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隻是下午,翠月樓中早已經是聲色犬馬,燈紅酒綠,渾然一副紙醉金迷的畫麵。


    方輕寒跟隨素柔一路走上翠月樓的二樓,最終在婢女的帶領下進入了房間之中,惜春則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在到了翠月樓門前便被素柔遣退了。


    那婢女在帶路的途中,不時將眼神瞟過方輕寒,又不時看向素柔,眼中不時出現一抹古怪的神色,偷偷地對方輕寒一陣淺笑。


    方輕寒當然知道她是誤會了什麽,不過他卻並沒有說出口,因為身前的素柔已經麵如寒冰。


    事實上素柔並沒有來過青樓,也對這裏的一切並不是很了解,可是那婢女的眼色又如何瞞得過她?


    在進入房間之後的一刻,方輕寒仍然是一陣心猿意馬,直到素柔一聲冷吭,他才迴過神來,道:“素柔師姐。他們二人就在隔壁,不如我從窗戶跳過去偷看?


    翠月樓的房間所用的木料,是上號的沉雲木,有極好的隔音效果,想要聽到隔壁的交談,隻有兩個辦法,要麽從窗戶偷聽,要麽從門口偷聽。


    可是門口之前此刻人流不息,自然沒有這個機會。所以方輕寒才提議去窗外,可是窗外麵對著整整一條街,也很難不被人發現,最多也隻能聽個一時半會兒就會被發現。


    素柔則搖了搖頭,從懷裏拿出了一麵小鏡子,道:“我既然來了,當然有完全的準備。你且看吧!”


    當下素柔運起真氣,往小鏡子上一指,就見著小鏡子之上發出了皎潔的白光,白光頃刻之間穿透牆壁,將隔壁發生的一切清楚的映在了鏡子之中,甚至還包含了聲音。


    方輕寒不由有些驚訝,想不到這麵小境子竟然是上品法器,難怪拿出來之時那麽小心,不過,這麵鏡子的功用也太過令人不恥了些,竟然是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情。


    這不由讓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素柔雖然不知道方輕寒的想法,卻也明白他想到了什麽古怪的地方,當下微嗔道:“這麵通明鏡可是上品法器,功用是洞悉周身真氣,輔助修行之用。可不是你想的那種奇怪的法器。雖然這樣做有些讓它蒙塵,可是,你有更好的辦法?”


    方輕寒聽到這裏,這才明白這通明鏡的作用和困龍決有些想象,都能觀察到真氣流動,隻不過並沒有困龍決那樣運用廣泛,當然,困龍決也沒有這通明鏡這樣可以穿透牆壁的功用。


    方輕寒當下默不作聲,靜靜地和素柔一起觀看起通明境之中的情況起來。


    ……


    通明鏡中。


    此刻柳七秀和如夢皆坐在房間裏的凳子之上,麵前是一張紅木的桌子,上麵擺滿了各種糕點和酒菜。


    不過二人顯然都沒有食欲,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此刻皆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


    時間一直這樣過了很久,柳七秀才轉過頭來,對著如夢說道:“如夢姑娘,難道,你真的對家父再也沒有一分情誼,忍心他就這樣因此而死嗎?那方輕寒,難道真的能夠與家父相提並論?他當年為你所做的犧牲,可是一點都不比你小啊!就算這些年來過分了一些,可是,這難道就能抹殺當年他做下的一切嗎?”


    如夢冰霜般的麵容有些融化,低聲道:“柳七秀,不可能了。過去的一旦過去,那就再也追不迴來。當年的他,確實是一個磊落的男子。可是……如今的他,卻成了當年的他最討厭的那種人。我寧願他和我十年前就死在了那裏,也不情願是如今的這種結局,所以……你不用再說了。”


    柳七秀再次往如夢深深地看了好久,最終歎了口氣,道:“可是……如今那素柔和方輕寒逼迫他,已經是步步緊逼的地步。你就真的,不能再幫他一次嗎?”


    如夢搖了搖頭,道:“如果今天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那麽……我也隻能迴應你一句,我的心,已經死了。十年後即使死灰複燃,卻也迴不到當初了。”


    “況且,若不是方輕寒和李馨梓,我如今還在那妖邪的控製之下,過著半夢半醒的日子,沉淪在無盡的傷心之中。為何過了整整十年,他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呢?隻要他放過了我,又何嚐不是放過了自己。”


    柳七秀頓時看了他好久,事實上這些話都是柳川親口轉述他的,十年前的犧牲到底是什麽?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明白這就是十年前的柳川和如夢的那個答案,可是……父親卻不願意告訴他。他當然也不能多問。


    而在通明鏡外,方輕寒也若有所思,每一次談及柳川和如夢的事情,如夢都是如此閃爍其詞,不過通過這次的了解,他發現事情或許比他想象得更加複雜。


    十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麽。才造成了柳川和如夢的反目,才釀造了如夢的十年悲劇。


