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輕寒有些遲疑,不明白方塵對他的態度為何若即若離,顯然今日前來,叔父是有所目的的。


    方輕寒竭力控製著心中翻湧的情緒,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低聲道:“方叔,你為何在此。輕寒不知道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你如此憎惡?”


    “這劍峰,你來的太遲了。”方塵沉聲道:“你可知道,為了等你,我等了整整十四年。我原本以為,你在六年之前入門之時,就會不顧一切的來這裏!”


    方輕寒有些不解,這問劍崖他不過是第一次聽說,這劍峰不過也才第一次來。就連叔父方塵的存在,也不過才剛剛知曉而已。


    但方塵此刻目光如劍,看著方輕寒一動不動,又讓方輕寒感到一陣的不安。


    “你知道,方家在十四年前,為何一夜之間被人滿門屠盡嗎?”方塵恨聲道。


    方輕寒沉沉地搖頭,對於這個問題,他探究了十四年,卻始終沒有一個答案。


    方輕寒凝重道:“方叔,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請告訴我,我們方家十四年前為何而被人滅門。仇人又是何人。”


    刻骨的仇恨,在方輕寒的眼神之中浮現。


    方塵歎了口氣,目光看向了劍峰的山間,一雙拳頭緊緊攥起。


    “為何方家被湖陽劍宮舍棄,遭青魔宗屠滅宗門?仇人又是何人?好……今天我就告訴你一切!”


    “十四年前,我為了治療你的神魂傷勢,帶迴了一卷古籍困龍決,也因為這一卷古籍引起了一些人的覬覦。其中一人,就是這湖陽劍宮的左禦!為了奪取了困龍決,左禦運用了種種方法,卻被我一一迴避。最後的那一次,也就是你眼中的那一次。那一夜,方家百裏血流成河。”


    “左禦?湖陽劍宮執劍長老?”方輕寒眼中充斥著刺骨的仇恨,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原來這十四年前的仇人,半月之前在意劍殿之中,就已經和自己見了一麵。


    “這些年來,你也應該感受到了困龍決的不凡。看你身上的劍意,也應該是得到了那一方困龍劍碑。這困龍決就是開啟困龍劍碑的法門,你說他們如何會不覬覦?”


    方輕寒楞在原地,他想過無數的可能,想過無數的原因。卻想不到,整個方家被屠盡,所有的原因都來自於自己。為了替自己續命,這來之不易的困龍決,竟然讓整個方家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怎會如此?”方輕寒眼中充斥著震驚,也充滿了仇恨。


    “事情就是如此!你明白了嗎?還有很多細節,你且一一聽我說給你聽。”


    當下,方塵將那段塵封了十四年的過往,將那段血淋淋的真相,一句一字的在方輕寒麵前抖落得清楚分明。


    方輕寒聽完之後,血脈賁張,渾身上下湧現出了一股洶湧的劍意,絲毫不用懷疑他一怒之下,就會殺上劍峰。同時他也明白了為何方塵會對自己這麽憎惡,那方家的三百多口亡魂,為自己付出了生命,自己又怎麽對得起他們?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叔父方塵眼中這些年的自己,就是一個如此不懂事的少年。一直等了整整十四年,自己才來到了這劍峰之上。


    方輕寒一時之間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連他都不能原諒自己如此的不成器。


    “糊塗!”方塵低罵一聲。


    方輕寒僵在原地,並未因長輩的這聲唾罵而有任何的怨恨。方家的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對他唾罵。


    “隻是告訴了你一部分真相,你就已經如此沉淪了嗎?你這樣怎麽對得起方家那橫死的三百多人?”


    方輕寒搖頭,撿起了地上的吟風劍,看向了劍峰之上的意見殿的方向,一時咬牙切齒到:“方叔,輕寒如今明白該怎麽做了。這一次決不會讓你失望。”


    方塵輕笑一聲,不屑道:“怎麽……你如今的選擇,就是拿起手中的劍,一口氣殺上意劍殿嗎?就為了逞這一時的匹夫之勇?”


    “你就是這樣做的,就是這樣不讓我失望,就是這樣對得起那三百多條亡魂嗎?方輕寒,你可是真的好有出息!”


    方輕寒佇立原地,身體一時有些顫抖,轉頭看向了方塵,冷聲道:“那麽……方叔,時到今日,你又要方輕寒如何做!”


    方塵看著他手中的吟風劍,眼神微微一怔,似乎是看出了吟風劍的品級,就此沉聲說道:“你明白你剛才為何敗給我嗎?”


    方輕寒道:“方叔修為深厚,已經達到了融體境五層形變之境,劍法武學之上輕寒更是不能及。故此一敗!”


