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敬安飛馬迴到了九城衙門,此刻衙門裏隻一個副指揮行事,眾人見敬安迴來,都十分歡喜,敬安入內,傳令九城的將官都來廳內議事。不多時,幾十員將官皆到了,敬安發兵點將,派一路人出去城外搜尋,另一隊人卻在城內戒備,盤查。


    將領們得令而去,敬安親騎馬也出城,到了事發之地,卻見雪地上橫七豎八的十幾具屍體,多半是負責護送謝夫人的……敬安看的心悸,心頭暗暗後悔……隻因他知道那暗中之人目標在他,因此他入了獄後,便將在家中負責看護月娥的人給撤了,卻未曾想到,敵人竟是如此的用心險惡。敬安轉頭去看,卻見周圍荒山野嶺,前方不遠卻正是香葉寺,因下了雪,地上腳印清晰,敬安叫人循著腳印去找,然而士兵們在山嶺上搜了許久,卻毫無所得,又因去香葉寺跟白衣庵敬香之人不少,這路上的腳印卻是狼藉一片,更是絲毫都沒有線索。


    士兵們從晌午鬧騰到下午,近黃昏,竟無絲毫所得。敬安迴了謝府,東炎正在苦等,見他迴來,急上前問道:“究竟怎樣?”敬安便搖頭。


    東炎木木後退一步,顫聲說道:“怎麽如此,他們……為何竟對母親下手?”敬安心頭難過,頗為愧疚,說道:“大哥……都是我連累了母親。”心頭卻又想到月娥,一時之間頗為戰栗。


    東炎搖頭不語,片刻說道:“你猜此事是誰所為?”敬安說道:“我心頭懷疑唐家那人。”


    東炎一驚,遲疑說道:“你是說……公子秀?”敬安點頭,說道:“大哥你知道,相府同我們侯府從來都不對付,當初我跟唐錦似同樣被貶,他往東海,我向西北紫雲,相府之人對這九城指揮使的位子虎視眈眈,乃是唐錦似出身的大好機會,卻被我得了,他們唐家那破爛規矩……唐錦似被我壞事,自然是無比仇恨我的……”


    敬安歎口氣,說道:“何況……事到如今我也隻得對大哥你說了,當初我在紫雲之時,便有許多神秘之人試圖暗殺於我,若不是相府唐家,又有誰人有如此大的手筆?”


    東炎皺眉,說道:“隻是,公子秀素來名聲在外……”敬安恨恨說道:“那人甚是陰險,倘若真的做出此事,我也不奇怪,如今我想親自去一趟相府。”東炎說道:“不可如此,倘若不是他們所為,你這一去,豈不是得罪了唐相爺?”


    敬安說道:“倘若此事不是他們所為,我自賠禮道歉,冤枉他們是我不對,清者自清,他們也犯不著怎樣,何況本來我們同相府也不對付,再交惡一點又何妨?——但倘若是他們所為,我便要他相府血債血償!”


    東炎說道:“公子秀如今人在東海,又怎會設下如此毒計?”敬安麵露痛恨之色,說道:“大哥,你豈不聞?唐錦似那人,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素有‘後世諸葛’之稱?……先前你還誇過他的。就算他不必親臨,謀劃得當,也自會輕易將手伸到那處……何況,最近我得知消息,唐錦似已迴到了京中。”


    東炎一震,說道:“當真如此?他迴來了?”敬安說道:“千真萬確。隻不過這人未曾露麵,他人真迴來了是真的。大哥,——我已經想明白了,京中最恨我的,除了唐家,別無其他再如此刻骨銘心的恨著我的,就算此事真跟唐家無關,然而唐錦似那人聰明奸猾,必定也知道些許端倪,我自去當麵問他,許會問出些什麽來也不一定。”


    東炎想了想,便點頭,說道:“事到如今,便也隻好如此,然而你卻要記得,此事要小心而行,須知道母親跟……月娘都在他人手上,你越是著急,便會越中了賊人的奸計,務必要小心冷靜些,你知道麽?”


