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每個人都想要迴家的。


    也並非每個人都會感謝自己,被提及了那些傷心的往事,迴過頭來發現自己隻有一個人,那種心情……像是卡了魚刺,難受的壓抑。


    因為沒有親人在。迴去又能去哪?這裏就已經當做了自己的家,可卻被主人趕走。


    她們又無家可歸。


    看著他們臉上的失落,蘇夏開口,“大家如果沒地方去,就留下來吧,不過可能要幸苦一些。”


    “沒關係的,少奶奶,你能讓我們留下來,我們就很高興了。”


    “謝謝少奶奶。”


    站在最邊上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揚,她差點以為自己露了餡,要被遣送走。


    可還好,峰迴路轉。


    虛驚一場。


    看來。


    在這裏拖的時間越長,自己的處境會越是危險。


    可……該怎麽動手。


    她琢磨著,一旁的女傭來了她一下,“走,我們去送送他們。”


    “嗯。”


    留下大概十幾個人,送走了自己的同伴,就留下來開始收拾房子,除夕夜要到了。


    一個傳統就是要在這之前,把屋子都打掃好,迎接新年。


    所以,十幾個人承擔了一個大別墅,自然要早點動手,避免來不及。


    蘇夏看著她們滿身幹勁,摸摸的抬著步子朝著樓上走去。


    再走到一半的時候,遇到了顧謹年。


    顧謹年透著那欄杆,幾個女傭正在忙活,看著她垂頭喪氣的上來,自然也知道了。


    很多年前,他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可事實證明,那是愚蠢的想法。


    久而久之,便也就沒有人再提及了。


    沒曾想,她會跟自己說。


    “很失望?”


    蘇夏抬著眸子,閃爍的光芒印在顧謹年心中,“顧謹年,我突然間發現真的很不了解別人。”


    他將她摟入懷裏,“乖女孩,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那你要多給幾個紅包給人家。”


    “多給幾個你就會開心?”


    她趴在他胸口,使勁地點了點頭,“當然。”


    如果能用錢買到的開心,何樂不為。


    ………


    某處,安靜的別院。


    清晨,雪壓枝頭,昨夜又是一場大雪,她們所在的地方大雪幾乎是常事,雪壓枝頭,鳥兒一飛,枝頭上的雪花落下來。


    咣咣地砸著窗戶。


    程小小聽著那些聲音,她覺得有些刺耳,她正坐在窗口,安靜的屋內,迴蕩著男人的聲音。


    “修電纜的工人都迴家過年了,這段時間暫時沒有人能來修。”


    本來她已經都想好了自己過年迴家要做什麽事情,這會兒卻一盆冷水澆下來。


    程小小失望的握著自己手裏的杯子,“……大概要多久?”


    溫熱的氣息傳遍自己的全身,可這個地方暖氣很足,摸了一會兒杯子竟然感覺手心發熱。


    “過完年。”


    那原本的好心情如飛煙消失殆盡,徒生出來滿心的失落,她的手心的熱汗變成了冷汗,慢慢的握了握拳頭。


    程小小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的除夕,會跟一個陌生人在陌生的家裏度過。從不曾經曆過,就連跟耶尊,似乎也沒有到這個地步,她剛迴過沒多久,以前在國外的時候,每每這段時間都會買機票迴來,程家父母也一直盼望著她迴家,奈何學業未完,所以就算是在想念,也不會在


    嘴上說。


    可今年……她畢業了,本來是一家團聚的日子,她卻在這個鬼地方,經曆著這些。


    不知道爸爸和媽媽,怎麽樣了?


    蘇夏現在好不好?


    她有些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沉不住氣非得跟耶尊鬧掰,又什麽翩翩落海失明了。


    這在小說上都不能發生的事情,就這麽偏偏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是個沉不住氣的人,一喜一悲全部都清晰的落在自己的臉上,毫無避諱。


    甚至在陌生人麵前,也不懂的偽裝。


    這樣的女孩子,自小在別人的庇護下長大,不習慣去將事情弄得複雜,更不懂人心險惡。


    因為太單純。耶尊在這之前很難相信,她會跟蘇夏成為好朋友,畢竟在他心裏,蘇夏是個極為有主見的女人,成熟是她的保護傘,在外人眼中幾乎看不到蘇夏的軟弱……而眼前這個女人,她的經曆,似乎還不足以讓她長


    大,許是一剛一柔相互吸引,才足以撐住他們的友誼。


    這是他的心裏想法。


    可他不知道,之所以能作為朋友,其實是因為對方也有自己的那一麵,透過她,能看到自己。


    隻不過有些人體內的東西,沒有激發出來罷了。


    當然,那是後話。


    彼時,男人的眼神晦澀,看著她那空洞的目光,她似乎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呆著。


    他能感覺到。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千方百計的要將她留下來。


    “就這麽不想跟我在一起過年?”


