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信猜到了方輕寒的這一瞬間,眼底不僅僅有震驚,心中更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本以為今日此來,不過是援助“唐辰”而已。可是誰能夠想到“唐辰”竟然與他有過一麵之仇,是他的敵人?


    迴想起“唐辰”這些日子以來的驚人表現,海信忽然發現,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他就遠遠的被方輕寒甩在了身後,修為拍馬不及。


    如果,方輕寒秋後算賬,以他如今的能量。要自己死豈非是輕而易舉。


    海信的心裏出現了一股擔憂,他的眼睛可以看到嶽不二和風子蕭,還有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狀,也沒有發現方輕寒的身份。


    若是他開口一說?將方輕寒的身份扯露出來,風子蕭會不會立即出手,運用風家的勢力將方輕寒誅殺?


    可是話到嘴邊,他就停止了下來。


    因為他的父親海傾世顯然是知道“唐辰”的身份的,可是為何會派他來?父親當然知道他和方輕寒的仇恨,但還是派他來了。


    這其中是什麽原因,還有離開時父親那些意味深長的話。


    “信兒,你此去一定會遇到很多麻煩。如今的風家在故君城隻手遮天,所以萬事要小心。若是真的出現了什麽不能解決的事情,記得萬事站在家族的角度去想,一定會對你有所裨益的。”


    之前海信不明白,但是如今他明白了。父親之所以讓他來,更多的……或許是為了讓他化解和方輕寒的這一段仇恨!


    否則,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將這個任務交給自己。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令父親失望,也相信父親的眼光。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就此活生生的咽了迴去。


    “方輕寒?你假扮為唐辰與風家爭鬥,如此雄心?昔日,你與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這一次,我會全力助你……”海信在心裏說道。


    而在海信心中念頭千迴百轉的瞬息之間,方輕寒的劍已經觸及了水麵。


    明明劍鋒劃過,卻沒有蕩起半點漣漪。


    明鏡止水之心,與觀湖養氣劍法,在這一刻,契合到了極致。


    甚至連海信發現他身份這件事情都被他拋諸腦後。但他其實早就想過,海傾世將海信送到了青藤宴……那背後隱含的深意。海信也一定會明白這一份深意。如何抉擇,作為海家大公子的海信,隻要立場仍在,就隻有一個選擇。


    方輕寒既然心中早就拋開了往日的仇恨,自然也不會容不下海信。


    嘩啦啦——


    輕柔的水聲無端響起,卻不知道從何處傳來。


    方輕寒的臉上,從這一刻,多了一份失措。他即便料想過水中取月的難度,卻也沒有想到,會在最開始的一步,就徹底失敗了。


    那一份觀湖養氣劍意,絲毫沒有融入水中之月,又何談將其一劍挑出?


    甚至方輕寒可以看到,那水中之月漸漸碎去的痕跡,即使水麵沒有暈開,也漸漸化作了一道道皎潔的光暈。


    而在這一刻,風子蕭的臉龐上也多了幾分笑容。與他料想的一樣,就算是“唐辰”也根本無法取出這一道劍意。


    但他卻達到了一部分的目的。至少他知道,這“唐辰”的這一套劍法已經達到了超凡之境。


    修為,武學天資。這些“唐辰”都有了,毫無疑問,若是讓這個少年繼續成長下去,必然會成為風家的心腹大患。


    所以,風子蕭已經決定,在青藤宴後,一定要找一個機會,將這“唐辰”徹底除去,決不能給他繼續成長的機會。


    可是,唐家近來的反常,所有的一切線索,都在“唐辰”的身上。


    若是“唐辰“一死,那時又怎麽去查清唐家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


    “子蕭,你沒有做錯。此事確實詭異,唐家怎麽可能作出這樣的舉動。唐家的背後,一定有問題。在事情查證之前,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我們不能犯錯。”


    風清雲那一日的話,再次出現在了風子蕭的耳中,也打消了他孤注一擲的念頭。


    他看著“唐辰”,心中一陣冷笑道:“方輕寒,暫且就放你一馬。等到我完全查清你的底細,就是你死的那一刻。”


    風子蕭心中做下了決定,眼睛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唐辰”。既然“唐辰”已經失敗了,那麽這一次,就先讓他吃些苦頭吧。