    敬安說道:“大哥,我知道了,我自記得你說的。”東炎伸手,輕輕地在他肩頭拍了一拍,說道:“此去小心,保重自己。”敬安望著東炎,微微一笑,說道:“大哥放心!”兄弟兩個四目相對,敬安頗為安慰,東炎心頭卻是一沉,竟說不出是何滋味。


    當下,敬安便帶人自出府去,一路往相府而去。東炎便留在書房內,靜想所有,不知不覺,從抽屜裏將一本書抽出,翻開來,便怔怔看裏頭那仍舊折著的信箋,默看了片刻,便將書仍舊翻上,珍而重之的端正放入抽屜。


    東炎皺著眉苦苦思索,忽然想道:“母親怎會今日就去香葉寺?何況,昨日我離開之時尚且未曾聽聞……想必是倉促做的決定,難道真正是相府之人所為?是以才消息如此靈通?”又一驚,想道:“既然如此,這府內必定是有那邊的奸細了……”東炎左思右想,疑惑叢生,正在皺眉苦思之際,鼻端忽地嗅到一股淡淡香氣,起初東炎還未曾察覺怎樣,片刻之後,那香越濃,東炎微震,猛地站起身來,卻一陣的頭暈。正在此時,外頭有人將門一推,輕輕進來。


    袖攏香有女懷春


    東炎隻覺昏沉,正覺不妥,外頭門被推開,有人進來,東炎抬頭一看,眼睛竟有些瞧不清楚,模模糊糊之際,隻覺那人影熟悉,便說道:“何人?”那人說道:“大公子,奴婢是瑛兒。”東炎心頭一寬,隻覺有些站不住腳,便重慢慢坐了,說道:“原來是你……你並無跟著母親去香葉寺麽?”一邊說,一邊伸手慢慢地揉著額頭。


    瑛姐上前,說道:“夫人不用我相陪,我便隻好留在家裏,大公子你怎麽了,麵色不甚好。”說著便上前來。東炎說道:“不知為何,有些頭暈,這屋內……放了什麽香麽……”略喃喃地自言自語。


    瑛姐說道:“奴婢倒是也嗅著有一股香氣,隻不太濃,想必是燃了什麽香餅……大公子頭疼,我便替公子揉一揉。”東炎剛要拒絕,瑛姐上前來,伸手輕輕地便按上了東炎的兩旁太陽穴,緩緩地用力。


    女子的手,嬌軟且香,極柔和地按在東炎兩邊穴位上,叫人覺得極為受用,東炎怔了怔之際,便覺不妥,隻說道:“我好些了,瑛姐你……”話一出口,卻覺得鼻端幽幽地又是一股淡香掠過,東炎心頭一蕩,不由自主竟覺得有些不太妥當。


    瑛姐柔聲說道:“大公子要說什麽?……大公子總是如此,縱然有什麽難過,隻不說出來,悶在心底卻是不好的,看著怪叫人心疼……就讓奴婢伺候伺候大公子罷了。”


    東炎心頭暗驚,但偏偏瑛姐的聲音很是動聽,竟似有種勾魂奪魄的力量,東炎隻盯著自己擱在桌上的手指,隻見那手指微微跳動,竟似有些不受自己控製了。


    瑛姐本是在東炎身後,揉了一會兒,見東炎不動,此刻便緩緩地傾身下來,手自東炎的太陽穴,逐漸地向下,在東炎的臉頰上輕輕撫摸過去……一路向下,自他的頸間摸了摸,東炎喉頭一動,渾身麻癢的難受,忍不住抬了抬頭。


    瑛姐手便向下,在東炎的胸前慢慢地按壓而過。


    瑛姐的手略一用力,東炎的腿情不自禁地向上一抬,頓時撞到了桌上的抽屜,抽屜一振,就透出一條縫來,頓時露出裏麵那本《風華記》,東炎目光下移,望見那書之時,身子頓時一震。


    東炎自迷蒙之中清醒過來,急忙起身,說道:“瑛姐!你……”一口氣上不來,雙手牢牢地按著桌子,說不下去。


    瑛姐被東炎猛地起身,震得後退一步,見東炎無力繼續,才又一笑,上前說道:“大公子怎麽了?我是見大公子不舒服,故而……”東炎身子晃了兩晃,說道:“我已……很好,你……可退下!”


