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輕寒悠悠轉醒之時。一旁的素柔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洗漱的用具,同時她撐著腦袋看向窗外,一副神遊物外的模樣。


    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頭上挽作了一個淩霄髻,兩道青絲微微前垂,有一種說不出的俏皮和可愛。


    方輕寒低著頭看了素柔一陣,卻沒有做聲。直到素柔轉過頭來之時,發現了方輕寒的目光,這才忽然麵色一怔,隨即站起了身來。


    “素柔……”方輕寒歎了口氣,他可以猜測到素柔為他做這些瑣事的原因,低落道:“你這又是何必,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來做!”


    素柔神情淡定地看著他,臉上並未因此而有半分的羞怯,反而有一種發於本心的真誠。


    “方輕寒,我對你的心意你知我知,雖然你如今沒有接受我,但是我……卻自認有理由來做這些事情。”


    方輕寒無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


    這時素柔走進了兩步,素手伸進石盆,將毛巾洗盡,就此靠了過來。


    方輕寒覺得臉頰有些微燙,這樣的局麵他從未遇見過,就連祁芸芸也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他。


    他不自覺地往木床之後退了退。素柔卻對方輕寒的反應無動於衷,反而一下子進了一步,將毛巾擦上了他的臉。


    氣氛在尷尬之中度過,素柔為方輕寒擦盡臉龐之後,隨後將毛巾丟入了石盆,然後就此坐到了椅子上。


    方輕寒見她的這番作為,當即就明白她恐怕從來沒有為他人做過這樣親昵的事情。當下臉色微微緩和,正準備開口。


    卻不料素柔搶先一步說道:“昨天你說你有兩個疑慮,但是你隻說了一個,另外一個呢?說來無妨。”


    方輕寒猶豫了一陣,此時說這個事情無疑有些煞風景,更何況這件事與素柔息息相關,但是看著素柔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隻能盡量用最平淡的語氣說道。


    “上官軒。”


    這個名字才剛剛說出口,素柔的眼中就微微一怔,身體也就此一僵。這個上官軒正是素柔最大的劫難啊!


    “既然嶽海濤完好無損地活了下來,那麽上官軒極有可能也在這生之境的某處。所以……我們接下來的行動要萬分注意,一定不要別他有機可乘。以他那般暴戾的脾氣,說不定就會作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素柔察覺到了方輕寒的關切,當即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會多加小心。”


    之後時間就在各自修行之中度過了,轉眼時至中午。


    從樹屋之外響起了一陣沉沉地腳步聲。


    方輕寒隻是側耳一聽,便明白來者正是藤城。藤城一來,一定帶著某些來自於蠻族的消息。或許,又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藤城走了進來之後,看到了方輕寒和素柔,眉宇之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恭敬,沉聲喝道:“方輕寒,完顏長老有請二位。”


    方輕寒微微一怔,一看藤城的臉色,當覺得有些不妥,隱隱之間隱藏著什麽。莫非……是完顏骨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還是對自己上使的身份有所懷疑?


    他的目光當即向著素柔投去,事到如今,總算是再也瞞不住身份了嗎?為何始終深信不疑的完顏骨會忽然要見自己一麵?這個關頭……原本應該是完顏骨準備去往死之境的重要關頭,可是他卻非要見自己一麵,可想而知已經懷疑到了什麽程度。


    看著方輕寒那充滿歉意的目光,素柔迴以了一個安心的笑容,似乎對這一切的危險都沒有任何擔憂。隱隱之間方輕寒似乎覺得,這素柔雖然看似在身在此處,但是卻不屬於此方天地。整個身上有一股說翩然若仙的氣質。


    通明劍心?劍心通明,明心見性之後?就會有這樣的玄妙之處嗎?


    方輕寒暗自猜測之時,忽然又想起了昨日嶽海濤離去時的模樣,當即臉色有些陰沉。昨日自己還是太心急了,所以行為有欠考慮。嶽海濤這皓首匹夫,莫非是去完顏骨那裏有所試探,故而引起了完顏骨對自己的懷疑。


    想通此節,方輕寒站起身來,大方說道:“那就帶路吧!”


    事到如今,一切的問題都隻能去麵對,想要從這蠻族部族之中逃出那可是難如登天。蠻族人天生巨力,銅皮鐵骨,更有萬載的底蘊。別的不說,就說那一個完顏骨,其修為之深厚,就連嶽海濤也隱隱不及。這還是因為這方小天地之中不適宜修行的原因。


    方輕寒在這裏修行了三日,可以明顯地感受到一旦在這裏修行,體內的真氣就會出現一種難以控製的現象。所以他的精神都放在了錘煉真形之器上麵,更是格外的用心才抵消了這一層困難。


    如此想來,這蠻族人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修行萬載,能夠有如今的修為,可真是殊為不易。若是在外麵,恐怕修為已經高深到了讓自己隻能去仰視的程度。


