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皺眉。謝夫人說道:“你以為我口不對心?……你想錯了,我從沒將謝雲天放在心上。”


    室內忽地一片沉默,兩人各懷心事,謝夫人似又出神,一時也沒言語,沉默之中,月娥忽地問道:“夫人能告訴我,昔日夫人是怎麽跟老侯爺相遇的麽?”


    謝夫人眉頭微蹙,眼珠一動,問道:“你……從哪裏聽說的?”月娥不語,隻看著她,謝夫人便說道:“你跟敬安,是怎麽認得的?”


    月娥心頭一跳。謝夫人見她色變,便笑道:“想到了?我便同你一樣!”她說到此句,聲音微挑,隱隱帶著咬牙切齒之意。


    月娥問道:“難道說……老侯爺他是……”謝夫人說道:“是什麽?我不知你哪裏聽來的,不過,外頭說的,終究不如我親口告訴你的好……”說到這裏,謝夫人臉上忽地出現一種微妙神色,望著月娥,似笑非笑,說道:“倘若我不是被老侯爺霸了,此刻,你或許要喚我一聲二娘,也說不定。”


    月娥大驚失色。


    謝夫人說道:“你道我將謝雲天的姬妾都處死,是因愛生恨麽,卻是錯了,我所恨的,隻是他先壞了我本來大好姻緣,且又始亂終棄而已。”她伸手托腮,迴憶說道:“當初,我同樓青玄……”說到此刻,她嘴角一挑,望著月娥說道,“你對東炎說,昔日你的記憶都忘記了……總不會連你父親的名字都不記得罷?”


    月娥怔了怔,輕輕搖頭。謝夫人麵露驚奇之色,說道:“原本我以為你是假裝的,如今看來,果然是什麽都不記得了?”月娥說道:“當初生了一場大病,是以……”


    謝夫人垂眸,想了想,而後說道:“如此……也好,那他,沒有對你說起以往之事?”月娥又輕搖頭。


    謝夫人忽地冷笑,說道:“也是,這對他來說,也並非什麽大事,自然是絕口不提的,且你是他的好女兒,他怎麽會把昔日的醜事告訴你呢?”


    月娥便看向謝夫人,問道:“不知發生何事?”謝夫人說道:“如此我便親口說給你知道——昔日京城之中,提起樓青玄來,都說樓翰林當朝名士,風流灑脫,文采傾絕天下……”


    謝夫人如此說著,目光之中,卻也忍不住流露出傾慕迴憶之色。月娥看的心驚,卻又忍不住極想聽下去,卻聽謝夫人說道:“當初他年少風流,京城之內,誰人不知?我不過是小戶人家之女,卻也在心底暗暗思慕他的,一日裏孽障起了,該當遇上,便同他一見成孽,他也心愛我,便同我約定終身,又說通了我家裏人,買了我當侍妾。”


    月娥皺了皺眉,說道:“夫人竟肯?”謝夫人說道:“不肯又能如何?一來,我家裏的人都是貪財成性的,自來窮苦怕了,能將女兒賣個好價錢,又有何不肯的。二來,卻是因為我當時也是心喜樓青玄,就算是他不出錢,我也隻愛他一個。隻恨我出身不好,他又有了妻房……”


    臉上露出少女般的笑意,卻又帶一絲涼薄。月娥看的極其驚悚。謝夫人目光怔怔,說道:“你該笑我癡傻,便笑罷了,我自己也笑了自己多少年,……倘若沒有這一念動心,好好地嫁個小戶人家,也就平淡一世了,隻不過,當初我跟了樓青玄,也以為是要同他一世了,隻對著他那個人就罷了,我隻認命,誰成想到!……”


    月娥心頭一跳,聽謝夫人變了口吻,有些惡狠狠地,十分狠厲,便問道:“發生何事?”謝夫人說道:“他是個風流才子……朝三暮四,這倒也罷了,我隻心甘情願地,整日裏能見他便好,誰知道……那一次宴席之上,他命我出席,卻被,謝雲天瞧上了我,謝雲天當場向他討我,我心頭暗惱,隻以為他會拒絕,卻沒想到……他竟然一口應承,事後,便命人將我打扮了,要送給謝雲天。”