    瑛姐聞言,腳下一轉,到了桌邊兒上,微微打量東炎神色,見他雙頰微紅,星眸迷離,便笑說道:“大公子何苦如此強忍?”


    東炎轉頭,望著她,說道:“你……什麽意思?”瑛姐說道:“大公子明明不妥當……”說著,身子向前來,說道:“就讓我替大公子揉一揉,又如何?”東炎神智動搖,身子微晃,拚力撐著才無事,便說道:“瑛姐,我叫你出去,你沒聽到麽?”


    瑛姐一怔,急忙仔細看東炎,卻見他雖則聲音清冷,但神色已變,分明是勉強行事。


    瑛姐咬了咬唇,略一遲疑,便張開手臂,將東炎抱住,東炎一驚,便欲掙紮,怎奈身子無力,瑛姐將他牢牢抱了,便說道:“大公子,我、我是自小看你長大的,……心底十分疼惜你……你怎地,對我一點也……”東炎用力掙紮,叫道:“瑛姐,你做什麽!”


    那香在兩人之間繚繞,似更濃了,連瑛姐亦有些難以把持,將臉緊緊貼在東炎胸口,說道:“大公子,我……心底喜歡你,你就要了我罷……就算是為妾也好,要是你不喜歡,此一番後將我撇開也罷,隻要現在,從了我意……”說著,手便順著東炎腰間向下。


    東炎心驚膽戰,偏身子有些不由自主,隻說道:“你是母親的丫鬟,怎可如此……瑛姐……母親知道,必定不悅。”


    瑛姐一聲呻吟,說道:“大公子,你便從了我罷,夫人她……她不會不悅,她本來就該許我同你的……隻恨那賤人從中作梗,壞了我好事……”


    東炎問道:“你說什麽?”瑛姐睜開雙眼,說道:“若不是她……大公子就是我的了……”手便向下,沿著東炎腰帶下摸了進去。


    東炎踉蹌後退,幾乎沒跌在地上,瑛姐低唿一聲,便去相扶東炎,東炎說道:“你同我說清楚,她是誰?什麽我是你的?我怎會是……你的,一派胡言!”


    瑛姐將他抱住,說道:“倘若你從了我的心願,我便將這一宗秘事告訴於你。”身子貼上來,春-情勃發,不可遏止。


    東炎目光閃爍,自桌上一點一點看過去,書本……宣紙……紙鎮……硯台……眼前模糊,一切東西都飛舞起來。東炎咬了咬牙,伸手自桌上摸了一方硯台過來,手一抖,又跌落下去,東炎用力一咬舌尖,借一絲的痛,才又把那方硯台捏了過來。


    東炎問道:“究竟是什麽事,你瞞著我?”瑛姐閉眸亂蹭,呻吟說道:“你便從了我再說……”東炎眸光一閃,將那硯台握了,狠了狠心,在瑛姐的頭頂一拍,瑛姐不防備他會如此,低唿一聲,軟軟地倒在地上。


    東炎跟著跌在地上,唿唿大喘,一時爬不起身來,正在此時,外麵有人說道:“大公子,大公子,奴婢小葵,有要事要見大公子!”


    東炎倒在地上,幾乎出不了聲,那外麵有人說道:“門開不了,難道大公子是不在這裏的?那如何是好?”又有個男子說道:“難道去了別處?”東炎支撐著,用力將旁邊的凳子一踹,那凳子倒地,頓時發聲,門口的人聽了聲響,那男子喝道:“不妥當!”用力一踢,門哢嚓一聲開了,兩人雙雙進來,見地上情形,頓時也都驚了,便急忙都搶上來。


    東炎被扶了起身,兀自有些昏沉。那男子急急說道:“不好快出去!”便抱了東炎,同那女子一並急急忙忙出去,到了外頭,才說道:“小葵,你去叫人來拿些薄荷冰片,合水調了來,要快!”小葵急忙便去了,不一會兒迴來,那人自己吞了一點,又拿了其他的,在東炎的穴道上用力塗了,又給他也服了一些。


    又過了片刻,東炎才恢複神智,望著眼前之人,才認出那是敬安向來帶著身邊的一員內侍,排行第九的。另一個卻是月娥的丫鬟,小葵。


    東炎一時怔道:“發生何事?”老九說道:“怎地大公子這書房內有‘暗銷-魂’的味道?”東炎即刻迴想起來,頓時大驚,懊惱皺眉說道:“我被人算計了!”


