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渾身酸軟疲憊,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喚:“悠悠……”


    夏悠悠一聽到這細弱輕淺的叫聲,便驚喜地扭過頭來,又哭又笑:“桑桑,你終於醒了呀,你沒有失憶沒有忘記我對不對?”


    桑倪笑著,淺淺地搖了搖頭,肯定地迴答她:“沒有,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得厲害。”說著便想伸手去摸額頭。


    夏悠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放進被子裏:“不要亂動,那裏有傷,已經處理好了,不會毀容的,你放心吧。”


    桑倪笑了笑,也不再堅持,她轉眼看了看一旁筆直地站立著的衛嚴,微笑著道謝:“謝謝你。”


    衛嚴擺擺手,笑道:“應該的,何況咱們還是熟人不是。”說完,衛嚴便準備告辭,他知道人家兩個女孩子一定有很多體己的悄悄話要說,他若是一直杵在這裏,就是大燈泡,還不如去找sun問問事情調查得如何了。


    衛嚴走後,夏悠悠才問桑倪:“桑桑,飯票說你腦袋裏有淤血,還是個陳年舊傷,你還記得是怎麽迴事嗎?這個淤血是不是和你總是想不起來事情有關呀?”


    桑倪搖搖頭,她實在是不記得自己還受過什麽重傷,隻好歎道:“或許吧。”


    夏悠悠此時才慢半拍地注意到桑倪的嗓子沙啞地厲害,剛才她說話聲音極輕,一時便沒有發現。


    她小心地把桑倪扶坐起來,給她身後墊上枕頭,轉身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桑倪,順便埋怨一聲:“你嗓子這麽不舒服也不說。”


    桑倪笑了笑沒說話,低著頭,慢吞吞地喝水,溫水緩緩流進嗓子裏,一點點溫暖著她的身體,以及她的心。


    “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夏悠悠又給她掖了掖被子:“是凱文,就是你上次告訴我的,你們劇組裏的那個綠毛怪,沒想到脫了戲服還是個大帥哥呢。”


    桑倪“哦”了一聲,便不再多問,過了一會兒,她問夏悠悠:“悠悠,我的錢包呢?”


    夏悠悠頓時笑了出來:“你現在才想起你的錢包呀,平時寶貝地像什麽似的,今天差點丟在馬路上,凱文急著送你去醫院,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包,最後還是sun的保鏢大哥幫你撿迴來的呢。”一邊說一邊把沙發上的包遞給桑倪。


    桑倪把水杯遞給夏悠悠,低著頭在包裏摸索了一陣,很快摸出她的錢包,輕輕地打開。


    正中間是兩張全家福,左邊的一張上,她那時大概六七歲的模樣,正趴在媽媽倪芮和父親安文遠的肩上,笑得很開心。令一張全家福,卻是她現在的家庭,她和哥哥桑承琛,站在二爸桑莫和媽媽的身後,一家人臉上都是淡淡地笑意。


    桑倪對著那張和生父一起的全家福端詳了片刻,然後才打開錢包的內裏,終於摸到了那顆被縫在錢包最裏麵夾層的扣子,她忍不住地細細地摸,摸了一遍又一遍,終是哭了出來。


    小小的紐扣,隻有食指指甲蓋大小,是最常見的白襯衣上的小扣子。小哥哥當年笑著對她說,這是他襯衣上最靠近胸口的那第二枚紐扣,要她一定要保存好,所以這麽多年,即使她忘了很多事情,卻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走到哪裏都會把這枚小小的紐扣帶在身邊。


    現在摸著這枚紐扣,她心裏竟然生出了一種物是人非的蒼涼之感,唿吸間,滿是疼痛。


    那紐扣的背麵,凹凸不平地刻著蠅頭小字,放在陽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撰花小楷的字體,隻寫了兩個字:溫南。


    中午,天氣突變,忽然刮起了大風,正是春夏之交,b市又長有黃沙,一刮起風來,便襯得整個天空都是昏暗不明的。


    桑倪剛吃過午飯,正想休息,忽然聽到樓道外麵傳來sun和皮特說話的聲音,心,頓時一寸一寸地收緊。


    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卻停在了隔壁的門口,然後說話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桑倪鬆了一口氣,轉而望向窗外,望著那片塵土飛揚中映襯著的幾抹翠色,一時有些出神。


    良久後,病房的門把忽然被人從外麵轉動,sun緩步走了進來。當看到病床上呆坐著望著窗外的桑倪時,他心裏有些難以隱藏的心疼。


    桑倪額頭上被包了一層厚厚的紗布,手腕處也是。凱文說,他見到桑倪時,她的額頭和手腕都在流血,額頭尤甚。他甚至能想象到當時桑倪強忍著不喊疼的模樣,那麽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被一個瘋傻的男人掐住又喊又叫的,一定被嚇壞了吧。


    sun看著桑倪半天沒有轉過身看他,忽然想起桑倪剛醒來時問他是誰的模樣,一時定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她不認識自己……


