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株百年抹雲藤,看起來一大蓬,可其實也就是二十多斤,五到十斤都要有一半了,陸不棄從芥環中分出一部分,遞給了葉清遙:“這裏有六斤左右,你拿去吧!”


    葉清遙並沒有第一時間就接過來,那雙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陸不棄,你為何如此大方?我都還沒說拿什麽交換呢!”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陸不棄嘴角微翹:“我願意這麽做,一是我來尋百年抹雲藤也是為了救人,對於你的急迫,我能理解。而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你我之間或許還有一點小的瓜葛。”


    葉清遙那在百年抹雲藤和陸不棄臉上遊離的目光驟然一收:“瓜葛?對了,我還不知道陸不棄你們來自何門何派呢,如此年輕就有此等修為和氣度,恐不是小門小戶能出來的,莫非……”


    頓了頓,葉清遙看向龍不離和龍不悔:“冒昧地問一下,你們可是來自煉情宗?”


    葉清遙這一問,陸不棄三人沒有什麽感覺,何京州再旁臉色卻變了,變綠了,眼睛不自主地往龍不離身上瞟,眼角一陣抽搐。


    在二女齊齊搖頭間,陸不棄也是搖了搖頭:“不是,葉清遙,這百年抹雲藤你這麽需要,為何還不接過去?”


    葉清遙微微搖頭:“在沒有弄清楚你所說的瓜葛之前,我還真不敢亂接你的百年抹雲藤,錢債好還,人情債可不好還!”


    “是我在還人情債!葉清遙,敢問你可是農奴出身?”這個時候,陸不棄腦海裏再一次浮現起那張美麗的笑臉。


    那是一個抱著一隻藍色小狗的花裙少女,她是陸不棄腦海深處,在這輩子,第一個女性朋友,表小姐楚笛。


    “葉清遙……”想到腦海中的人,陸不棄願意相信眼前之人恐怕就是楚笛口中的清遙伯伯。


    何京州臉色微變,心道這陸不棄也真不懂事,怎麽能這麽問人呢。要知道通過努力,達到如此高修為的玄修者,絕大部分都很計較別人說起她們的低賤出身。


    可是葉清遙卻是劍眉一揚:“沒錯,我確實是農奴出身,知道這事的人也不少。陸不棄,你為何有這麽一問?”


    “嗬嗬……”陸不棄笑了,他越發肯定了內心的想法:“你可認識楚笛?”


    葉清遙卻是陡然目光一沉,眼中一種叫警惕的弦陡然繃直:“你知道楚笛?”


    陸不棄心頭更有數了:“當然,她和她的小狗寵物乖乖可都是我的朋友,算來……她對我有恩!我有印象她似乎有個伯伯,叫清遙,所以才有此一問。”


    “噢?”葉清遙眼中的警惕稍弱幾分,卻依然存在:“你和笛兒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四年前!”陸不棄自然是坦誠:“那個時候她應該是有去陽澤郡玩的,如果不是她,恐怕也沒有現在的我了,一直以來,我都在等待一個報恩還情的機會,隻不過我除了知道她的舅舅是陽澤王維武外,其他的我卻不知道,卻沒想今日碰上你。”


    葉清遙臉色徹底緩和了,甚至掛上了幾份暢快的笑,他剛才浮起的戒心完全是因為對楚笛的疼愛,在認定陸不棄確實不是楚笛的敵人後,本就對陸不棄很讚賞的他自然是越發感覺到親切。


    “哈哈……這還真是不小的瓜葛啊,笛兒是故宋國南理侯的孫女,我可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把她可當是我半個女兒。她的乖乖還是我在四年前送給她的,那可不是一條普通的小狗,那是玄獸冰翼狼的幼崽。”


    第四章 不知道的事


    陸不棄大吃一驚:“玄獸幼崽!難怪我說那小狗……哦,那小狼那麽有靈性呢,原來是她的守護玄獸啊?”


