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人自有主張


    敬安正在得意,聞言麵色大變,即刻甩了姚良跟蘇青,箭步入後堂。姚良同蘇青兩個麵麵相覷,剩下周大說道:“兩位,侯爺有些事情,兩位不如先迴去,等些時候再來?”姚良急忙說道:“我姐姐呢,我今日定要見她。”周大說道:“令姐安好,正在內休息,等她醒來,自有人轉告她。”姚良又說,周大隻擋的紋絲不透,姚良同蘇青又不能硬闖,到底沒奈何。


    且說敬安如風一般向了內,便走便問說道:“到底怎樣?”那丫鬟幾乎是跑著跟隨,麵紅耳赤,幾乎流淚,便迴答說道:“迴侯爺,姚娘子醒來,隻說身上不利落,要沐浴,叫我們準備沐浴之物。又嫌這屋裏狹小,就叫搬到先前她曾住過的屋子裏去。”


    敬安麵色沉沉,說道:“然後如何?”丫鬟說道:“因侯爺吩咐我們好生照料,不得有絲毫差池,我們隻得遵命,準備好之後,姚娘子便進去了。不料過一會,又挑三揀四,說是雞蛋不夠,派人去取,又說皂莢不夠……她要洗頭,終究用法子把我們都支開了。等我們迴來時候,卻發現姚娘子已不在了。”


    敬安皺了皺眉,壓著那火氣,說道:“府內各處都找遍了?”旁邊跟著的家丁說道:“迴侯爺,已經找了一遍,沒有尋到人,奴才等不敢隱瞞,就急忙來告知侯爺。”敬安一忍再忍,先到自己屋內去轉了轉,果然見人去樓空,急忙又兜到後麵,屋子裏一盆水兀自好好地,隻是不見人。


    敬安站定了腳,那水還帶著溫,絲絲冒著熱氣,敬安的心卻是冷的。慢慢迴思起她在床上之時說的那些話,隻要她不死,就不許為難蘇青姚良。原來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主張,隻是要走。虧得他這麽天真,還以為她是死了心要跟著他了。


    敬安的拳握的死緊,最後終究忍不住,一掌向著那浴桶拍過去,頓時之間木板碎裂,水流遍地。敬安打量著一地狼狽,恨得眼睛裏都是火,迴過身,冷冷地說道:“傳令下去,派人去找,務必要給本侯把人找迴來。”屬下得令而去,敬安邁步出門,正巧周大迴來,敬安停步,問道:“姚良跟蘇青人呢?”周大說道:“屬下剛叫他們迴去了。”敬安皺眉,說道:“好,也罷,派人盯著他們,倘若姚月娘去找他們,給我捉迴來!”頓了頓,又急忙說,“告訴他們,千萬別傷著人。”周大也領命而去。


    敬安迴了自己房內,一時惱怒異常,看了看空空的床,真不知怎樣才能泄了心頭這口火。自己千辛萬苦,小心翼翼,首度如珠如寶對待一人,她卻偏偏視自己如草芥,竟連虛與委蛇暗度陳倉的法兒也做得出來。想到她偎在自己懷中安靜的樣子,敬安隻覺得如萬箭穿心,那份痛楚跟憤恨不知如何是好,敬安在屋內轉了一圈,紅著雙眼,終於沉聲說道:“來人,幫本侯更衣!”丫鬟們急忙進來幫手。敬安環顧四周,這兒,實在坐不住,呆的久了,隻見她音容影貌,紛雜錯亂,敬安換了衣裳出門,心頭隻有一個聲音反反複複,想道:“姚月娘,縱然你逃能逃到哪裏去!可恨!可恨!”