    “真的隻是如此嗎?淺見,這可真是淺見。你將兩門劍法修行到超凡之境,就悟出了這麽個道理?”


    方輕寒不解道:“莫非不是這個道理?還請方叔為方輕寒解惑。”


    見此,方塵隻是冷冷哼了一聲,道:“你的劍上,包含的東西太多了。有愛,有恨,有癲狂,有不舍……種種諸如此類。這樣的劍,自然做不到極致。你的劍法會被你的這些情緒所左右。所以,你成不了最強!”


    方輕寒呆立在那裏,細細咀嚼方塵這一番話,眼中生出了一絲明悟。剛才叔父方塵前來,自己確實沒有控製住情緒,以至於一劍盡敗。一身手段和那劍招的千般變化,都無法發揮得出。否則,這勝負恐怕還未定。


    方輕寒想了一會兒,總算明白了這個道理。赤陽之心之下,他的心境不可能如同明鏡止水之心一樣波瀾不起,他需要穩定自己的情緒。


    泰山崩於麵前而麵不改色,由內而外,這是身為劍修最基本的素質,但是很少有人能夠做到。


    方輕寒對著方塵恭敬一拜,沉聲道:“方叔的意思。輕寒明白了。不僅僅隻是劍法不能被情緒所左右,任何事情都不能因此而被左右。複仇之時,輕寒一時激憤,險些釀成大禍,讓方家三百多條性命白白而死。從今往後,輕寒再也不會犯這個錯誤了。這一切的複仇,都是建立在我活下來的這個基礎之上的。”


    方塵眼神之中的冰冷這才淡了下來,隱隱可以看到一絲欣慰的目光,道:“不錯!你能夠領悟到這一點,我就可以放心了。隻有這樣,你才不會辜負那些亡魂,隻有這樣,你才能離真相更近一步。”


    “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你要統統記在心裏,因為,我隻能來見你一次!”


    方輕寒不明白方塵的意思,但是一時神色動容,無比的安靜。


    “方叔既然不能來見我,想必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輕寒就不再過問了。方叔所說之事,輕寒一定銘記於心。”


    方塵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暖意,這個孩子的身上,到底是流淌著哥哥的血脈,也如他一般能夠承擔起責任。當年的血案,這些年來一直如同一座大山壓在身上,如今,總算等到了他。


    “你可知道,那左禦並非罪魁禍首。經過我這麽多年來的調查,發現他的背後還有人。恐怕,是有人授意他這麽做的。左禦畢竟是湖陽劍宮的執劍長老,為何能夠驅使青魔宗的真傳弟子。這點,你可想過嗎?”


    方輕寒聽此一言,眼神之中充滿了陰沉。青魔宗,早就被暗殿所掌控。那左禦背後之人,莫非不是暗殿。


    “想必你也猜到了,他背後的就是暗殿!”左禦沉聲道:“對於這一點,我一直殫精竭慮追查了許多年。直到這段時間,才徹底確認。”


    方輕寒一劍指向空,神情微冷,到:“暗殿?又是暗殿?他們倒真是處處都留有棋子,處處都安插了人手?這左禦一定就是暗殿培養的棋子。”


    “我方家大仇,殺了左禦還不夠。還有暗殿之中的謀劃之人,此人也是必須鏟除的對象。方叔,輕寒如今明白了。我們從始至終,要麵對的,就不僅僅隻是這湖陽劍宮和青魔宗。還有那隱藏在暗處的暗殿。”


    “輕寒已經與暗殿中人有過一戰,也明白暗殿到底有多強大,到底意味著什麽。但是,輕寒決不會逃避。我會不斷地追查下去。直到將那罪魁禍首殺死!”


    方塵這時眼中的冰冷徹底消失了,神情極為欣慰。


    “有你這番話。兄長和嫂子,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既然如此。那麽方叔也就徹底離開了。這湖陽劍宮,我不會再迴來,這裏是一個開始,一個起點,這裏的仇人,由你來斬殺。方叔會去追查暗殿,追蹤其餘的線索。”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夠手刃左禦,還有他手下的一幹人等。將當初害死方家三百多口人的仇人統統斬殺。那麽……你就能夠再次見到我。”


    “若是你連這一步都做不到。那麽我方家也就該就此沉淪,這一樁大仇也就永生難報!那時,就是我方塵自絕之日。”


    感受著這深厚的信任,方輕寒一時熱淚盈眶,轉頭看向了那道黃色身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方塵此刻已經轉身,身影漸漸變得暗淡。


    直到最後一刻,方輕寒口中的千言萬語終於匯成了一句話。


    “方叔。你萬萬保重。方輕寒定不負你所托。左禦?你的項上人頭,遲早是我方輕寒手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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