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應福聞言,也就站了起來:“那我給你們帶路吧,他平常就呆在城南的鐵匠鋪子裏,不過這小子性子剛直,現在隻是懷疑階段,還請二位手段溫和些,以免照成不必要的誤會。”


    正和王禮壽在研究改良血槽事宜的陸不棄,在得知陽澤來人來捉拿他時,劍眉忍不住一跳,心道什麽地方露了馬腳?


    王禮壽也是大吃一驚:“不棄,你趕緊跑吧!等下來人了我就說不知道你去哪去了!”


    “跑?為什麽要跑?”陸不棄還是頗為鎮靜:“他們不可能有什麽確鑿的證據。”


    “你傻啊?都要抓你了,到了陽澤要你的命誰還管證據啊?”王禮壽丟下手中的物什,將陸不棄一把推了出去:“快點,大管事肯定頂不了多久壓力,馬上就要來人了,要不就走不了了!”


    陸不棄心頭一動,這可不是前世,雖然也有家規也有國法,可到了陽澤,他的命可就由不得自己了:“可是……我往哪跑?”


    這個時候,那個負責通風報信的管事府家丁在鐵匠鋪外張望間突然縮了迴來:“快點,有人出管事府了,馬上就要過來了!”


    “現在管不了這許多,你先躲起來再說,晚上去當初我們曬獸皮的北郊荒坡見麵再說!”關鍵時刻,王禮壽這個老江湖的的素質就展現了出來。


    陸不棄點了點頭,卻是跑上了閣樓。王禮壽還以為陸不棄要收拾東西,急聲叫嚷道:“我的老天爺啊,這這小財奴,這什麽時候了,你還要去拿什麽東西?”


    “我從閣樓翻出去……”陸不棄可不是要拿什麽東西,魚腸劍和那套三棱刺他隨手揣著,有這兩件東西在手就足夠了。


    陸不棄前腳翻出閣樓,潛行離開,後腳王遠峰和王海洋就來到了鐵匠鋪,問誰都是一問三不知。撲了個空的二人看誰的目光都非常不善,包括王應福,王海洋忍不住話中帶話地刺道:“這小子,難道還能未卜先知地逃了?”


    王應福也不以為意地應道:“不棄他經常一個人外出練功,不如我等再帶兩位去他練功的地方看看?”


    王遠峰冷哼了一聲:“先去他住處看看!”


    陸不棄的住房,王禮壽自然沒有理由隱瞞,在他和王念盛、王應福幾人的陪同下,王遠峰和王海洋仔細地搜查了陸不棄的物品。


    四顆心核和一萬餘刀的存款無疑讓王遠峰和王海洋暗暗咋舌:“這小子不過是一個澤奴,哪來的這麽多錢?我看十有八九是劫掠而來,如今恐怕是得了風聲,畏罪潛逃了!”


    “別這麽快下定論!”王應福淡然應道:“再者,他這些錢可都是正常手段賺來的,這點我和株潭鎮的江龍管事都可以作證,因為是我二人賞給他的。”


    王禮壽在旁也說道:“要是畏罪潛逃,最起碼這些錢財還是會帶上吧?”


    王遠峰還想說什麽,旁邊王海洋卻是製止了他,然後說道:“那這樣,我二人在這等上一天,如果他還沒主動來找我們,我們就當他是畏罪潛逃迴去複命……”


    頓了頓,王海洋抄起那個小包裹:“至於他的錢財,我們也暫扣,他要來了自然會歸還給他本人。”


    王禮壽一聽,忍不住火冒三丈,不過王應福卻是適時拍了下他在旁說道:“禮壽,你可聽清楚了,我先帶他們二位去客棧落腳,你要是見到不棄,就讓他來找我們!”


    王禮壽暗暗咬牙,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大管事。”


    第九章 方向


    是夜,在果檻鎮以北荒郊,果羅河旁,就著月光,一個矯健的身影在翻騰,時而如下山猛虎,時而如躍澗靈猿……


    這正是陸不棄,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對於他來說,浪費時間都是可恥的。骨鳴境,對於隻有一點理論經驗的他來說,是需要境遇來領悟的。可是內家拳的暗勁層次卻是九成九能達到的,前提是他有足夠的勤奮。


    天賦是足夠影響一個人的成就,可是陸不棄最信奉的還是後天的努力,畢竟“傷仲永”的故事,華夏國的孤兒也聽說過。


    在下午跑路後,陸不棄並沒有去好奇後麵發生了什麽事,而是直接過來這邊,等待王禮壽的到來。


    “晚上吃的什麽?”這是子時時分,步行趕來的王禮壽見到陸不棄時說的第一句話。


    陸不棄笑了笑:“下河摸了兩條魚,然後在這埋屍的林子裏打了幾隻野雞,還湊合吧?”