    且不提敬安怎麽在心頭燃著熊熊怒火。隻說月娥,眾人定會疑惑,月娥怎會輕易自侯府逃出。原來月娥她先前在敬安這裏養傷之時,出來之時曾留心看了一番,知道從那沐浴所在出去後有一條偏僻冷清的小路,卻是能通往侯府後門。月娥當時隻留了心,也沒想日後會有所用。


    她被敬安用手段,失了身,雖則痛苦不堪,卻也無法,那些痛哭流涕或者尋死覓活,亦是無濟於事。月娥深知,事到如今,倘若留下來,以敬安的性子,定然怎樣也不肯放了自己。月娥想來想去,都覺這口氣是咽不下的,日後也再不想見到敬安。她便起了個遠走高飛的念頭。


    月娥雖然是女子,但心智堅強,非普通古代女子所比,自有一番毅然絕烈。此刻又被敬安逼得後退無路,月娥被敬安抱住那刹那,心底就已經做了決定。心想倘若一走了之,就算真的不幸,死在路上,亦是人不知鬼不覺,橫豎隻自己一條賤命而已!敬安答應過自己,蘇青跟姚良也會安然無恙,不會連累他人,也不會折辱自己,這已經是她最好的去處。


    因此月娥一廂同敬安虛與委蛇,一邊想好出路。小郎蘇青來到侯府,卻正合她的心意,敬安被周大喚了出去,去會小郎跟蘇青。月娥便趁機行動。敬安同小郎蘇青說話功夫,她偷偷走了,這事情須跟小郎和蘇青毫無瓜葛,敬安更是遷怒不到他們身上去,因他們也是毫不知情。


    月娥遭遇王家之事,原本從此隻想平淡一生,如今被敬安毀了,什麽念頭也都休了,隻求別連累他人就是。


    但凡女子,雖然天性如水,溫柔纏綿,優柔寡斷,但是一旦被逼的絕境,卻會做出令人瞠目結舌,不能相信的事來。月娥同姚良相處久了,隻當他是親弟看待,百般看顧不舍。但如今,反而是自己越離開他,對他越好,那蘇青更是如此。當下月娥便舍棄姚良,斷了跟蘇青再見的念頭,出了侯府之後,一路躲著人,悄悄潛行。


    月娥偷跑了一刻,卻聽到耳畔馬蹄聲響,有幾個將官,衣衫鮮明打馬而過,一邊跑一邊指揮身後兵丁四處搜查,邊說道:“仔細留神,務必要將人找到。”


    月娥聽了這個,心頭便知道是侯府之人發覺自己逃了,敬安派了人出來捉拿她。她咬著唇悄悄後退,隻望著人跡罕至的僻靜地方去,走了不知多久,且喜無人發覺,忽然之間有人在身後說道:“月娘!”月娥以為行蹤泄露,嚇得跳了起來,拔腿就跑,那人慌忙叫道:“月娘,是我,是我!”


    月娥聞言站住了腳,迴頭看去,卻見身後之人,竟是王四鵠,一拐一拐出來。月娥站住了腳,便望著他,王四鵠說道:“月娘你別怕,滿街上都是找你的人,我……我知道你是從侯府跑出來的,我不會害你的。”月娥兀自警惕,不敢靠前,王四鵠說道:“月娘,我真心幫你,你若信我,就跟我來,若不信,就罷了。”說著,轉過身,仍舊一瘸一拐地向前而去。


    月娥站了片刻,見他背影很是淒惶,心想:此刻我不是不信你,隻是我身是不祥之人,跟了你去,恐怕反而連累了你,因此月娥搖搖頭,反而轉過身想走。


    不料剛一邁步,卻聽得身後聲響,月娥迴頭一看,卻見是王四鵠氣喘籲籲迴來,說道:“月娘快躲起來,那邊官兵向著這裏來了!”


    月娥吃了一驚,悚然迴頭,不由心驚,這巷子極長,要跑也來不及,耳畔果然聽到腳步聲紛疊,月娥膽戰心驚,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然而想到那個諾言,到底咬牙住了,心頭一片絕望。


    正在此刻,王四鵠說道:“月娘,我有辦法。”說著,便矮了身子蹲在地上,轉頭說道:“月娘,這是廢棄的宅子,你踩著我翻牆上去。”月娥略一遲疑,王四鵠說道:“快!”