    老九也不問,就看小葵,小葵急忙說道:“大公子,我……奴婢我有要事跟大公子說。”東炎問道:“何事?”小葵急急忙忙從懷中掏出一張字紙來,說道:“大公子,這是娘子臨去之前交給奴婢的,說是倘若府內有事發生,就務必交給大公子……先前我聽聞夫人跟娘子出了事,就想來找大公子,不料卻被人攔下,差點、差點……”


    東炎望著小葵,見她臉上尚帶著血痕,心頭一震。旁邊老九說道:“幸好我見那些人不尷尬,就偷偷跟了,見他們欲害這小丫鬟,就出麵將她救下。問明原委,就帶她前來見大公子。”


    東炎問道:“何人害你?”小葵支吾,說道:“是夫人身邊瑛姐命人做的。”東炎心頭巨震,趕緊將那信紙接過來,就著燈光,展開一看。


    東炎定睛看去,但見那紙上,端端正正的字跡,東炎急急忙忙看了一遍,手微微發抖,急忙握了信,問老九,說道:“敬安去相府了?去了多久?”老九說道:“半個時辰不到。”東炎說道:“快,快……快派人,將敬安攔迴來!務必要把人攔迴!”


    老九來不及多問,見東炎變了麵色,便急忙答應一聲,扭身就走。原地隻剩下小葵跟東炎,東炎向後一倒,靠在門上,仰頭,眼前是一盞紅燈,在簷下隨風搖晃,東炎眼睛一閉,眼前卻出現月娥的臉。


    為何……會留下如此言語?


    東炎不知,一抹光下,他卻似能想到,她留下這幾行字時候,是何動作,是何表情,她必當千思百想了許久,才決定如此的罷。


    她提筆沉思,寫道:“倘若大公子能見這留箋,必定是我遭逢不測之事。”


    她皺眉略想,寫道:“夫人有命,不敢不從,雖知不妥,亦當從容赴之。”


    她下筆謹慎,細細地寫:“大公子同二公子,雖各有不同,但同為赤子之心……怎奈,君子可欺之有方……世間多少事情,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她停筆,微微一笑,又才繼續:“此次我若出事,必定是賊人早有預謀,試圖引二公子入彀,此前早有過數次陰謀未果。此番事發,唯一能攔下他的,隻有大公子,還請大公子勸住敬安,切勿叫他以身赴險。隻須靜心,以大公子冷靜,徐徐推測,自得真兇。”


    她目光下移,添這一行小字:“——月娘頓首拜謝。”


    她將筆擱了,必定會鬆一口氣,而麵有笑意的罷。


    她口口聲聲喚他“大公子”,叫敬安卻是“他”,她的心意可想而知。隻是,怎地也想不通,明明她似乎察覺事情會有不對,怎麽會仍舊坦然赴險?


    東炎閉眸皺眉,眼中酸脹不已。


    書房之內,忽地有聲響傳來,東炎一驚,旋即說道:“來人!”經過方才一番動作,已經有從人來到,東炎說道:“掩了口鼻,進去將裏麵的人綁了,帶到西廳。另把此間窗戶打開,不許人進。”


    仆人們自聽命而去。東炎又看小葵,說道:“你的傷可有大礙?”小葵搖搖頭,說道:“幸虧是九爺救得及時,無礙。”東炎說道:“既如此,你將事情經過,細細說給我知。”小葵答應。東炎便去西廳,要審問瑛姐。


