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人!”姚良答應了重新抬頭,心想這位將軍大人倒是平易近人,一點官架子都沒有,真是個好官。


    倘若姚良先一步來,恐怕就不會想的如此輕易了。


    這邊謝敬安望著他跟月娥略有點相似的臉,又肅然點頭說道:“本侯也是絕對不允許這等目無王法之事發生的,倘若還有人目無法紀,爾等隻管去縣上告知,本侯定不會輕饒。”


    這番話說的,真是一臉正氣浩然,邪氣不侵,看的姚良心底羨慕,想道:這個人看來隻比我大不了幾歲,竟已經如此能耐了,他年紀輕輕貴為侯爺,又是將軍,偏偏性情又如此嫉惡如仇,為民做主,做人就該如他這般,才不辜負堂堂男兒一番誌向。


    姚良心底對謝敬安傾慕不已。


    謝敬安望著姚良的眼神,就知道他心中想什麽。他跟姚良不同,在京都之時,過得雖然是花花奢靡生活,因出身大家,周遭都是些形形色-色爾虞我詐,那等口蜜腹劍,兩麵三刀的功夫,最是拿手不過,哪裏似姚良這般單純?如今他有心在姚良麵前裝束,姚良又怎麽會看得出?


    明月夜三地思量


    謝小侯說了好些除暴安良等冠冕堂皇的話,又見掌櫃的客棧受損,便立刻命人取了銀兩出來,權當彌補掌櫃的今日之損失,掌櫃的戰戰兢兢,隻求趕緊送走這尊大神,如今見了銀子,真是惶恐不已,哪裏敢收?隻是唯唯諾諾推讓,謝敬安不以為意,示意人將銀兩向桌上一放,說道:“本侯向來賞罰分明,今日你是無辜被牽連,小本經營而已,怎能讓你平白受損?”這廂謝小侯扔下銀兩,見好就收,不再多說,率人離開。


    掌櫃帶著小二,蘇青跟姚良不免出外相送。小侯爺翻身上馬,翩翩絕塵而去。剩下幾人迴轉客棧,掌櫃的才抹了一把汗,說道:“這個主好厲害,小小年紀,氣勢竟如此迫人,在他麵前我幾乎都站不住腳。”蘇青不語,隻是緩緩點頭,姚良卻不解,說道:“怎會?將軍看來很是親切公道,年紀又輕,卻能有這般成就,實在叫人傾慕。”


    掌櫃的看著姚良,叫苦說道:“我的小郎,他是個親切的?你莫不是在發夢,也是,你先前沒見……那王四鵠被他弄得是死是活還不知呢,那副模樣,簡直……”急忙住嘴,不敢再往下說。姚良聽了,微微一怔問道:“王四鵠生死不知,怎會?”


    蘇青看了掌櫃一眼,對姚良說道:“小良,先去上樓去看看你姐姐如何了。”


    姚良這才醒悟過來,急忙答應一聲,上樓去了。這邊剩下蘇青跟掌櫃的良人麵麵相覷,兩個知情人才各自緩緩歎了口氣,蘇青便說:“今番連累王掌櫃你了,幸虧有驚無險。”掌櫃的點頭,說道:“蘇大夫不用客氣,的確有驚無險,這就好這就好。”蘇青又說:“隻是這位小侯爺來頭非凡,他卻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裏?”掌櫃的說道:“我也不知,先前王四鵠隻管鬧,眾人都慌了,竟沒留心他是什麽時候來的,隻是見王四鵠鬧得不像話的時候才出麵。……大概是偶遇吧,這王四鵠也真是不走運,偏偏撞上了這個煞星,也是他自尋死路。”蘇青說道:“掌櫃的你且安頓下,我上樓看看。”


