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很快就過去幾天了,日子並沒有如我所願的那樣停留,天還是照樣的每天都亮起來,因為要準備考試的緣故,所以,這幾天我還是沒有睡得太遲,我一個人背著包在校園的教學樓上四處奔波,要知道,臨近考試,自習室的位置是很難找的,圖書館一樓的位置就更難得了,況且,我也說過,我並不怎麽想去圖書館一樓,盡管吳胖子還答應過幫我占位置。

    我好不容易在一個位置比較偏僻的教室裏找到一個座位,我坐下來,看看周圍的同學,我一個也不認識,我看好些同學他們認真的樣子——讓我覺得很是慚愧,當然也有不那麽認真的同學,比如,坐我前麵兩排的那對男女,他們坐在一排,看書的時候還要相互摟著腰,一會還你一口我一口在那裏喂對方水喝,我左邊還有一位個子很矮的小夥子,他正躲在書桌下麵發短信,發短信當然是無可厚非的,但我之所以這麽注意他,並花這麽多的筆墨來突出這位個子矮小且其貌不揚的家夥,是因為他在發短信的時候,不但沒有調成震動,而且,聲音很大,使得那“嘀滴噠噠”的聲音在教室裏蕩氣迴腸,甚至於震耳欲聾了。

    我實在無法安下心來讀書,我還是想到外麵走走。

    “鬼子,你們在幹什麽?”

    我沒想到我會在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見到鬼子和何俊。

    “正想找你呢?”何俊說。

    “找我幹嗎,我正忙著備考呢!”我迴答說。

    “走,一起泡妞去。” 何俊嬉皮笑臉道。

    “你還要泡妞?我還以為從來都是妞來泡你的呢!”

    我也油嘴滑舌起來。

    鬼子和何俊的心情看起來都蠻不錯,何俊的心情好的原因我不知道,鬼子心情好可能也和前幾天聖誕節他送禮物給修蘭的事情有關,盡管那天鬼子在我麵前傻傻地說自己一點戲都沒有,但你要知道,女生是不會輕易收受異性有些曖昧的禮物的,特別在情人節、聖誕節這些比較敏感的節日裏。

    何俊和鬼子是一起出來看牒的,他們正想找到牒吧的時候再打我手機叫我也一起來看,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我,我有些奇怪。

    “都什麽時候了啊,就快要考試了,你們還有閑心來看牒,真是服了你們。”我說道。

    “什麽時候這麽用功了啊,校園詩人!”何俊又笑我了。

    “我想你們肯定是準備充分了,想拉我下水,這牒我是陪你們看,下學期我要是補考,你們可要幫我出補考費。” 我笑著說。

    “如果真要補考那才好,他們都說大學有三件事必不可少,一是外語過級,二是女朋友要找,三是體驗一次補考,我看你是一件也沒趕上,正好成全你一項。”何俊說道。

    “那我還得感激你不成。”

    我還沒說完,抬頭一看,我們已經來到了我們常來的“經典牒吧”。

    何俊點了意大利導演吉賽貝;托納多雷拍的經典老片《天堂電影院》,這當然是很好的一部片子,雖是黑白片,但更有一種懷舊的感覺。

    看完牒,吃完飯已經又是下午了,我名義上是出來看書的,但一天很快就要過去,我甚至連包裏的書都沒有拿出來,真是荒唐可笑得很,

    “前天雪瓊和修蘭在教會團契大家聚會的時候,說了我們刊物因為缺了經費不得不停刊的問題,聚會上大家還捐了些錢。” 鬼子說。

    “是雪瓊提出的,她自己就捐了兩百塊。”

    鬼子補充說,說完還特意望望我,我知道自己因為上次聖誕節的時候,尹雪瓊拒絕了我的禮物,糟蹋了我的詩,侮辱了我作為一個詩人的尊嚴和對她的一片真心,所以,上次聚會的時候我就沒有去,也就不知道尹雪瓊為我們刊物捐錢的事情了,我又想起很多天以前我在圖書館一樓碰到木美的那事,想起她曾說過的有人在暗中幫我們刊物的那些話,也就不疑了,其實,在木美說那事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出了那人是尹雪瓊無疑,隻是我不想說破而已。

