一看便知了,又提醒道:


    “柳姨娘昨晚上講的,小姐莫不是忘了?”


    榕榕好看的黛眉皺起,眉間的清愁和畏意點點彌漫,這祖父她可從來沒見過幾麵,每迴看見了,心裏都是不安,其實不僅是她,就連姐妹裏膽子最大的靜姐兒看見了,也是害怕的緊。


    “姨娘說了一定要去嗎?”榕榕垂下眸子,輕輕發問,看上去就似那雨中的嬌花般楚楚可憐,原來擋住眼睛的額前發也被挽了上去,更顯豔麗容貌與柔弱性子的衝突感。


    淺柳點點頭,榕榕忽然覺得眼前的早膳都令人食之無味了。


    ☆、第十二章


    沉魚落雁鳥驚暄,羞花閉月花愁顫。


    慕震年輕時也並不是一個很重美色的人,況且現在更是年紀一大把了,對美色更是看淡了,但是見到自己麵前這個孫女的時候,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的浮起了這麽一句詩。


    雖然還隻是豆蔻模樣,但偏偏已然容貌如此的出眾,當她皺眉怯怯的時候,隻恨不得叫人將所有令她展眉的東西都捧了來。


    原來知道自己有一個容貌出眾的孫女的時候,心中還好一番的算計,再為侯府添一番助力才好,隻是現在當自己真正見到人了,反而覺得有點棘手了。


    紅顏禍水,怎麽安排似乎都是個錯,一旦嶄露人前,勢必侯府就會走在風口浪尖上了。他看的拎清,當今還年富力壯的,自己也沒必要去搏前程,當一個純臣無疑是眼下最保險的路了。


    “下去吧。”


    聽到一向脾氣火爆、嚴苛的祖父發了話,榕榕立刻如釋重負的退了出去,身邊的父親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輕聲讓她迴柳姨娘處。


    榕榕對父親雖不是很親近,但也有幾分的熟悉。且父親在幾個兒女麵前還是頗有分量的,榕榕乖巧應是。


    待到迴了行露院,榕榕隻看見柳姨娘早就派人站在了院子前,一見她,便立刻要去告了姨娘才行。


    榕榕的步伐小,告信的小丫鬟跑得快,柳姨娘隻覺得榕榕過了好長的功夫才到。


    “怎麽樣?祖父問你什麽了嗎?”


    榕榕搖搖頭,耳邊的流蘇輕輕晃動,榕榕覺得有些癢意,側了頭輕輕蹭了一下,而後便看見旁邊的丫鬟一副驚歎的模樣,有些不適的低了頭,還以為自己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柳姨娘看榕榕堪堪十二便有如此風情,又想起老侯爺的作風,隻覺得心下更是難安,但還是竭力在女兒麵前做出一個笑模樣來。


    “祖父隻問了我幾句話,旁的就什麽都沒講了。”榕榕也是報喜不報憂,她對別人的情緒感覺幾位敏感,哪裏體會不到當時祖父的情緒似乎有點複雜,但是說出來不過是徒增姨娘的煩惱。


    行露院興致不高,梧桐院裏的主子卻是在大發脾氣。


    “我的靜姐兒可還沒單獨見過祖父呢,她不過是一個狐媚子生下的庶女罷了,有什麽資格?”說著說著,白氏順手拿起手邊的茶杯就扔了下去。


    “乒乓”一聲,上好的白瓷茶杯在地上粉身碎骨。


    靜姐兒正巧來正院裏找母親,見她此刻正在發脾氣,心裏也有點怕,原本打算先離開的,沒想到聽到母親講起了五姐姐,就立刻想起了自己來正院的初衷。


    “母親。”


    白氏正怒火叢生呢,忽然聽到素日裏最是疼愛的女兒叫了一聲,立馬下意識的想要收起臉上駭人的表情,但是表情仍然扭曲,但是聲音忍不住放柔起來,那樣子真是矛盾。


    靜姐兒看了,沒講話。


    白氏又看到身邊的丫鬟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更來了氣。倒是旁邊的張嬤嬤看了眼色,先訓氣了丫鬟婢女。


    “怎麽一個個的都像木頭樁子似的給我杵在這兒,不知道小姐來了,還不去端茶端些點心來。都跟死人一樣的,還不快把大奶奶麵前的茶杯渣子都給收拾了?”


    丫鬟們這才手忙腳亂的開始清掃起來。


    等到一切都清理過了,靜姐兒才語氣驕橫的開了口:


    “母親,你看到了沒,五姐姐最近可是換了個人。而且剛才下了學,又被父親帶著去見祖父去了。”


    靜姐兒的語氣裏滿是酸意,以前她才是這府裏相貌最好的姑娘,可如今竟然被這個她一向是不看在眼裏的五姐姐占了前。而且就算她再不曉事,也知道這侯府裏祖父才是最大的,這五姐姐也不知道走了什麽好運竟然又被給祖父看重了,以後別想會得意成什麽樣子了。