    “守護玄獸還算不上,玄獸的生長周期比人要長許多,這幾年的時間,恐怕實力也不過就是四五階精獸的樣子。”葉清遙笑應道:“不過血脈在那,成為強大的玄獸那也是指日可待。”


    龍不離、龍不悔和何京州也是紛紛點頭,她們三人自然也都明白這個道理。


    何京州更是豔羨地看了眼陸不棄,在他看來,陸不棄比他們所說的楚笛更厲害,有一頭成熟的守護玄獸,還是緋雲螭那種全能型玄獸,在玄獸排行榜上,那可是排在前幾的,比冰翼狼強多了。


    楚笛的身份,尚且如此不凡,那麽陸不棄呢?看著跟葉清遙款款而談的陸不棄,何京州越發覺得,這陸不棄身份不同凡響,而且如此重情重義,有恩必報的,看來以後還是少貪他的小便宜為好。


    “既然是有笛兒這一層關係在,那我就受之有愧了!”葉清遙這下,將六斤百年抹雲藤收了下來。


    陸不棄點了點頭:“那還煩請葉先生你下次見到笛兒姑娘時,能跟她招唿一聲,就說陸不棄永記她的鼓勵。”


    “你們以後肯定還會再見,到時候你自己跟她說吧!”葉清遙卻是輕笑了下,話鋒一轉:“另外,不棄兄弟,你也不用叫我葉先生,這樣更顯生分,你我不打不相識,你對我還有贈藥之情,當平輩相處,你可叫我一聲葉大哥。”


    陸不棄也不是一個矯情的人,當下輕捏鼻尖:“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葉大哥,在這小弟有個不情之請。”


    葉清遙心頭顯然很是高興,畢竟一波三折下,他如此輕易就獲得了百年抹雲藤:“但說無妨,隻要我做得到的,絕無二話!”


    陸不棄點了點頭:“這潛寶鯨藏於此處,難得無太多憂慮地生活,還請葉大哥高抬貴手,放過它,也莫與門派中人說及此地有玄獸,給它一條生路。”


    “不棄兄弟高義,為兄感佩!”葉清遙驟然肅容,鄭重點頭:“你放心,為兄定當三箴吾口。不過你也當提醒你這玄獸朋友,不要隨意去攻擊人,這樣以它的生活習性,定可保千年無恙!”


    陸不棄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多謝大哥……”


    何京州這個時候,卻也開口道:“不棄兄弟,你放心,我也不會多嘴的……不過你能否勻點百年抹雲藤於我啊?”


    龍不離在旁脆笑道:“何老板,不棄他與你又有什麽瓜葛或者羈絆麽?”


    迎著龍不離的目光,在知道她們三人不是煉情宗的人後,何京州的心態又恢複了正常:“嘿嘿……嘿嘿……那個我們畢竟有緣分多次相見,而且剛才我可也是很熱心地幫了忙嘛,再說,我都說了用丹藥換一點吧,好歹不讓我白走一趟不是?葉先生,您也給我說兩句話?”


    葉清遙看了眼何京州,卻是爽朗一笑:“我看這位何掌櫃倒也是性情中人,在商言商,如果不棄兄弟,你自己所需之外略有盈餘的話,賣與何掌櫃,倒也是雙贏之局。當然,為兄隻是一個建議,決定完全在於你自己。”


    陸不棄微微一笑,卻是輕捏鼻尖看向何京州:“何老板,勻點百年抹雲藤給你沒關係,我可以給你勻五斤的樣子,不過……”


    何京州眼睛大亮:“不過什麽?不棄兄弟,我也是那一句話,但說無妨!”


    “在剛才談好的基礎上,你還需給我一個芥環,你覺得呢?”


    陸不棄的聲音非常平靜,目光也是古井無波,可是何京州表情徹底尷尬了,就如同一個被人人贓俱獲的小毛賊,嘴角練練咧動,發出一陣奇怪的嘿笑聲:“那個……成交!”


    很顯然,陸不棄是知道何京州把最後一個芥環踩在了腳下,所以才會有這麽一個說法。


    何京州心底卻也在腹誹陸不棄,他從來沒見過,如此年輕,卻又擁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的男子,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裏露出了破綻。


    兩人卻也很友善地做了交易,葉清遙看著一直穩重沉著的陸不棄,心頭更是暗讚:“這個兄弟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天賦出眾,知恩報德,卻又精明能幹……或許,侯爺會很樂意有這麽一個賢孫女婿。”


    陸不棄自然不知道葉清遙這麽一個外形不修邊幅,內心飄逸剛強的男子,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而陸不棄更不知道的是,在距暹蘿海有數千公裏之遙的雲澤國東邊,端蒙州以東,臨近大海的竭崖石群中,有一些不規則的石室簡單地坐落其中。


    而在這些石室靠近正北的方向,一間與高大的山石連接一體的石室麵前,正跪伏著六七個身著麻衣的人。為首的一人頭紮麻色護額,護額下一雙陰霾的雙目右邊,有一塊宛若汙漬的黑斑,整個人顯得非常醜陋。


    如果細看的話,會從她那沒有喉結的頸脖發現,這個身型頗為魁梧,醜陋的人卻是個女子。隻見她拍散一張法紋核圖,在核圖震蕩一片光芒消散,卻沒有任何直觀作用的時候,她那帶著幾分嘶啞的聲音,透著十足的悲憤:“叩請師父出關!”