    謝夫人一口氣說了這些,月娥聽得窒息,幾乎不能言語。


    謝夫人說到此刻,臉色猙獰如鬼,卻忽地仰頭,盡情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淚珠成串跌落,卻說道:“樓容玉……你是樓青玄的女兒,你來說,他如此做,可對得起我?!我一片癡心對他,他也說過千般恩愛,要白頭到老的,怎會轉身便送我給人?”


    謝夫人起身,走到月娥身邊,低頭便狠狠地看著她,然而月娥卻知道,謝夫人並不是在看她,而是想透過自己,看到樓青玄樓翰林罷了。


    月娥說道:“夫人……”心頭千萬言語,無從說起。


    謝夫人望了月娥一會兒,忽地又轉過身,繼而微笑,放輕了聲音,說道:“還另有一件事,誰也不知……”


    月娥呆呆看著她的背影,卻驀地覺得原先那妖嬈嬌媚的桃紅色,竟如一抹攤開的血相似,觸目驚心,眼眸亦看的生疼。


    謝夫人轉身,衣袖一蕩,她望著月娥,說道:“這個秘密,我誰也不曾說過,如今便告訴你,……月兒。”微微一笑,才重見絕色。


    月娥已被這一連串的真相震驚的思想不能,隻望著謝夫人,說道:“是、是什麽?”


    謝夫人說道:“當日樓青玄命我出席之前,我曾有一事想要同他說,不料他便命人將我送給謝雲天,我便沒來得及說,後來,就再也沒有對誰提起……那個秘密,那便是……”


    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望著月娥,眼中有淚跌下,嘴角卻始終挑著笑,聲音沉沉地說道:“樓青玄他送我給謝雲天之時,我腹中,已經懷了孩兒。”


    月娥先是一怔,繼而腦中靈光一閃想通,刹那之間,渾身汗毛,根根豎起。


    見恨絕舊人新人


    天色陰沉欲雪,又近黃昏,屋內逐漸昏暗,謝夫人聲兒沉沉,道:“當初樓青玄將我送給謝雲天之時,我腹中已有孩兒。”


    就好像九天上發了一道驚雷下來,將月娥驚得木木登登,一時之間隻能望著謝夫人,卻見她嬌媚麵容籠在暗色之中,似是而非,隻有雙眸晶晶發亮,也不知是秋波橫,亦或者淚兒墜。


    良久,月娥聽到自己艱澀出聲,問道:“難道說……”謝夫人笑道:“難道說什麽?月兒你還未曾想到麽?東炎,便是樓青玄的兒子!是你的……親哥哥。”


    電視劇裏,每當如此關鍵時候,猙獰真相揭露而出,必是柔弱女主角嬌唿一聲,撲倒在地,嬌軀微顫不止,哭道:“不,不是這樣,我不相信……”


    月娥腦中不由便想起那副場景,不知為何,忽然想笑。


    她不過是半路穿越來的一抹靈魂,自不懂得真正的樓容玉麵對如此情形時候是何反應,或許……樓容玉那樣就投水死了,反倒是解脫了罷,不然的話,這一路風雨詭譎,怕還是要死的更慘些。


    月娥腦中恍惚,不由想到:“為何竟然是我?”明知無用,卻禁不住想。緊攥雙手,死死站在原地不動。


    謝夫人見月娥並無什麽反應,微微笑道:“果然是因為忘記了所有的緣故麽?其實,若早知道你已不記得以前之事,卻會省了我許多的麻煩。”


    月娥聽她話裏有話,略收了恍惚,想了想,才出聲說道:“假如大公子,他是……樓翰林的兒子,那……那老侯爺可知道此事麽?”謝夫人說道:“他?……哈。”麵色複雜,眼神閃爍,卻不迴答。


    月娥又說道:難道老侯爺不知此事?”