    掌櫃的應承了,小二們便將先前被撞倒的桌椅等扶正,有那些被撞裂了壓碎的便都不要,並地上的碎茶杯茶碗一並清理了。


    蘇青上了樓,見門扇半掩,裏麵月娥姐弟正在說話,蘇青本欲出聲,忽然聽得裏麵月娥說道:“既然已經找好了,那明日就即刻離開客棧吧。”蘇青一怔,聽姚良又說:“要不要跟蘇大夫說一說?”月娥說道:“他現在在下麵?”姚良說道:“正是,我去喚他上來?”月娥說道:“不用……等一會你自下去,跟他說了就是……”姚良沉默片刻,終於說道:“姐姐,我看蘇大夫的確是不錯的。”


    蘇青的心一跳,聽裏麵月娥說道:“他的確是個好人,隻是……我……唉……我配不上他。”欲言又止,顧慮重重。姚良說道:“姐姐,蘇大夫是真個對姐姐好,姐姐你真該想一想,天底下這樣的人,也難找了。說什麽配的上配不上,蘇大夫自對你好不就罷了。”月娥說道:“我怎麽會不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我不可再替他添麻煩……”當初她一心想離開,才痛下決心要執意離了蘇青的,但也心知,這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蘇青。


    姚良說道:“姐姐是為了蘇大夫著想,我是知道的,聽聞最近蘇大夫不是說在跟家裏商量麽,也許未來的事,還可以說。”月娥頗為心煩,說道:“罷了,先不用說這個,等明日搬出去,安頓下來之後再做計較。”


    蘇青聽到這裏,伸手在門上一撐,想了想,舉手敲了敲門。裏麵一陣沉默,而後姚良問道:“是誰?”蘇青說道:“是我。”姚良急忙起身相迎,蘇青進了門,姚良說道:“蘇大夫,我正要下去尋你,好跟你說一聲……今日我在外頭找了合適的房子,明兒就搬了。”蘇青點點頭,看了月娥一眼,也不避忌姚良,張口說道:“月娘,你是故意要避開我?”月娥說道:“並不是,隻是因為住在這裏頗多麻煩。”蘇青說道:“要搬往哪裏?”月娥不語,姚良說道:“在鎮南的小水巷,離這裏並不是很遠。”蘇青說道:“既然如此,明兒我來幫忙。”月娥說道:“我們身邊沒什麽家什,隻幾件單薄衣裳,不必勞煩蘇大夫。”蘇青說道:“小良手受了傷,有所不便,我雇車來接你們過去。”月娥見他如此,也不爭競,就點了頭。


    蘇青停了停,才又說:“月娘,前日我跟你所說,欲言又止,恐怕你心頭顧慮,如今我索性跟你說了實話……”月娥問道:“什麽?”蘇青說道:“並非是我不願意娶你,我隻是不想委屈你,所以才跟父親爭,他的意思是許我娶你,隻不過,要納你為妾,日後再令我另娶別人為妻。”


    月娥聞言心頭一抖,頓時腦中也豁然開朗,怪不得蘇青前日麵有難色,就算蘇老先生答應了他仍舊不覺得歡喜,原來是用心良苦如此,一想到這裏,抬頭看向蘇青。蘇青亦望著她,說:“我今生是不願意再娶別的女子了,自然要替你爭個好名分的,所以不答應娶你為妾。”


    月娥怔怔看他,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個人如此對待自己……她一時感觸,便紅了眼眶,略點了點頭,垂下眼睛,輕聲說道:“我……我知道了,其實你……不用這樣麻煩。”


    小郎在一邊也聽得呆了,聞言才歡喜說:“蘇大夫,你說的是真的?你當真非我姐姐不娶?”蘇青鄭重點點頭:“正是。所以務必要堂堂正正娶了她過門,不讓人說她一丁點閑話。”


    然而,這談何容易?隻是為難他一片心。月娥本想再勸他不必如此執拗,早些將她放手就罷了,可又知道他是不會聽的,月娥忍不住,眼中的淚一點一點掉下來。急忙轉過身子,輕輕地抬起袖子擦拭。那邊姚良歡喜無限,說道:“姐姐,你可聽到了?我說蘇大夫對你真心,你可相信了吧?”


