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看著餘默將水喝完,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既然不渴了,那就繼續跪著吧。”華妃施施然的道,不再在廳裏呆著,想要迴去了。


    “跪多久,你不可能讓我跪一整天吧?”餘默在她身後問道。


    “一柱香。”華妃沒有迴頭,聲音就那樣從前邊傳了迴來。


    餘默站著沒動,等一個宮婢拿了香來點頭,看著她冷默的道“惠華,請吧”的時候,她才跪了下去。


    一柱香,可真夠狠的。


    大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之間,時間長短,要看燃的什麽香了。


    坐了一會兒的時候,餘默覺得肚子有些疼,皺了皺眉,看向了那個監視自己的小宮婢一樣。再待了一會兒,小腹內有一種墜痛感,我她站了起來,緩緩向門口走去。


    那宮婢一看,幾步上前就擋在了餘默身前,狀似很恭敬的道:“惠華,時間還沒到呢。”


    “我身體不舒服。”餘默淡淡的道,伸手將擋在她麵前的宮婢揮開,向前走了兩步,那宮婢又鍥而不舍的追了上來,為難的道:“惠華,你這樣走了,華妃會生氣。”


    “我孩子出了事,你負責?”餘默忍著疼,冷默的問。


    “……”那宮婢張了張嘴,想答應下來,可是看餘默臉色有些發白,真怕萬一出了事不好,就沒說出口。不過在看看到餘默嘴角那絲嘲諷的笑意後,覺得她能這樣冷靜,怕也是裝的,就一仰著道:“我負責。”


    “你負不起責,去將你家華妃叫來,我跟她說。”餘默一手捂著肚子,皺著眉道。那痛感越來越強烈了。


    那宮婢正要走,卻覺得放餘默一個人在這裏不妥,不走的話見餘默臉色不好,一時上下兩難,僵住了。


    “讓開!”餘默情緒猛然變的不耐煩起來,大聲道,一把就去推那宮婢。


    “惠華,你現在不能走,你要是……”還沒說完,就見一個人進來,看了兩人一眼,問道:“香書,怎麽了?”


    香書見了那宮婢一喜,急忙道:“香碟,你快過去告訴華妃……算了,你還是進來陪著惠華吧,我去跟華妃說。”


    香碟有些不樂意的進來,餘默麵色蒼白,有些不耐煩的厲聲道:“快些,出了事兒你承受不起。”


    香書看餘默額頭上已經見汗,吃了一驚,連忙快速的去了,見了人就道:“華妃,餘惠華說身子不舒服,要走呢,我看她臉色不好,就來問問你。”


    華妃有些不耐煩的道:“裝的唄!這才多長時間,還能跪出個問題來?”她是在水裏和香裏做了手腳,隻是那份量卻極輕,就是多了五份十份也不會出事,不過是長時間下去,能虧了身子,將來就算挨過了難產,母女都保全了,比起別人來也活不長久,以後能不能生還做不得準呢!最好一屍兩命,自己心裏才痛快!


    穆家的太子,隻能從她肚子裏生出來!


    “可……是!是婢子看不透,那惠華還真是能裝,臉色發青,頭上見汗,連婢子都騙過去了。”香書見華妃不信,剛想反駁,覺得那樣說不好,就轉了個方式。


    華妃一聽,心下也有些不安,就跟著出去了。


    到廳裏一看,人都不見了,聽到前邊的吵鬧聲,過去一看才見餘默與香碟推搡著到了門外,餘默要走,香碟一臉著急的擋著,不準走。


    “你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麽才……”華妃走到了餘默麵前嘲笑她,看到她的臉色蒼白,額頭冒出一層冷汗時,卻猛然發常見不對。


    “……華妃,你真敢……”而到華妃時,餘默眼神冷厲,咬著牙惡狠狠的叫了她一句,卻又將話止住,轉為別的,“我身子不舒服,你還要擋著我麽?”