    月娥不及多想,咬了咬唇,說道:“多謝你!”到底過去,抬腳踩了王四鵠的肩膀,王四鵠手扶著牆,卯足了勁兒起身來,月娥身子騰空而起,伸手扒住牆頭,用力抬腿,翻了上去,來不及多想,一個骨碌向著牆內滾了過去,幸虧牆不是很高,月娥忍著痛,不讓自己出聲。


    與此同時,牆頭外麵聽到有聲音叫道:“那邊有人,過去看看!”


    月娥驚魂未定,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隻聽得外頭腳步聲紛紛聚攏來,有人說道:“咦,不是!”又有聲音問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坐在這裏作甚?”


    月娥伸手捂著嘴,卻聽得王四鵠的聲音,說道:“各位官爺,小人的腿有些殘疾,走到這裏,累的很,停下來歇歇。”


    那些官差說道:“怎見得?你說瘸便是瘸子了?”外麵一片寂靜,起了些聲響,忽然那些官差大笑,說道:“哈哈,果然如此,是個瘸子,腿腳不利落,就休要出來亂走!”紛紛取笑。有人說道:“找人是正經,別費時間在這瘸子身上,速走,誤了侯爺事情,一個個都要遭殃。”眾人才又都肅然,那腳步聲也逐漸風卷一樣遠去。


    牆那邊重又靜了,月娥側耳傾聽一陣,不敢出聲。半晌,才聽得王四鵠隔牆說道:“月娘,你無事麽?”月娥心頭感激,實在沒想到危難之時竟然是他相救,差些落淚,就說道:“我無事,……王……四哥,你還好麽?”王四鵠聞言,卻有些歡喜,說道:“我無事,不過他們方才不信我,我走了幾步給他們看。”月娥的淚終於落下,想了想,說道:“王四哥,多謝你,如今我要走了,告辭。”王四鵠聞言,急忙說道:“月娘,你一介弱女子,能走到哪裏去?”月娥說道:“我……無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橫豎不給他們找到就是了。”說著便轉頭看這廢棄的閑宅,目光掠過落葉滿布的庭院,卻見在不遠的牆邊,似有一口枯井,月娥目光怔怔望了許久,才微微一笑,說道:“王四哥,你迴去罷,今日之事,求你對誰也不要說。”


    貪美色人心難測


    月娥辭了王四鵠,便邁步向著那口枯井處走,走到井口邊上低頭看看,手在那井沿上摸了摸,就勢緩緩坐了下去,冷風吹過,因已經身陷絕境,再無更壞的,月娥反而覺得心頭淡然之極。牆那邊王四鵠兀自在叫,說道:“月娘,月娘你還在否,月娘?”月娥隻是不語。想他自行離去便是。不料過了片刻,卻聽到王四鵠“哎吆”叫了一聲,似甚痛楚,月娥怔了怔,到底起身,聽了片刻,那邊好似是唿痛之聲,月娥便問道:“王四哥,你怎地了?”


    王四鵠的聲音說道:“月娘,我無事,隻是腿傷了,有些兒動不得。”月娥始終心善,說道:“你小心些,迴家去罷。”王四鵠說道:“月娘,這宅子左右無人,你就暫時在裏麵安身,等天再黑些兒,我再來看你。”月娥急忙說道:“不用這樣,王四哥,你自當沒見過我便是了。”王四鵠笑了聲,說道:“月娘,你放心,我不會對別人說。”說著便說道:“你好好地,我先走了。”


    月娥聽他腳步聲逐漸遠去,迴過身來,四處看了看,這牆兩個人搭肩膀的話,正好可以爬過,一個人卻是無法,屋門卻又關著,進不得裏頭。月娥隻好抱著肩頭在屋簷下棲身。冷風嗖嗖刮過,周身一陣陣的涼,月娥伸手環抱肩頭,慢慢蹲下,將頭壓在膝蓋上。頃刻之際,外頭又聽到士兵們巡邏經過的聲響。搜查的竟是十分嚴密。月娥情知出去無望。


    月娥逃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黑,如今夜色更沉,寒氣沁人。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有人輕聲說道:“月娘,月娘?”月娥正凍的迷迷糊糊,渾身快要僵了。聞言勉強撐著牆壁起身,外麵的人叫了兩聲不見動靜,就到了門口,隻聽得銅鎖開啟的聲響,月娥驚了驚,將身子躲在那走廊柱子下,果然見人開了門進來,月娥轉頭看了看,卻見那人身形趔趄,正是王四鵠。