    蘇青見月娘如此,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卻隻在她的肩頭之上,眼望著那微微抖動的美人肩,不敢落下,想了想,自懷中掏出一方幹幹淨淨的手帕子,遞過去,說道:“月娘……”


    月娥略微抬頭,望見他幹淨如玉的纖長手指握著那方帕子遞過來,她伸出手,輕輕地接過來,低低說道:“多謝……你。”她雙眸含淚,微微抬頭看著蘇青,蘇青站在身前,垂眸望著她欲說還休,淚光盈盈的樣子,一瞬間兩兩無語,彼此隻在心底,感念萬千,黯然銷魂。


    所謂: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是夜,月娥姐弟早早睡了,姚良睡得安穩,想到第二天便要搬到新宅,滿心的期待歡喜,月娥感念蘇青一片心思,隻不知自己跟他有沒有緣分,想一陣歎一陣,惆悵無限。


    而在蘇府之中,蘇青則輾轉反複,想著無論如何也是要勸服老父,將月娥隆重娶過門,想到月娥的可疼可敬之處,十分愛慕,想到日後兩人朝暮相處,夫唱婦隨,不由地也露出笑容。


    與此同時,在十裏之外的安遠將軍府中,有個人對著跳動燈花,眼中閃閃爍爍,想得也都是些玉容花貌,風流旖旎的情形。一瞬間恨不得返迴客棧,將那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拉出來,就此壓了春風一度好得償所願。隻可惜終究胡思亂想,此人思前想後,十分難熬,燥火上升,便把個自京城中帶來的姬妾傳來,權當是心頭所想的那人,折騰著發泄了一迴,卻又覺得找人來代終究無意趣,反而越發悔恨起來,眼見那姬妾鶯聲燕語,撒嬌撒癡在自己懷中摩挲,隻覺得心頭厭惡,便將人喝退下去,那美姬委委屈屈的去了,謝敬安獨自一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恨恨半夜,想道:“不過是區區一個民婦而已,又值得什麽?然而不把你抱一抱,我的心卻是難平。”發了幾番誓願,才抱著那枕頭睡了。


    第二日謝小侯起個大早,沐浴更衣之後,便出了門來,滿心歡喜想去再探佳人。謝小侯帶著侍從,鮮衣怒馬,春風得意的到了地方,還不露十分痕跡,隻說自己是路過喝茶的,然而此時卻正是大清早……再說那將軍府的茶難道比不上外頭這鄉野小店的?


    那掌櫃的不知他的來意,心慌慌伺候著這尊神,謝小侯坐了一陣,才做醒悟狀提起昨日姚良,原本是用他來做由頭的,卻不料掌櫃的說,一大早那姚娘子就帶著弟弟,乘車離開,聽聞是在外頭買了房子,但究竟住在哪裏,卻不知道。謝敬安聽了,頓時大怒。


    搬新宅貴人駕臨


    小侯爺興衝衝來訪,本以為可一緩“相思”之苦,不料人去樓空,毫無蹤跡,讓他如何不惱?


    正恨得牙癢癢沒處發作,忽然想到一人,當下眸色沉沉,問道:“店掌櫃,本侯問你,今日那姚娘子同小郎離去,是不是有人相送?”


    掌櫃的怔了怔,立刻迴答說道:“迴侯爺的話,並沒有人,是姚娘子跟小郎起個大早,那時候天還沒亮呢,兩個人收拾了東西結了賬錢,上了車就離開了,並沒有人來。”


    這迴輪到謝敬安發呆,再度問道:“他們當真獨自離去的,果然沒人相送?”掌櫃的不明白這尊神到底要問什麽,將頭搖的撥浪鼓相似,說道:“小的對天發誓,他們是自個兒走的,不過……”


    謝敬安心底貓爪一樣,說道:“什麽?”掌櫃的心下忐忑,說道:“不過在姚娘子他們走後,剛剛侯爺來之前不久,蘇小大夫也來過……”


    謝敬安一愣,急忙問道:“蘇青來過?具體如何?”掌櫃的隻好說道:“蘇小大夫聽說姚娘子姐弟離開,十分失望,便自行離開了。”


