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籠罩了整個稷山,卻始終無法掩蓋那一陣又一陣的血腥味!


    景容看著禦國公的屍體,手中的長劍鮮血淋漓,那炙熱的血液順著劍身流到了鋒利的劍尖上,又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腳邊的白雪上。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到時候,放他一命!”


    耳邊,迴蕩著衛奕的聲音。


    他明明答應了,可現在,自己食言了。


    ……


    祁禎二十一年,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賢王德行有虧,忠孝不禮,觸犯聖上,國害之根本,乃不敬之罪,故,剝去王爺封號,貶去靈州,永生之年,不得迴京,欽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衛奕乃國公之子,善行為正,恭身其至,特,奉為順郡王。”


    此事相關的所有人也全部被抓,吏部尚書、曲大人、李老將軍、於夫子等……


    該獎的,自然也一個沒落。


    那日之後,祁禎帝便重病在床,已不再上朝,朝中全部事情都下令交給景容處理。


    郡王府。


    衛奕如今身為郡王,自立門戶,皇帝仁恩,更是將禦國公的屍身葬在了陵墓,一切事情過往不究。


    府裏後院有七八個孩童在雪中嬉笑打鬧,時而繞著花壇你追我趕,時而不知從何扯來幾根竹子在地上敲敲打打,亦或是揉著雪球打得不亦樂乎。


    而衛奕則坐在石階上,身上披著厚實的貂毛大衣,雪花俏皮的落在他身上,他無心去拂,任由如此,一雙溫柔的眼睛如同白雪般幹淨清澈,落在幾個孩童時還流露著幾分寵溺。


    孩童朝他身邊圍了過來,拉著他,“郡王哥哥,你陪我們一起來打雪仗吧。”


    “郡王哥哥你陪我們玩啊。”


    “郡王哥哥……”


    他被孩童們拉了起來,玩起了打雪仗的遊戲。


    歡樂聲充斥在整個後院裏。


    紀雲舒站在遠處的長廊內,靜靜的看著眼前那一幕,嘴角上牽著一道笑。


    她多希望永遠可以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身側丫頭問,“姑娘不過去嗎?”


    她搖搖頭,又輕沉了一口氣,看著漫天的白雪。


    道:“轉眼,已是一年過去了。”


    何不知,她道出這番話時,遠處的衛奕正朝她看來。映入他眼簾的,是那道纖細瘦小的身子,一身清雅的衣裳,長發披肩,隨著風兒輕輕飄動,盡管那雙眼睛深邃明亮,可精致的臉蛋上卻揉著淡憂的神色,站在長廊邊的隅角下,讓人想伸手抱抱頗有一番美


    感,衛奕看得出了迷,直到被身旁的孩童拽住衣角,這才將他的神思扯了迴來,再次加入“打雪仗”中。


    朗朗笑聲,久久迴蕩……


    幾日後,除夕。


    景賢出發前往靈州。


    他一身尋常百姓的衣著,手裏抱著一個陳舊的包袱,隻裝了幾件舊衣裳,整張臉素麵淡白,眼神平靜淡然,原來失去一切的感覺並不如想象中那般“要命”,反而像卸下了沉重了擔子一般,輕鬆了許多。


    看了眼萬裏無雲的天空,他深吸了口氣。


    如此的舒快!


    而他離京,唯有莫若前來送他。


    “靈州是個好地方,那裏一年四季如春,你到了之後,自己照顧好自己,總之,一路小心。”


    景賢笑說,“難得今時今日,你還來送我。”


    “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能夠再見麵,無論如何,我都該來送你。”


    “莫若……我欠你。”


    “談不上欠,你也沒有欠我的,這個包袱更是無需一直背著,你我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可我真心希望你好。”


    景賢眼眶濕潤,心有萬千言語,道出嘴邊,卻隻有兩個字。


    “多謝!”


    而他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從衣袖中取出個精致的瓶子,遞給了莫若。


    “這是什麽?”


    “這是蟾毒的解藥。”


    莫若驚:“你怎麽會知道?”


    “其實從那日你帶紀姑娘入宮來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中了蟾毒,你應知道我母妃擅於用毒,我自也隨了她,蟾毒至寒,並不是無藥可解,這藥隻要服下,自會痊愈的。”


    莫若拿著“救命良藥”,甚是激動。


    也替紀雲舒道了謝。


    景賢:“今日乃是除夕,本是家家團圓的日子,想來今年你是要去容王府吧,就不用送我了,早些迴去準備吧。”


    “有樣東西給你。”


    “恩?”


    莫若從腰間拿出一樣物件,往他手裏塞去。


    一看,竟是那塊他在京外尋來給景容的魚形玉佩。


    他手指輕輕摩擦在玉佩上,苦笑一聲。


    “他終究……還是不能原諒我。”


    “你誤會了,他知道你將你母妃那塊玉佩打爛了,所以才讓我把這玉佩給你,或許,你比他更需要這塊玉。”


    “原來如此。”


    他心裏鬆了口氣,將玉佩好好收著。


    道了別之後,便上馬車離開了京城。


    京城外,雪花飛粒。


    馬車行得很慢。


    景賢撩開簾子往外看去,外頭山間白茫茫一片,單調的白色並不讓人覺得沉悶,反而更加舒服。


    “啾啾…”


    又是一群灰喜鵲從頭頂飛過,快速竄進了一旁的林子裏,偶有三五隻脫離了隊伍,在樹林頂上一上一下的飛竄著。


    極其可愛!


    望著這一幕,他嘴角上漫著笑,眼睛裏充滿了憧憬。


    靈州,是個不錯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那裏將是他一生駐足之地。


    如此一想,他便越發期待了。


    忽然——


    胸口一陣作疼!


    他眉心一皺,咳了兩下,鮮血自鼻腔和嘴裏噴出,濺到他幹淨的衣袍上,他伸手一抹,弄得滿手是血。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了,等不到去靈州,等不到去看那裏的風光美景,聽一聽鳥兒動人的鳴聲


    他努了努嘴,吩咐馬車外的人,“麻煩……你們快一點。”


    外頭人迴,“是。”


    於是,馬車行的比原先快了很多。


    他依靠在車壁上,力氣去支撐自己這具殘喘的身體。


    解脫了!


    再也不用迴到那個冷冰冰的宮殿裏,也不用再經曆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冬天。或許,雛鳥歸進,真的是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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