    這一道水月劍意,可不是那麽簡單就可以打發的。


    方輕寒一劍刺入水井,半道劍身浸在水中,藍色的劍鋒看起來如同幽藍的水流,幾乎分不清劍鋒和水流的界限。


    水中月已經碎去,皎潔的光暈衝天而起,離井一丈數尺,形成了一輪虛幻的明月。


    那一輪明月,就在方輕寒身前不遠,和他差不多高,將整個月滿殿都照得一片皎白,也將方輕寒的臉上染上了皎白的顏色。


    一時之間,出去先進來的風子蕭等五人之外,其餘後來進來的少年青年們無一不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淡淡的光芒盡管柔和,但是卻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劍意,而且還是一道無比強大的劍意。


    在這虛幻的月光照耀下,他們感覺仿佛身體都被洞穿,將內心無比真實的拋到了那一道劍意之前,隻要劍意一動,瞬間就能將他們貫穿。


    但是他們又有一種錯覺,就仿佛經曆了滄海桑田的變遷,這一道劍意不知道會何時落下,他們隻能去等待,無比安靜的去等待。


    這一份等待死亡的靜,讓不少人從心底生出了膽怯。


    這些邊緣的青年少年們尚且如此,又何況直麵水月劍意的方輕寒?


    在他的眼裏,時間已經停頓,就連思考也想停止。他可以看到那一輪虛幻的明月一寸一寸的向他靠近。


    但是他卻不想動,也不能動。


    死亡如此臨近,但是他的心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想法,仿佛在等待這被這劍意貫穿,然後死亡。


    海信和嶽不二看到這一幕,眼底都有深深的擔憂。


    這一道劍意的強大超乎了他們的料想,就連“唐辰”,也根本無法抵抗這一道劍意的侵蝕?


    若是不做點什麽,不久之後,“唐辰”恐怕就要被這一道劍意生生斬殺……


    這……也是風子蕭的目的?


    海信和嶽不二轉頭向風子蕭看去,沒有從他的臉上得到任何答案。


    最終海信和嶽不二都沒有動,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家族既然將籌碼壓在“唐辰”的身上,那麽他必然不會這般的簡單。若真的是因此而自尋死路,無非也就是說明家族壓錯了籌碼。


    不過,對於“唐辰”的能耐,海信比嶽不二更有信心。


    方輕寒此時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因為這一道劍意的侵蝕,明鏡止水之心不過隻是抵擋了一瞬。


    很快他的意識就模糊起來。


    眼前的這一輪虛幻的明月,一寸寸的移動,如同死神到來,卻根本無法觸及到他的心。


    一直到虛幻的明月落到了他的額頭,快要接近他的時候,方輕寒體內的真形之器,在這一刻猛然一震,隨後方輕寒一下子轉醒過來。


    同時,他也感受到了真形之器裏的異變,那傳承至四海書生,但是卻不知用途的光團,在這一刻竟然開始活躍起來。


    順著真形之器,越過天門穴,向眉心接近,仿佛在已經那一道劍意一般。


    呲——


    極靜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劍吟,響徹整個月滿殿。


    這一點也讓風子蕭的眉頭皺了下來,他顯然沒有想到這個變數。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答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辰”的身上。


    一直到,他的額頭上忽然出現了一道光。


    隻有方輕寒明白,剛才那一聲劍吟,是恐懼,是害怕。那一輪虛幻的水月,在這一刻想要散開,卻被眉心處的光團不斷地拉扯,根本逃不掉。


    整個月滿殿都在震顫,一些角落裏細微的灰塵從空中散落,卻根本無法吸引任何人的視線。


    因為,那一輪虛幻的明月在方輕寒額頭處,化作了一道道皎潔的光,被他納入了體內。


    “這……這怎麽可能。”


    最吃驚的莫過於風子蕭,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那一道劍意的強大。那本來是他留下來自己作為磨練武學之用。


    之所以放在這裏,不過是為了給“唐辰”一個小小的教訓,另外就是展示風家的底蘊。


    可是,居然被這“唐辰”徹底的降服了?他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風子蕭的眼底充滿了複雜的神色,他恨不得一巴掌將這方輕寒拍飛,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愛說出來的話,他又怎麽可能收迴去。


    否則,從今往後,言而無信的他,隻能成為故君城裏的笑柄。就連在風家,也會平白失去令人信服的威信。


    但是很快他還是明白,就算他如今什麽也不做,也隻能淪為一個笑柄。


    隻要“唐辰”將這一道明月劍意降服,那就是他徹底的失敗。


    “風兄。風家不愧是大家族,這一次青藤宴果真是大手筆。海信佩服。”海信笑眯眯的道。


    嶽不二也不可能忘記落井下石,裝模作樣的歎道。


    “風兄果真是君子啊。若是我,是斷然舍不得將這樣的寶貝讓出來大家分享的。這一次青藤宴,我越來越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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