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低頭看著腳邊唿和浩的人頭,那雙沒有合攏的眼睛正瞪著自己。


    死不瞑目!


    像是在怨恨他。


    怨恨他如此“無情”。


    這些年的出生入死,兄弟手足,到頭來,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事實也一次又一次告訴他,權利和地位真的會反噬人心,蒙蔽你的雙眼。


    這場仗,終於打完了。


    西塞草原迴歸平靜,那些草原上的小部落也終於不用戰戰兢兢,終日擔心被越丹吞並。


    越丹這顆大毒瘤,總算根除,而越丹那些殘兵敗將,也幾乎死的死,傷的傷,不過木紮爾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留著他們為自己放牧。


    養牛羊馬。


    至於阿拉善,最後被流放到了北邊草原,木紮爾還給了他一塊地,也給了他幾個人,讓他在那裏放牧過日子。


    而有功者則被一一嘉獎!


    此戰勝利,侯遼慶祝了五天五夜。


    整個西塞草原都籠罩在了一片喜慶中!


    然——


    此時的京城。


    刑部天牢。


    不見天日的牢中,隻有牢房門口點的一盞油燈透著一絲光線。


    一間牢房裏,肮髒的草席上坐了一個男人,他一身囚衣,被鞭子抽得裂開,橫七八豎都是血痕,看得讓人後背一涼,十分淒慘。


    他雙腿盤著,雙手無力的放在膝蓋上,頭發淩亂,夾著稻草,可盡管如此落魄,他依舊挺直著背脊,端著骨氣。


    才兩天時間,他已滿臉胡茬,眼窩深凹,兩腮凸起,顯得淒涼。


    再被拷打下去,他恐怕會熬不住了。


    忽然——


    “噠噠噠……”


    安靜的牢中遠遠傳來了焦急淩亂的腳步聲。


    來人快步走到他的牢房外,隻手抓著牢房的木樁,一臉擔憂,衝著裏麵的人喊了一聲。


    “爹!”


    聞聲,餘大理才稍稍動了動,緩緩抬起頭,看向牢房在自己的兒子餘巍。


    餘巍在大理寺任寺正一職,一直跟著他爹做事。


    辦事穩妥,十分正直。


    卻少了他爹餘大理的幾分圓滑之性。


    “爹,你怎麽樣?可還熬得住?”


    “你怎麽來了?”


    “我去求了刑部尚書,他答應讓我悄悄來見你一麵,這幾天,孩兒都快急瘋了。”餘巍緊抓木樁,眼裏含著淚。


    餘大理渾身疼痛,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一樣,他輕喘著氣,望著自己的兒子,說,“巍兒,爹怕是難逃一死,我若死了,皇上也不會放過你,你一定要找機會離開京城,明白嗎?”


    “爹……”


    “記住我說的話,切莫在京城逗留。”


    “孩兒怎能看著爹落得如今這般,卻隻顧自己逃生?”


    餘大理咳了兩聲,雙手抓著自己的衣服,皺成一團,他說,“事已成局,你又何必送死?”


    餘巍搖頭道,“總之孩兒絕不會獨自離開,明日我就入宮麵聖,求皇上饒了爹。”“畜生,畜生!”餘大理忽然激動的罵道,渾身發顫,帶著沙啞的語氣說,“皇上有心要我死,又怎麽會放了我?你入宮為我求情,無疑是去送死,我是你爹,你就要聽我的,我叫你走,你就走,你若不聽,


    我便當沒你這個兒子。”


    呃!


    餘巍雙唇抖顫,忍著淚,跪了下來。


    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爹”。


    他不是無情之人,又豈會獨自離開?緩時,餘大理才撐起身,忍著身上的疼痛,艱難的走到牢房邊,隔著麵前的木樁蹲了下來,緊抓著餘巍的手,交代道,“巍兒,你一定不能進宮,如今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無知的皇帝,朝中上下與容王


    相關的朝臣都已經被他一一罷免,現在輪到我也是必然,你務必在我出事之前離開京城,我餘家隻有你一個命脈了,絕對不能出事。”“可是爹,孩兒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你為朝廷鞠躬盡瘁這麽多年,朝中許多大人都會為你求情的,還有秦大人,他善惡分明,知對知錯,孩兒今晚就去見他,去求他,他不可能坐視不理,任由皇上殺了


    您。”


    “沒用的,沒用的!朝中上下都換成了皇上的人,沒人會救我,秦大人也自身難保,你別讓他左右為難,到時候,會拉他下水。”餘大理勸阻他。


    此時,他根本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餘巍走投無路了。


    忽然想到,“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能救您,不如……”


    話還沒說完——


    就被打斷。


    “閉嘴。”


    “爹!”


    “你絕對不能通知容王。”


    “可是現在隻有容王能救您,隻要他迴來,一切都還有變數。”


    “皇上清掃了朝堂所有容王黨的人,就是為了製衡,如果容王迴來,皇上不會放過他,迴京,就等於送死。”


    “不會的,皇上對容王不會這麽狠心,何況還有紀大人,皇上看在紀大人的麵子上,一定會饒你一命。”


    我的傻兒子啊!


    你真是天真無邪!


    餘大理歎息,“皇上有心鏟除我,安我罪名,就算容王和紀大人迴京又如何?隻要皇帝有心,朝臣必死。”


    無奈。


    餘巍含淚哭泣!


    不知怎麽辦。


    獄卒前來催促,讓餘巍立刻離開。


    走之前,餘大理拉著他的手,最後交代,“巍兒,聽爹的話,離開京城。”


    ……


    皇宮。


    夜深,墨色的黑夜中繁星點點,一覽無餘。


    衛奕站在登月樓上,雙手背後,一雙冷漠的眸子看著燈火璀璨的皇宮,麵無表情。


    身後來人。


    “皇上。”沈長欽的聲音。


    半晌,衛奕問,“如何?”


    “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


    “嗯。”


    “皇上可還有別的吩咐?”


    衛奕側身看著畢恭畢敬的沈長欽,修長的眉眼輕輕一挑,“容王如何了?”


    “迴皇上,容王去了侯遼已有兩個月,侯遼和越丹開戰,越丹首領唿和浩被斬殺。”


    “侯遼,侯遼……”衛奕口中輕聲念著,忽然笑了,那俊俏的臉龐多了一絲冷厲,“好一個侯遼,連越丹都滅了,朕的好堂兄,真不愧是個風雲人物。”


    “皇上?”


    ”侯遼越強大,對我大臨就越有威脅,這西塞草原的霸主,也該換主了。”他眸子一沉


    沈長欽說,“皇上是要……”“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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