    “看不出雪瓊還是一個仗義的款姐,我說張揚,這下你可發了。”

    何俊雖然知道我對尹雪瓊一往深情,但他肯定不知道那天聖誕節發生的事,所以才說出這樣極易傷害我的話來。

    “雪瓊和修蘭還有另外幾個姊妹忙碌了好些天,通過教會團契去了很多地方聯係了教會的很多熟人,並爭取他們的支持,我想我們的刊物在放假前還是很有希望可以出出來的。”

    鬼子講到這裏的時候,感覺他的心情越發好起來,我甚至推斷,剛剛我覺得他心情好的原因都可能存在偏差,剛才也好,現在也好,他心情的愉悅可能更多與我們刊物有關,而不一定因為修蘭,我總是習慣把什麽都和女人聯係在一起——隻要有一丁點可以聯係得上的地方,這無疑是很壞的習慣。

    “那就好,不過出了這期,也不知下期這經費又從哪裏來,更不知這刊物以後的命運如何。”我說。

    我的憂慮得了大家的同感,鬼子和何俊也顯然有些茫然而沉重起來,自莫江南離開編輯部後,仁愛醫院的讚助也告吹,係裏彭主任又出了事,我們刊物看來也是舉步為艱了。

    “我們也隻能這樣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鍾了。” 鬼子說。

    “我們是不是去教會打探一下雪瓊她們捐錢的情況怎樣?” 何俊說。

    “今天是禮拜幾?”我問。

    “剛好是禮拜五。” 鬼子說 。

    我卻有些左右為難了,去的話,在教會見到修蘭也好,見到雪瓊也罷,都會讓我很尷尬,隻是,在她們各自麵前尷尬的程度和性質略有不同而已,不去的話當然也是不好的,畢竟刊物的事情是我很在乎的。

    鬼子和何俊走在前麵,我一個人獨自走在他們後麵一點,我邊走邊想自己的事情,特別是我很快就要麵對的那兩個女生。

    我們來到教會團契的時候,好些人都已經在唱讚美詩了,才天的吉他今天沒有彈奏,因為有根弦斷了,正好拿到樂器行修理去了,他們的讚美詩雖然沒有了伴奏,唱起來還是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寧靜與和諧,雪瓊和修蘭她們的歌聲並沒有因為我們的到來而停下,還有其他的弟兄姊妹們當然也一樣,他們向我們三個微笑著示意我們坐下,來一起感受,一起唱起上帝的音樂。

    我們三個搬了凳子坐下,我在位置上一直都低著頭,我實在不想自己的眼神碰到尹雪瓊,或者修蘭。

    就這樣,讚美詩一首一首地唱下去,何俊平時是極少和我們一起來教會團契的,所以,我看他總是在那裏東看看西瞅瞅。

    我邊唱邊在想自己的心事,在歌聲裏,我的麵部表情雖然保持一副和諧的樣子,但情緒還是頗不寧靜,我在上帝麵前的裝模作樣讓我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我們教會的禱告才結束,在離開房子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有很多的虧欠,心想,下次一定要帶一顆聖潔的心來見上帝,而不應該帶著一顆世俗的心來,可我轉念又想,這世上還有真正聖潔的心嗎?或者,這世界上有過絕對聖潔的心嗎?我想,這都是些很大很大的問題,可是這些問題卻真真實實地困擾了我,我曾想,千百年來,不論是那些寺院裏的高僧,還是那些教堂裏的修士,又有幾個真正意義上超脫了紅塵的,信仰總是引導我們向善的,但信仰在引導我們向善的過程當中,卻總是過高的估計了我們作為凡夫俗子的人性當中善的一麵,上帝大概也一樣忽略了很多世俗的力量,或者輕視了我們人性當中很多惡的因素,其實,這些惡的因素也具有無窮的生命力,也一樣會蓬勃的生長,一樣會支配我們的意誌,影響我們的生命和生活。