    沒想到謝小侯聽了這個,驀地哈哈一笑。起了身來,也不說話,率眾離開了。


    且說月娥昨日雖然沒有拒了蘇青,隻不過因撥不過他的麵子,心底卻早有計較。倘若她讓蘇青來送,被人見了,難免先要說三道四。謹慎起見,月娥便叮囑姚良早睡早起,姐弟兩個便在今日起了個絕早,簡單收拾了隨身物品,便下來同掌櫃結賬,那時候掌櫃的還在夢鄉中呢,懵懵懂懂同他們算了算,月娥也沒說去哪裏,便同姚良離開了。


    月娥在車內,姚良便跟車夫坐在車外,一路上月娥不時地掀起車簾向外看,卻見因為是一大清早,路上都沒有幾個人,縱有人,灰蒙蒙的也看不清麵貌。不多時候車子停了,卻是姚良早受了月娥吩咐,到了巷口便停,姚良便下了車,又扶著月娥下車,才打發車夫離開。


    此刻,天才剛剛放光。姚良便引著月娥向內走。月娥邊走邊看,見腳下是石子鋪路,古拙可愛,周圍是白牆青瓦,倒也簡潔,果然是個好地方,好環境。雖然沒有到家宅,心中先喜了三分。


    兩人走了不多時候,姚良才停了腳,說道;“姐姐,到了。”月娥一抬頭,驀地怔住,眼前竟是一座飛簷勾角的門頭,雖不算是十分高大簇新,卻隱約帶幾分滄桑氣質,黑色大門掩著,上麵上一把鎖,三層台階往下,在門口右手邊上,獨獨停了個石頭獅子。


    月娥伸手握住胸口,又驚又喜,一眼見到這門頭就愛上,姚良自袖中掏出鑰匙,上前打開那枚大銅鎖,說道:“姐姐,進來看看,覺得合意嗎?”一邊問,一邊心頭忐忑。


    月娥邁步踏進了門檻,迎麵便是一條石子鋪路,長長地到了前廳,月娥邁步進去,見右邊牆壁處,種了幾棵不知名的樹,左邊,卻彎彎曲曲仗著一株梅樹,院子倒不是很大,難得是寂靜雅致,月娥幾乎連唿吸也屏住,問道:“小良,這樣的宅子,要用不少銀兩吧?”心頭也不安,雖然是極其愛的,但這時侯不是奢侈的時候,在她預想當中,大概隻是一座小小房子,能遮風擋雨,能安置他們姐弟兩個, 便已經心滿意足,如今這個地方,卻是大大超乎她的想象,偏偏又是很喜歡的,因此又惶恐又不安。


    姚良說道:“姐姐放心,並沒有用很多,那賣主出價本是極高的,我也嫌貴,不想要,隻不過因為是老師從中說辭,他才將價錢降了下來,我見合適,又覺得姐姐會喜歡,老師也說是再合算不過的,於是我就咬牙買了下來,隻用了一百六十兩。”月娥聽了這個,自己所得的銀子還有剩,以後隻要省著點用,再想其他賺錢的法子,倒也使得,因此便歡欣起來,說道:“小良你的眼光很好,這裏果然是個好地方。”


    姚良見她開心,也放了心。


    月娥一邊打量,一邊沿著石子路向前,到了屋門口,姚良急忙伸手將屋門推開,說道:“這裏的牆壁又高又是結實,門也好,屋子雖然不大,但是夠用,唯一缺乏的隻是一些家具。”月娥邁步進去,果然見屋內空空蕩蕩的,沒什麽桌椅板凳,便說道:“無妨,這些我們日後慢慢添了就是。”姚良見她不在意,臉上反露出笑容,這才說道:“我隻怕姐姐不歡喜,這樣就好了。”