    謝夫人哈哈一笑,才皺眉,說道:“謝雲天何其奸猾……我本以為他不知道,自他向樓青玄要了我,鎮日裏甜言蜜語,對著我好的挖心掏肺,我心恨他,本想一死了之,怎奈我知道自己已經懷了孩兒,我便不敢聲張,隻委曲求全忍著……幸好東炎從來乖乖的,不曾叫他娘親吃苦,我才能咬牙忍了謝雲天,不然的話,以謝雲天的性子,知道我懷了樓青玄的孩兒,一定容不下……”


    月娥打了個哆嗦,便想到種種。敬安的性子便肖似老侯爺,可想而知,以老侯爺的個性,必不會怎地憐香惜玉,何況不知謝夫人有身孕……


    而她一個弱質女子,要極力護著腹中孩兒,一邊還要伺候老侯爺,月娥想到此刻,不由地對謝夫人心生一絲憐憫。


    謝夫人冷然笑笑,說道:“後來捱了些日子,我才聲張了出來,隻說有了他的骨肉,謝雲天很是歡喜,當時他功名卓著,是當朝名將,卻還無有妻室,當下便將我扶正,我便堂而皇之當了謝府的女主人。”


    月娥說道:“既然如此……老侯爺對夫人也算是有情。”


    謝夫人聞言長笑,說道:“有情?倒的確是有情的,隻不過,他這情分卻是朝三暮四,喜新厭舊之情,我因懷了東炎,不能伺候他,他每每便強迫於我,逼得我急了,有一次便傷了他,他一怒之下,便出去討了房姬妾迴來……誰知此後一發而不可收拾,一直討了七個。”


    月娥悚然而驚,卻不欲。謝夫人說道:“當初說隻心愛我一個……如今卻如何?幸而我並不在意那些,隻想要好好地養大腹中孩兒,叫他承襲爵位,做這謝府的主人……樓青玄棄了我,謝雲天也棄了我,我親生的孩兒總不會棄我而去,他才是最為可靠的,隻因著這一點兒念想,才叫我苟活到生下東炎。”


    月娥聽她說起往事,但凡說到樓青玄跟謝雲天,便咬牙切齒,但提到東炎,就會語氣柔和,仿佛兩個人一般。


    月娥遲疑說道:“夫人……”謝夫人看穿她心思,便說道:“你也不用憐憫我什麽……我不須什麽同情,我並非什麽好人,你可知,謝雲天討了那麽多妾室,怎地一個也沒留下子嗣麽?”她桀桀笑了兩聲,又得意,又淒厲。


    此刻天色已暗,謝夫人的臉越發看不清楚,隻聽那淒楚慘厲的笑,好似夜梟,聽得人毛骨悚然,仿佛對麵坐著的不是一位美貌的侯府夫人,而是吃人的山精鬼魅。


    謝夫人說道:“我知道謝雲天的性子是朝秦暮楚,倘若那幾個得寵的姬妾有一人有了身孕,將來產下一子半男,謝雲天動了意,我的孩兒怎麽做謝府之主?因此我暗暗地心急如焚,寢食不安,然而……當時我隻是個無助婦人,懂得什麽?閑著無奈,聽聞香葉寺是有名的靈驗,便時常去祈禱求教,叫佛祖庇佑。”


    月娥聽到這裏,便問道:“難道就是在那時遇上那晦善的?”


    謝夫人說道:“不錯。起初我隻是去拜佛,卻沒想到,晦善對我一看就上了心,有一次……他趁著丫鬟不備,便將我騙入內室……哼。”


    月娥咬了咬唇。謝夫人說道:“我就是命薄之人,本該一死了之,怎奈家中還有東炎……我便千萬絕情,也舍不得他,不料,晦善事罷,卻對我說了一番話,全是昔日我擔憂的言語,我才知道……原來我去拜佛之時,他都將我所說的偷聽到了,我不懼,隻問他要如何,他卻說,隻要我從他的意思,便助我一臂之力……”


    月娥瞪著眼睛看謝夫人,謝夫人說道:“我後來也才知道,他雖是個僧人,在出家之前,卻是個無惡不作的大盜,自懂得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奇技淫-巧之術,我為了東炎著想,便暫答應了他,晦善便密給了我些藥物,隻要摻在那些賤人的飲食之中,就算她們再費盡心思跟謝雲天胡纏,也得不到一子半女!”


