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迴去跟裴文遠如實迴了,裴文遠暗道,既是寡婦,就跟孫繼祖沒幹係了,那自己……想著心裏不免癢癢起來,恨不能這就過去敲門,可想想又覺唐突,需尋個機緣方妥。


    打這兒起,隻從衙門出來,必然從這兒過,盼著再遇上,可三天了也沒見著影二,急的裴文遠抓耳撓腮的難受,家去吃睡不香的。


    到了第四天,剛一過來,遠遠就看見那邊兒賣布的攤子上,立著的不正是陸可兒嗎,裴文遠忙叫住了轎,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得虧剛出來的時候,把官服換下去了,不然街上給人瞧了可不大好。


    裴文遠下轎過去,湊到近前道:“可是陸姑娘?”


    這就是裴文遠的精明之處,隻不提孫繼祖,往後的事兒就好辦多了,陸可兒疑惑的瞧了他半晌才道:“原是裴公子,請恕奴家眼拙,這一晃一年竟認不得了。”


    裴文遠左右瞧瞧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不若尋個清靜之處。”


    陸可兒道:“這裏離奴婢的住處不遠,若公子不嫌棄,且到家中坐坐吧。”


    這一句正和裴文遠心意,忙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梨花巷的院子,裴文遠進來瞧了瞧,見這院子雖小倒也幹淨齊整。


    讓到堂屋裏坐了,裴文遠才問:“不知姑娘怎到了這杭州城來?”


    這一問陸可兒眼淚滾了下來:“公子跟那狠心人是同年,莫非真不知嗎?”


    裴文遠咳嗽一聲道:“雖是同年,卻相隔甚遠,哪裏知道,隻略聽說成了親,我還以為是跟姑娘。”


    陸可兒道:“那是個負心人,貧寒夫妻,富貴了就把昔日盟誓丟在腦後了,若不是我手裏還有些存項,哪裏能來這杭州城,早死在登州府,屍首都尋不見了,卻,奴家這命實在苦,好容易掃聽的有個親戚在這裏,來了方知道,去年這裏鬧瘟疫,我哪親戚一家子都死絕了,一時也不知往何處安身,想我一個女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這往後還不知怎麽著呢。”說著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梨花帶雨好不惹人憐惜。


    哭的裴文遠心都酥了,忙過去握住她的手道:“可兒若不嫌棄,日後跟著文遠吧,文遠必會對可兒好的。”


    陸可兒忙要抽迴手,卻不想給他握的更緊,可兒臉一紅,瞧著他低聲道:“你如今說的好,將來不知怎麽樣呢,孫繼祖當初比你說的還好,過後不一樣負心嗎。”


    裴文遠忙道:“不瞞你,當初在通州一見姑娘,文遠就心儀非常,隻是礙於繼祖兄不好表露,如今你我有緣,你不知文遠心裏多歡喜呢,若得姑娘下顧,文遠這輩子也無憾了,哪會負心。”


    可兒瞧了他半晌輕聲道:“你且迴去,讓我好好想想。”文遠待要不走,可兒道:“你莫不是隻貪著我的身子。”


    文遠聽了,隻得依依不舍的走了,第二日卻又來了,帶來了一匣子首飾,十幾匹綢緞衣料,可兒仍沒見他,第三日裴文遠來了,拿來了這院子的房契,可兒仍未應,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可兒看著這滿屋子的金銀珠寶,暗道,這短短的一年州判,竟隨手就能送出這麽多東西,可見裴文遠還真是個大大的貪官。


    陸可兒不禁想起當年在香隱閣的那幾年,也有豪富巨奢,一擲千金隻求一宿,她卻偏偏看上了孫繼祖那個禽獸,還是大公子說的對,這男人貧寒時候一個樣兒,富貴了,卻又哪裏還記得當初呢,喜新厭舊是男人的通病,誰都一樣。


    婆子在外頭道:“姑娘,裴大人來了。”


    陸可兒斂了神色道:“讓他進來吧。”


    裴文遠一聽心禁狂喜,忙走了進來,見了可兒伸臂就抱在懷裏,低聲道:“可磨死我了,今兒可依了我吧。”見可兒沒反抗,裴文遠哪還顧得什麽,一把抱起她進了裏屋。


    從這兒起,裴文遠隔三差五便來這小院住著,有什麽話兒也不瞞著可兒,倒真跟夫妻一般……


    第85章


    可兒接了裴文遠的衣裳,從婆子手裏捧了茶遞在他手裏,度著他的臉色,道:“今兒怎不歡喜,莫非有什麽心事?”


