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雲琴走出車廂,手捧一把精美古琴的宮裝侍女叱聲道:“放肆,見了長公主還不行禮?”


    伴隨著這聲叱喝,雲琴的目光掃過陸不棄身旁的龍不離、龍不悔和星月痕,星月痕那垂首偷瞟的目光正好被逮了個正著,他心頭一顫,卻是單膝跪了下去:“海口州海口侯近衛副都統星月痕,拜見長公主!”


    星月痕這麽一下拜,陸不棄隻覺得己方那本就更弱的氣勢,頓時下降的一大截。心頭苦笑間,卻也還是微微躬身:“陸不棄,攜兩位義妹龍不離、龍不悔見過長公主!”


    陸不棄行禮了,龍不離和龍不悔心頭雖然很不舒暢,卻也還是微微欠身,畢竟她們心氣再高傲,再不怕惹出什麽事,也不想禍事是由她們惹起的,那樣她們就顯得愧對陸不棄了,畢竟在陸不棄身後,還有個歸雲澤皇室管製的陸家。


    之前被陸不棄說得無言以對的侍女再次嗬斥道:“大膽,拜見長公主之禮,豈能如此敷衍了事?”


    “在我的世界裏,隻跪天地君親師!”陸不棄凜然道:“長公主,人如果真的尊敬你,就是俯視你,他也是尊敬的。反之,他就是五體投地,也惘然!”


    這個時候,一直坐在車廂門邊的男子陡然睜開了眼睛,雙目射出逼人的光芒看向陸不棄。


    仿佛有感應一般,陸不棄迎上了他的目光,看到了一片澄然,好一個意誌堅定的人,陸不棄陡生惺惺相惜之感,微微點頭。


    那男子卻是重新閉迴了眼睛,而這一點,無疑是看在了雲琴的眼中,她輕點了下頭:“你很會說話,我若逼你跪,倒讓你們看輕,就免禮吧!星月痕,你就是海口侯四年前收的義子?”


    星月痕緩緩站起,臉色有些激動:“是的,長公主聽說過我?”


    “簫劍公子星月痕之名,海口侯常掛嘴邊,甚至曾坦言你比我那幾個堂兄弟要更優秀。”雲琴款款而談,美眸一轉:“不過他或許想不到,有一天你會與我以敵對的方式見麵吧?”


    星月痕的心情仿佛隨著雲琴的目光轉動而波動,急促應答:“月痕如何敢與長公主敵對,陸兄弟所言非虛,我們實在並不知關統領等人是長公主的隨侍,才會……”


    陸不棄暗暗搖頭,這星月痕……原本還以為他是一個傲氣隨性的武者,卻沒想竟然是體製裏的人,這下被長公主牽著鼻子走了。


    “既然連簫劍公子都這麽說,那看起來我的奴才還真是欠管教!”雲琴的聲音淡若雲煙:“師兄……”


    陸不棄心頭一緊,然後他就看到那個身著青黑色衣服的男子再次睜開了眼睛,微遮住右眼的斜劉海飄動了下,他那環抱的雙手陡然耍了出去。


    一陣咻咻的破空聲帶著讓人眼花繚亂的氣芒,從他的十指飛射了出去。


    “呃……”“哼……”


    齊整的瀕死哀嚎和一個吃痛的悶叫聲響起,原本站在金獬鳴玉車兩側的六名金衣侍從齊齊軟到在地,導致他們死亡的同一原因是因為太陽穴上多了一個血洞。


    不同的是,在金獬鳴玉車左邊的三個,血洞是在右邊太陽穴,而在金獬鳴玉車右邊的三人,卻是因為左邊太陽穴受到攻擊。


    而那個關統領,沒有死,倒不是因為他實力更高而躲過了,而是因為那青黑衣男子並沒有想殺他,隻是要了他的一個耳朵。


    右手收迴,在空中接住了一片月牙般的亮片暗器,男子的表情依然木訥平靜,再次閉目:“關橫還有用,殺了可惜!”


    龍不離和龍不悔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凝重,陸不棄卻是劍眉輕揚,頗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宛若機器一樣的人,在這個人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前世暗部屠者中的不少人的身影。


    “那就先饒他一命吧,少了個耳朵,應該會更長點記性!”雲琴聲音依然沒有絲毫的波動,甚至連正眼都沒看他們一眼。


    “謝長公主饒命之恩!”關橫沉聲跪了下來:“謝……無言大師不殺之恩。”


    除了目光驚愕地看著關橫的星月痕外,沒有人再理會他。雲琴的目光卻是重新放迴到陸不棄身上:“陸不棄是吧?”