    因為道路阻斷,通訊電纜也被雪壓斷,所以男人也無處可去,隻能呆在這裏。


    最近這段時間,他都是一直在這個別墅,連外出都沒有。


    據李媽說,她每次出門買菜,都是要走五個多小時,早晨早早的就出門,這樣才能在七八點的時候趕迴來。


    她說,自己的黑眼皮都快要塌下來了。


    果不其然,在堅持了幾天之後,李媽病了。


    所以,現在別墅僅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每日的三時三餐,都是男人做的,麵條。


    沒有了新鮮的蔬菜和水果,周圍更是荒涼之地,要出去買菜必須跟李媽一樣,要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個富家子弟,絕對不可能淩晨出門去買菜,所以隻能吃著凍肉調製的意大利麵。


    味道極差。


    可沒辦法,吃東西有些時候隻是為了填飽肚子。


    “先生,你應該明白,每個人都想跟家人團聚的。”她咳嗽了一聲,“我隻是普通人,我會想爸爸媽媽和我的朋友,也害怕他們擔心我,所以我想迴家去跟他們團聚。”


    她在很冷靜的跟他說話。


    像是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男人的手指緊握成拳頭,“……如果我想讓你跟我一起過年呢?”


    “先生,你……”


    什麽意思三個字還沒有說出來。


    滋滋。


    他的手機響了,在那隻剩下2個人的不大點的餐桌上,來迴的震動。


    女人的視線一下子就轉移到了那震動的手機上,本來她看不見,但耳朵的聽力卻是極好。


    這會兒用聽也知道,是他的手機在響,手機震動其實很好辨認,畢竟,她是一個離不開手機的人。


    大概那聲音就這麽響了幾下,男人有些手足無措地按掉,將手機直接關機,似乎做完這一切,好像是被人抓到了什麽把柄一樣,渾身不自在。


    見她的臉色並不好,可眼神中卻帶著死灰複燃,他開口解釋,“是你喝藥的鬧鈴。”


    她還以為……他在騙她。


    還以為……電話可以打通了。


    本來還有點激動。


    可現在……又是她想多了。


    程小小捂著嘴巴,一頓咳嗽,男人拿過醫藥包,從那裏拿出一疊藥片,骨感分明的手指掰了幾顆,然後倒了一杯水,放在程小小麵前。


    她抬手,掌心朝著上麵,要接。


    那也不知道多少粒的藥丸放在手心,程小小隻感覺到了男人那冰涼的手指間,觸碰到她的手心,“……你手這麽涼,別感冒了。”


    沒曾想,她會關心自己。


    有些驚喜若狂。


    比中了大獎還開心。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哪怕隻是她對你稍微說一句,你就可以高興半天。


    他的嘴角洋溢著笑容,“不礙事,我抗凍。”


    程小小又一頓咳嗽,男人順勢將杯子推到她的手旁,“趕緊把藥吃了。”


    “嗯,咳咳……”


    是的,程小小得重感感冒了,之所以感冒,是因為上次他喝醉了,自己抱著他抱了一個上午。


    酒櫃那,沒有開空題和暖氣,極冷。


    她身體本來受了涼,又經曆了一早上的寒冬,自然吃不消,可道路堵塞,叫不到醫生。


    還好,這個地方備著感冒藥。


    反正男人也不管能不能治,就給自己吃,她也並不知道這些藥是不是適合自己的,他拿過來,自己就吃。


    好像就這麽——有默契。


    將藥丸服下,男人拿了一粒糖放在她手裏,程小小以為是藥,剛想仰頭放進去,卻被他阻止,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開口笑,“是糖,你連糖的味道都聞不到了?”


    女人的身體怔住。


    “程小小,你狗鼻子啊,我就偷藏個糖你都能聞到。”


    “我可是營養師,聞味道這事,我最在行。”


    “喏,糖給你,小屁孩。”


    “……”


    “……”


    “不覺得苦了?”


    男人見她木訥的頓在那,忍不住開口道。


    記憶被打破,程小小抿了抿唇瓣,將那顆糖果放進嘴裏,糖很甜,一直甜到了她心裏。


    可那個人……卻好像在她記憶中,越走越遠了。


    上次說的這麽絕情,他們之間,應該也沒有以後了。


    也好,三個人的感情,總會有一方要退出。


    她這個人不喜歡跟別人爭搶,退了就退了。


    世界這麽大,難道還找不到愛自己的男人?


    眼前這個,不就是挺好的。


    她憤憤的想著。


    突然間想到了那隻小金毛。不知道它怎麽樣了,會不會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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