    砰然間,眾人麵對的石室那扇石門突然炸了開來,無數裂開的碎石朝眾人飛射了過來。


    沒有一個人躲閃,仿佛那些碎石打倒她們身上根本不會有事一般,可事實上,就這種速度,任何一片碎石的威力,都不亞於一個玄修者所發出的攻擊。


    可是那些石頭終歸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鎖在了空中,仿佛空中突然多了一麵粘合氣牆,將這些碎石全部控製住了一樣。


    風似乎都凝住了,也就在一陣冷哼聲中,那些定在空中的碎石突然一折,唿嘯朝另外一邊射去,一陣噗嗤聲響,那些碎石全部沒入了一旁的山崖之中。


    而一個矮瘦的老者出現了石屋門口,身著麻衣的他,手中杵著一杆比他的身高足足高出一半的青黑色金屬拐杖,腰間係著一條金色的草繩腰帶,滿是褶子的臉上掛著陰寒的表情:“茂醜,為何以震神傳音之法打擾我,你難道不知道我這次是非常重要的一次閉關麽?”


    臉上有青斑的女子恭敬低頭,那護額下綁著的鬢發垂落了下來:“啟稟師父,如若不是門內出現驚變,弟子也不敢擾師父清修!”


    矮瘦老者雙目精芒一閃:“什麽驚變,連我麻不二的大弟子,麻衣門第一弟子,擁有嫋渡二重修為的你都處理不了?”


    茂醜頭垂得更低:“茂彥和茂實兩位師弟的生脈法玉在半個時辰前……碎了!”


    “什麽!?”矮瘦老者麻不二驚怒,長拐一伸,麻色頭發無風飄然:“茂醜,你給我抬起頭來……他們發生了什麽事?”


    茂醜抬頭,悲憤應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生脈法玉是師父你達到府城境後第一時間為我們幾人煉製的,其中封印了我們三人的生脈心頭血,玉碎即為人亡!”


    “我豈會不知!?”拐杖重重一杵,入地數尺,麻不二怒喝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第五章 短歌行


    “一個多月前,茂彥師弟和茂實師弟聯袂出行,說是要去找百年抹雲藤,這個時候我估計他們應該到了暹蘿海,我猜……可能是去取百年抹雲藤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暹蘿海?百年抹雲藤?”麻不二那長發緩緩恢複,他的雙眸閃著淩厲的光芒:“那個地方對於氣引境的玄修者來說,根本就是後庭院,茂彥和茂實兩人在一起,如何會出事?


    茂醜苦笑:“這事我們隔著數千裏,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隻是在發現兩位師弟的生脈法玉破碎後,第一時間就來通知師父,還請師父決斷。”


    麻不二臉上的褶子齊齊在顫抖著,他那深邃的眼睛因為眉頭的凝起而顯得更加深幽:“茂醜,你去帶人一趟暹蘿海,務必調查清楚那裏發生了什麽事。”


    茂醜點了點頭,眼中卻依然有疑慮:“可師父,能擊殺兩位師弟的人,肯定也非同小可,不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麻不二臉上浮起一絲猙獰的憤怒:“那就關注附近的黑市和隱市,要看百年抹雲藤可有新的出手消息,看是誰出手的!茂醜,你兩個師弟平日對你可是敬愛有加,你務必要找到兇手,為他們報仇。”


    茂醜那醜陋的臉龐劇烈地顫抖了下,狠狠地點了點頭:“師父,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很好!”麻不二點了點頭,目光投向西南方向,一股凜冽的煞氣從這個其貌不揚的老者身上飄起:“我也會去地默門找地默老怪,他有些伎倆肯定能有幫助。要被我知道誰殺我麻不二的弟子,我一定會把他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麻衣門幾個弟子帶著兔死狐悲的情緒,扯著嗓子應和,可很顯然,除了茂醜的表情更為真誠外,其他幾個弟子都有種半帶無所謂的態度。


    再小的門派,在弟子相處之間都會有矛盾,畢竟再強大的門派,資源都是有限的,何況是麻衣門。弟子越多,師父能分潤下來的丹藥和時間也就更少,在有些弟子眼裏,巴不得自己是麻不二的唯一弟子,那樣的話,什麽不是他的?