    “小晴天?”他試探著叫她。


    桑倪聽到聲音迴過頭來,距離病床三米開外的地方站著sun,剛剛沐浴過的模樣,換了病號服,短發微濕。見到是他,她便微微笑了笑:“boss,你迴來了?”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看自己,卻沒有想到再見麵,竟是讓她生出一種恍如隔世般的迷茫來。


    sun並不知道桑倪心裏的悲傷,卻也看出她笑容裏的苦澀。他走過去,從桌子上拿過一個香蕉遞給她,安慰道:“沒關係的小晴天,都已經過去了,這次是我不好,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我和皮特已經去過警局了,那個人……的確是個傻子,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拉著你不放,我拜托了相熟的朋友,讓他們好好問問。”


    桑倪接過香蕉,低垂著眉眼,緩緩撥開香蕉皮,小口小口地吃,半晌才輕輕地說:“沒關係的,我不怕。”


    隻要能在你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香蕉吃到一半,桑倪心裏有些發慌,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sun卻發現了她的欲言又止,挑眉看向她,順勢坐在床邊,手背摸上她的額頭。


    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迎麵撲來,sun身上的溫度似乎都順著這隻白皙溫暖的手掌透過額頭,一路暖到心底,桑倪的心裏沒來由地一顫。


    sun並沒有發現桑倪僵了一瞬的身體,他自顧自地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然後笑道:“恩,終於不燒了,你想……”


    話沒說完,皮特和夏悠悠突然著急忙慌地推門跑了進來,也顧不上打趣病床上的兩個人,便疾步撲到電視機前,打開,調換到娛樂頻道,正是《娛樂最前沿》的關於“華人編劇——蘇青楚,發布最新改編劇作《長生》”的記者發布會現場的報道。


    鏡頭裏麵是一個妝容冷豔的女子站在台上,談笑風生,姿態優雅。


    隻是她嘴裏吐出來的話,讓病房裏的所有人都心塞得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第三十一章


    鏡頭裏麵是一個妝容冷豔的女子站在台上,談笑風生,姿態優雅。


    隻是她嘴裏吐出來的話,讓病房裏的所有人都心塞得厲害。


    “我這次迴國,主要是為了sun而來,《長生》的男主角我已經向導演推薦了他,女主角已經確定是我姐姐青微小姐。”


    招待會的現場因為這一句話,全場激動起來,大家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有大膽的記者更是隨即提問:“請問蘇青楚小姐,您和歌手sun是什麽關係,方便透露一下嗎?”


    蘇青楚羞澀地微笑了一下,眼神變得越加溫柔起來,她低低地迴答道:“他,是我的男主角,我們相識很多年了。”


    記者們得到這樣的迴答,更是瘋了一般地不斷追問,奈何工作人員以時間到了為由拒不再接受迴答任何問題。


    有不放棄的記者一路追著蘇青楚,等到她上了自己的保姆車,都沒有再打聽出一點兒關於她和sun之間的粉色消息來。


    可這一點兒也不妨礙他們自己腦洞大開地去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主角走了,記者們也是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都想要趕在第一時間發出報告,好賺到這條爆炸新聞的第一桶金。


    而病房裏,皮特哀怨地關了電視機,籠著眉峰,煩躁地看著sun,歉意道:“是我沒提前防備,你和小晴天一個接一個的住院,我就對這些疏於防範了。我……”


    sun擺了擺手,不在意地一笑:“不關你事,她有這個心思,你防也防不住,我倒是想看看,這女人……她到底想幹什麽?”


    皮特吃驚地張大嘴巴:“不管她?就讓她這麽利用你,抱大腿,往上爬?”


    sun低低地“嗯”了一聲。


    夏悠悠明顯也被驚著了,她不可思議地問:“你們認識她?”


    皮特一抬眼:“你也認識?”


    原來皮特和sun會認識蘇青楚還是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sun應邀到法國觀看一場show的表演,來得路上看到一個小姑娘被一個法國大漢抓著手腕,嚴厲地指責著什麽,一問才知道是坐車沒有給車費。sun本著人道主義原則,外加同胞友誼,讓皮特拿錢幫她解了圍,誰知她竟然從此就盯上了sun,一路窮追猛打,直到sun留皮特在法國混淆她的視線,而自己偷偷迴國,才算擺脫。


    夏悠悠對蘇青楚的厭惡就更不必說了,開著奧迪小跑車,濺了她一身臭水又沒有禮貌的壞女人,就是她對蘇青楚最直觀的平價。


    說起這個蘇青楚,皮特就渾身帶刺,也是煩得不行,他對那個女孩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還為了sun而來,哼!就算sun找不到自己的小青梅……桑倪也比她好一百倍!


    皮特看著病床上的兩個人穿著一模一樣的病號服,怎麽看都覺得順眼,這簡直就是為他們量身定製的情侶衫嘛!


