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們是……”齊瑞信覺得不可思議,仿佛才認識這個兒子,齊成挑著眉頭道,“我們是什麽?因為我們是庶出?”


    齊瑞信沒有說話。


    齊成就搖著頭,滿臉傷心難以接受的樣子:“……原來,在父親的心中也將我們的身份分的這麽清楚!”


    “成兒!”齊瑞信有些氣喘,緊緊攥住了胸口,齊成失望的道,“那父親這麽多年疼我們,護著我們都是假的?”齊瑞信搖著頭,齊成就眼睛一亮,問道,“您既然是沒有,那就把爵位傳位兒子吧,兒子定會光耀門楣,讓您為兒子驕傲的。”


    “成兒!”齊瑞信拉著齊成,“你別胡思亂想,自古嫡庶之分明律規定,你的身份,便是為父遞了奏折,聖上也斷不會批的。”當今聖上就是庶出的身份,他最忌諱的也是庶出,這件事隻要細想就肯定行不通,說不定遞了折子上,聖上會順勢將涼國公的爵位收迴去也未可知。


    便是此事不提,涼國公立世百年,也從未有過一位庶子繼承爵位的。


    他不敢違背祖宗禮法,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


    所以,他才會讓齊瑞安讓了龍禁尉的職給齊成,若將來他死了,齊成三兄弟有個職位領著朝廷的俸祿,也不會過的太艱難。


    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您沒有試過,您怎麽知道不行。”齊成看著齊瑞信,滿臉的哀求,“父親,兒子還記得當年我們住在三元巷後頭,您對我們說將來隻要有您在,就一定不會虧待我們三兄弟……”一頓又道,“兒子相信您的話,也一直做您的好兒子,但凡是您說的話,從不說一個不字。您再迴頭看看齊皓齊宵,他們是嫡出,可這麽多年他們怎麽對您的,當年若非我們拉著,齊宵連殺您的心都有了?如今到了關鍵時候,沒想到您想的卻是他們,您怎麽不想想,您這麽做,將我們三兄弟置於何地!”


    齊瑞信巨震,他震驚的不是齊成的話,而是這麽多年,他竟不曾想到他有這樣的想法,還說的這麽理直氣壯。


    “他們再不孝不親,可他們是嫡出啊!”齊瑞信拍著桌子,“這件事你不要再說了,為父心意已定。”


    齊成聽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父親,您這是要逼著我們走啊。”他紅了眼睛,“方氏怎麽沒有的?兒子這幾日從未說過怪誰,可是事情由誰而起?她雖然魯莽可並未釀成大錯,五弟妹卻就這樣將她逼死了。現在是方氏,往後就是兒子,二弟三弟……正如齊皓所言,他恨我們,將母親的死怪在我們的身上,將來您若是不在了,他們怎麽會放過我們!”


    “成兒……”齊瑞信看著自己最喜愛的兒子,這麽多年他對自己孝順尊敬,言聽計從,比起其他幾個人來,齊成令他最是滿意,若非身份所限他定毫不猶豫的將爵位傳給他,可是……


    “百年的根基禮數,不能在為父手中廢了啊。”齊瑞信話落,要去拉齊成起來。


    齊成不起,搖著頭道:“萬事總有開頭,父親難道眼見兒子被他們逼死嗎?”


    齊瑞信砰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喃喃說不出話來,齊成膝行幾步又道:“兒子若繼承爵位,一定會照顧好四弟和五弟,擔起當家人的責任來,斷不會讓父親失望的。”齊瑞信看著齊成,問道,“……你祖母那邊……”


    “祖母年紀大了。”齊成接了話就道,“隻要您願意,祖母不會反對您意見的。”


    齊瑞信正要開口,忽然外麵就聽到了張姨娘有些慌張的聲音:“國公爺,大爺,不好了,榮哥兒哭著要娘,不小心將大奶奶的棺材弄翻在了地上。”


    “什麽!”齊瑞信站起來,齊成也臉色一變,問道,“現在那邊是誰在守著的?”


    張姨娘就隔著門迴道:“忠三奶奶和宵五奶奶!”齊成就緊緊的蹙了眉頭,恨不得將兒子捂死,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這個關口上,他不得不和齊瑞信道,“父親,兒子過去看看。”


    “我與你一同去。”齊瑞信負手出門,吩咐張姨娘,“這件事不要讓老太君知道。”


    張姨娘應是,齊瑞信和齊成就往靈堂而去,內院的靈堂來的較少,都是家中的女眷來祭拜,來往的客人則是在外院或是國公府外麵搭的靈棚中吊唁,再入府中的,所以齊瑞信過去時,靈堂裏隻有丫頭婆子守著,齊忠媳婦兒和齊宵媳婦兒臉色煞白害怕的站在一邊。


    一眾人都手足無措。


    “怎麽迴事!”齊成一進門就嗬斥了榮哥兒,視線落在傾倒在一邊的棺材上,因為沒有大殮所以棺板的板隻蓋了一半,如今蓋子掉在了地上,棺材也搖搖欲墜的架在高高的八仙桌上,“司哥兒,你說!”