    當下他沉心靜氣,微微地往素柔的方向看了看,卻發現素柔眉頭緊鎖,直到看到方輕寒時,才說道:“柳川?他當年是個磊落的男子嗎?他痛恨如今的自己?我可是聽到了最好聽的笑話。”


    方輕寒則不以為意,道:“十年。能夠改變很多事情。或許當年的他就是如此,可是,這也無法抹平他犯下的過錯。柳川,無論如何都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二人再也不言,繼續觀望著通明鏡內發生的柳七秀和如夢之間事情。


    此時柳七秀已經按照柳川所說將所說的事情統統說盡,當下他裝作憤怒的樣子,怒道:“那麽……柳七秀就告辭了。原本以為……你曾經是最懂父親的人,一定明白他的難處。可是……為何你就偏偏不能理解他呢?告辭。”


    柳七秀拂袖而去。


    隔壁的房間之中,方輕寒和素柔對視了一眼,當下方輕寒說道:“不如你先追柳七秀出去,一會兒我們再聯係。而我,則去見一見如夢。有一些事我相當在意,我一定要問上一問。”


    素柔聽他說完,沒有遲疑,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玉簡放在了他的手上,說道:“那麽……一會兒就用血玉簡聯係吧!我先去了。”


    素柔立刻尾隨著柳七秀的背影跟了上去。


    方輕寒則握著手裏那個溫熱的血玉簡有些發呆,血玉簡是什麽他當然清楚,這是一件下品法器,通常用作聯係之用,這道血玉簡之中一定貫注過素柔的鮮血,所以一旦方輕寒用鮮血在上麵寫出字,那麽素柔那邊的血玉簡之上也會出現同樣的字跡。一般宗門之中,大多都是通過血玉簡相互傳訊的。


    方輕寒將血玉簡揣入了懷裏,徑自走入了如夢的房門,這時如夢正在不斷嗟歎,直到看到了方輕寒的前來,不由有些神色複雜,低聲道:“你怎麽來了?”


    方輕寒有些慚愧,他剛才在隔壁窺視二人哪裏說得出口,當下隻是微微低頭,道:“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如夢此時的模樣有些奇怪,她看著方輕寒,神情有些癲狂,最終忽然笑道:“來了!你來了也好。”


    這笑容看起來無比的蒼涼。


    方輕寒這時也發現,如夢眼中的那團死氣已經消散了許多,眼睛看起來極為明亮,就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


    他道:“如夢!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你和柳川究竟發生了什麽?在你離開了翠月樓之後,為何選擇了迴來?”


    方輕寒知道這是在揭如夢的傷口,但是他卻不得不問,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這個秘密之中隱藏了柳川的目的。


    如夢笑容淒涼,轉頭頭來看向方輕寒,道:“你就那麽想知道嗎?罷了,那我就告訴你吧?”


    方輕寒麵容莊肅地坐了下來,聽著如夢的講述。


    “十年前的那一晚,我求金蝶夫人讓我離開翠月樓,她最終答應了。然後,那一夜,我去找了柳川。”


    “當時我們約定在雲淵城外見麵,然後一起步入了雲夢草原,他原本有機會成為湖陽劍宮的內門弟子,可是,他卻放棄了。他說,要和我一起離開,去一個隻屬於我們的地方。”


    “我也答應了,我隨著他在雲夢草原之中到了一處狹小隱蔽的山穀,那處山穀四周都是陰森的血光,裏麵有一間小小的石屋。那是他為我準備的屋子,也是我們今後生活的地方。


    “可是就在那一夜,卻發生了我難以想象的事情。到了三更之時,不知道從何處湧出了無窮無盡的妖邪,其中之一就是你們在那地底見到的那一隻。不過,那隻是相當弱小的一隻罷了。”


    “柳川為了保護我身受重傷,傷勢甚至傷及了氣海,所以他的修為這麽多年來才止步真氣境第十層龍虎之境,再也沒有任何提升的空間。這是我欠他的。”


    “可是到了最後,柳川似乎和那群妖邪做了什麽交易,而我也就是從那時開始變得半夢半醒。之後的事情就在我的腦海之中模糊了。”


    “他為了我做下了這麽多,我怎能不愛他。可是……他最後又為何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曾經,讓我迴到了翠月樓……


    “……我不知道。我愛他,也恨他!那一腔愛恨在這十年的時間裏不斷的發酵,直到那一夜我清醒之時才恍然發現,時間竟然已經過了整整十年!”


    “十年啊!我失去了當初的愛,也失去了恨。但是……我卻不希望他這樣繼續下去。”


    “方公子!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真武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華清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華清羨並收藏真武天下最新章節