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默出去,轉到了窗邊。


    窗子開著,春日的陽光從窗戶裏照了進去,房間裏的擺放幾乎沒有變,隻是榻上,躺著一個人。


    一個男人。


    穆湦。


    餘默的心,突然就沉寂了下去。


    穆湦,他待在她以前的閨房裏。


    他這是……


    後悔了麽?


    餘默閉上眼,輕吸了一口氣。


    穆湦在餘默的榻上輕眠著,猛然間坐了起來看向窗外。


    窗前站著一個人,輕閉著眼,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映著身後花蕾初綻的花枝……


    穆湦猛然衝到了窗邊去,卻才發現,窗外陽光正好,卻是沒有人的半點影子。


    又是花了眼麽?


    三娘……


    穆湦隻覺心一陣抽疼。


    他連忙從窗戶裏衝出去,四下尋找著,卻依然沒有見到過半點人影。


    “三娘……三娘你出來!”越是找不到人,穆湦的心越是慌,他忍不住就喊了起來。


    後院裏也不是沒有人,他要是安靜的待著,也不會被人發現,隻是這一喊,就被人聽到了。


    “哎,這是誰呀?”一個婢女問身邊的人。


    “不知道呀,怎麽會有男子進後院裏來,不會是走錯了嗎?”另一個婢女迴道。


    這兩個還算是鎮定的,像是不鎮定的都驚叫了起來。


    “啊,不好了,有人闖到院子裏來了,快去叫人來!”有婢女大聲唿喊。


    “……”


    一時附近亂成了一團。


    “你見過你家三娘了沒?”穆湦抓住一個躲避不及的人問。


    問了好幾個,大都驚慌的搖頭。


    等大家將人找來的時候,已經是好一會兒的時候了。


    太子的死訊剛剛傳到了餘府,滿府皆驚,而這時卻找不到餘大夫妻,管家正忙著去找人,一時竟是抽不出人過去看,好在餘三過去看了。


    他從窗戶一見之下,竟然發現是穆湦,驚愕之下,忙進到房間裏,看到榻上那人滿身的蕭瑟,連著些淒涼,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發問。


    “你走吧,我靜一靜就悄悄的走。”穆湦閉著眼,無力的向外揮了揮手,啞聲說著。


    那種帶著暮氣的失落,讓餘三看了都有些心酸,想要問的話,都壓在了心下。


    他出去匆匆吩咐了一下,去前邊幫忙去了。


    餘默快速的向迴趕,將餘溪三人送到了襄王府。


    路上的時候,餘默寫了紙條進去給餘溪。


    施恩初年,望襄向湛,以報之。


    餘溪答應了。


    餘默又將那張紙條給了穆泓看。


    穆泓望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三人,再看著手上的紙,望向了餘溪。


    這紙上的十一個字很明顯,說是如意初年的時候,這人幫他教了大娘,現在希望他在聖人與太子的皇位之爭中,向著沐湛,以此來報答對方的恩情。


    “我已經答應了。”餘溪對著穆泓道。


    “好。”穆泓一聽餘溪的話,強忍著心中的激動,答的極為幹脆。


    大娘要去京城,他勸阻不了,其它已經絕望了。沒想到,她竟然能平安的迴來。上次的恩情報了,這次的又欠下了。不過不要緊,隻要大娘好,他們一家好,這也就足夠了。不說這恩情,就隻說穆淵發現了大娘的身份,也不會放過他們一家,為了活命,他也隻能向著沐湛。


    “襄……王?”餘大吃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終於認了出來。那個女兒嘴裏的再嫁之人,竟然是襄王?襄王怎麽會在長安城?這……這裏是長安城吧?


    餘溪隻對著父母說了再嫁,以及當年離開後的一些生活,並沒有說嫁的是誰,是以餘大並不知道餘溪再嫁的人竟然是襄王穆泓,才吃驚於那個畏妻如虎寵妻如孫的襄王,竟然是她的女婿。


    餘默沒有多看這一幕,離開了。


    在皇宮裏,穆淵剛到禦書房急招武將商議事情,就有小宦官來報德妃出事了。


    穆淵很不耐煩,將人訓斥了一頓,最後才聽對方弱弱的說:“德妃薨了!”


    穆淵一怔,驚的從坐位上站了起來,連忙走上前抓住來人的胸口,厲聲問:“你說什麽?”


    小宦官心驚膽顫,可不敢再將此話說一遍,指著門口道:“陛下,陛下快去看看,看看……”他本想說是新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將德妃打死了,但是想著身邊人都叫她皇後,而且陛下敢沒有反對,因為他進宮時間短不知道怎麽一迴事,所以也不管冒然開口,生怕招了禍災。


    穆淵一把推開來人,又大步向迴走,汪采連忙讓人備轎。


    穆淵在加路上的時候,很是後悔。


    因心下有愧疚,所以他並沒有阻止皇後胡鬧,本想著她氣過了心下就能好受些,等晚上的時候就能好好安慰她,說說話兒,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心狠,將人給打死了!


    是被人陷害的,還是……


    定要好好跟她理論理論!