    華妃臉上一慌,卻是很快的恢複了冷靜,向後一拳揮到了香書的小腹上:“還愣著幹什麽,快快去叫彰華宮的進來扶她家惠華迴去。”


    隻是一會兒不見,餘默額頭的冷汗已經結成了一小滴一小滴的,比剛才更不好了,這讓香書愣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餘默一把抓住原本擋在她身邊要走的香碟,疼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撫著我。”


    華妃沒想到是這個樣子,一時怔住,看著餘默走了幾步,香書已經迴來,後邊卻沒有跟著人,氣道:“人呢?!”自己盼著這個孩子生不下來,可要是在她宮裏沒了,那可就不妙了。趕緊將人弄走幹淨!


    “出去時還有人見著在宮外站著,現下卻是找不到了。”香書慌到。


    華妃馬上轉頭去看餘默,餘默幹嗯了口口水道:“我才不想……在你宮裏受罰,早讓人去喚……陛下了。隻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敢害——我!”她手的力道猛然加大,疼的香碟皺了眉頭,在這進卻不敢說什麽。


    她讓紫雲去喚穆淵與紫雲自己去喚差別特別大。一個會讓華妃因這事記恨自己,一個會讓華妃記恨紫雲,所以她才沒有讓麗水和珊瑚她們跟著。雖然她並不喜歡紫雲那個有些虛偽勢力的丫頭,但是將來她有可能不在宮裏待,紫雲的日子還長著,不能把一個無辜的攪進來的太深,不過這都是運道,誰讓她整天想著往自己身邊湊?尤其是這幾日知道自己懷孕了更是來勁兒。


    華妃一聽餘默這樣說,便立刻知道餘默這女人尖詐,想騙了穆淵來告她的狀。


    她剛才的時候,還因為心虛,沒有反駁餘默的話,現在看到餘默狀況不好,就怕她出了事,一點也不想背了害了皇嗣的名頭,厲聲道: “我才沒有!是你自己身子差,別想賴在我身上!想抹黑我,門兒都沒有!”


    餘默見她強做鎮定,卻隻知道著急不知道解決事情,暗道到底年齡小,沒有經驗,困難的開口:“快去讓人喚……太醫,抬步輦過來……送我迴……彰華宮。”


    華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讓人去喚太醫,去準備步輦,正亂著呢,就見前邊來了幾道人影,快速的過來,當先一人,不是穆淵是誰。


    穆淵的步子極快,過來見著餘默臉色一變,撫住她一腳踢開香碟,著急的問:“惠華,怎麽了?要不要緊?”


    餘默喉頭卻了幾下,沒說出話來,穆淵轉頭直盯華妃,平靜的聲音裏隱著怒氣:“怎麽迴事?”


    餘默捏緊了穆淵的手,皺著臉痛苦的嘶聲道:“……太……太醫!”


    穆淵心下一驚,連忙低頭去看餘默。他最應該先關心的是餘惠華的身子,而不是先問清情況,這本來是已經被她提醒過的,自己在心裏也演了很多遍,隻是一到真格的,心底裏最想的是問罪於華妃,竟然一時下亂了陣腳。


    “來人,快去喚太醫!”穆淵連忙吩咐,打橫抱起餘默,就向著迴去的地方大步去,餘默掙紮道:“我不想在這裏待。”


    穆淵看她疼的唇色發白,額頭上布滿冷汗,連鬢邊的發都打濕了,身子還隱隱發抖,也不覺心驚。他隻是想不要這個孩子,卻沒有想到過程會這樣痛苦,心下愧疚,不覺放柔了聲音:“乖,你身子不舒服,先在這裏待著,等看過太醫好了些再迴去。”


    餘默就靠在了他的懷裏,不再說話。


    穆淵進了廳裏,早有人抬了軟榻過來,他抱著餘默坐在自己懷裏並不槍手,又讓人去催太醫,這才問到底是怎麽迴事,一跟著進來的一屋子的人都禁聲不語,穆淵將冷利的目光轉到華妃身上:“華妃,你說!”