    “還不錯!”王禮壽點了點頭,將一個不小的包裹扔在一旁:“隻可惜你似乎沒有帶鹽,很難吃吧?”


    “還好,我稍微烤老一點,有焦酥的感覺,也不難吃!”陸不棄微微聳肩:“當然……沒有當初我們在一起闖果檻密林的時候烤得那麽有味道。”


    王禮壽蹲坐了下來,望著那在夜色下顯得深邃無邊的果羅河:“轉眼,小兩年就過去了……想想那個時候……嘖嘖,雖然驚險,卻也刺激……要是沒有了你這小子,這日子恐怕要少了很多滋味……”


    陸不棄叼了根草:“沒事,我覺得你就應該找個女人了,讓人給你生個娃給你玩玩。”


    “去你的!”王禮壽怪笑了下:“也奇了怪了,你小子的心眼怎麽長的,我不說是什麽情況,你就不會問是吧?我在你這個年齡,要是碰到這種事,早已經六神無主了,你倒好,一點都不著急……”


    “你人都到這了,我急什麽?”陸不棄索性躺了下來:“不過瞧老王你一臉便秘一樣的痛苦味道,我想情況可能不太樂觀!”


    “你才便秘呢!臭小子!”王禮壽笑罵間卻是迅速嚴肅了起來:“情況的確不樂觀,大管事幫你從旁敲聽了下,聽說是株潭鎮有人在那幾天看到了你,主家那邊現在基本上就把你定為了殺人犯了,不過……”


    見王禮壽停了下來,陸不棄倒是有些詫異:“不過什麽?還要吞吞吐吐的?”


    “大管事說,如果你選擇迴去,他會跟你一起去陽澤,請二少爺出麵,還是有五成的可能保你沒事。”王禮壽攤了攤手:“我覺得這太不靠譜了,也就不太想說。”


    陸不棄嘴角微翹:“五成的可能,太低了點……老王,你有什麽更好的主意?”


    “這主意也很餿!”王禮壽的表情有些頹然:“就是跑,想辦法離開陽澤郡。可是你要一跑,就真成畏罪潛逃了,那時候整個陽澤郡各地都會懸賞抓你……”


    “聽起來雖然很無奈,但是命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陸不棄輕捏了下鼻尖:“我有腳也有腦子,總不至於那麽輕易被抓到。老王,你就跟我說說,我該怎麽離開這陽澤郡,離開了我又去哪呢?”


    “我隻能給你分析下,至於決定得你自己做。”王禮壽說道:“陽澤郡是雲澤國最西北的一個疆域了,屬於邊疆之地,西北就是故宋國。不過以你現在的能力,想去故宋國可能性不足一成。”


    陸不棄點了點頭:“我明白,我不可能能穿過關卡,隻能再入果檻密林,然後去闖罹難山!而聽說,罹難山很危險……”


    王禮壽讚同道:“是的,非常危險,連綿上千裏,精獸隨處可見,而且不是果檻密林那種低階精獸,就連家主那樣強大的人都不敢獨自踏足那片山域。”


    陸不棄心頭一動:“老王,這精獸還有高低之分?”


    王禮壽微愣:“那是自然,我沒跟你說過麽?”


    “顯然沒有!”陸不棄沒好氣地應道:“這一年多你除了跟我講怎麽打鐵,和吹噓你當年的成就外,其他什麽都沒跟我說過。”


    王禮壽抹了把額頭的汗:“我以為都給你說了呢,這精獸其實跟我們武者一樣也分級別的。不過我們武者每個階段被分為三層二十七重,可精獸卻被分為十階,像果檻密林我們碰上的精獸,從心核色澤的深淺來看,撐死了不過就是三階。”


    陸不棄瞠目結舌:“不會吧?那十階的精獸得多厲害?”