    藤城前方引路,方輕寒和素柔緊隨其後,二人的表情上都沒有任何地破綻,顯得雲淡風輕。


    一路走來,方輕寒看到了往日所沒有看到的光景,不時可以看到幾名蠻族人走來走去。不過眉宇之間顯然都對自己和素柔帶著一股淡淡的殺意。


    這是來自於蠻族對人族的殺意,方輕寒心中極為明了。


    轉眼,就再次來到了完顏骨所在的地室,方輕寒定睛一看,卻看到一個意想之外的身影,吳用竟然站在完顏骨的身旁。


    此時看著方輕寒的姍姍到來,吳用的臉上露出了森森冷笑,繼而看向了身旁的完顏骨,說道:“完顏骨,如今方輕寒已經來了。我所說之事,你大可以親自驗證一番。”


    完顏骨今日的表情有些難看,揮手間說道:”藤城,退下!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進入這裏。”


    藤城看了一眼方輕寒和素柔,當即恭敬地退了下去。


    直到他離開以後,完顏骨將目光死死地盯住方輕寒,直到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說道:“方輕寒?真是好大的心計。老夫一時不察,竟然差點被你所蒙蔽!”


    方輕寒卻是打定了主意,揣著明白裝糊塗,作出了疑惑的神情,道:“完顏長老所言之事,方輕寒可有些難以理解了,我究竟是何事蒙蔽了你?”


    “哼!”完顏骨殺氣如潮,眼神之中充滿了一種陰森森的感覺,神情如同九幽的鬼魅,沉聲道:“你實話說來。那生死鏡你從何得之?”


    果然是這個原因,方輕寒心中暗忖,卻不退避一步,而是反問道:“生死鏡從何得來,莫非完顏長老不知?”


    完顏骨當即神色一僵,事實上對於生死鏡的來曆他確實不知,在這生死殿之中消息閉塞,隻能憑借當初祖輩的一些祖訓來行事。祖輩曾言:生死鏡乃是傳承之物,有朝一日,必然會有人帶著生死鏡進入生死殿來獲取傳承。隻是不料,這一等就是萬年之久。故此,方輕寒來此,他察覺到了生死鏡之後心中隻有驚喜,卻沒有想過事情會有假。


    直到今日吳用來尋他,拿出了聖殿的十殿印鑒之一的生死印,說出了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言論,他才開始懷疑起來。


    但毫無疑問,生死鏡和生死印都不是假的。生死鏡乃是組訓之中提及傳承之物,生死印卻代表著一殿的權威。


    如今吳用帶著生死印前來,說在不久之後,真正的傳承之人才會到此,這方輕寒不過隻是一個假冒偽劣的騙子?


    眼看完顏骨陷入了思考,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吳用的臉色當即不好看了起來,他語氣之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怒氣,提醒道:“莫非,完顏長老你不相信我的話!?如今蠻族在大陸上的形勢,可是比你想象之中還要艱難許多。方輕寒此子,必須殺之,否則後患無窮。”


    完顏骨搖頭道:“非我不信,而是此事撲朔迷離。我蠻族已經等待了萬載,這一點事情上,任何的錯誤都不能有。我不能斷定你們到底誰在說謊,所以你們誰都不能死!”


    “你……”吳用神情一怒,卻不料完顏骨竟然撇開了他,將目光投向了方輕寒,淡淡道;“方輕寒,將生死鏡拿出來。”


    方輕寒已經對如今的情勢有所了解,當即將生死鏡從氣海之中取出,如今想要負隅頑抗那才是自尋死路,這生死鏡已經認自己為主,斷然不可能輕易被人所奪。既然完顏骨不是徹底的信任吳用,那麽自己就還有機會。


    隨手一拋,黑色光華閃現,生死鏡落入了完顏骨的手上。一顆顆黑點如同星辰般在鏡子四周湧動,如繁星點點。


    完顏骨撫摸著生死鏡的輪廓,不時看著吳用和方輕寒,一時有些難以抉擇。猶豫了良久,他才將生死鏡拋迴給了方輕寒,沉聲道。


    “這生死鏡已經認方輕寒為主,除非殺了他,否則斷然無法交給其他人煉化。為了防止意外,我可以等待幾日。你說,你口中的傳承之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進入生死殿?”


    對於雙方,完顏骨此時都不太信任,因為他肩負著整個部族的興衰,不能做錯任何錯誤的選擇,否則不僅僅背負著生前身後的罵名,就連他自己也原諒不了自己。


    方輕寒似乎看出了什麽端倪,這完顏骨對吳用的信任也極為薄弱,如此一來,他心中就更有底氣,卻明白此時不宜說話,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完顏骨的決斷。有時候為了演得逼真,自然要沉得住氣。


    吳用沒有想到完顏骨會做下這個決定,當下拳頭緊握,臉上暴跳如雷,道:“完顏長老。這可不僅僅隻是你蠻族的事情,還賭上了我青魔宗千年的興衰,若是你一著不慎,被這人所蒙蔽。那時生死殿傳承落於旁人之手。那時,看你如何向暗殿交代!”


    聽到暗殿這兩個字,完顏骨當即被觸怒了,吳用一口一個暗殿,是將聖殿的榮耀置於何處?憤怒充斥在臉龐,完顏骨憤聲道:“你說什麽?你莫非以為,我聖殿十殿之首的生死殿的傳承隻這麽好搶奪的嗎?生死鏡隻是一個契機,最重要的是生死殿的選擇和機緣。除非是命定之人,其他的人,沒有任何的機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真武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華清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華清羨並收藏真武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