    月娥這才閃身出來,說道:“王四哥,你怎麽來了?”王四鵠見了月娥,才歡喜說道:“月娘,你在這裏,害我好一陣擔心。”他手上提著一個籃子,便將籃子放在屋簷下,說道:“我給你帶了些吃食,你趁熱吃一點,暖暖身子。”月娥正餓得厲害了,自下午開始就沒怎麽吃東西,又驚了這一番奔逃,王四鵠一陣相讓,月娥見他著實誠意一片,就也蹲下身子,拿這個饅頭就著菜吃了幾口。


    王四鵠見她吃的甜美,就笑了笑,轉身去將宅子的廳門開了,月娥見狀,問道:“王四哥,你怎麽有這家的鑰匙?”王四鵠說道:“這家原本是我的一個朋友,宅子要賣,我隻說自己想看看,就借了過來。月娘,進來歇歇腳。”


    月娥正冷的很,王四鵠過來,將籃子提了,兩個進了裏頭。王四鵠將廳門關了,從懷裏掏出一根蠟燭,一枚火折子,輕輕一搖,點了蠟燭,在廳中的桌子上豎好了。招唿月娥來坐。


    月娥坐了,搓搓手說道:“王四哥,外頭還有人在搜麽?”王四鵠望著她,說道:“我來的時候已經少了許多了。月娘,你為何自侯府逃出來了,那將軍,對你做什麽了麽?”月娥聞言低頭,也不說話。


    王四鵠卻歎了一聲,說道:“其實我早料到如此……那少年將軍看來就對你有些意思。我說蘇青會落空,果然如此。”月娥不願說這個,便說道:“王四哥,多謝你這番照料,既然外頭人少了,我便要離開了。”說著就站起了身。


    王四鵠去似沒有聽到,自顧自說道:“月娘,我先前,竟不知你的性子有這樣厲害。”月娥轉頭看他。王四鵠說道:“現在想想,我心底甚是後悔,月娘,你先前性兒太好了,無論我怎樣,我爹娘怎樣,你都一聲兒不吭,然而最近卻似換了個人……休了出我家門也就罷了,我實在想不到,你竟然能開鋪子,做的那樣出色,又要嫁給蘇青,這也還不算,你竟然又能從侯府內逃出來,月娘,你究竟是怎樣了?”


    月娥聽他這樣說,心有些跳,就鎮定說道:“人都是會變的,王四哥。我該走了。”說著邁步就走。王四鵠幽幽說道:“月娘,我殘了一條腿,宛如廢人了。”月娥皺了皺眉,說道:“王四哥,身體的殘缺不算什麽,隻要你心存良善念頭,日後……”王四鵠笑了笑,說道:“月娘,你是覺得我殘了腿不算如何麽?”月娥說道:“我隻是說……隻要不是心理的殘缺就好……”王四鵠起身,一拐一拐走到月娥身邊,說道:“月娘,你是不介意?”月娥略覺得有些不對,就問說道:“王四哥,你問我做什麽?”王四鵠說道:“月娘,你可知道,自你下堂離我而去,我……日思夜想都忘不了你?!”


    月娥嚇了一跳,後退一步,說道:“王四哥,我當日也跟你說過了,我下堂後,便跟王家再無瓜葛,你如今說這些做什麽……”王四鵠卻跟著上前一步,說道:“月娘,我一片苦心,你可否體諒體諒。”


    月娥見他眼睛突突有光,神情有異,心頭隱隱覺得不好,便說道:“王四哥,多說無益,告辭了。”轉身就走。


    不料剛一邁步,忽然腦中昏了一昏,月娥隻以為是自己挨凍挨餓是以如此,手扶著額頭站了站,邁步又走。卻不妨腰間一緊,卻是被王四鵠緊緊抱住了,在自己耳邊咻咻說道:“月娘,我日思夜想,忘不掉你,你如今反正也是不潔之身,何不成全些我?”