    月娥聽到這裏,心頭微微咯噔一聲,謝夫人說道:“我半信半疑用了,提心吊膽等著,果不其然,半年過去,並無一個人有孕的……我才知道那和尚並無騙我。”


    月娥心頭埋著疑問,有心想問,卻不是時候。謝夫人說道:“此後,我便時常去香葉寺拜佛,名為拜佛,實則是跟晦善見麵,香葉寺畢竟是佛門之地,不得留宿女眷,我便會去白衣庵留宿,晚間便神不知鬼不覺來到此處同他私會……晦善有一門邪術,乃是采陰補陽之術,尋常同女子交-合,便能將對方鏖戰至死,他同我說了此事,且說心愛我,不舍我死,便也叫我修習那采補之術,起初我還不願,後來試過幾次,果然就覺得整個人大為不同,先前我生了東炎,便時常覺得神智恍惚,麵上失色,因此謝雲天才也另外討姬妾……我學會那采補之術後數月,果真麵容逐漸地轉年少,竟跟當初初見樓青玄時候相差無幾。”


    月娥低頭,雖然謝夫人說的得意,她的心底,卻隻覺得難過。


    謝夫人望著她,說道:“月兒。”


    月娥抬頭,說道:“夫人。”


    謝夫人說道:“先前在樓家,我曾見過你一迴,當初你的性子,跟現在果真是全然不同……隻不過,現在這性子卻合我的脾氣。我知道是敬安強逼於你,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月娥點了點頭,歎一口氣,說道:“我有些明白,……夫人雖然如此,卻也是被逼的無法可想才……隻不過……”


    謝夫人一怔,旋即說道:“果然我是未曾看錯你,隻不過……什麽?”


    月娥才緩緩地說道:“我雖不記得先前的事,但是……樓家後來的落敗,樓翰林逃出京城,不知是怎麽一迴事?”


    謝夫人聽月娥如此問,麵色一變,隨即恢複如常,便說道:“你不明白麽?後來我又有了敬安,東炎同敬安一起長大,東炎便認識了樓翰林,兩人竟然一見如故……孽障,後來東炎便喜滋滋來同我說,想要娶樓家的小姐為妻。”謝夫人望著月娥,說道,“他不知內情,樓青玄自然也不知道,我卻是心如明鏡,倘若他們兩個成親,便是亂-倫,但我從小到大,最愛東炎,從不肯逆他意思,且樓家小姐名聲極好……找不出什麽不妥當,倘若我貿然出聲反對,東炎雖然肯聽從,必定心頭怨恨我,因此我隻得答應了他。”


    月娥聽到此刻,便問道:“那後來呢?樓家被肅王之事連累,難道是無意中湊巧發生?”謝夫人笑道:“自然不是,我對樓青玄,本來毫無怨恨,過去便過去了,誰知道他又平白出來,蠱惑東炎,且叫他女兒來誘惑東炎,我怎肯原諒他!——他真真是自尋死路來的!”


    月娥一怔。謝夫人肆無忌憚,說道:“恰巧當時肅王事發,我便從中稍微挑撥……那安了舅就在皇後麵前說了幾句,皇後便又說給皇帝聽,皇帝雖然不信,然而為君的,又怎會沒有絲毫懷疑之心?於是便下令搜查翰林府……哈哈哈……果然就將那物搜了出來。”


    月娥聽到這裏,就想到東炎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便問道:“夫人,那……那物怎會出現在翰林府?”


    謝夫人聽到此處,便看向月娥,笑吟吟說道:“你說呢?”