    說著,又引月娥去看其他房間。


    原來這院子雖然不是十分大,但也算是一座中小型別墅,房屋之類的,多多少少算來,也夠十人住了,另有倉庫柴房之類,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月娥一一看過了,無有不滿。歡喜無限。自己挑了個房間,又讓姚良挑了個,才說:“雖然沒有別的家具,幸好這床還是有的,免得我們再買了,眼下我們手頭還有些銀兩,今日就去買些新的被褥枕頭,桌椅不用很多,我們極少待客,隻添六張椅子,兩張桌子,四張椅子放在客廳,桌子一張也放在客廳,另外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放在你的房內,等買了書,好用。剩下一張椅子就放在我這裏。其他東西,等日後慢慢加就是了,不著急。”


    姚良點頭,說道:“就照姐姐說的做。”月娥又說:“你的手怎樣了?”姚良說道:“姐姐別擔心,已經可以做些輕快的活計,隻要別動粗重的就好。”月娥點點頭,說道:“可不能怠慢,蘇先生說的話,你務必聽著。”姚良說道:“姐姐放心,我跟著老師在鎮子上,也不到處走,隻熟悉的做些抄抄寫寫,分類歸檔的事情,一些重的搬運工作,也不用我插手。以後每月還有錢銀得,比先前在碼頭,好多少倍。”月娥說道:“很好,你有分寸就好了。”


    姚良這才自己去置辦桌椅板凳,被褥枕頭,月娥自在家中,又走著轉了一會,摸摸這裏,看看那裏,心想,總算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當真是喜愛無限,隻是因久無人居住,未免有些灰塵,月娥是個勤快的,當下就將衣袖挽起來,頭上也隨意包了快帕子,快快打掃起來。


    過不多時,月娥忙的渾身發熱,額頭見汗,正在隨手擦拭,忽然聽到外麵有嘈雜聲起,還以為是姚良置辦了東西迴來,便歡歡喜喜出門去看,正出了廳門,見外頭大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月娥一見那人,頓時怔住,本能地想抽身返迴,卻來不及,急忙扭身,將自己挽起的袖子放下來。


    而那人雙眸一抬,望見了她的時候,嘴角笑意越濃,扇子一挑,半遮住了嘴,掩起了無限喜色。


    而跟這人一同進門的,卻正是姚良並非旁人,兩人先前正說著話,姚良一轉頭看見了月娥,便向那人告罪,急走兩步到了月娥跟前,說道:“姐姐!”


    月娥皺眉,低聲責問道:“怎麽你帶了別人來了?”姚良見問,也麵露苦色,說道:“姐姐,我是在路上遇到的將軍大人,他聽說我搬了地方,便立刻想要來看看。我不好駁他麵子,他又聽說我要買東西,就不由分說地,替我買了許多,先前姐姐沒讓我買的,也都置辦了,大概用了百餘銀兩,現在都在門外……”


    月娥渾身發寒,叫苦不迭,又不好十分責怪小郎,隻皺眉說道:“糊塗,無功不受祿,何況我們跟他又不熟,怎麽能平白要人家的東西?你去跟他說,就說我說的,把東西都拿迴去,我們自己置買就是了。”姚良聽月娥這麽說,也很是後悔,就隻好說一聲“是”,準備去跟謝敬安說。


    卻不防,兩人說話間,謝小侯風流倜儻的走了過來,這麽冷的天氣,他手中還握著一柄折扇,風度翩翩地略點了點頭,才溫聲說道:“本侯來的冒昧,讓姚娘子不快了麽?”


    他生得本就絕好,氣質又佳,如此一番動作,簡直讓鐵石人也要融化。


    不料,月娥見他這番做作,隻覺得周身惡寒,眼皮亂跳。


    倘若月娥是個古代女子,望見這樣一個玉般的貴人在麵前如此溫柔款款,怕早就紅了臉,手足無措了。偏她是個現代之人。倘若她是個花癡性子,那也就罷了,肯定就跟謝敬安一拍即合,你情我願,攪在一起。但月娥是個性格穩重的,而且穿越過來又經曆了諸多折磨,心底那一點點風花雪月早就被擠壓的無影無蹤,麵對蘇青那樣溫存善良的好人,還退避三舍,何況如此一個豔光四射、一眼看來就很有“招災惹禍”氣質的人突然降臨?