    月娥大驚,叫道:“王四鵠,放手!你這是做什麽!”王四鵠說道:“放手?那少年將軍抱著你的時候,你可也是這般說的,怎樣,他對你同我對你何比?哈哈,我知道了,——定然是他伺候的你不舒爽,才叫你不願意,跑了出來?”


    王四鵠嘴裏不幹不淨說著,那手便在月娥身上摸來摸去,月娥大怒,手肘上用力向後一搗,王四鵠悶哼一聲,鬆了手,月娥說道:“王四鵠,你過分了!”拔腿向外就跑。王四鵠哼哼冷笑兩聲,說道:“月娘,你以為你能跑得了?”月娥跑到門口,眼前忽地陣陣發昏。


    身後王四鵠一步一步過來,獰笑說道:“月娘,方才吃的菜裏麵,我下了點藥,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日後我便隻將你藏在此間,神不知鬼不覺,無論是那蘇青還是那少年將軍都找不到你,你就隻是我一個人的。月娘,你終究還是我的……”一邊咬牙喚著,那手便摸向月娥的臉。


    月娥身上打了個顫,靠在門邊上,漸漸站不住腳,身子一徑向下滑,身子全然無力。王四鵠伸手將月娥抱了,嘿嘿大笑。月娥用力睜了睜眼睛,眼前那一絲燭光明明滅滅,風從殘破的窗欞裏猛地吹了進來,那燭光噗地一聲便熄了。好似最後一絲希望也都渺茫而去。


    混沌之際,月娥聽到耳畔有人喚著自己:“姐姐,姐姐!”她深思昏沉之中,還以為是做夢,便隨口答應,說道:“小良。”那聲音歡喜了些,叫道:“姐姐,醒來,姐姐!”


    月娥腦中一個激靈,頓時反應過來,猛地睜開眼睛,定睛一看,卻見自己身子被綁住,坐在地上,旁邊咫尺,也綁著一個人,卻正是弟弟姚良!


    月娥這一驚非同小可,脫口叫道:“小良,這是怎麽迴事?我怎地在此?你……你……”說著急忙打量周圍,又是驚駭,又是擔憂。


    姚良見月娥醒來,才露出一星兒笑容,說道:“姐姐,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我是被人擄來的,到了地方就見你昏迷著,此刻才醒。”月娥問道:“是些什麽人所為?”姚良說道:“我也不知……”麵上忐忑。月娥的心怦怦亂跳,她本來還以為是謝敬安所為,如今見姚良這樣說,又看周圍,並非是個侯府的樣子,反倒似是個荒涼廢棄的山洞,一時發呆。


    兩個正在惶恐不知所措,卻聽得有人罵道:“吵什麽,吵吵嚷嚷的,再唧唧歪歪,就殺了你們。”拐角處邁步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來,盯著月娥跟姚良,罵罵咧咧的。


    月娥看了一眼,全不認得,急忙就低了頭。姚良也不語。那人看著月娥的樣子,就向前走了一步,喃喃說道:“這樣美人,好不容易帶了出來,幹晾著豈不是可惜了兒得?”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月娥心頭微顫,姚良見狀便掙紮,那人走到姚良跟前,向著他身上踢了一腳,罵道:“狗崽子!休得亂動,小心惹了大爺發怒,沒你的好!”月娥急忙說道:“不要傷他!”


    那人聞言便轉過身來,走到月娥身邊,端量著她,說道:“既然小娘子開口,一切就好說了。”月娥壯著膽子,說道:“你是何人?為何擄我們在此?”這人見問,便說道:“哼,倘若不是爺們動手,你這小娘子,早就被那瘸子糟蹋了!還能好端端在這兒說話?”