    陸不棄自然不知道,這個麻衣門竟然如此快就得知了茂彥和茂實的死訊,而且有如此強硬的態度對待這事。


    在龍不悔作為代表,跟潛寶鯨做著交流的時候,收獲豐富的陸不棄,也沒有什麽貪得無厭的想法,決定帶著龍不離和龍不悔,同葉清遙和何京州兩人喝點小酒,再做話別後,就離開暹蘿海。


    在五人之中,最急著離開的自然要屬葉清遙了,看得出來,他非常擔心他的師妹。喝酒的時候都少了一點一個酒鬼應有的暢快,總是心有所思:“不棄兄弟,你很對為兄的胃口,今日本該多與你喝上幾壇,可是心中有牽掛,著實喝著不痛快……”


    陸不棄了解地點了點頭:“葉大哥,你要有事,可先行離去。人與人相識相知,終有一別。他日有緣,自還會相聚。”


    葉清遙輕甩那毛糙的長發,爽朗一笑:“兄弟你說得事,那我就先走了……對了,之前我們因誤會相鬥了一場,不悔姑娘的雙刃被毀,我這正好有一對還不錯的子母刃,就贈予她了,迴頭你交給她吧!”


    龍不悔此刻正在一旁跟潛寶鯨聊天呢,並沒有注意這邊。陸不棄卻也沒矯情,接過那對小巧精致的子母刃:“那我就代不悔謝過葉大哥了。”


    葉清遙曬然一笑,搖了搖頭:“不用謝,你那麽大方給我那些百年抹雲藤,我不也沒說什麽謝謝?好了,既然開口了,那我就走了!”


    “葉先生,那有機會到我萬寶天州記來轉一下,絕對優惠!”何京州自然不會忘記跟這樣一個潛在的大客戶打廣告。


    朝何京州點了點頭,葉清遙甩了甩手,人已經長笑高歌,晃蕩著腰間的酒壇子,朝北麵行去,轉眼就沒入了黑幕之中,這個時候陸不棄才真的反應過來,天已經黑了。


    何京州再次感歎:“這葉先生還真是個率性之人!”


    陸不棄點了點頭:“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一個與酒能結下如此緣分之人,又如何會不懂得率性行事?”


    “呃……不棄兄弟,你剛說的這一句話,能再說一遍麽?”何京州目光有些詫異地看著陸不棄。


    龍不離也顯然聽到了這一句話,看向陸不棄的雙眸也閃著奇光,每每在陸不棄身邊,總是能聽到一些讓人耳目一新,又如醍醐灌頂的話語。


    “當然!”陸不棄點了點頭,曹操的《短歌行》可是他非常喜歡的詩詞:“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何京州微微咀嚼了下這句話:“這話聽了讓人忍不住深品其味,不知所說具體為何?”


    龍不離輕撩劉海:“我也很想知道。”


    陸不棄輕捏鼻尖:“就是感慨一下人生苦短,日子如朝露般容易逝去,不管是要建功立業,還是也享受生活,都應該抓緊時間,灑脫率性,沒必要在一些瑣事上拖泥帶水,蹉跎歲月。”


    “是這樣麽?”何京州目光越發嚴肅,似乎多了幾分尊敬:“此話乃人生真諦,聞之醍醐灌頂,受教了!真難想象,這樣的話竟然能從如此年輕的你口中說出,更讓人感佩。”


    “你要是跟不棄大哥在一起呆久了,就不會太意外了,他可是經常口出妙言的,都比得上書館的先生了!”龍不悔這個時候也走了迴來:“那個邋遢鬼走了麽?”


    陸不棄應道:“不悔,你應該叫他葉大哥!他不修邊幅,可並不邋遢,身上的衣衫陳舊卻很幹淨。”


    龍不悔可從來不會跟陸不棄唱對台戲,當下吐了下香舌:“好吧,就不說他邋遢鬼了,不過他的酒還挺好喝的,我想幹爹他一定會很喜歡的。”


    陸不棄點頭:“是的,你和不離的那兩壇,就留給爹和爺爺他們品嚐一下吧。是了,這對子母刃估計是一對品質不錯的法器,是葉大哥留給你的,說補償你的鋼玉近身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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