    “長公主有何指教?”陸不棄眼睛帶著三分笑意看著雲琴,這個以冷血的手法展現她淩駕眾生之姿的長公主,已經被陸不棄歸為“極其危險”的分子之中。


    第十五章 神一樣的判官


    “本公主的奴才不懂事,本公主自然會自己教訓,現在他們六個已經死了,一個也少了一隻耳朵,你可滿意?”雲琴輕撫著她那蔥蔥十指。


    陸不棄輕捏鼻尖:“長公主管教奴才,與在下無關。”


    “你很聰明!”雲琴似乎很滿意她自己的十指,臉上帶上了一縷微笑:“你們欺淩了我的奴才,也是既定事實,那不如你幫本公主想個解決的辦法?”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殺了我們!”陸不棄說這話時,別說星月痕,就是龍不離和龍不悔都嚇了一跳。


    不過陸不棄臉上卻是掛上了笑容,這個笑容無疑給人透著幾分詭異,雲琴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抹疑惑,這是她從出場到現在表現出第一次把握不了的神情,不過她聲音依然平靜:“怎麽說呢?”


    陸不棄攤了攤手:“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


    “故事?”雲琴鳳目微眯:“這個故事很有趣麽?”


    “無趣,因為就是這個故事,讓我想到了這件事的解決辦法!”陸不棄一臉的坦誠,還有幾分憨傻的笑容:“我想雲琴長公主應該不會想聽吧!”


    雲琴輕甩袖上薄紗,先出來的那個侍女手中多了一張玉椅,將之放在了雲琴身後。雲琴坐了下來:“說來聽聽!”


    陸不棄輕抿嘴唇:“這個故事是說一個斷案如神的判官的。從前,有個人,養了頭惡犬,平常都拴著,這日犬鏈斷了,惡犬撲出咬人。所幸,狗眼認不清人,碰上了個彪悍的屠夫,被打斷了狗腿,汪汪叫著跑迴了主人那。那主人見愛犬被打,就將屠夫告上了公堂。”


    “那判官是如何審判的?”問話的是龍不悔,一旦有新奇的東西出現,她就會忘記環境是什麽樣的,剩下的就是好奇心了。


    陸不棄輕笑:“那判官是很講人權的,在聽屠夫說是惡犬先攻擊他,當下就駁斥了狗主人的訴訟,並認為這種惡犬會禍害社會,就下令絞死那條惡犬。”


    在關橫臉色漲紅,其他人都是表情木然的時候,陸不悔一個人在那鼓掌:“好呀,這判官果然斷案如神!”


    “這案子還沒完!”陸不棄表情表得有些糾結,仿佛入戲了:“那狗的主人痛失愛犬,當堂斥罵判官,說他不講道理。有人殺人未遂,都不過是有牢獄之災,而不用受死。那狗根本沒有咬傷人,卻要被絞死,何其無辜?”


    龍不悔秀眉微蹙:“是啊,說起來,這懲罰似乎是重了些,狗也是生命嘛。”


    “這判官是個知錯會改的人,可既然造成了既定事實,後悔沒用,所以他耐心地聽了狗主人的重新申述賠償要求。”陸不棄繼續緩緩講道:“那狗主人說,被絞死的那條狗是非常名貴的品種,叫鬼麵獒,而且更是他們家有功勳,國王賞賜的。”


    “啊?這狗的身份還不一般啊?”波瀾不驚的故事終於有點了漣漪,而陸不悔這個鮮有聽故事的丫頭則直接感覺聽到了高潮。


    “是啊,國王賜的,就是狗屎那也是香的!”陸不棄一臉苦澀:“判官一聽,心想這下糟糕了,這狗的價值恐怕不是錢能搞定的了,不過他終不愧為斷案如神的判官。他靈機一動,就將狗的主人需要的賠償壓到那屠夫身上。”


    “啊?”龍不悔這下都皺眉了:“為什麽要那屠夫承擔賠償啊,狗是判官決定打死的啊,要論也是他用刑出錯了啊!”