    月娥呆了呆,說道:“是你們……救了我?”這人哈哈大笑,說道:“至於是不是救,倒不好說。”說著便又不懷好意看著月娥,伸出手來,輕輕地在她下巴上摸過。


    姚良見狀,叫道:“別碰我姐姐!”那人迴頭,揮手就給了姚良一個耳光,說道:“大爺看著卻不能動,已經窩火,再叫,大爺宰了你!”月娥急忙說道:“這位爺請勿動怒,不要為難小孩子,有話好好說。”這人才停了手,迴頭看著月娥,笑道:“小娘子倒是知情識趣,這小模樣兒看的心裏怪癢的。”那手又摸過來,月娥隻咬著唇默默忍受。姚良見狀,少不得又是一番掙紮大叫,這人卻也不理會了,望著月娥,口裏流水,眼中冒火,幹咽口水不迭。


    正在此刻,卻聽到有個聲音緩緩說道:“在做什麽?”這人聞言手勢一停,麵上露出悻悻之色,卻不敢反駁,隻起了身,咳嗽一聲,說道:“他們兩人叫嚷不休,是以我來看看。”


    那聲音靜靜地又說道:“你先退下,我有話問他們。”這人一聽,急忙點了點頭,答應著躬身去了。


    這邊月娥聽了這個聲音,慢慢抬頭,驚訝看去,卻見麵前有個人,黑巾蒙麵,頭頂也是被黑色布巾包裹,隻露出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望著自己。


    月娥一驚之下,便脫口說道:“原來是你!”


    過野地雙獸追擊


    月娥一驚之下,頓時認出這蒙麵人原來正是先前在黑風堡曾出現的那人,雖然仍舊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眼,但是她卻牢牢地記得這雙眼。當日在她被群匪圍住,不堪□欲自盡之時,就是他手中彈出一物,將刀給及時打掉,也正是他,喝令那些匪徒不得對她輕舉妄動。


    月娥震驚地望著此人。卻見他雙手背在身後,緩緩地靠近了來,雖然不曾開口,卻有一種穩重迫人氣勢,月娥同姚良麵麵相覷,不由有些緊張。


    那人卻隻是看著月娥,仍不開口。月娥隻好問道:“你……你究竟是何人?”這人才開口說道:“你叫姚月娘?”月娥點點頭。這人便又問道:“你原本的名字是什麽?”月娥一呆,心猛地跳了跳,說道:“這便是我本來的名字。”這人微微搖了搖頭,看了月娥一會,又去看姚良。姚良叫道:“你是何人,為何要這樣做,我們也沒有得罪你!”這人俯身過去,盯著姚良雙眼,忽然出聲叫道:“小公子。”


    姚良呆了呆,望著他。過了一會才又說道:“你……你在叫什麽?我不懂。”這人便不再同姚良說話,又迴過頭來看月娥。月娥覺得他的行為詭異之極,偏偏他惜字如金,不肯輕易開口。月娥便說道:“尊駕到底是何人,我們姐弟從來不曾得罪尊駕,尊駕為何如此?”


    這人雙眼看著月娥,終於說道:“倘若不是我的人及時趕到,你就被那王四鵠給……”說著停了停,說道:“不過你放心,那人已經不會再對你如何了。”月娥怔了怔,不明白。這人看了她一眼,忽然緩緩地背著手轉過身去,說道:“他已死。”月娥聞言,渾身抖了抖。


    蒙麵人淡淡說道:“罪無可赦,早該死之人,苟活這般長時間,也是白賺了的。”月娥聽他聲音極冷,知道他並未撒謊,怔了半晌,說道:“你們……究竟是何人,怎知我躲在那裏?”蒙麵人說道:“我們去過王四鵠家中,本是……不料發覺他行動有異,沒想到果然歪打正著。”


    月娥見他說話謹慎之極,便又問道:“你們為何去王四鵠家中?”蒙麵人才又轉過身來,望了月娥一眼,說道:“你倒是聰明,膽子大了許多。跟……不同。”月娥更是一頭霧水。


    蒙麵人俯身,又仔仔細細看了月娥一會,姚良見他跟月娥那般靠近,隻以為他圖謀不軌,便叫道:“不許你碰我姐姐!”