    “……臣妾、臣妾,餘惠華隻是在我這裏,一會兒說身子不好,要迴去,陛下就來了。”華妃嘴唇懦蠕了幾下,因為底氣不足,顯的聲音有點小。


    “……陛下!她、她要害您的兒子!”餘默掙紮著靠在穆淵懷裏,雙手捂住肚子,冷汗從額頭上滴落下去,怒視著華妃道:“她罰跪我,聽到我不舒服……還不讓我走,她心存歹意,一定是她想要害你兒子!”


    看穆淵臉色陰沉,華妃不服氣的反駁道:“還沒生出來,你怎麽就知道是兒子了?”


    “閉嘴!”穆淵猛然轉頭盯著華妃怒道。他怎麽感覺有些不對?餘惠華的情況應該沒有這樣嚴重啊。


    目光掃視了一圈,看見鎏金銅爐裏還在燃的香枝,皺眉道:“不拜道君,好好的點什麽香?”


    餘默從穆淵的聲音裏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卻沒有抓住什麽。陳朝的人就算室內熏香,燃的也是香粉、香塊、香球這一類的,隻有祭祀和祭拜或算時間這一類的,才會點香枝。


    華妃一聽穆淵的話,麵色上閃過慌亂。


    點香隻是平常事,過後華妃自會處理,可是事發突然,她沒有想到餘默會在第一天就出了狀況,慌亂下將這事給忽略了。


    她注意到了華妃的神色,也不提,隻辛苦的向穆淵華妃的狀:“她罰我、跪一柱香。還讓我喝水,定是水……有問題……”


    穆淵給汪采使了個眼色,低頭對餘默道:“別說話了,省著力氣,我自會為你做主。”


    華妃一見汪采帶人過去查看香爐和水壺,心下一陣緊張,卻努力做到鎮定,心下安慰自己,娘娘這方法用過多次,都沒有被人發現過,宮裏人想來也不會發現。


    她到底稚嫩,還是被穆淵從神色上發現了破綻。


    這時隻聽餘默一聲驚叫,穆淵低下頭看去,神色裏有著詢問,卻突然感覺到什麽,將還擱在餘默大腿下的手向上一抹,伸出來一看,隻見手指上染滿了鮮紅的血液。


    他的孩子真的沒了!


    穆淵怔怔的看著手上的血跡,心裏突然一陣刺痛!


    他咬著牙,手背上青筋暴起,心裏的痛與恨擠壓著著胸口,賭的喉間緊的要脹開來一樣。


    祝光,你將我逼迫至此,要以親生孩子的性命來跟你抗衡,此恨,我記下了!到時定會悉數還給你祝家!


    “陛下!你快救救他,求你救救他!”餘默感覺到了這個孩子的離去,心裏也是一痛,眼淚刷刷刷的就流了下去!


    “別害怕,就是見了紅,孩子不會有事的。”穆淵安慰餘默,感覺到了懷裏的人疼的不住的發抖,一想這樣等著也不是辦法,情況比他想象的嚴重,抱起餘默就吩咐讓人前邊去傳話,讓人備了東西到途中一會兒與太醫相遇的就近的地方布置,想要趕時間,已經有小宦官進來道:“太醫來了。”


    穆淵又彎下腰將餘默放在小榻上,長胡子的單太醫已經氣喘絮絮的跑來,一看見穆淵身上染著的血心裏就是一咯噔,在穆淵免禮的聲音中忙跪了下去,快速拿出錦布搭在餘默手腕上把起了脈來。


    一把之下,覺得孩子已經沒了,眉頭不由跳動不已。


    穆淵一見單太醫長時間不說話,著急的怒問他:“到底如何了?”


    單太醫不敢出聲,連忙跪下去伏底了身子,聲音裏帶著驚惶:“臣無能,來的盡了,求陛下責饒恕!”