    “十階的精獸,那也就是一些傳聞裏出現過,那是一個地域絕對的王者,打個噴嚏都萬獸奔走,就算是熱血九重的武者,也不是對手,恐怕也隻有家主那種用上法紋的玄通強者才有可能降伏吧!”王禮壽帶著遺憾地憧憬著,他這輩子恐怕是沒有機會見識這種傳說中的事物了。


    “難道說罹難山就有這種級別的精獸?”陸不棄心中駭然,不過他也明白,正所謂物競天擇,這個世界人類在武道上能屢創新高,恐怕也正是因為有這麽強大的壓力。


    王禮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隻不過罹難山的得名,就是因為我雲澤國曾經有個叫七英雄的探險隊深陷其中。要知道他們七人每一個都是熱血境的高手,隊伍裏更是有兩個熱血九重的超級高手,都一去無迴,你覺得你進去,有可能活著麽。”


    陸不棄很有自知自明的搖頭:“有死無生!老王,那說其他方麵吧!”


    “西南麵是無邊無垠的大海,對於你一個人來說更是死域!”王禮壽蹲坐了起來,拿著根樹枝開始劃拉:“就隻剩下東邊和東南邊了,這兩邊分別是與陽澤郡毗鄰的洪山郡和古陵郡。”


    頓了頓,王禮壽指著東邊的洪山郡:“去洪山郡,除了有私兵設卡的官道外,則要跨過南邊的大洪山或者走北邊的黑水澤;而去古陵郡,就隻能走與大洪山相連的霧潮山,相對來說,霧潮山的難度應該較小,因為它縱深比大洪山還是遜色一些。”


    “你建議我走霧潮山?”陸不棄嘴角微翹,他其實並不是一點也沒了解過陽澤郡的地理。


    隻不過在果檻鎮生活得還不錯,也有希望和動力,所以他也沒想過獨自遠行的事。卻沒想,到今日,出現了這麽一件事,讓他不得不慎重考慮這個問題。


    這霧潮山雖然縱深沒有大洪山那麽寬闊,卻也足有百餘裏,而且多是崇山峻嶺,山中荒無人煙,精獸密度恐怕比果檻密林要大得多。


    “這是你最好的選擇!”王禮壽點頭道:“而且相比洪山郡,古陵郡跟我們陽澤郡關係要友善一些。”


    “我都馬上就要是陽澤郡的通緝犯了,要那麽友善的目的地幹什麽?”陸不棄腦門浮起幾根黑線:“照你這麽說,洪山郡跟我陽澤郡的關係處得不怎麽樣?”


    “非常不好,陸家跟王家似乎有仇怨,所以兩地這些年更是有過幾次不小的衝突,不過都被侯爺給壓了下來!”


    “陸家?”陸不棄劍眉輕揚:“掌管洪山郡的家族姓陸?”


    王禮壽沒有在意地點了點頭:“陸家可不比王家,在洪山郡已經傳承了數代了,根基比王家深厚得多。”


    陸不棄輕捏了下鼻尖:“那就去洪山郡吧,老王,大洪山和黑水澤,你覺得哪條路要安全一些?”


    “去洪山郡?”王禮壽眉頭微皺即展:“也好……走大洪山吧,聽說家主曾經也獨闖過大洪山,那個時候他好像還沒到熱血境!所以,以你的能力,應該有超過五成的機會闖過去的。”


    陸不棄點了點頭:“那就大洪山吧……不過,我這一走,我爹娘和西北戶……”


    第十章 筵席終散


    王禮壽沉聲應道:“你放心吧,大管事開口了,說不管你有沒有殺人,即便你選擇逃離,他也會保你爹娘無事,而且西北戶要定新的大戶頭,就讓你爹任個幾年再說。”


    頓了頓,王禮壽輕拍陸不棄的肩膀:“不棄,大管事雖然是個油滑的人,但是說出的話從來都沒有食言過……而且,我也會盡力照拂,何況像你這種有父母牽掛的澤奴很少,主家的人也不會想到這方麵去的。”


    正所謂患難見真情,對於王應福如此照拂他,陸不棄心頭還是很感激的:“那就勞煩老王你迴頭代表我給管事大人道個謝,我的那幾個心核就幫我轉送給他吧!”


    王禮壽苦笑道:“我正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這個事呢……你的心核和錢都被主家來的兩個人給搜羅走了,不過我給你又準備了一萬刀,你到了洪山郡,打點下弄個小鐵匠鋪子還是沒問題的。”


    陸不棄愣了下,雖然他不怎麽重視這身外之物,可是拚命賺來的財物被人這麽巧取豪奪的,換了誰也不好受。


    輕捏了下鼻尖,陸不棄曬然一笑:“老王,你也真是實在,要是你那四個心核沒有用出去,你是不是打算都給我補上啊?”


    在王禮壽愕然間,陸不棄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的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不過錢我要不了這麽多。要是能穿過大洪山,以我這還不賴的本事加上手藝,要混口飯吃也沒問題。可要是穿不過,這錢跟我一起爛在山溝裏可就不劃算了!”