    蒙麵人聞言,隔著麵巾,卻似笑了笑,那一雙眼睛隱隱地有些變化。月娥說道:“這位大人,我們姐弟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這樣?”蒙麵人不迴答,月娥又說道:“雖然民婦不知,但……民婦鬥膽相求,倘若有什麽冤仇之類,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我弟弟還小,請放了他,至於民婦要殺要剮,都請隨意。”


    姚良聽了這話,叫道:“姐姐,你說什麽!”蒙麵人靜了靜,終於說道:“那如果我想放了的人是你呢?”月娥一驚,急忙說道:“民婦不願,還請大人放了小良!”蒙麵人低語,說道:“小良,小良,姚良,姚月娘,哈……哈哈……”竟而低低笑了起來。


    他笑了一會,卻轉過身來,低聲說道:“姚月娘,你聽好,從此山洞出去,往東南走,是荒野林地,足有五裏,地勢險要,野獸出沒。——你願意我放了姚良麽?”月娥聞言怔住。姚良也聽得呆了,姐弟兩個麵麵相覷,不曉得此人是什麽意思。


    蒙麵人說道:“如今我放了你,你隻管向東南去,過了這五裏險地,就是紫雲縣外,你自會平安。隻不過……小心噤聲,別叫外麵的人聽到了,這些人並非善類,倘若性子犯了,我也攔擋不住……你會如何……你自己清楚。”月娥渾身輕輕發抖,姚良很是聰明,便說道:“姐姐,不要去,他……他不懷好意。”


    蒙麵人說道:“我所言句句是真,是好意也罷,歹意也罷,這就是一場賭,姚月娘,你自己想要不要走。休得辜負我一片好心。”月娥想了想,麵色慘然問道:“那小良呢,你們會對他如何?”蒙麵人想了想,說道:“我們須得再做一件事,目前不會對他如何,不過……最多兩到三個時辰……他……”便停了口。


    月娥聽他的話,十分的古怪,仿佛是對自己暗示小郎隻能活兩到三個時辰,又要放自己離開,莫非是想叫自己出去搬救兵?然而他卻又為何要如此?不過無論如何,留下來隻是死路一條,倒是不如拚上一拚。當下月娥立刻說道:“請放我走。”


    姚良情急,叫道:“姐姐,不可去,別聽他的,姐姐!你會死的……那裏沒有人能過,就算三五成群的男人都……”話沒說完,蒙麵人說道:“多嘴,聒噪的小子。”伸手在姚良的脖子上輕輕地敲了一下。姚良晃了晃,閉了眼睛倒在地上。


    月娥叫道:“小良!”又驚又怒看向蒙麵人,蒙麵人說道:“我不過嫌他多嘴多舌,恐怕走漏了風聲,你要走也就難了,嗯——你果真決定了麽?”


    月娥點了點頭,說道:“我要走。”目光堅定望著這人。蒙麵人似又笑了笑,說道:“好……怪道他……”又停下來。


    月娥也來不及多想,這人伸手,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來,走到月娥身邊,忽然向下用力一劃,月娥嚇得閉上眼睛,身上卻一鬆。


    月娥睜開眼睛,見落了一地斷開的繩索,自己卻已經得了自由。蒙麵人提著匕首,想了想,把匕首倒過來,遞給月娥。月娥遲疑接了,蒙麵人說道:“拿著,留作防身,自求多福。”月娥點了點頭,蒙麵人說道:“你從這裏往裏走,出了外麵,就看日頭向東南去,記得,別錯了方向,那條路雖然險惡,還有一線生機。不然錯了方向,撞去荒漠,神仙也救不得你。”


    月娥迴頭看了看姚良,想說什麽,又停了,深深看了蒙麵人一眼,卻見他的眼睛之中毫無感情。月娥握了匕首,轉過身,頭也不迴向著山洞裏麵奔去。


    背後,那蒙麵人目送月娥離開,又低頭看看昏迷的姚良,喃喃說道:“麵貌雖然相似,性情卻是大變了,倘若真是昔日的玉……又怎會變化如斯?但是……”沉吟著,轉身而迴,正在此時,外麵有人露麵,卻正是那個先前輕薄月娥的匪人,見裏頭少了一人,滿地繩索,也不驚訝,隻說道:“人走了?”蒙麵人點了點頭。那人笑道:“你猜她果然能引那小賊來麽?”