    她不再迴答,卻迴身,自枕邊拿了樣東西出來,輕輕一晃,原來是枚火折子,火光幽幽,謝夫人一手護著火折子,一邊款款走到桌邊上,就去點那紅燭。


    那一星兒的火光映著她的臉,好似聊齋之中走出的鬼狐人物,雖則美豔,然而瞬間便能裂肉噬人,月娥渾身發寒。


    謝夫人將紅燭點亮了,燭光裏,抬頭望著月娥,嫵媚一笑,卻走到她身邊,伸手握了她的手,他的手滾燙,月娥的手卻冰涼。


    謝夫人將月娥拉到自己身邊,說道:“怎麽總是站在這裏,小心腳都站麻了……這手多涼。”牽著月娥的手到了床邊,謝夫人便拉她坐了,說道:“你剛才不是問麽?我想你心底應是有些數兒了,你是怎麽知道的,好孩子,你說給我聽聽?”


    她的聲音溫柔而蠱惑,柔和的燈光下,這張臉妖媚退卻,卻有一種難言的慈悲,雙眼晶瑩,望著月娥。月娥想起東炎的叮囑,便說道:“我不過是猜測,定是有人栽贓嫁禍。”


    謝夫人掩嘴一笑,說道:“你猜的真對,但你卻不知那栽贓嫁禍的是何人罷?”月娥便說道:“請夫人賜教。”謝夫人說道:“那便是我的好兒子,你的心肝人兒……敬安呢。”


    月娥雖然早就知道,聽謝夫人親口說起,卻更覺驚顫,謝夫人看她麵色一變,笑的越發得意,便說道:“怎地了?受不了了麽?這件事的確是敬安所做,我被樓青玄跟謝雲天拋棄,卻幸而有兩個聽話的好兒子,從不肯忤逆我分毫,我隻拿了東西,叫敬安替我偷偷放在何處,他雖然疑惑,到底就照做了。”


    月娥皺眉說道:“夫人!”謝夫人笑著說道:“這也無非是一報還一報,樓青玄若不認得東炎,便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月娥說道:“然而二公子何其無辜。”謝夫人說道:“他又有什麽無辜?當初我本想的好好地,要東炎襲爵,做雲天謝府的主人,怎知道,那謝雲天臨死之際,居然下令讓敬安襲爵……他為何要這麽做?我起初不解,後來細細想想,才明白……他定然是知道其中端倪,所以才如此,不然的話,人人都道東炎穩重端莊,了之君子,敬安胡作非為,口碑極差,怎麽卻偏偏讓敬安襲爵了!謝雲天那老奸巨猾之人,臨死卻跟我玩這一招!我忍了他一輩子,就隻為了東炎,他卻在臨死狠狠摑我一掌,我日思夜想,怎能吞下這口氣,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月娥聽到此刻,靜靜說道:“夫人不喜歡二公子?”


    謝夫人說道:“何止不喜歡?想當初,生下敬安之時,我便叫產婆出去,將那小畜生丟在了水盆裏,哈,哈哈……”月娥聽得頭發都豎起來,失聲說道:“你……你怎可如此!”


    謝夫人說道:“我憎他!果然是他親生,他就跟謝雲天一模一樣,性情,脾氣,甚至長相上亦差不多,每次見到他,我都會以為是謝雲天在我跟前……當初是他命大,在盆裏都沒有被淹死……後來我想想,不是他命大,也許是謝雲天早就有所懷疑,所以才及時進來將他抱出來……”


    月娥狠狠地打了個哆嗦,說道:“難道老侯爺就不會怪你?”謝夫人說道:“我當時聽門響,便隻做奄奄一息之狀,反想下床去救敬安……眾人都以為敬安是不小心才跌落水盆的,哪裏知道是我親自動手?他縱然懷疑,又能如何?也算是他無能,什麽橫刀立馬,什麽不可一世,倘若他當機立斷殺了我,又能如何!”