    裴文遠牽著她的手坐在自己的腿上:“瞧見可兒,文遠心裏總是歡喜的,隻過些日子便是晉王壽辰,今兒邱大人問我該送什麽禮兒,倒讓我發愁了,晉王貴為皇子,什麽稀罕東西沒見過,金銀珠寶珍珠瑪瑙自然顯得俗了,邱大人跟我商量著,送個和晉王心思的方好。”


    可兒道:“你沒問邱大人去年晉王殿下的壽辰,底下人都送的什麽,你們依著葫蘆畫瓢還不容易。”


    文遠道:“誰送的什麽,能擺在明麵上不成,都是暗地裏送過去的,哪知道旁人送了什麽?隻知道去年兗州府的王成儒拔了頭籌,一開年就升戶部裏去了。”


    可兒目光閃了閃道:“如此說來,我倒是知道你該送什麽了,若聽我的,一準送到晉王爺心裏去。”


    裴文遠大喜,湊上去親了她一口道:“若果真讓爺拔了頭籌,趕明兒爺升遷,就把你納府裏頭去。”


    可兒聽了,臉色一變哼了一聲,推開他道:“少拿這樣的話兒哄我,你們男人莫不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情熱之時,什麽都往外許,過不了幾天就丟在腦後去了,哪還記得自己許過什麽。”


    裴文遠忙拉住她道:“我自然跟那混賬孫繼祖不一樣,你瞧這半個月我不是都在你這裏嗎,家都迴的少了,昨兒我娘還問呢。”


    可兒斜了他一眼道:“對了,我倒忘了裴大人還是個大大的孝子呢,我聽說你娘正尋媒人給你說巡撫大人的千金呢,你娘倒是會撿高枝兒,要我說,你快離了我這兒,迴去等著娶你的巡撫千金要緊。”


    裴文遠見她雙眼含嗔,小臉粉白,那張紅潤潤的小嘴張張合合,更勾人心魄,心火上來,摟著她就要親,不妨可兒卻潑辣,一張嘴咬了他一口,疼的裴文遠哎呦一聲放開她。


    可兒叉著腰道:“咱們可是說好了,我也沒賣給你裴文遠,不過就是你情我願的湊在一塊堆混幾日罷了,誰還奢望長久不成,你既無心我便休,也別淨想著在老娘身上討便宜。”


    裴文遠哪裏遇上過這麽潑辣的人,愣愣看著她發呆,可兒跟他對視半晌,忽的噗嗤一聲樂了,伸出長指甲,戳了他的額頭一下道:“瞧你這孬樣兒,我可不是你媳婦兒,你娘怎麽著厲害都礙不著我,如今我也想開了,但求幾年的快活日子,還想以後做什麽。”


    裴文遠如今是稀罕死可兒了,雖說她總是這般好一陣兒歹一陣兒的,卻,越是這般,裴文遠越覺得新鮮,竟恨不能天天長在這兒才好呢。


    裴文遠見她臉色和緩,拉她的手坐在身邊兒道:“快別鬧了,說正經的,你剛說送什麽?”可兒笑了,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裴文遠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忙站起來到門口瞧了瞧,才轉迴來道:“這話哪能隨便說,可是殺頭誅九族的罪過。”


    可兒哼了一聲:“瞧你那個膽小的德行,如今這世道,可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若不敢還問什麽?”


    裴文遠道:“這不是我敢不敢的事。”說著壓低聲兒道:“這是造反,是殺頭滅九族的大罪。”


    可兒笑了:“不造反,晉王殿下就該聽命於太子,事事以儲君為先,緊守臣子之份,如今晉王可是如此?”


    這……一句話問住了裴文遠,造反是大罪,可晉王的心思正是想取太子而代之,不然,也不會如此作為了。


    可兒瞧著他道:“你可知去年王成儒送的什麽?”


    裴文遠道:“我如何知道?”


    可兒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裴文遠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般隱秘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可兒道:“我姐姐陸香兒可是王成儒的愛妾,我這個親妹妹知道又有什麽奇怪的,你若膽小就送別的好了,跟我也沒甚幹係。”說著一撩簾進裏屋去了。


    裴文遠想了想,自己投奔了晉王,吏部楚文成的道兒就算斷了,若在晉王這兒得不著好,恐自己這個州判保不住,如今他可是嚐到了甜頭,怪不得都削尖了腦袋往江南紮呢,便他這麽個芝麻小官,都肥的流油,更何況別人了,這事兒明兒跟邱大人商量商量便了,如今卻該快活快活,想著,忙著進了裏屋。


    等裴文遠走了,可兒跟婆子道:“你去送信兒說餌已下,後頭就要看魚兒上不上鉤了。”


    慎之道:“你怎知去年王成儒送的什麽壽禮?”說著不禁目光一閃道:“莫非陸香兒……”


    少卿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便不為太子爺,也該防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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