    我知道我是一個基督徒,我也知道我所想的不是一個基督徒所應該想的,但這些確實都是我所想過的,我想,上帝不會懲罰說真話的孩子吧。

    離開教會團契的時候,一路上,尹雪瓊走在前麵,我故意找了才天請教他有關彈吉他的一些問題,比如,問他學吉他容不容易,要學會要花多少時間,等等極其無聊的問題,而才天卻好像認了真,仔細而謙虛地為了我講這講那,還以為我真是對他的吉他感了興趣,卻不知我隻是在避免和尹雪瓊以及修蘭正麵接觸的尷尬,所以,才天在最後要分別的時候對我說:

    “你是不是真想學吉他啊,要不要我收你作徒弟。”

    我還真的一下子懵了,戰戰兢兢地說:

    “我肯定沒這方麵的天賦的。”

    修蘭他們都在十字路口分別,我和何俊還有鬼子又到了一起。

    “張揚,你今天怎麽了啊?一個人和才天說什麽啊,也不來見見雪瓊。” 何俊說道。

    “她們捐款的事怎麽樣啊?”我迫不及待地問。

    何俊卻要鬼子不要迴答我,說我剛才在雪瓊和修蘭麵前畏畏縮縮,簡直有失男人的體統,還追問我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雪瓊的事,我一臉無賴,哭笑不得。

    鬼子當然知道我的心事,也就沒像何俊一樣為難我,他隨後就向我傳達了雪瓊和修蘭給我們帶來的好消息,我們的刊物真的可以起死迴生了,明天我們正式通知我們的執行主編梁倩,將我們的刊物正式交與印刷。

    我們三個在迴男生宿舍的一路上歡欣雀躍,隻是在宿舍樓下的小賣部門口,我們三個各自買了一包蠟燭,考慮這幾天白天要忙刊物的事情,期末考試又即將來臨,我們必須晚上加班加點秉燭夜讀了,每到期末,小賣部買蠟燭的同學特別多,我們等了好一會兒才各自買得一包。

    本來,何俊那廝還想買根繩子,再加幾個針頭的,他想仿效古人頭懸梁,錐刺骨的把戲,以表明他刻苦求學的精神,但考慮到寢室的天花板上既沒有可供繩子懸掛的東西,買了繩子也是浪費人民幣,還生怕那大頭針刺了股後會造成流血過多,考場昏迷的事件,所以繩子和針都沒有買成。

    到了寢室,我還在想著尹雪瓊,想一路上我們的無語,我們的故意迴避,我真有些絕望,我感覺我和尹雪瓊之間真的很難有什麽結果了,原本還想把對她的那份愛埋在心裏,遠遠地注視著她,把自己的一腔深情溶解在一份沉靜幽長的憂傷裏,但這一切都在那個該死的聖誕節徹底地破壞了,以前還可以和她說說話,還可以給她寫寫匿名信,現在一切都不可能再延續了,我和尹雪瓊行同陌路的事實證明尹雪瓊並不愛我,其實,這個事實在聖誕節就很清晰地擺在了我的麵前。

    我唯一能做的大概是想盡辦法去忘卻,紀伯倫是我很喜歡的作家,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忘了他是在哪本書上說的,他說:“記憶是一種形式,而遺忘是解放的一種方式。” 他說得真好,我想我必須忘掉尹雪瓊那個孤高的女子,完成我的自我解放,我可不想像戈麥那樣在失戀之後,得出整個世界都毫無意義的消極結論,甚至於自殺掉。

    戈麥的自殺,是可以被稱為什麽“執著”的,雖然,我們這個時代並不流行這個詞語,甚至還很是反感這兩個字,常常認為那是非正常人才有的舉動,但我在這裏必須說明,我並沒有貶斥我的詩人前輩的意思,我也沒有在他麵前因為失戀後還能苟且偷生而洋洋得意,我畢竟才失戀過一次,且還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失戀——我隻是一廂情願地喜歡尹雪瓊而已,戈麥先生失戀的次數應該比我多,所受的打擊也應該比我大,也就是說——他自殺了,而我沒有自殺,實際上也屬於很正常的現象。