    瑛姐醒來,便被人綁了,帶到西廳,東炎叫人都退下,廳內隻自己同瑛姐兩人。東炎目光沉沉望著瑛姐,說道:“我敬你自小照顧我,伺候母親,敬你一聲瑛姐,不料你卻對我懷著那種心思,且作出如此不軌犯上之事,事到如今,你且將先前要講的秘事都說出來,我便看在母親麵上,饒你一命。”


    瑛姐額頭一抹血痕,聽了東炎此話,竟微微一笑。東炎說道:“你笑什麽?”瑛姐說道:“事到如今,倘若我說出往事,怕是更死的快了。”


    東炎本是詐她,聽到此時,便問道:“為何?”瑛姐說道:“不消說了,大公子如此狠心,就殺了我罷。縱然大公子不殺我,日後也無我的好日子過。”東炎說道:“你是母親貼身丫鬟,我同敬安都敬你三分,你不該生那糊塗心思。”


    瑛姐說道:“是我生糊塗心思?大公子,夫人大概未曾同你說過罷?——她老早便許了我,將來,要大公子納我為妾的。”


    東炎大驚,說道:“你說什麽!母親怎會如此?”瑛姐說道:“哈……哈哈,我就知此事絕不可能,但夫人既然說了,我便隻信以為真,隻因相信的話,我會覺得好過一些,大公子不信?那就當我在瞎說罷了。”


    東炎鎮定心神,說道:“你先前說,什麽賤人?誰是賤人……從中作梗的?”話一出口,瑛姐臉上掠過一絲惱怒,說道:“那賤人今夜便命歸西天!”


    東炎疑心她在說月娥,心頭一時狂跳,隻得拚命自製,隻說道:“你這般說,難道你跟那些劫走母親跟月娘的賊人有關,亦或者是他們內應?”


    不料,瑛姐聽了這個,便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極其好笑的笑話。東炎一怔,望見她不屑一顧的眼神,不由心頭寒徹。瑛姐說完之後,便說道:“叫無所不能的大公子猜來猜去,倒是有趣。”


    東炎厲聲說道:“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你若不說,改日我便親送你去大理寺,那裏的百般刑罰懲戒,可不是好玩的!”


    瑛姐微微一怔,似有些怕,因此頓了頓,才略忐忑說道:“大公子會送我去大理寺?”東炎冷然說道:“如今母親同月娘生死不明,你涉嫌其中,我自然是要秉公處理。”瑛姐一哼,說道:“夫人不會有事。”


    東炎望著她淡然神色,心頭又是一跳,卻仍冷冷說道:“你卻知道,原來你真跟那些人有所關聯。——枉費我從小敬你,你竟然是如此蛇蠍心腸之人!”


    瑛姐皺了皺眉,低頭不語。


    東炎見狀,便又說道:“瑛姐,你若此刻同我坦白所有,我尚有法子救你一命,倘若你冥頑不靈……我也隻得……”瑛姐想了會兒,說道:“大公子,我可以將我所知之事盡數說給你知,但你要答應我一事。”


    東炎說道:“是什麽?”瑛姐說道:“我要離開京城。”東炎說道:“這個使得。”瑛姐說道:“隻怕大公子聽聞我所說之後,便不會答的如此輕易。”東炎說道:“如今你可說了?”


    瑛姐說道:“大公子一言九鼎,我自然是可說的,其實,我所說的那賤人,並非姚娘子,而是五年之前來侯府那人……”東炎身子一震,說道:“你說什麽?”瑛姐說道:“繼樓家小姐之後,名滿京城的另一個女子,大公子真個兒不記得?”她微微一笑,說道,“那倒是好……那天,她來府內同二公子相見,我奉夫人命,傳信給她……不料大公子誤入……”


    東炎腦中轟然作響。瑛姐娓娓說罷,東炎如墜夢中,隻問道:“為何?這究竟是……為何?”瑛姐說道:“這自然是為了嫁禍二公子,大公子尚且想不通麽?”