    這要是一般的小月了,他也沒這麽害怕,隻是他心裏可是知道這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現在沒了,又是在華妃宮裏沒的,這其中的隱秘,讓他連想都不敢去想,隻怕一觸碰上,就讓自己因此殞命。


    “啊!”餘默一聽,悲唿一聲,倒頭就昏了過去。


    穆淵一腳踢開單太醫,抱起餘默眯著眼冷冷的睨了一眼華妃,嚇的周圍的人全都屏氣凝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華妃嚇的臉色發白,慌忙搖著頭道:“不是,不是臣妾,陛下,你要相信我!”


    “汪采,給我查清楚了!”穆淵厲聲道,抱了餘默出去上了鑾輿就迴彰華宮裏去了。


    這下子,蓬萊宮裏的人全部都覺得頭頂的天都是個陰暗的。


    迴了彰華宮,穆淵又叫單太醫好好查了一番,將大致情況說了一下,還給他看了送過來的一小截香和水壺裏的一些水,問他裏邊都是有什麽,單太醫檢查一齊遍,流著冷汗道水和香都有問題,隻是香裏的藥物特殊,一些分辨不出來,術業有專攻,這些旁門左道自己不精通,通議展太醫來看。


    穆淵有些遲疑,要是展太醫要把脈,自己總不能拒絕,那樣就會顯得有問題,可要是把了脈,雖然孩子沒了,月份卻是能把出來,萬一要是傳出去了,到時候會在此事上被人攻訐,就算他承認孩子是自己的祝家人也不會信,以為這是一個陰謀,這樣對他與餘默都不好。


    單太醫一說完看到穆淵的神色就後悔了,直想抽自己一耳刮子。他明白穆淵的遲疑,小聲的道隻是讓展太醫來辨別藥,餘默有他照顧,穆淵這才想起好像有這一迴事,一般都是臨陣不換醫的。


    展太醫來辯了藥,與單太醫隻商議了一下,兩人就得出了一個結論,本來香裏的藥並不厲害,隻是與水裏的藥性相衝,所以餘默身子才傷的厲害,昏了過去,而且,若是不好好調養,恐怕是這輩子都不能有孕了。


    穆淵吃了一驚,不置信的問:“有這麽嚴重,一輩子都不能有孕?!”


    說一說完,他感覺不對,向寢室門口看去,隻見餘默不知何時已經醒來,蒼白著一張臉,虛弱的垮著肩,正望著她。


    兩人麵麵相覷。


    一時無語。


    穆淵沒有想到會出了這等意外,連忙過去扶著餘默安慰道:“你也聽到了,好好養身子就不會有事。”


    餘默從他手裏輕而堅定的掙出了自己的手。


    何必騙她?


    其實他們都知道,太醫的話向來活上三分,他們隻是不敢說實話而已,用一個好好調養來給人希望,其實你要真絕育了,那也是你沒調養好。時過境遷,到那時,敢沒有人來怪罪他們現在無能了。


    “三娘……”穆淵難受的喚了餘默一句。


    餘默走向了榻邊,穆淵跟了過去,撫著她躺下,剛想說安慰的話,餘默卻開口:“陛下不用愧疚,能生不能生,在這皇宮裏,又有什麽區別?”


    穆淵聽出了餘默話裏的意思,被賭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的,在這皇宮裏,隻要他獨寵餘溪,的確是沒有區別。


    可是,不能生與沒機會並不一樣。


    “陛下!”餘默聲音微弱的叫道,眼裏含著淚光,定定的盯著穆淵道:“你讓我出宮,帶發修行吧!”如果出宮能有一次機會,那麽這次就是最好的機會。


    皇宮嬪妃裏也有帶發修行的,不過那都是個別的先皇的女人,宮裏沒有這樣的先例,可是也沒有說不行,隻是穆淵覺得,餘默這話說出來,真的是心如死灰了。


    隻有生無可戀看破紅塵的人才會去帶發修行,他已經將她傷的、深沉至此了麽?


    穆淵覺得喉嚨發堵的難受,聲音有些低沉微啞:“這件事情,等你出了月子再說。”


    餘默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女人小月也是要坐月子的,不然邪風入體,會落下各種病根,下半輩子別想好過。


    她以前不懂,後來就嚐到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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