    白氏在老夫人麵前需要伏低做小的,在妯娌麵前又要做出一副親近的模樣,在府裏的奴才麵前又要威嚴端莊的,隻有到了自己的屋子裏才會真性情畢露,顯出原來做姑娘時的驕縱跋扈出來。又一向的寶貝自己的女兒,看著自己女兒對自己的抱怨,眼中也滿是憤恨。


    “偏偏你父親寵著行露院,我是半分拿捏不得的。現下芸姐兒又入了老侯爺的眼,怕是以後行露院的氣焰更盛了。隻不過芸姐兒那個性子有什麽出息的,你素日裏欺了她去也不打緊,想她也不敢告狀去。”


    靜姐兒聽到這兒,心裏總算是舒服了些。


    “母親說的也是,五姐姐那個膽小的樣子哪裏像我們侯府的小姐了。叫我看來,就來小家小戶的都比不上。”


    張嬤嬤有心談好兩位主子,也講了句:


    “柳姨娘那個賤蹄子能生的出什麽好貨來,大奶奶和小姐隻管將心放在肚子裏才是。”


    白氏啐了張嬤嬤一口。


    “靜姐兒還在跟頭呢,嬤嬤的話可得衡量著。”


    這是在嫌棄張嬤嬤的話太過粗俗了,張嬤嬤有些訕訕的,但想著自己一家子人可都握在大奶奶手裏,才粗粗笑了幾聲,壓下了心裏的不滿。


    大房裏此刻不平靜,二房三房裏也是各態,先說說二房。


    二奶奶尤氏雖然人並不是個機靈的,也常常半寫蠢事出來,但是在抓男人方麵可是有好手段,將二爺慕千齊牢牢攥在了手心裏,連連的生下了嫡女嫡子之後有幾個庶子的出生。且二爺也是經常歇在她的院子裏,不往妾室那兒去的。此時她正溫柔小意同二爺講話呢。


    “二爺,過不了多久,咱們桃姐兒可就要嫁人了。可她還沒單獨見過祖父呢。”


    慕千齊是庶子,但是因著生母早逝,被嫡母養在跟前和嫡母性格溫和的緣故,並沒有受多大的苦,性格也是平和。但是他見到父親卻還是怕的,因此尤氏一提這事,他便有些頭疼。父親不許他們講的,自己哪裏敢講呢,再說了這事自己也不甚清楚。因此也有點敷衍的迴了尤氏的話。


    “有機會的,再說了平時去請安的時候,桃姐兒在母親的跟前哪裏沒機會見到父親呢。”


    “那哪裏相同了。”


    慕千齊看了尤氏一眼,眼裏都是不耐煩。他性子好,唯一煩的就是身邊女人的嘮叨了,對妾室的不看重,一是正室的溫柔,二是因為自己不想自尋煩惱罷了。


    尤氏最會看眼色,馬上識趣兒的換了另一個話題,又是一番的伺候才叫二爺舒了心。


    再說說三房裏。


    三爺慕千平是靖海侯府裏最肖侯爺的了,有野心,脾氣暴烈,和兩個哥哥的脾氣完全不同。


    此時,三奶奶秦氏正在旁邊伺候著,三爺則是在考二少爺慕邵恭的功課。


    慕邵恭雖是庶子,但是三房裏隻這麽一個男丁,三爺不得不看重,時時的便要考核。但是偏偏慕邵恭是個不爭氣的,三房裏隻得這麽一個男丁,他的生母蕭姨娘還不得千嬌萬寵著,而三奶奶秦氏是個手段狠的,對這二少爺采取了“捧殺”的做法,他犯了事不但不罰他,反而還包庇他、護著他,以至於讓他成了一個名徹頭徹底的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一拿起書來便頭都大了。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後麵呢?”


    “欲治其國者先齊天下,嗯,欲齊其家者。”


    慕邵恭結結巴巴了半天就是接不下一句話。


    三爺脾氣火爆,見兒子連一句話都接不下去,立馬就把手裏的書扔了,眼睛就是一瞪。


    慕邵恭見狀立刻躲到了嫡母的身後。


    秦氏眼睛裏幽光一閃,隨即立馬上前勸住了就要發火的三爺。


    “三爺,別生氣。”


    “你就慣著他,他連一句話都接不下去,隻知道吃喝玩樂的,以後還怎麽承繼三房?”


    “三爺,恭哥兒還小呢。”


    “小什麽小?爺十七歲的時候都有了他了。”說完,三爺慕千平就想叫人拿藤條出來。


    “母親救我。”秦氏庇護了他好多次,慕邵恭每次惹了禍都下意識的躲在她身後。


    慕千平見了他這副沒骨頭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作何躲在你嫡母身後?給我滾出來。”


    秦氏心裏得意,麵上半點不漏,還是一副端莊慈祥的模樣,還是將三爺的怒火壓了下去。


    最後三爺斥了一句:


    “不成器的東西,還不滾出去。”


    慕邵恭才連滾帶爬的出去,滿臉的慶幸。


    “三爺吃口茶,鬆鬆氣。”


    慕千平放下手中的藤條,臉上怒氣未消。


    秦氏先是說起了庶女柔姐兒的事:


    “柔姐兒眼看著都快十六了,可還沒定親呢。三爺可是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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