    司哥兒惶恐不安的看了眼父親,搖著頭,榮哥兒就哭著迴道:“父親,方才棺材裏有動靜,兒子以為是母親醒了,所以就想上去看看。”他說著一頓,扯著齊成的衣袖,“父親,求求您了,母親還沒有死,您把她放出來吧。”


    “蠢貨!”齊成怒不可遏,“她死沒死大夫早就驗過,此時怎麽可能會再醒過來。”


    榮哥兒簌簌的落著眼淚,委屈的道:“可剛剛明明裏麵有動靜,母親還哼哼了幾句,說她死的冤枉。”話落,驀地轉頭過來看著蓉卿,“對!我母親說她說的死的冤枉,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我母親才死的。”說完,又是一副要撲過來的樣子。


    這一次明蘭和明期早就有了準備,連忙將蓉卿護在了身後。


    “妖女!”榮哥兒被司哥兒拉著,朝蓉卿啐了一口,“妖女,就是你害死我母親的。”


    上一次蓉卿沒有說話,也沒有辯駁,這一次她卻是開口道:“榮哥兒,你年紀小嬸嬸不與你多辯,可將來你總要走出家門,當家立世,若一直這般沒有尊長不分是非,可怎麽是好。”很憂心的樣子,歎道,“你聽到你母親喊著冤枉,就覺得是我與她有怨,她絕望無助才會自殺,可我雖進府晚,對她亦多少有些了解,這滿府裏和她沒有怨仇的,隻怕沒有人了吧?!”以前不死,怎麽就這次死了呢。


    榮哥兒沒有聽懂:“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反正就是你逼死我母親的,若不然她怎麽可能會自殺。”


    榮哥兒沒有聽懂,可聽懂的人不在少數,齊成眉頭一擰朝蓉卿看來,問道:“五弟妹什麽意思?”蓉卿搖搖頭,一臉無辜的道,“大哥誤會了,我隻是不願榮哥兒恨我罷了,沒有旁的意思。”


    齊成眉頭擰的越緊,不想再與蓉卿多說,吩咐人將棺材扶正蓋上蓋子,可丫頭婆子剛一碰上,就感覺棺材抖動了幾番,幾個人尖叫一聲抱頭驚嚇的四散逃竄,齊成怒道:“慌什麽,是桌子沒有擺穩!”親自上去扶著棺材,這一次卻是穩穩的擺正了,又讓人找了書來墊著桌腳。


    齊瑞信一直未曾開口,見這鬧哄哄的一場歇了下來,也不打算多說什麽,這邊蓉卿就吩咐蕉娘道:“去和樺大奶奶說一聲,讓那些法華寺來的師父們再多幾場法事。”蕉娘點頭應是,輕聲迴道,“是要多做幾場法事才是,聽說隻要死不瞑目之人,才會震棺!”


    “胡說什麽。”蓉卿嗬斥一聲,“還不快去。”蕉娘忙應是而去。


    在場的人卻俱都麵色一變,死不瞑目……什麽樣的死才能稱作死不瞑目?


    便是連榮哥兒也懂這裏頭的含義。


    齊成眯著眼睛去打量蓉卿,蓉卿沒有迴避亦是看著他,嘴角冷冷一笑。


    她笑什麽,為什麽笑?齊成巨震!


    齊瑞信微微皺眉,看著蓉卿沒有說話,轉頭吩咐齊成道:“你留下看顧著,免得再出事。”


    齊成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完,這會兒見齊瑞信要走,就想跟著過去,齊瑞信卻是負手一轉要走,蓉卿忙跟上去和齊瑞信道:“父親,兒媳有話和您說!”


    “父親!”齊成三兩步跟了過去,齊瑞信迴頭來看他,問道,“何事?”


    齊成看了眼蓉卿,就見蘇蓉卿正笑眯眯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便是一緊,總覺得對麵這位看上去年紀小不諳世事的五弟妹,似乎知道什麽……他緊張的咳嗽了一聲,迴道,“兒子還有話和您說。”


    齊瑞信微微頷首轉頭去看蓉卿,蓉卿笑著道:“那父親和大哥先走,兒媳再等等五爺!”


    “嗯。”齊瑞信嗯了一聲負手先去,齊成跟著齊瑞信往迴走,蓉卿則是朝明蘭看去,明蘭輕聲道,“五爺迴來了。”


    蓉卿就輕輕笑了起來,道:“去請五爺進來。”一頓又道,“和樺大奶奶說一聲,若是有客,記得領去老太君那邊,國公爺正有事。”


    明蘭點頭應是,提著裙子跑去了外院。


    蓉卿就帶著明期站在廣廳的門口等著齊宵,忠三奶奶從廳裏探了頭出來,飛快的打量了蓉卿一眼,又逃也似的收了迴去,蓉卿看著她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齊成跟著齊瑞信再次迴了正院,兩人在書房剛坐下不過一刻,齊成開口道:“父親,爵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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