    穆淵靠在了步輦的背上,深深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恐是見了麵就會吵起來吧?


    這麽些年沒見,他真的都當她死了,日日夜夜的思念,時時刻刻的痛苦,好不容易熬了過來,沒想到,她竟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告訴他:她沒死!她這些年活的好好的!


    餘大娘!


    穆淵恨恨的咬著牙!


    初見時的興奮很快就被她這些年的玩弄衝壓了過去,忍耐著在最悲傷的時候不去跟她說話,本以為她會有分寸,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惹事!


    無論什麽時候她殺了德妃,都比在起了戰事時要強的多啊!戰場上可還是要靠何家呢!


    難道,要讓他們家有個做太子的外甥麽?!


    一想起這事,穆淵心裏頭就滴血般的疼了起來。


    太子、他最喜歡最疼愛的太子,竟然被人給害了,真想立刻查出來是誰害了他,將那人千刀萬剮!


    等很快到了地方,德妃的屍體還沒有搬走,沒有管事的約束,人大都還在。穆淵急急的進來,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德妃,衝上去就抱起了她,小心的喚著:“德妃,德妃!”


    懷裏的人沒有半點迴應,穆淵惱怒的道:“皇後呢?去哪裏呢?!”


    眾人都縮著身子,凡是被穆淵目光掃過的人,都微顫著,卻是沒有人敢迴答。


    汪采連忙小聲訓斥,這才有宮裏人小聲說:“殿下她,她突然就不見了。”


    穆淵一頓,有些不明白,汪采小聲喝斥那人:“什麽鬼話!好好說!”


    “真的就不見了!”這小宮女是後來進的宮,涉世還未深,被嚇的都快哭了。


    汪采皺著眉,叫了一個安寧的宮裏的,讓她來細說。


    等穆淵明白過來,才知道這個消失,是真的突然消失了。


    他心下突然就有些驚慌起來。不見了,又突然不見了,難道……難道她又拋下了她,這一去又是好些年?早知這樣,他就該將她捆起來關著,這樣就跑不掉了。


    於是他一個人的詢問,這才明白過來,是德妃將太子害死的,坐在榻邊拉著德妃的手突然就鬆了,狠狠的瞪了德妃一眼,嘴裏咬牙罵了一句:“賤人!”


    穆淵讓人弄走了德妃的屍體,讓人大肆的尋找餘溪,其他人都讓汪采過去問了。


    等部過一遍後,汪采來迴答說:“初步問出來的話,跟剛才說的一樣。”


    穆淵神情頹喪,失落至極的問汪采:“……你說,是不是,隻是一場、夢?”穆淵抬起頭來,定定的望著汪采。


    那神情,別人看不出來,可是跟了穆淵多年的汪采卻是一下子就看了出來了,帶著無助與脆弱。


    “不是夢。”汪采搖了搖頭,緩緩的說著:“孫昭華也找不見了。”


    穆淵又是吃了一驚,站了起來,卻緩緩的坐了下去。


    “走了,都走了。”穆淵喃喃的道。


    這兩日來發生的事,穆淵被打擊的深。


    汪采仔細觀察著穆淵的神情,也沒發現什麽來。


    其實這麽些年來,連他也沒有看清聖人對於餘三娘是什麽樣的看法。說在意吧,一點都不像,說不在意吧,又似乎不是。以他對於聖人的了解,想來最靠譜的可能,就是特殊了。


    餘三娘對於聖人來說,應該是個特殊的存在。


    他也看透了,聖人喜歡的就是餘三娘那樣的性子的人。這些年裏,宮裏進進出出的女人有很多,雖然大都像皇後,可聖人最寵愛的那兩個,卻還是餘三娘那樣的性子。


    對於餘三娘,聖人說不上是愛,但是是喜歡那種女子的。沒愛上,究其原因,隻是因為當年的聖人太年輕,餘三娘太招他喜歡,那娘子卻又是個讓人看不透心思的,所以聖人下意識的不敢去愛,或者說,是不願意去愛。


    他怕會輸。


    不敢去愛,不去接觸,然後,就愛上了皇後。雖然皇後不是陛下最喜歡類型,但是愛上了就愛上了,這沒有辦法。然後,餘三娘就成了個特殊的過往。


    真是……


    可惜了……


    可惜了。


    汪采低頭望著鞋尖,默默的侍立著。


    這邊,餘默剛從襄王那裏迴去,她快速的找到了穆淵的駐軍處,掏出了名單和兵符給他,然後定定的望著他。


    她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解釋。


    沒有發問,隻是給他留了退路,不想他為難。沐湛心下一暖,握住餘默的手,輕聲道:“這件事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影響心情,我不想讓你知道,你還是別知道了行不行?”


    餘默一聽沐湛這樣說,雖然還是很好奇,但是卻真的不開口詢問了。


    就算是夫妻之間,也應該留有私人的空間,就像她以前不想說她是怎麽知道餘溪還活著的時候一樣,人總是有這樣的一些小秘密。


    餘默以前有些多思,但她是個豁達的人,這兩點並不衝突。沐湛這樣一說,她也不再去計較,非要弄個清楚明白,心下疑惑,卻還是先放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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