    東炎坐不住椅子,隻覺得腳下一時亂晃,瑛姐見他麵色難看之極,歎一口氣,說道:“我說這些怕也無用,如今,我隻求……”正說到此,門口一道利箭射進來,不偏不倚,正中瑛姐後心,瑛姐雙眸瞪大,向前栽倒。


    東炎從椅子上跳起,衝到她身邊,將人扶起,問道:“你們在哪裏擺布敬安?那個人……她……她……”瑛姐嘴唇哆嗦,眼睛已經不能再眨,嘴形微微一動,卻吐不出字,頭一歪,便咽了氣。


    飛冷箭地動山摧


    東炎望著瑛姐屍身,怔了片刻,驀地起身,出到外麵,問道:“派去追二公子的人可迴了?”話音未落,外麵老九匆忙而入,麵色惶急,說道:“大事不好,有人說侯爺中途改道,並未去唐家,反出城去了!”東炎身子一晃,便又站住,咬牙說道:“速速備馬,我要出城!”


    且不說東炎憂心如焚。隻說敬安出了侯府,一路向著唐家而去,人到半路,忽地有一人騎馬自路邊兒上,斜刺裏衝出來,敬安皺眉急忙刹住去勢,那人撥轉馬頭,身影一晃,笑道:“謝侯要救人麽?別找錯了地方,有膽跟我來罷!”


    敬安目光一動,說道:“你是何人?”對麵馬上那人,黑巾蒙麵,不露真相,說道:“謝侯不信?接著!”手上一揚,有一物脫手而出,直奔敬安麵上去,敬安伸手輕輕一接,頓時驚了一驚,卻見那東西,正是先前謝夫人片刻不離身的佛珠子。


    敬安怒道:“好個膽大妄為的賊人,人在何處?”那人見敬安信了,哈哈一笑,伸手在馬屁股後麵用力一鞭,向外滾滾而去。敬安急忙命人追上,將到了城門口,此刻天黑,城門本是緊閉,不知為何,竟然門洞大開,敬安叫道:“守將何在!”拍馬上前,眼睜睜就見那人衝出城門,揚長而去,敬安大怒,再叫:“守將何在!”驀地一怔,卻見在城門旁側,歪七豎八,倒著些人,卻正是自己麾下之部無疑。


    敬安一見,恨得銀牙緊咬,身邊兩個將官留下,便安排後事。敬安隻帶幾個貼身之部往外追那狂徒。


    大約行了有七八裏,馬都有些乏了,周大催馬上前,說道:“侯爺,這賊人怎會如此輕易現身,恐怕此乃誘敵之計!”敬安說道:“我豈不知?然而此人手上有母親的佛珠,那定然是跟此事有關無疑了,就算真是誘敵之計,難道就怕了他不追了麽?”道理的確如此,周大便不言語,一路風馳電掣,又追了三四裏地,才停了。卻見前方乃是一座高山,兩邊山嶽聳立,正是西郊的墜香山。


    那蒙麵人拍馬直向前去,敬安人在山口上,便停了下來,那人見他不追,就也停了馬,迴頭叫道:“謝小侯,你怕了麽?”


    敬安一做手勢,身邊幾人向著兩側山上各自行去,隻周大仍在身邊,敬安便說道:“人在何處?你究竟有何詭計,隻管用出來便是!”


    那人哈哈一笑,手一揮,身後黑暗之中,自有一人騎馬而出,懷中卻抱著一人,隻低著頭不做聲,亦看不出麵色如何。蒙麵人便說道:“謝小侯,你看清楚,這正是你心愛的人。”敬安心頭一震,叫道:“月娘!”那人卻不語。


    敬安說道:“倘若是她,叫她答應我一聲兒。”催馬向前十幾步,那人說道:“且慢,我知道謝侯武功超群,若是近了來,我等卻抵不住。”


    敬安說道:“我母親大人呢?”


    蒙麵人說道:“令堂安然無恙,隻等勾銷了侯爺這筆賬,自會恭敬送迴侯府。”


    敬安說道:“什麽帳,你且說。”


    蒙麵人說道:“這也無他,乃是一筆合算買賣,我們隻叫這小娘子跟令堂的命,換侯爺一條命便是了。”


    敬安不動聲色,說道:“原來你們仍舊是想要我命,好說……然而此地暗淡無光,我怎知道你手中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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