    恍惚間接過那九張千刀的錢票,看到背上包裹的陸不棄,王禮壽心頭一陣抽搐難受,強咽了口唾沫:“不棄,這……就要走了?”


    “你和大管事好不容易給我拖了這一天的功夫,我不趕在各地私兵營接到通緝令之前趕到大洪山,被逮住那不是更麻煩了?”陸不棄深深地看了眼王禮壽:“我看到了……你給我的物品裏,鹽和繩索都備好了,還有四把斬首刀……老王,你的恩情我就不言謝,如果還有機會見麵,自有所報!”


    “呃……”王禮壽一個大老爺們的喉嚨都儼然有什麽哽咽住了:“那……雙巧怎麽辦?她今天傍晚還跟了我半個時辰,我好不容易才甩開她的……你總要留句話給她吧?”


    看向果檻鎮的方向,陸不棄咬了咬牙:“不說了……反正,時間會衝淡這些東西的!”


    “這……能行麽?”王禮壽都替陸不棄糾結了。


    陸不棄輕籲了口濁氣:“要不然如何呢?好了,老王,我最近又琢磨了兩招很強大的雙形合擊……我給你演練下,也權當你我離別贈禮了。”


    王禮壽聞言,也來了興趣,稍微拋開了幾分惆悵,認真地看著陸不棄演武。在看到陸不棄演示的這兩招殺氣騰騰,絲毫不下於柙虎樊熊,而且剛猛霸道,威勢無匹,王禮壽隻覺得氣血頓時沸騰,骨骼不動自鳴。


    “這兩招叫‘熊據虎跱’和‘熊韜豹略’。”在王禮壽跟著演練了幾遍,掌握了招式的基本要領,陸不棄才開始解說道:“熊據虎跱是雙重防禦形態,但是卻並不是完全防禦,防中暗藏殺機,如果對手放肆攻擊的話,完全可以扭轉局麵。”


    “而熊韜豹略是以退為進,以小傷換重創對手的強大殺招,其中肋部迎敵可借助微微躍起用腿部相抵……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反正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相信老王你也懂得這個道理。”


    王禮壽重重點頭:“我明白,你小子的武學天分實在是高……這次,我等你活著迴來。”


    陸不棄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帶起地上的包裹,毅然轉身,沿著果羅河,朝東邊行去。


    “不……”王禮壽還想說什麽,伸手招唿了下卻是欲言又止,臉上浮起訣別的悲痛。


    不知什麽時候,王禮壽已經將陸不棄當成了自己至親之人,畢竟人的一生是很難得碰上一個亦師亦友,亦徒亦親的人。而且王禮壽一直沒有娶妻,他內心深處,卻也不免有點將陸不棄當兒子的看法。


    而現在,這麽個對王禮壽來說至關重要的人,卻因為殘酷的現實必須遠走,還不是高飛,而是去麵臨莫測的危險,也許再也迴不來,即便一個剛勇的漢子也忍不住心酸淚流。


    這一年,最後一場雪就在這種時候飄然,仿佛老天爺也為人生的坎坷而唏噓哽咽。


    迎著雪花飄零,陸不棄走得還算瀟灑,雖然內心狼狽,可他願意相信,他還有一天會迴來,而且一定是昂首挺胸,八麵來風地迴來。


    次日,王遠峰和王海洋兩人又到了鐵匠鋪子,他們那雙看誰都像賊人的眼睛無疑非常不受待見。鐵匠鋪子裏同樣沒有一個人給他們好臉色看,沒有茶水,沒有板凳。


    似乎也覺得索然無趣的二人,在王應福也趕過來的時候,忿然表示陸不棄畏罪潛逃已是事實,他們將預發通緝令,勒令各地各營私兵加強搜查,務必將陸不棄捉拿。


    因為睡眠質量不好,眼睛有些浮腫的王應福當時隻是淡然笑了下:“二位請便,不過如果二位沒意見的話,我將同二位一起去趟陽澤,也可證明二位雖沒拿到人,卻也功高勞苦。”


    在王遠峰和王海洋以“內堡緝兇”的名義向最近的西三營發布聯合緝兇的命令後,王應福在王禮壽和王禮青二人的陪同下,踏雪東行。


    目送著眾人拍馬離去,身著銀狼皮襖的王雙巧形容憔悴,目光癡癡迷惘地盯著遠方,飄落的雪花在她眼中氤氳放大,仿佛能看到當中有個孤獨前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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