    月娥頭疼欲裂,說道:“那老侯爺……是如何死的?”謝夫人說道:“為將者,自是死於戰場。”


    月娥垂頭,謝夫人的語聲這才緩緩平靜,說道:“他在戰場之上吃了一箭,迴來之後已經奄奄一息……”月娥說道:“你當真,對他沒半點留戀?”謝夫人想了想,便搖頭。


    紅燭光動,月娥說道:“怪道當時了舅事發,你毫不留情命人鞭打侯爺,原來是將他當作老侯爺。然而他到底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麽忍心?”謝夫人說道:“他隻是我的仇人,他奪了東炎的位子,便是我的仇人加敵人,我又如何不忍心?”月娥說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麽可以如此厚此薄彼?”謝夫人一皺眉,沉沉說道:“月兒,你對敬安動了真心了?”


    月娥心一跳,不語。謝夫人說道:“我本以為你也是被他強搶了的,當明白我的心思,然而三番兩次試探,你麵兒上雖然淡淡的,卻很有維護敬安的意思……”


    月娥說道:“我雖恨他曾對我所做的……但侯爺,畢竟也曾救過我的命。”


    謝夫人不以為然,冷笑道:“那不過是他的手段罷了,倘若不是我,你日後,便少不得也變得跟昔日的我一般,遭人所棄。”月娥心底忽地極為難受,隻不言語。謝夫人說道:“不過,你放心罷了,過了今夜,你便不會再欠他什麽了。”


    月娥抬頭,說道:“我不明白。”謝夫人笑的很是詭異,卻一聲一聲,清晰說道:“到時候他已經是個死人,你又欠他什麽?”


    生死關兩肋插刀


    月娥一驚,勉強笑道:“什麽死人?——夫人是在說笑麽?”謝夫人說道:“我為何要拿這個來說笑。”月娥說道:“縱然夫人你恨老侯爺,二公子他也畢竟是你親生孩兒,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謝夫人哼道:“——我從來隻有東炎一個孩兒,至於敬安,他一出生就該死了的。”


    這話當真沁涼入骨,叫人膽寒三分。


    兩人對麵坐著,麵麵相看。頃刻,月娥說道:“那不知,夫人要怎麽安排對待二公子?”謝夫人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月娥說道:“我隻是想問問,夫人若願意,便同我說,夫人若不願,那就罷了。”


    月娥說罷便轉頭,望向別處。謝夫人說道:“我縱然告訴你,你能如何?”月娥說道:“閑來無事,聽個熱鬧罷了。”謝夫人哈哈一笑,說道:“你先前不是對敬安頗為關心的麽?”月娥說道:“那也是我知恩圖報,倘若真個兒人不在了,就如夫人所說,以往所有,大不了都一筆勾銷,大家誰也不欠誰了。”


    謝夫人聽到這裏,笑的花枝亂顫,說道:“好個月兒,卻如我的性情一般。瞧不出,你竟會有這等心狠的。”月娥微笑說道:“先前我抗不過侯爺,也隻得虛與委蛇罷了,不然又能如何,哭天搶地的也無濟於事,反討人嫌。”謝夫人便看著她,說道:“我起初也是不解,為何你遭他強迫,卻能同他相安無事,你又非我昔日,身懷東炎,是以才忍辱偷生……還以為你真個對他動了情。”


    月娥說道:“我同夫人一般,卻都是身不由己罷了,何況,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大難臨頭各自飛,我也顧不得許多了。”謝夫人讚道:“你能這樣想方好,嗯……”便沉吟。


    月娥見她不語,就問道:“先前聽夫人意思,真個要將我送給那晦善?”謝夫人聞言,才又說道:“晦善雖然不是好人,但我瞧他對你是動了心的,他那人甚是兇惡……若是迫不得已,你也隻好委曲求全,你隻要好生伺候著他,必會得以保全。”


    月娥聽了便垂首,說道:“此刻我真是無處可逃了,果然我跟夫人是一樣的,連遭逢都是相似……不過,我先前一時慌張,出外之時聽晦善說小侯爺已經到了香葉寺,卻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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