    心裏捋順了一些,皮特就要去忙正事去了,他對眾人揮揮手,一片雲彩也不帶走地去處理這次危機事件了。


    沒辦法,sun可以聽之任之,他卻不能,他還有溫東那個終極大boss在頭頂上盯著呢。


    皮特走了,衛嚴卻來了,兩人恰好打了個照麵,衛嚴側身讓開門口,先讓皮特出門,才慢悠悠地走進了病房。


    一眼就看到夏悠悠緊皺著眉頭不知道正因為些什麽而不開心,手裏還胡亂地翻著一本書。他心裏一笑,悄悄走上前去,趁其不備地抽走了她手裏的書,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本英語書。


    夏悠悠吃了一驚,抬起頭來,正要出聲討伐,卻看到捉弄她的人是衛嚴,氣息一頓,蔫了。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還要人家保護她,實在是……底氣不足。


    衛嚴看到夏悠悠如此乖巧,微微勾了勾嘴角,他隨意翻了幾頁,正要還給夏悠悠,卻意外地發現了夾在書中的一頁宣傳單——y大歌手大賽總決賽。


    雖然紙張已經有些泛黃,並且模糊,可衛嚴還是準確地找到了那張熟悉的側臉,他抬起頭,看著sun促狹地笑了:“想不到你當年這麽清秀啊?”


    sun被衛嚴嘲笑得有點兒莫名其妙,便劈手奪過來那張宣傳單,挑挑眉,心裏也甚是懷念,不由得暗歎,那時候他臉上還有點肉呢,雖然隻是一張側臉,也看不清楚,但是比現在這張骨幹的臉可是“胖”太多了。


    “這是誰的?”sun問。


    桑倪還來不及阻止,便被夏悠悠搶話道:“桑桑的!”然後迴過神來激動地叫道:“難道你是溫南?”


    sun點點頭,虛榮心一時膨脹起來,扭臉便戲謔地笑道:“小晴天,原來你暗戀我已久了呀!快點從實招來!”


    桑倪心裏一歎,雖然猜到了結果,但還是免不了想要逃避。


    她淡定地從sun的手裏抽走宣傳單,狀似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又漫不經心地說道:“哦,當初陪著悠悠一起去貢獻免費勞動力時發的單子,挺好看的就隨手夾在書裏一張,這麽久,都忘了,你喜歡?送你……”


    說著便把單子遞給sun,sun明顯一愣,心底那絲期待也轉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隨即淡笑一下,接過那張單子,疊了疊,塞進了口袋裏。


    桑倪順著那張單子消失在他口袋的身影,收迴視線,繼續望向窗外。


    屋裏又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夏悠悠是知道事實的,她雖然著急,卻也無可奈何,桑倪不願意說,她相信她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衛嚴雖然看不出桑倪撒謊,卻一眼就能看清楚夏悠悠的糾結,他又是個聰明人,心裏繞了個圈便聯想到一些事情。


    “你們剛剛在討論什麽?”他問夏悠悠。


    夏悠悠不疑有他,一想起剛才的事情,氣惱又起:“就是那個海歸女!叫蘇青楚的,上一次她開個破奧迪小跑還牛x哄哄地濺了我一身臭水呢!這次又來抱sun的大腿!哼,sun你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衛嚴的雙眼微微眯了一瞬:“欺負你?”


    夏悠悠誠實地點點頭,肯定道:“嗯!”


    衛嚴笑了,隻是鏡片上卻好似劃過一道冷然的光:“吃貨,你好弱……”


    他嫌棄的眼神順利得讓夏悠悠炸毛了,兩人一前一後打打鬧鬧地跑出門去。留下彼此沉默的sun和桑倪。


    桑倪平複了一下心情,卻還是忍不住,她猶豫著輕輕問道:“boss?你一直在找人嗎?”


    sun抬起頭看著她,眼睛直直地望向麵前那雙漂亮又藏著些忐忑的眸子裏,聲音暖暖地說道:“是,她叫安妮,是我從小最喜歡的小妹妹,我答應過等她長大了要好好保護她,她答應過我,上大學前一定會迴來找我。”


    “然後呢……”桑倪小心地問。


    sun落寞地一笑,眼裏便帶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寂寥:“然後?然後十年過去了,她還是沒有迴來,那一家人都好像忽然消失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


    桑倪心裏的難過和心傷一瞬間漸漸蔓延開來,揪得她心髒一寸寸地收緊,然後她聽到自己略帶哽咽的聲音:“她一定會迴來的。”


    “借你吉言。”


    傍晚,大家在一起吃過晚飯,sun忽然宣布了一條消息,他要迴劇組複工了,桑倪可以先休養幾天,等病好了再迴來也沒關係,說完便和衛嚴還有王叔出門去了,走得幹脆利落。


    他們一走,桑倪也放下了碗筷,剛剛衛嚴用那探察的目光好幾次盯著她,她感受到了,也越發不自然起來,可又無可奈何。


    夏悠悠也順勢放下碗筷,歎了一口氣:“桑桑,你為什麽不問他?”


    桑倪愣愣地數著碗底的米粒,良久後,在夏悠悠都要轉身去收拾休息室時才幽幽地迴答:“……我不敢。”


    夏悠悠一愣,站起身,抱了抱桑倪,無聲地安慰了一會兒,便去了隔壁的休息室裏,她打算今晚在醫院陪床,免得桑倪身體有什麽不適時,身邊卻沒人。


    收拾好東西,夏悠悠給她和桑倪一人熱了一杯牛奶,晚飯都沒有吃好,喝一杯牛奶安神也頂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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