    蒙麵人雙眉一皺,卻終於說道:“她要先有命闖過去。”那匪人便說道:“你也算是陰險了,明著是放她一條生路,實則生死未卜,她一介弱女子,倘若被那虎狼分而食之,卻真是可憐又可惜,早知叫我嚐一嚐也是好的。”蒙麵人抬頭,雙目如電看向那匪,那人自知失言,便說道:“抱歉,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嗯,她要是逃不出,死在那裏,我們又如何?”


    蒙麵人看了姚良一眼,沉聲說道:“那邊殺了這小子,便算交差。”匪人便又說道:“那倘若她出去了呢?你又確定,那小賊真的會聽她的?那小賊狡詐非常,恐怕也是難得。”蒙麵人說道:“我也不知……拭目以待罷。”


    且說月娥不知端倪,不顧生死,握著匕首跌跌撞撞向山洞外而去,越走越是雙眼漆黑,看不到一絲兒光,耳畔也毫無聲響,隻有自己喘息的聲音,這條路似無盡頭。若非是想著那蒙麵人沒有騙自己的必要,又要一心找人來救小郎,月娥幾乎就寧可放棄前行,就算停步下來也好。


    也不知在黑暗裏跑了多久,跌了幾多跤,眼前終於見了一絲亮光,月娥大喜,眼淚即刻湧出,連滾帶爬向著那邊衝過去,拐過了彎兒,陽光照落,月娥站在洞口大口大口唿吸,然而心頭出洞的喜悅,卻又很快被眼前場景驚得蕩然無存。


    麵前是大片大片的岩石,累累重疊,綿延無邊,其中幾棵雜樹叢生,也跟著生的猙獰扭曲,擺出各色異樣姿態,幸而是白天,倘若是晚上,就算是在這其中行走,不小心上了山石失足跌下摔死,也會被這些古怪猙獰的異樹嚇死。


    月娥握著匕首,站了片刻,隱隱地竟還能聽到有長嘯之聲,自那岩石之中傳來,仿佛野獸出沒其中似的。月娥記得那蒙麵人說的話,刹那雙腿微微地發抖,仰頭看了看頭頂的日頭,終於握緊了那柄匕首,邁步向前走去。


    月娥越走越遠,背後那山洞頂兒上,那黑巾蒙麵的人正俯首看著,一雙眼睛之中,仍舊波瀾不起。一陣風過,隻聽得他淡淡說道:“你……又能走得了多遠?”聲音略帶譏誚。


    這邊月娥橫了心上路,望紫雲而迴,此刻也不想同敬安恩恩怨怨,自己想逃之意,腦中隻記掛姚良,飛快地在野地裏跑了許久,耳畔不停地有野獸的此起彼伏的聲響,好似穿越到恐怖片裏,幸虧頭頂還有大太陽,不然月娥覺得自己定會嚇瘋了不可。


    她不敢停住雙腿,恐懼感跟想救小良的心迫她飛快向前直奔,本能似的,裙擺都被岩石給割裂的不成樣子,這衣裳是在侯府的時候換上的,當時簇新,此刻已經完全不複昔日麵目,下麵的褲腿都給割開,露出光潔修長的小腿。


    月娥起初還聽到耳畔的野獸嚎叫之聲隔著很遠,跑了許久,忽地聽到耳畔有驚天動地的撕裂吼聲,仿佛近在耳畔。月娥大驚,微微停下步子,握著匕首環顧四周,卻沒有見到什麽,她便又向前跑,剛跑了幾步,卻又聽得另一個方向,又同樣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聲。月娥驚得迴頭去看,卻見在自己左手邊的山石上,慢慢地冒出一個銀白色的頭來,頭頂斑斕有黑色斑點,兩隻眼睛在太陽底下透出碧藍色彩,盈盈妖異。


    月娥這一見,驚得心膽俱裂,眼睛幾乎都瞪得脫眶而出,正在此時,卻聽得相反方向,又有一聲,月娥扭頭去看,正見到右手邊的山石上,也冒出了同樣一個動物,望著她之時,驀地張開血盆大口,仰天嘶吼一聲,牙齒顆顆如人的拇指大小,鋒利尖銳,舌頭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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