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再次開口,“阿元跟我說了,前日你是想去廚房給我做吃的?”


    一次未成功還惹來一身騷的計劃,不提也罷……陳蓉瀟灑的揮了揮手。


    見她不願再提,蘇易也不繼續,轉而道:“下午咱們出門。”


    “去哪裏?”陳蓉一聽出門很順其自然想起另一張臉來。


    “沒有尺素,隻有你跟我,我們去鳳襄。”蘇易拍了拍陳蓉僵直的脖頸,“明日一早尺素和玄光也會從官道出發護送糧草去鳳襄。”


    護送糧草去鳳襄她是知道的,但卻沒想到卻要分開行動,“你為何不跟他們一起?一個人也不帶?”


    “惠文帝已經發現我離開北荒,不會因為糧草就放過我的,與其成為目標倒不如躲在暗處……”蘇易撚起陳蓉的一縷發絲,莞爾一笑道,“何況跟著那麽多人走官道悶得很,不若小路風景又好還自在。”


    “那你帶著我做什麽……”陳蓉拉開和他的距離,“那我不就知道你的行蹤了……”


    “所以……隻要你不是蘇澈的尖細,我們就會很安全。”蘇易見狀雙手抱臂點了點頭說道。


    陳蓉攤手,“那你這個賭注可有點大。”


    大武地勢得天獨厚,三麵環海,隻有邊城和鳳襄與鄰國接壤,且依附山脈易守難攻。


    釜明山位於邊城,乃是與西涼接壤的所在,而鳳襄距離邊城不過是隔了一座翡翠山,盡管山路崎嶇,但是好在官道修建的時候是斥了巨資,因而來往通行尚算便利,所以極少有人會做這種棄官道而走山路的事情,費力不討好。


    “我覺得吧,就算皇帝發現你的行蹤,派人來殺你,有十二迦羅在也不是問題……但是這種連鬼都不走的山路問題才大……”陳蓉一麵手腳並用的爬上一段坡路,一麵喘著粗氣說道。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蘇易看了看陳蓉,伸手將她頭上沾著的一片樹葉摘掉。


    “你會怕?”陳蓉吃驚不已,“你自己敢單挑八十幾個死士,現在才來說怕文惠帝,我信你才見鬼!”


    聞言,蘇易臉上輕鬆的笑意漸漸消失,鳳目微眯,益發顯得眼尾輕佻俊逸,“當日咱們出了北荒幾乎馬不停蹄的來到釜明山附近,這一係列行蹤玄光都已打點好,若非有內奸根本不可能被尋到蹤跡,起初我認為是你勾結了蒼穆果爾……”


    陳蓉唇角僵了僵,別開了頭,蒼穆一直是他倆不願多提及的話題,隻因若非那個插曲,他們之間或許會是另一種樣子。


    信任這個話題,往往是情人間都不能觸及的,何況是他們這種尷尬關係。


    蘇易自知失言,幹咳了一聲,“對不起,我知道你沒有,所以……他還能派死士而且準確找到我的行蹤,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一直跟得上我們,即使玄光掃除了一切痕跡,他們還是能跟上來,有人在給他們留下新的記號。”


    陳蓉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蘇易抿唇忽而聲厲道:“所以如果這次我們的行蹤還會被發現,就證實了我的猜測。”說著手忽然按住腰間的式微劍,軒眉望向陳蓉身後。


    感受到身後肅然而起的殺氣,陳蓉抬起僵直的食指指了指自己,難以置信的望著蘇易,此刻反駁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隻有他們兩人,走的也是旁人不知道的路線,甚至於何時出發也是臨時決定的,如果還有人能夠極快的跟來,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出賣了蘇易,可是這怎麽可能?她沒有做過!


    但是如果不是她,難道是蘇易自己出賣自己麽?這更加的不可能。


    “蘇易?”陳蓉疑惑的喚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多謝皇後娘娘相助。”有人聲破空,接著衣料窸窣腳步漸行漸近。


    陳蓉下意識迴頭,轉身的瞬間分明看到蘇易陰晴不定的眸子裏有絲嘲諷掠過。


    來人清一色黑巾遮麵看不出本來麵目,同色的披風下冷光熠熠,仿佛催魂的符篆,逼仄刺目。


    領頭的黑衣人斂起披風下擺十分恭敬地朝著陳蓉行了一禮,“皇後娘娘萬安。”


    “你喚我什麽?誰是皇後娘娘?”陳蓉退後一步堪堪抵住蘇易的身軀,卻被一隻手臂輕輕攔住。


    聽言,黑衣人哼笑一聲,“不管如何,萬歲並沒有頒布廢後旨意,奴才自然要尊您一聲皇後娘娘了。”


    “你胡說——”陳蓉不可置信的搖頭,轉身拉住蘇易的袖口,迭聲道,“蘇易他說的……是騙人的對嗎?他們在胡說……”然而看著蘇易沉默的神情和逐漸暗淡下來的眸光,她不由得垂下了手臂,頹然倒退了半步,“怎麽可能?”