    月娥不由地又想到那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對謝敬安這天衣無縫堪稱完美的閃亮笑容,敬謝不敏不說,反而大大警惕。俗話說“紅顏禍水”,看此人的容貌,卻更勝大多紅顏,豈不是禍水中的禍水?


    初交手平分秋色


    月娥悄悄搬了新宅,本想安靜靠自己雙手過日子,養活自己跟小良,如果可以,再讓小良跟著張橋讀點聖賢書,將來也算有個出路,並沒有想到靠任何人,也怕給蘇青惹麻煩,所以連蘇青也刻意避開。


    卻沒有想到,第一天就迎來這樣一尊煞神。昨日謝敬安怎麽對待王四鵠,她在樓上從頭到尾看的明明白白,知道這個人絕對不簡單,別看現在笑得花兒似的,心底指不定多麽黑辣。何況他們達官貴人,又有幾個幹淨簡單的,所以月娥想能不招惹就絕對避開。


    因此月娥見姚良同他進門,心底實在是不快的,卻沒有想到謝敬安竟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望著眼前謝敬安含笑盯著自己的眉眼,近看,謝小侯的笑容越發濃了三分,那等明豔照人,真是連雪也能立刻融化,月娥倒吸一口冷氣,心頭狐疑地想:“他這麽反常,心裏到底存著什麽主意?”她似乎隱約察覺到一點,卻又不確認。


    月娥略一躊躇,既然避不過,索性當麵就同他清楚。


    想她如今已經是下堂婦,家中除了幼弟,又別無人,他們本就拮據,如今隻能是普通村婦罷了,總不會再費錢也請一個丫鬟。先前月娥在王家的時候,都未曾如此,雖然說有一個張叔,但貼身伺候的人,卻是沒有,月娥早就習慣了,何況她是現代人,也沒那麽深重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精神,如今得了自由身,自有一番獨立自主的心性,先前她連蘇青都拒絕了,自是打算凡事要靠自己的,說得出,也做得到。


    再說,條件上也不允許她袖手不理獨坐家中做什麽奶奶,所以這等應付的事,少不得要自己出頭了。


    月娥想了想,便斂袖子行了個禮,才垂眸靜靜說道:“民婦方才聽小良說起將軍大人一番美意,隻不過,俗話說的好,無功不受祿,民婦雖然無知,卻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將軍大人的好意,我同小良卻是不能接受,請大人恕罪。”


    姚良在一邊聽了,心底有些忐忑。生怕惹得這少年將軍不快。不料謝敬安聽了姚月娥這番話,卻仍笑微微地,說道:“姚娘子如此清高自持,本侯很是敬慕,隻不過本侯跟小郎一見如故,如今偶遇,才得知小郎喬遷新居,本侯冒冒然而來,空手又沒有帶什麽可賀喬遷之喜的,唯有隨手奉上這些個平素裏用的物品,禮物輕微,隻不過借花獻佛,以為本侯的一點情意。還請姚娘子不棄收下。”


    月娥略皺了皺眉,心想此人口燦蓮花,果然難纏。便仍舊垂眸說道:“聽聞將軍大人甚是破費,怎麽能說是輕微,且我們小門小戶,也用不到那麽多的東西,還請大人收迴罷了……”


    謝敬安說道:“貨物出門,概不退還,姚娘子不肯收下的話,花出去的銀子,也是收不迴的,東西也白白廢了,倒不如姚娘子留下,也好物盡其用。”


    月娥繼續說道:“將軍大人廣有府宅,想必頗用得著,倒不如帶迴府中,自有用處,怎能算是破費?”


    謝敬安一笑說道:“本侯府內的東西,用都用不完,哪裏缺這些個?”


    月娥見他絲毫不退,反而越說越精神,便越發確定他肯定不懷好意,哪裏肯退?便說道:“總而言之,無功不受祿,又說,貧不與富交,小婦人雖然是個無知粗魯的鄉野之人,卻也明白這個道理,東西我們萬萬不能收,請將軍大人見諒!”