    為了忘卻尹雪瓊,我暫時的辦法是點蠟燭看書,我一頭鑽進書本裏,嚐試著忘記尹雪瓊,燭光下,我慢慢進入了狀態,寢室裏很安靜,吳胖子在圖書館還沒有迴來,蘇鵬和李強也還沒迴寢室。

    整個寢室暫時隻屬於我一個人。

    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我的眼睛很臃腫,照鏡子的時候才發現頭發也被蠟燭燒焦了一蔟,所以,在去編輯部的一路上,我什麽都看不順眼,低頭哈腰生怕別人見了我的發型、眼圈和銷瘦的臉,背後他們肯定會懷疑我是學校裏那些吸毒的不良少年中的一員,或是那營養嚴重不足的貧困生之一。

    我來到編輯部的時候,編輯部的人馬都到齊了,他們已經在討論,我略微把頭低一點,衝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正他們都習慣了我的遲到。

    梁倩做了執行主編之後,和莫江南唯一的不同就是編輯部有什麽事情需要討論的時候,不須像莫江南那樣正正規規把凳子擺成一個圈,以突出他的中心地位,梁倩做主編就隨便多了,我們討論的時候都隨便自由進行,發言也不分先後。

    何俊見我來了,暫時離開討論,走到我麵前說道:

    “張揚,最近發現你總是有點不對勁啊,萎萎的,一點精神也沒有,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的事啊!”

    我把頭略抬起來一點,並對何俊微微一笑,這一動作的結果是差點把他嚇倒。

    “你昨天點了幾根蠟燭,怎麽這麽賣命,你看你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何俊說。

    當我把我的拇指和食指叉開,示意我昨天晚上點了八根蠟燭的時候,修蘭、雪瓊還有鬼子、梁倩他們都向我走來,我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尹雪瓊,尹雪瓊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我,我心想,這下可糟了,我這副熊樣見鬼子、何俊、修蘭他們已經夠讓我難受了,更何況還被尹雪瓊看到,真恨不得自己手上也抱本《聖經》,和海子一樣,也來個自尋短見。

    除了修蘭和雪瓊之外,鬼子、何俊還有梁倩對於我刻苦讀書以至於差點毀容的壯舉給予了冷熱不均的表彰,我表麵上一一領受,內心卻尷尬得要命,要知道,在大學裏,讀書賣命的人是尚來被瞧不起的,像吳胖子賣命苦讀的人即使年年獲得獎學金或者考上研究生也會被認為是正常的現象,背後還要被人說:“他啊,不賣命讀書還能幹什麽?”之類的話,如果研究生考不上,獎學金也拿不了一等二等,甚至於還要補考的話,那你就慘了,人家要不會懷疑你智商偏底,要不會以為你心裏有鬼,假正經裝模做樣讀書,骨子裏卻想些歪門邪道。

    然而,如果你平時吊兒郎當的話,即使你補考,人家也不會懷疑你的智商,人家會認為你瀟灑,如果你還能隻補考一門或者不要補考的話,那對你的讚美之詞也便會滾滾而來:“某某同學真是了得,平常沒見他上過課,瀟瀟灑灑卻從沒見他補考過,想想如果此君平日稍加努力,那肯定是個博士的料。”

    所以,平時努力的學生大都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在努力,考試得了高分,也會假裝謙虛的說什麽,這迴運氣真好,教材都沒去摸,竟然還得了這樣的分數之類的話來欺騙自己也欺騙別人。

    可想而知,我點蠟燭看書被何俊他們知道了,給我造成的後果是多麽嚴重,我想如果下學期我要是要補考的話,那不被他們笑死才怪。

    走出編輯部,本來還想去找間教室看看書,但因為剛才在編輯部所受的打擊過於嚴重,很是影響了我的心情,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想,我還是想老老實實迴寢室孤獨地睡上一覺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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