    “你的夢裏與我幼年相識,聰明如你就沒有深想過嗎?”蘇易勾起一抹慘淡的笑意,“還是想到了卻不敢說?”


    前一刻還掙紮無措的陳蓉,聞言忽然安靜了下來,垂頭不語,淡紫色的衣角隨著風輕輕揚起,整個人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風歸去一般。


    蘇易續道:“你不是漸漸都迴憶起來了?夢裏你口口聲聲不是要我生不如死麽?”


    驀地抬起頭,陳蓉驚恐的瞪著他,“你聽到了?”不覺自嘲一笑,“如此不露聲色,真真令人佩服。”那日她噩夢驚醒,也有懷疑過自己是否叫喊出聲,可蘇易卻半分也不曾提及,漸漸便放下心來,現在想起來,那人之後大發雷霆怕也是借題發揮吧……


    隻是單憑一句夢話他就要給自己論罪麽?為什麽那日他不問她?陳蓉撫了撫胸口,終還是不信任,以至於連問都不屑於問一聲……


    “我……我不確定你記起多少。”蘇易別開眼眸,神情很不自然的說道。


    他不敢問,怕問多了,她記起來的會更多……那麽在那些久遠的記憶裏,又還能有多少位置留給自己呢?


    陳蓉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勾了勾唇,終還是沒有笑出來,“所以我是誰?”


    蘇易不語,眼睛望向她身後的黑衣人,事實唿之欲出,有人卻偏偏不肯相信。


    “我沒有……我沒有出賣你。”陳蓉低頭無力地說道,她想解釋自己什麽都不記得,可又覺得這樣的說辭太過蒼白,她是文惠帝的皇後麽?那個害得蘇易身重劇毒流放北荒成為廢太子的未婚妻?


    “嗯。”蘇易微乎其微的點了點頭,可那又如何?


    陳蓉的身子在風中晃了又晃,像一隻破敗的風箏,搖搖欲墜,“我早該想到的……”葉逐雲當初不也說過,蘇易落到如此下場她功不可沒……原來真的是這樣,是啊,夢裏他們相識在幼年,堂堂皇子的幼年能在哪裏?而她……她又是誰?“那我是誰?為什麽你一直不肯告訴我真相?”


    麵對陳蓉的嘶吼質問,蘇易忽然不敢去看,此時此刻根本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


    “娘娘的疑問等到奴才們辦完了差事,帶您迴京親自問萬歲不是更好?”領頭的黑衣人有些不耐煩的開口,說著將一支短笛放在唇畔吹了一聲。


    四周忽然又多出數倍的黑衣人,仿佛從天而降一般將蘇易和陳蓉嚴嚴實實的圍在當中。


    “娘娘請過來,刀劍無眼,奴才不想誤傷了您。”


    聞言,陳蓉本能的朝著蘇易跨了一步,“我沒有,我不是……我……”


    俊逸飛揚的眉眼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神色,蘇易抬起左臂將陳蓉拉至身後,右手自腰間拂過,瑩潤修長的手中已多了一柄利劍。


    陳蓉望著蘇易挺拔欣長的背影,紅袍瀲灩,大朵大朵的牡丹如同飲血的曼陀羅,變得張牙舞爪,袍裾於風中獵獵作響,恍若千軍萬馬前扯天漫地的戰旗,蒼穹廣廬唯他傲然而立。


    原來,有一種妖魅可以邪肆成魔。


    “太子爺果然癡情,死到臨頭還不忘舊愛。”黑衣人獰笑不已,他是蘇澈身邊的暗衛,於宮中舊事知之甚多,如今仍喚蘇易為太子,實在是一種諷刺外加羞辱。


    然,蘇易卻恍若未聞,式微劍遙指那人冷笑道:“你主子處心積慮也不過爾爾,螢草丹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也好意思拿出來炫耀麽?”


    黑衣人身形一僵,隨即笑道:“太子爺知道了?可惜太晚了……”說著已揉身而上,其餘黑衣人將領頭人一動手再不猶豫跟著便衝了過去。


    “蘇澈這是將身邊的暗衛都派了出來麽?可惜了,日後他再想用人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便不容易了……”蘇易不慌不忙的展開招式,一擁而上的暗衛登時如同受驚四散的麻雀,再無法連城密不透風的人牆。


    暗衛在大武許多門閥貴族皆有豢養,不過人數都不會太多,畢竟是用來做些私密勾當的,人多就無法保密,而蘇澈即便是皇帝,就算比一般貴族暗衛多些,也不可能和軍隊一般,隻能放在暗處……所以算上之前派出的人,恐怕這一次是破釜沉舟了。


    那黑衣人聞言也不答話,手中的刀鋒益發淩厲起來,身上門戶大開,顯然是拚命地架勢,大約是被下了死命令,蘇易不死他就算迴去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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