    陸不棄搖了搖頭:“當時判官是這麽判定的,如果不是屠夫打了狗,狗的主人就不會上告,狗的主人不上告,他就不會為保證人民的利益而絞殺那頭狗。所以會造成這個既定事實,全都是因為那屠夫。”


    “聽起來似乎又有幾分道理!”龍不悔一臉恍然的樣子,可是其他的人,包括雲琴在內,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詭異。


    陸不棄聳了聳肩:“最後那個屠夫根本無法賠償一比巨大的錢財,為了不給後人添負擔,他選擇一死了之,就因為按照那個國家的律法,人死如燈滅,他死後,債務什麽都可以清零。”


    “不棄大哥,我明白了,你說著判官斷案如神,說的是反話吧?”龍不悔看向陸不棄,眼角閃過一分狡黠。


    陸不棄輕捏鼻尖:“不是啊,我剛隻是講了一個故事,所有的意思都是故事裏的。我隻是在這個故事裏悟出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呀?”陸不悔疑惑不解。


    陸不棄直視著雲琴:“那就是如果在路上遭到狗咬,最好的辦法就是硬撐著挨上一口,如果一不小心打了狗,碰上斷案如神的判官,那麽解決方法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長公主,您覺得在下這個感悟是否正確?”


    “我要是同意你這個謬論,那我就是故事裏諷刺的判官了。”雲琴聲音依然淡然,可目光中卻是多了一份吃味,她很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好奇聽這麽個無趣的故事:“可我要是不以為然,那我自然就不能用對付那無辜的屠夫一樣來對付你們,陸不棄,你可是好算計啊!”


    陸不棄坦然一笑:“這不是算計,隻是清晰認識所處情況,給自己一個麵對死亡的心理準備而已。畢竟要我們承擔六位侍衛的死亡,還有關統領的耳朵丟失的既定責任,那就隻有死,才能最幹脆最簡單地解決這個問題了。”


    “我不是那個神一樣的判官。”雲琴款款說道:“如果那個判官是我,那麽狗依然會打死,可屠夫不用死……”


    星月痕那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在陸不棄坦言解決方式是殺了她們時,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很難理解陸不棄怎麽會有長了一顆……神一般判官的腦子呢?


    雲琴聲音微頓,卻是聲音放冷:“可我會把他那打傷了狗的手斬了,或者把踢傷了狗的腿給剁了。如果把你們四個比成那個屠夫的話,那麽你們四個人之中得死一個!”


    星月痕的剛放下的心,仿佛因為慣性一樣,繼續落下,沉下,沉入暗黑的深淵。他突然才明悟,眼前這個沒得就像一朵讓人驚豔的牡丹一樣的長公主,是擁有一顆萬年寒鐵一般冷酷的心。


    “誰死?”被關橫稱之為“無言大師”的男子開口了,他不是啞巴。


    陸不棄眼角微眯,他感覺到雙目有種被空洞的殺意灼傷的味道,那也是死亡預警的味道。


    “真是笑話!”龍不離的聲音很冷,很冷,一直旁觀不語的她,盯著雲琴,目光中不是憤怒,而是冷冷的鄙夷:“你說死一個,就得死一個,就因為你是長公主?”


    “沒錯,就是這個原因!”雲琴無疑被龍不離這種帶著極強挑戰她權威的目光刺激了,聲音帶著暗湧的殺機:“你莫非覺得不夠?”


    “當然不夠!”沒有等龍不離說話,陸不棄已經昂然應道:“要麽你就做神一樣的判官,將你長公主的霸道發揮得淋漓盡致,把我們都殺了。否則我又忍不住要想到一個故事……”


    “我不想再聽你的故事!”雲琴緩緩站起,她身旁的侍女很聰明地將凳子拿走了,就聽雲琴以更居高臨下的樣子說道:“我說了你們四人中要死一個,就要死一個,原本我打算讓你們……”


    “殺我吧!”星月痕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下,站了出來,他目光堅定地看著雲琴:“如果真的要死一個,長公主,那就把我的命拿去吧。”


    第十六章 戰,果斷戰


    星月痕的舉措,無疑是讓所有的人都為之一愣,陸不棄也有些錯愕地看向星月痕。卻見星月痕表情堅毅地直視著雲琴,沒有絲毫惺惺作態。


    “你自願死?為什麽?”雲琴表情雖然淡然,但是眼中的詫異卻也明顯。


    星月痕朗聲應道:“我的命本就是陸兄弟和龍姑娘救下的,如果長公主要追究責任,那我死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麽?真是感人啊!”雲琴臉上浮起一絲輕蔑的笑容:“可我偏不要你的命,我就要這位姓龍的女人的命,師兄!”