    說罷,不等謝敬安狡辯,轉頭看著姚良,就說道:“小良,新宅未及收拾,鄙陋肮髒,將軍大人身份尊貴,怎堪落腳?還不送將軍大人?”說完了,便又重新垂眸低眼起來。


    姚良方才被兩人一陣對當,聽得目瞪口呆。但他是最聽月娥話的,當下也顧不得了,便說道:“大人……”


    卻見謝敬安玉麵一沉,忽然說道:“不必!”


    月娥垂著眸子,聽了這聲心頭一緊,想道:這主兒終於要翻臉了麽?隻不過他縱然惱,應該也沒什麽罪名可責怪我的,難道要按我一個“不收賀禮”的罪?亦或者因此而“犯上”,冒犯了他的官威?總而言之,若要怪罪就早些怪罪,免得不知他是何居心,日後糾纏著,反而更難了結。何況我顯然不過是一介無知民婦,就算冒犯了他,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又是女子,他礙於身份,也應該是不會同我計較的吧。


    因此月娥反而不慌,仍舊低眉垂眼。


    姚良嚇了一跳,卻見謝敬安扇子合著,白玉骨的折扇,跟那玉一樣的臉容,簡直分不清孰是孰非。


    謝敬安略微沉吟,扇子自嘴角擦過,沉沉眸子望著月娥不動聲色的樣兒,倒如同又看到了那日的素衣觀音娘娘,心頭更是如十貓九爪地在嘶叫抓撓。


    正當姚良心頭似有幾個吊桶垂著——七上八下之時,謝敬安忽然微微而笑,又恢複了先前那又尊貴又無害的樣,歎一聲說道:“沒想到姚娘子如此不通情理,本侯一片好心,竟吃如此冷遇,哈……隻可惜,姚娘子雖固執,但本侯亦有規矩,本侯送出的禮物,從來未曾有收迴的,既然雙方都固執如此,也罷,東西本侯放在門口,若是姚娘子要用,自然是好,不用的話,就不必管它,隨意扔在外頭當作一堆廢物也可,本侯言盡於此。”


    說完,又看向姚良,仍舊是那副和藹有禮的樣子,說道:“小郎,改日本侯再來會你,告辭。”


    說罷,轉過身去,衣袖飄飄,向外而去。


    月娥沒想到他居然來這一手,一怔之下,卻是沒轍,又不能將他拉迴來,強逼他將東西帶走,眼睜睜看著這禍水甩袖子而去,刹那目瞪口呆。


    這邊姚良將人送走了,望著那一門口的桌椅板凳全新被褥,另諸種的家具裝飾,連插花花瓶都一應俱全,不由地憂心忡忡,歎了口氣,趕緊迴轉來,問道:“姐姐,這可如何是好?”


    月娥也是滿心苦水,可自然不能跟姚良說,便少不得來到門口,向外一看,目光所及,也被諸多種類驚了一下,暗暗叫苦,扶牆暗想:“怎麽弄這麽多東西來?這……就算是全部送迴店家,也要費事,何況是退不了的。”


    姚良說道:“姐姐,你真個不收麽?若是放在這裏,到了晚間,恐怕不太妥當。”


    月娥也是擔心這個,如果這些東西放在這裏不管,若是有那些心不正的,順手搬個一兩件,很快也就不翼而飛,既得罪了人又丟了東西……到時候真是怎樣也說不清。


    月娥沒想到謝敬安會留這樣一個難題下來,如今就算明知他心底有怪,也無可奈何了。月娥想了想,到底歎一口氣,說道:“罷了,先搬進來吧。”她顧忌姚良的手,便隻讓他搬些輕快點的東西,自己則愁眉苦臉地看著那些大的桌子之類,先不思量該怎麽將這些大件頭運進去,倒隻是擔憂著日後該怎麽想法填這一筆突如其來的“巨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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