    雲琴的話,對他就是命令,無言二話不說,出手了,雖然星月痕擋著的原因,可是他依然隻是出手,那一抹隱約還帶著血芒的月牙唿嘯而出。


    精神一直繃緊的陸不棄也出手了,一柄小的三棱刺唿嘯而出,叮的一聲,三棱刺中途準確攔截,將那道弧光擊落。


    而龍不離手中的柳葉刀也已經脫手而出,兩道寒光從星月痕兩頸間飛過,直襲無言那對明亮的雙眼。


    至於龍不悔,更是嬌喝一聲,身子以極其詭異的身法,閃上了金獬鳴玉車的車架,子母刃帶著兩抹異芒朝雲琴的頸項絞去。


    陸不棄、龍不離和龍不悔,在一起相處了小半年了,彼此間的默契已經非常不錯。雲琴既然霸道強橫,注定要成為敵人,那麽就不能手下留情。


    “叮叮……”兩聲,龍不離發出的柳葉刀,被無言隨手放出的兩道寒星給擊落,而無言的出手,無疑不僅僅是兩枚暗器,另外兩枚寒星直逼龍不離,還有一枚關照陸不棄。


    “保護公主!”那兩個侍女叱喝著,卻是也亮出了兩柄細劍,打算護著雲琴朝後退去。


    可雲琴卻是動也不動,一臉默然,凝視著龍不悔那迅速放大的身影,而那一直跪著的關橫,怒喝著躍了起來,手中多了一柄厚重的單手鬼頭刀,朝龍不悔斬去。


    如果龍不悔隻是個普通的熱血高手,恐怕這個時候必然要手忙腳亂,可是她不是,她是個二階玄獸,即便沒有化形,戰力也足夠堪比至少三重的氣引強者。


    加上雲琴步步緊逼,竟然真的要龍不離的命,龍不悔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將雲琴當成了必殺的對象。


    子母刃剛剛入手,還不是特別熟悉,可是龍不悔輕敲連揮下,卻也輕易劈落了兩枚寒星,同時身子一旋,躲開關橫的劈斬,耳邊卻響起了陸不棄的聲音:“不悔,你對付無言!”


    雖然很想親手殺了這個自命非凡的雲琴,可龍不悔還是很聽話的,刃鋒一轉,身子留下一個殘影,再次點落三枚品行射來的暗器,並姿勢不變,以強橫無匹的氣勢襲殺依然還坐著不動的無言。


    而陸不棄的速度也根本不慢,他的聲音落下的時候,他人已經替補上了龍不悔留下的空缺,左手甩出一枚三棱刺,直襲關橫眉心的同時,右手一拳,血芒狂放,怒轟雲琴麵門。


    “放肆!”雲琴心頭大驚間同時震怒無比,她堂堂雲澤國長公主,何曾碰到過如此囂張的人?厲喝間,紗袖一緊,玉掌開合間,血芒大盛,直迎上陸不棄的鐵拳。


    劈啪聲間,雲琴那勃怒的目光跟陸不棄那冷傲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出無形的火花,而掌拳也必然地轟在了一起。


    也就在這一刻,無言也被殺機凜然的龍不離給逼得翻下了車架,不過雙手卻多了一對鋒芒畢露的利爪,雙爪上下翻飛間,卻是片片氣芒罩向龍不離。


    而原本想將功補過的關橫,卻被陸不棄一枚三棱刺逼得隻能迴刀停身防禦,在三棱刺上的巨力震得他退下了車架時,一柄神來之筆般的飛刀,卻是爆發出了恐怖的力量,生生洞穿了他的右肩。


    三棱刺的力量未消,柳葉刀的力量又至,兩股連綿的巨力將關橫那鐵塔一樣的身子也掀翻了出去,再次爬將起來也隻剩下半條命。


    這一連續的驚變,無疑是在星月痕根本沒能做出反應決定的情況下就發生了。倒不是星月痕實力差勁到反應不過來,而是不想跟雲琴發生衝突,並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的他,根本沒有想到陸不棄三人會如此果斷和勇悍。


    星月痕更沒想到的是,陸不棄、龍不悔和龍不離三人的實力竟然如此強大,尤其是那個一臉人畜無害的小女孩龍不悔,竟然是三人之中出手最勇猛狠辣的。那對子母刃簡直就是如蛇信樣,招招以至人死地的殺意和無匹的穿透力,竟然纏住了雲琴的師兄,明顯是玄通強者的無言。


    陸不棄這個三人核心之人,表現得也讓星月痕暗暗咋舌,因為雲琴竟然被那一拳給逼得後退了兩大步,幾乎退迴到了車廂裏,玉臉也不知道是因為血勁上湧,還是因為惱怒而漲得通紅。


    陸不棄並沒有停手,越發威猛的攻擊再次施展而出,血氣彌漫,整個人就如同一頭從煉獄出來的猛虎。他出手就是虎拳,就是因為內心也極其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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